“安大哥,我们必须把这帛书呈给皇上!”钟离英倩蹲在他边上,声音很小却无比坚定地说。
“你是太医,你是不是有机会见到皇上?”
钟离英倩摇了摇头:“我只是九品医直,见不到皇上……”
“那你的领导呢?”
“领导?”
“哦,就是你们太医署的负责人?”
“你是说太医署令?”
“你们现在的太医署令是谁?靠得住吗?”
钟离英倩听了,犹豫着说:“太医署令有两个,一位是德高望重的张御医张文伯张老,另一位,是沈御医沈南璆。
只是张老年事已高,加之如今皇上虽年近古稀但身体康健,已经许久未召见张老了。”
“那不是还有个沈御医么?”
“哎,说起他……”一提到沈南璆钟离英倩完全没有刚刚说起张文仲时候的崇敬之情,反倒是让安金藏听出了一些鄙夷和无奈的口吻,“他是靠不住的……”
“他和来俊臣是一伙儿的?”
“那倒也没有,不过这人胆子小,来俊臣咳嗽一声估计都能把他吓半死,他是不会帮我们的。”
“这么怂?那是怎么当上太医署令的?”
“额,这个嘛……”钟离英倩欲言又止的样子。
金藏一看钟离英倩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会忍不住和他说的。
女人的嘴,总是很容易撬动的。
于是笑着说:“你看到了这个帛书,现在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还有什么消息是不能分享的吗?”
果然,三言两语的,钟离英倩就松口了:“这个沈御医其实医术也不过尔尔,就是胜在为人体贴、样貌清秀,皇上特别喜欢他……”
“哈哈……”一不小心,金藏笑出了声,惹得刚说完“八卦”的钟离英倩一阵紧张。
“安大哥,我这样和你背后说这事儿,若被人知道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安金藏却很淡定:“这有什么好神秘兮兮的,张易之什么的,你们难道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听到“张易之”这个名字的钟离英倩,却完全没有反应:“张易之又是何人?”
“嗯?他还没入宫吗?”安金藏立刻说。
“安大哥,你有时候的想法,我真是不懂什么意思。”钟离英倩困惑地说。
“好了好了,飘过……当我没说……”金藏一面说着,一面
想着,原来这时候张易之俩兄弟还没有入宫呢,看来他对于男宠的事儿想错了,虽然私下大家都知道,但是,这事儿还没有被搬到台面上来说。
想来,这个张御医是在张家俩兄弟之前的男宠了。
“怎么特别喜欢姓张的么?”安金藏嘀咕着,转而把思绪拉回到了正题,“这么说来找你领导帮忙这条路子看来是走不通了……我对你们的情况一点儿不了解,狄仁杰又等不了那么久……”
人在集中注意力想策略的时候,往往会调动自己全部的经验,
而对于安金藏来说,他最大的经验就是他在机关的工作经历。
忽然,一个人的名字在飞速转动的大脑中,从众多的一掠而过的想法中脱颖而出。
安金藏急切地问着钟离英倩:“上官婉儿,有这么个人吧?”
“啊,上官才人?怎么能不知。”
“有办法和她搭上线吗?”
“搭上线?”
“额,就是找到她,接触到她,怎么讲,就是面见她……懂了不?妹子,你知道吗?在我们那儿,如果你想把文件尽快递给大领导,最好的办法是找到他的秘书……上官婉儿不就是皇上的秘书吗?”
(本章完)
第12章 寒心()
“秘书?”钟离英倩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了,你是说皇上最器重的人是吗?”
“额,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安金藏这话对,但似乎又不对,总之,以他的仅有的历史知识来说,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更加合适的人选了,“上官婉儿,我们有办法见到吗?”
“上官才人的话……”钟离英倩点了点头,“或许我们是有机会的。从去年开始,每月十五,上官才人会来弘文馆讲学。”
“讲学?这么厉害,难怪都说上官婉儿是个才女。”安金藏说着,“不过为什么是才人么?我怎么记着她没嫁给过李治啊?”
“啊呀安大哥,你怎么又犯忌讳直呼先皇名讳啊,被外人听见可是要杀头的啊。”
“哎呦,忘记了。我错了,我这不是失血过多神志不清么……她为什么是个才人呢?才人不是皇上的妃子么?”
“啊,这个,英倩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皇上还是天后的时候给册封的。大概是因为上官才人之前是戴罪之身,封了才人的名位,就不必为奴为婢了吧。”
“哦,等于是给了个编制是吧……”
“编制?”
“没事,胡人的说法。”安金藏摆了摆手,继续说,“我弱弱地问你一句,你刚才说你的领导,那个张御医靠不住,那上官婉儿呢?你觉得她为人怎么样?”安金藏心里有隐忧,依稀记得,上官婉儿和武三思闹过绯闻,武三思可不是什么好鸟,虽然现代有很多作品给上官婉儿“拨乱反正”,美化得不行。但是,真实的她到底怎样,他可全然不知道。
“她是个大才女,为人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只是个小医直。”钟离英倩说着,“不过找她的话,倒是有个好处,来弘文馆讲学的,都是皇上钦点的有学之士,之前御史台那些家伙向皇上告密,说在弘文馆讲学的有些学士隐射诋毁皇上,不料却被皇上呵斥,让他们不许碰弘文馆的人,所以那里反而没有来俊臣的耳目呢。安大哥,你真是太有智谋了,竟然想到了上官才人这么合适的人选。”
看着钟离英倩一脸钦佩的表情,金藏却有些惭愧:“不过是瞎猫遇到死耗子罢了。”
“安大哥说话真风趣!”
金藏哭笑不得,看样子“瞎猫遇到死耗子”这句俗语,她又没有听说过。
“现在是几号了?”
“几号?”
“哦,是初几了?”
“十三,后天就是十五了。”
“很好,不然,我怕狄仁杰等不了那么久。”金藏说着,目光又落在了手上的帛书上,来俊臣走之前说什么被子上缺了一块,这些没头没脑的话,现在都能对上了,看来,是来俊臣发现了狄仁杰的被子上缺了一块帛布,起了疑心,怀疑到安金藏的头上了。
只是没想到,他被问到的时候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懵地糊弄过去了。
……
这些年,御史台的监狱已经越来越人满为患了。
如果贞观末年那个启奏唐太宗李世民要求在御史台设立监狱的御史大夫李乾右还活着的话,他大概会觉得这一切始料未及。
毕竟在他做御史的时候,御史台还只是个远不及御史台重要的“边缘”部门。
而他要求在御史台设立监狱的初衷,也仅仅是因为,即便是那些被他们审讯的官员,也并不把他们当回事,常常在被运送往大理寺的途中泄露案情,找人帮忙。
毕竟,在武周之前,大唐是个刑律仁慈的朝代。
是的,一开始在长安,只有大理寺才有监狱,御史台的案子少,需要临时关押的犯人都会借大理寺的地方关着。
但是,如今,御史台的地位,在朝中,已经无人能及了。
即便是已经升任宰相的狄仁杰,也难以逃脱被羁押在御史台的命运。
在这里,普通的犯人都关押在御史台后院。
那些牢房简陋得就和加了栅栏的马厩没有区别。
天寒地冻,很多受了刑的犯人,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很快,那排破屋边的大土坑又要有新的尸体了。
而狄仁杰被关押的地牢,反倒显得暖和了不少。
只不过浑浊的空气常常让原本就压抑的氛围更加令人难受。
来俊臣提了一壶酒,捏了俩酒瓶,席地坐在了狄仁杰的牢门外。
“在俊臣小的时候,家里的屋子永远都是漏风的,这样的季节,在俊臣的记忆中,除了刺骨的寒冷,还是刺骨的寒冷。狄公,公可尝过刺骨的滋味儿,那些寒风如同钢针般扎着我的每一根骨头,疼得要昏厥过去。那时候俊臣就发誓,无论多难,都要出人头地,要住在一个不会漏风的房子里。”来俊臣说着,斟了一杯酒送过牢门。
火把的光下,狄仁杰挺直着腰板儿,正襟危坐在简陋的床铺上。
是的,给他的牢房里,准备了床铺,也算是对于一个宰相的礼遇了。
尽管被囚禁了一段时间了,狄仁杰依然保持着衣衫整洁,即便是花白的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每一根都整齐地梳成了髻子。
如果不是因为手里没有书,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他自己的书房。
来俊臣递过来的酒,他没有去接:“去岁和你喝酒的周兴,喝完酒成了瓮里的熟肉。”
“狄公妄自菲薄了,他怎么能和公相提并论呢?”说着,来俊臣也不尴尬,自己喝了一盏,来俊臣这个人,手段狠辣,但对人的态度,却始终很“谦恭”,狄仁杰已经下狱,他依旧称呼他“狄公”,当然这听起来,更有些讽刺的意味。
皇嗣李旦的案子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
现在,狄仁杰成了御史台最重要的犯人。
对于来俊臣来说,他能成功给狄仁杰定罪的意义,非同小可。
甚至比确认皇嗣谋反更加重要。
毕竟,皇室里的斗争,从立朝以来就没有停止过,并不新鲜。
但是,如果狄仁杰死在了他的手里。
这个德高望重,连皇上都敬重地称为“国老”的狄仁杰,也不是他的对手的话。
那么,自己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了。
这种手握着别人生死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公与同党的谢死表,已经呈给皇上了。狄公这次是真寒了皇上的心呐……”来俊臣难以掩饰得意的心情。
(本章完)
第13章 弘文馆()
安金藏所期待的十五日终于到了。
自从问过“一张帛”的事情之后,来俊臣就再没有来过安金藏这里了。安金藏把这视为对他放松警惕的表现。
潇洒的唐代,连宫禁都不是特别森严。
安金藏只是说伤愈之后需要多走动加快恢复,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那个唐代的“ICU”病房。
自从来到唐朝之后,安金藏一直都待在他的“ICU”病房里,虽然他很确信自己真的穿越了,但是一切都像是个场景单一的舞台剧,只见一隅。
现在,随着他的步伐,辉煌的大明宫终于如一幅长卷一般在他的眼前展开。
唐代的宫殿没有高而阴森的宫墙,一座座宫殿自信地矗立在高台之上,利落而大气。
与之相比,偶尔穿行期间的人显得格外渺小。
彼此见到的人,无论男女,迎面而来,都会微微欠身彼此行礼之后再各自朝前。
对于安金藏来说,竟然不觉得这是繁文缛节,反而有种庄重的仪式感。
安金藏觉得已经在行走了很久,但是依然没有抵达弘文馆的意思。
如果不是头顶的朝阳在东方的天空渐渐高悬,他肯定已经迷失在了这偌大的宫殿群里。
“你不是说弘文馆不远么?怎么走了这么许久还没有到呢?”安金藏有些气喘吁吁,心想着这二十岁的身体,体力未免差了一些。
钟离英倩却习以为常地说:“与其它地方相比,弘文馆的确不远啊。前面就是了。”
顺着钟离英倩指的方向,安金藏看到了一处壮观的宫殿,他之前看到的那些蔚为壮观的建筑,在这座宫殿面前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宫殿建在比其他宫殿都要高的殿基之上,仿佛凌空的巨鹰,含元殿的墙面是白色的,殿顶的覆瓦是黑色的,屋脊是绿色的,柱子是红色的,斗拱是赭黄色的,带着浓墨重彩的颜色和厚重的气息。
安金藏难以置信地说:“不会吧,这是弘文馆?”
钟离英倩听了,却笑出了声:“安大哥,你现在真是糊涂得很,你完全不认得这是宫中的主殿含元殿了吗?小小的弘文馆怎么可能有这般的气势?我说的弘文馆是在那里!宣政殿边上的那个偏殿。”
安金藏这才看清楚钟离英倩的真正所指,在含元殿的正后面,隔着一个广场,有一座比含元殿规模略小宫殿,是钟离英倩口中的宣政殿了。
而在宣政殿两边,有不少偏殿,那些穿着各色官服的人进进出出,忙碌非常的样子。
“一路过来,仿佛这里人最多了?”安金藏一面和钟离英倩朝着宣政殿右侧走去,一面说着。
“那是自然,你看这西廊之外是中书省,殿中省,东廊之外是门下省,可算都是日理万机的地方了。”
安金藏听了,不由得对这个地方肃然起敬,这里是这个帝国运行的核心所在了。
东廊之外,门下省的东边是史馆,而弘文馆则是在史馆的再东侧了。
在这里,房玄龄、杜如晦曾经奉唐太宗李世民的圣旨,重修典籍。
自唐初建立以来,都是选取当世最有才学之士进入弘文馆,修撰典籍,向皇家子弟教授治国之经略。
上官婉儿时年不过二十五六,已经能在这样的地方开堂讲学了。
安金藏到了弘文馆的门口,有些犹豫:“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没事吗?”
钟离英倩却说:“没事,从前这里只准皇子们听学的。但是,皇上还是天后时,就已经下了懿旨,宫中无论等级,只要有心好学,都可以前来听的,人满为止。”
“这么好?”
“皇上爱才,是人尽皆知的。上官才人就是在这里因为才学出众,被皇上看中留在身边的。本来,她那时候还不过是个罪婢,才没机会进入弘文馆呢。”
安金藏听了,默默点头,没记错的话,科举制好像也是武则天时期出现的。
不问出身,任用贤能,在这样的封建社会,迈出这一步需要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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