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该不是这卫遂忠记恨在心,把王氏杀了?”刘幽求听了,坏笑着说。
安金藏却说:“不会,如果是卫遂忠杀了王氏,哪里还有命写密信给公主。”
公主看了他们一眼,在这一问一答间,似乎心里已经对这两个人的高下有了判断。
不过,此刻自然不是讨论人才的时候,太平继续说着:“安金藏说得没错,卫遂忠和来俊臣是一丘之貉,怎么会那么有血性去杀了他妻子,挨了打,自然是磕头求饶了。”
“那王氏怎么就死了?”刘幽求纳闷地问。
“王氏也是个没肚量的妇道人家,觉得自己在娘家人面前受辱,竟然气不过就上吊死了。”太平公主言语间不无鄙夷地说着。
“额……一哭二闹三上吊……”安金藏摸了摸腮帮上的胡子,“看来是来俊臣他老婆不满意来俊臣只是打了卫遂忠,没有杀他……不过,他老婆死了,怎么神都城还是风平浪静呢?”
“呵呵,既然是为了攀附势力取的妻子,又不是真爱她,死了有什么稀罕,以来俊臣那老狗现在的势力,有皇上撑腰,他早已经不需要陕西王氏的支持了。”刘幽求没好气地说,“当初狄公之事,明摆着是他来俊臣捏造证据恶意迫害的,皇上竟然一丁点儿没有责罚他?”
安金藏听了,默默点头:“也是了,既然如此……”
“你是想说,既然如此,这个卫遂忠为什么要跑来告密是么?”太平公主嘴角带着笑意,在这烟雾缭绕间,看久了竟然是有美感的,她冷笑了一声,“先下手为强,我母亲的处世之道,这些走狗们,不知不觉,都已经学到了吧。”
安金藏一听,明白了:“他是担心来俊臣为了他老婆的事情怀恨在心,找机会迫害他,所以决定来投靠你了?”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他的一面之词我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已经派人查过这件事情,确实如此。”
安金藏合起了信,看着太平:“公主,那好,我们暂且认定,卫遂忠是真心投靠到您这里的……恕我直言,公主看起来很紧张这件事情,但是照理来说,您是皇上最疼爱的孩子,而来俊臣不过是皇上的一个臣子而已,皇上会相信谁,这答案不是不言而喻的么?除非……”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打量着太平公主脸上的表情,她一直无所畏惧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云。
“我没有把柄在他手里……”太平公主一字一句地说着。
“但是,你知道皇上已经不信任你了。”安金藏说着。
“母亲?她不是不信任我……”太平公主回答着,安金藏的问话,仿佛把她带到了一个情绪的泥沼,一直冷静的她,此时,却有些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不信任任何人,对于她来说,身边的人,只有两类,有用的,和无用的。”
“额,这话说的,好像你对你妈很有意见额……”安金藏说着,此时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帝国公主,而是一个和自己母亲有了嫌隙的女儿。
“在她把我嫁给武攸曁那个孬种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我是她最宠爱的女儿。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之间,早已经有了不可跨越的鸿沟了。”
“明白了,所以在你知道来俊臣在搜罗你谋反证据的时候,你没有自信皇上会相信你……”安金藏说着。
“我那些哥哥们,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不过看起来,公主你虽然说和皇上多有嫌隙,却也是学到了她处事的精髓了……”安金藏笑着,“先下手为强,你要先除掉来俊臣以绝后患是么?”
“本公主年轻时,就是因为太善良吃了许多亏,如今我得替我的孩子们考虑,没有人可以再肆意伤害我了。”
在太平公主这充满斗志的话中,安金藏听出了身在帝王家的悲凉。
(本章完)
第95章 鹰犬的代价()
安金藏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太平公主的幕僚。
安金藏进入到了太平公主的府中,而这座奢华的山庄比起她母亲的后宫来,竟然丝毫不逊色,后世的韩愈曾经写过一首诗来形容太平公主的住所:公主当年欲占春,故将台榭押城闉。欲知前面花多少,直到南山不属人。
而当他到达太平公主给他安排的住所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也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期。
这是在山庄之内独门独院的一个地方,和外面隔着一座假山,四周被茂密的竹林包围着,如果不是山庄之内的人,外面的人,很容易就会错过这个地方。
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已经死去的安金藏会住在这个闹中取静与世隔绝的所在。
顺着潺潺的溪水,走过蜿蜒的小径,竹林尽头小院才露出它的真容。
室内,都是极品的锦缎做成的坐垫,光洁如玉的青瓷花瓶里插着几支桃花,就放在案几之上,仿佛在静静等待着新主人的到来。
就算是见过世面的刘幽求这时候也拍着安金藏的肩膀说着:“嚯,怂货,和咱们那土屋比起来,这里简直是仙境了。”
“太平公主真是土豪中的土豪,在我们家乡,你知道这么大面积的地,还有这种规模的园林,得值多少钱么?”安金藏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那青瓷的花瓶,“光这花瓶,就得价值连城吧?唉,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咱们不是来这里享福的。”安金藏看着屋外如画的风景,“我们在这竹林里,是要想出杀人的计策的。”
“我觉得很好啊,就算不是太平公主找上我们,来俊臣这个人,也是迟早要除掉的,这是在为民除害不是么?”
正说着,太平公主已经出现在了小院中,笑盈盈地朝他们走了过来:“怎么样,这个地方还满意吗?”
“这么好的地方,给我们住,真是谢谢公主款待了。”安金藏客套着。
太平公主打量着胡子拉杂的安金藏:“我这里不会有外人来,不若好好梳洗下,也让我瞧瞧能让婉儿动心的男子,究竟是何模样?”
安金藏倒被太平说得不好意思了:“我和上官才人萍水相逢,多蒙她抬爱,但是,真没发生什么。”
太平冷笑了一声:“你倒是说得轻松,她以为你死了,差一点心都随你死了。”
听到太平这么一说,安金藏于心不安地问:“那……她现在可还好么?”
提到这个,太平的语气颇让人玩味:“好,也多谢你,我想她已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安金藏想起在弘文馆所见,不由得黯然:“她是个明白人。”
洗掉了脸上的炭灰,刮干净了野蛮生长的络腮胡子,铜镜中的安金藏又恢复了那个高鼻深目唇红齿白的美男子的样貌了。
太平瞧了,不由得连连夸赞:“果然是一等一的俊秀,当初在太乐署可真是埋没了你了。”
安金藏可不习惯被人夸长得好看这回事,他这辈子,得到最多的评价无非是“脾气真好”、“能力不错”等等。
外貌,从来不在别人对他的评价体系中。
“不说这些了,这地方僻静,我可没忘公主请我来的目的。”说着安金藏自己先坐在了案几前,“如今时间紧迫,不知道来俊臣何时动手,我们得赶在他前面才行!”
太平和刘幽求也跟着坐了下来。
仙瑶只是抱着她的弯刀倚门站在,目光始终没有从太平公主身上移开。
“如今,周兴死了,万国俊也死了,在御史台,已经没有人可以和来俊臣匹敌了。”太平说着,外面竹林被春风拂过,沙沙作响,全不知道这外面世界危机四伏。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可能是我们除掉他的最好时刻。”安金藏沉吟了一下,说着。
“哦?何以见得?”太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现在神都之中,无非是分成了两派势力,一派跟着姓武的,一派跟着姓李的……”说着,他看着太平的脸,按理,他不应该直视着堂堂公主的面容,不过,反正他们的相遇是太平自己那么不拘小节的安排,他这会儿和她平起平坐直视着她说话,也无可厚非了。
果然,太平并不介意这些,和她的母亲一样,在经历了若干磨难之后,有一些东西,她已经不是那么在乎了。
而对于安金藏的注视,她也知道其中的意思,她嘴角一翘:“我母亲让我嫁给武攸曁,这其中的用意,聪明如你,不会不知。”
“皇上自然是希望能平衡两家势力,各自安好,她的用意,无非也是希望通过您,让武家和李家成为一家。不过,恕我直言,这终归只是皇上的愿景罢了。”安金藏想到了之前女皇噩梦一事,随即说着,“说不定皇上自己内心深处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母亲的内心深处?难怪我母亲要至你于死地了。”太平听到这句话,带着重新审视的目光看着安金藏,“你不是善于揣测她的心思,你是在无时不刻知道我母亲的想法?”
安金藏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说错了话,但是,太平的话是对的,他的确在不自觉地去感知女皇的心思,但是他对谁都有这习惯,这句话,他自然没有告诉太平,因为,现在,太平,也在他揣摩的名单之列了。
他没有接太平的话茬,而是继续按着自己的意思说着:“我提这个的意思是,想问公主,您觉得来俊臣是属于哪一家的呢?”
太平听了微微一笑——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他?谁也不帮,只听我母亲的。御史台的人,可都是我母亲的鹰犬。”
“是,公主说得很对。来俊臣很聪明,在这不明朗的时局之中,与其费心考虑派系的事情,不如一门心思跟着最大的那位,总不会吃亏。但是……”安金藏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为人鹰犬的代价就是,他能替主人去猎杀目标,但其实在主人心中的分量是极低的……”
(本章完)
第96章 讨好女皇很重要()
“对于御史台那些人,他们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团结。作为皇上的鹰犬,在朝廷中傲视群臣,也意味着得罪尽了所有的力量,而这时候,他们自己开始内斗的话,那么对于想要扳倒他们的人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时机了。敢问公主,是来俊臣、周兴、万国俊等人都在的时候难对付,还是如今只剩下来俊臣一家独大难对付呢?”剃干净胡子的安金藏,目光澄澈如同这小院中溪水汇聚的一泓池水,“更何况,他身边,现在还有个因为恐惧而背叛他的卫遂忠,我想,卫遂忠因为还不至于傻到来找您之前已经和来俊臣公然闹翻了吧?”
太平抿嘴一笑,比刚落座时候已然安心许多:“金藏君说得有理,本公主有君相助,夫复何求?既然金藏君已经了然如今的形势,敢问郎君,接下来该如何?”
安金藏用手指在案几上比划着:“咱们现在至少得做两件事。第一,之前听公主讲,您与皇上之间自从您二婚之后就不那么亲密了,这不行。我想,您已经和当年的那个少女不可同日而语。既然无法在这时局中抽身,那么请您务必有这个觉悟,在时局之中,您可以擅用金钱与情感,但落脚点永远都只能是利弊,只问利弊,不问对错,这就是您现在需要站的立场……”安金藏头头是道地说着,资历尚浅的他不知道,他这一番极其实用的言论,将对太平公主以后的政治道路产生多大的影响,尽管,从此刻的情况来说,他可能是对的,“您必须和您的母亲——当今皇上和解。”
太平公主听完之后,沉默了,她转过头望向了窗外:“和解?从何和解?我永远忘不了,在那个我此生最寒冷的冬天,我和我腹中的孩儿日夜等待,等来的却是孩子的父亲饿死狱中的消息,我,太平的驸马,是被饿死的!”说着她转过来看着安金藏和刘幽求,眼中没有泪水,只有无尽的仇恨,“你们不会明白我当时的心境,从那一刻开始,我已经把她对我全部的好,都丢弃在了那年的冰天雪地里了。”
安金藏正对太平这一番话心生同情,刘幽求倒是八卦心起,问着:“哦?都说当年薛绍被他大哥谋反一案牵连,意外死在狱中,莫不是皇上有意为之?”
太平公主瞥了他一眼:“这些年下来,你们还没看明白么?谋反,哼,这两个字,现如今只是个笑话罢了。无非是我母亲排除异己的幌子。若不是我母亲默许,驸马如何会连口饭都吃不到,活活饿死!”
听到太平不无激动地说着,安金藏心中不免唏嘘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太平口中的驸马,依然只有薛绍一个,而武攸曁只能也永远只能是“孬种”。
“所以,公主,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这么做,落脚点是在利弊上。”安金藏看着沉浸在往事中的太平公主,说着。
外面似乎安静了许久了,只听得到潺潺溪水仿佛永不会停歇地流淌着,看着依旧没有说话的太平,安金藏继续说着:“这对您来说或许不公平。但是,您既然是皇上的女儿,那注定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妇女了。对于别人家的女儿来说,母亲只是母亲,但是对于您来说,皇上既是你的母亲,也是你的上司、领导……用你们的话怎么讲,应该说是你的主上。你要在你的主上手中生存,还需要你的孩子们在他们的外祖母更是他们的君主统治之下好好活着,你就得放下那些对于母亲的苛责,用一个臣子的心去处理这件事。”
太平深吸了一口气:“本公主活了三十年,竟不如你这个二十岁出头的人想得明白。”
“公主,我知道这很难,但是这个态度,是我们接下来做的所有事情的前提。”安金藏进一步劝说着。
太平点了点头:“给我点时间,我明白你的意思。”
“以公主的悟性,我想不需要多久的时间。”安金藏笑着,有其母必有其女,武则天生了一堆怂儿子,但是,自从在土屋知道这个“胖大姐”就是太平公主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和武则天是同一类的人,只不过,尽管被自己的妈坑得婚姻不幸,但是,论个人经历坎坷,她远不及她强大的母亲。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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