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金藏一面用手用力抓着仙瑶握刀的手,一面盯着她的眼睛说:“你切的羊肉厚薄刚好,今天正好让贵客品尝品尝。”
但是仙瑶还不肯作罢的样子:“公子,此人对你无礼。”
“那是你不懂中原人的表达方式。”安金藏强词夺理地说着,“还不快去切肉?”
说着,另一只手在仙瑶后背上推了一把。
仙瑶没好气地瞪了太平公主一眼,把已经快要烤焦的翻了个面,用她那沾染了不少人血的弯刀利落地把一整块羊肉分成了好几片,默默无声地烤着。
刘幽求看着这尴尬的局面,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着安金藏:“我说怂货,这位……姐姐,是何许人?”
安金藏听了,心里苦笑着:还是破藩帽儿机灵,竟然硬生生把大姐那几个字给吞了回去,喊了声姐姐。
但是听到刘幽求这么喊的太平公主可没见得怎么高兴,瞥了他一眼:“谁是你姐姐?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想是占本公主便宜?!”
“什么?!公主?”刘幽求知道这人不一般,但是听到“公主”二字还是错愕不已,立刻望向了安金藏。
安金藏有些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正式介绍着:“这位是太平公主。”
刘幽求听了,立马跪了下来:“草民刘幽求拜见公主。”
“免礼吧。”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太平公主还是太平公主,完全不是一个普通的胖大姐。
刘幽求拜完之后,立刻那征询的眼神看着安金藏,弱弱问着:“只是不知道,太平公主为何屈尊来我们这种地方,而且……”他看了看门外,“这天色也不早了……”
“哦,是你们这位……”太平公主转向安金藏,问着,“对了,奴儿,你叫什么来着?”
“额……我叫金主任……”安金藏知道,在神都,自己打死都不能用安金藏这个名字,反正金主任,自己也听得惯,在2017年,打哪儿谁不是喊他声金主任的,想想自己三十岁的人半大不小混了个中层干部,跑到这儿被这胖乎乎的太平公主左一声“奴儿”右一声“奴儿”的,也是醉了,不过,谁叫他摊上的是太平公主呢?
“对,是金主任半路遇上我,邀请我来你们这儿住一住,本公主也正好算是体察民情了。”
安金藏敢怒不敢言地看着太平公主,心想着,大姐你说谎话都不打草稿的么?我邀请你?我疯啦邀请你?
心中吐槽无数遍,但是无奈脸上却只能赔笑了:“嘿嘿,算是吧。”
刘幽求瞪眼看着安金藏,仿佛在问为什么要惹这么大的麻烦回来。
太平公主倒是不见外,说完,就自己坐在了炉子前,左右看着:“筷子呢?这肉想是熟了吧?”
看着一脸馋相的太平公主,安金藏心里犯着嘀咕:也是,如果不是能吃,也不至于长胖了,只不过,后世史书只专注于她的弄权,倒是没怎么提到她的外貌。
现代人凭着自己的想象,把她塑造成了我见犹怜的皇家帝女的形象。
而此时,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太平公主从刘幽求手里接过筷子,夹了一块烤肉,并不怎么淑女地送进了嘴里:“嗯,比我家的厨子做的好吃多了。”烤羊肉的味道似乎驱散了她和武攸暨吵架的不快,这种莫名冒出来的吃货属性,竟然让安金藏觉得这个十三岁的女人还有点可爱。
这时候,屋子里四个人,一个是自顾自坐在炉子边享受着烤肉美味的太平公主,一个是不情愿地替她烤肉的仙瑶,还要就是不敢落座的安金藏和刘幽求。
刘幽求拿胳膊肘子杵了一下安金藏,小声在他耳边说着:“怂货,你不会真打算留她在这里吧?皇上要是知道她宝贝女儿被我们拐这儿来了,你这回可真得死了。”
安金藏无奈地说:“我也没办法啊,不过你放心,至少明天之前,武攸暨应该还不敢告诉皇上这件事,不然最先死的肯定是他,不是我。”
“你们两个,坐下来一起吃?”独自享用了一会儿的太平公主终于想起来了这两个杵在原地大男人来了。
“额,不敢。”平时吊儿郎当的刘幽求倒是难得“乖巧”起来了。
“本公主让你们坐下来,你们难道还要违抗不成?”太平公主一边用筷子翻着铁锅盖上的羊肉,一边说着。
安金藏觉得这场面奇怪得有些滑稽——堂堂帝国的公主,蹲在他这个破屋子里,很不优雅地翻着烤肉吃,这画面未免太接地气了一点。
两个男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只好面对这太平公主坐了下来。
铁锅盖上,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吃啊。”太平公主倒像个主人,看了他们俩一眼,招呼着。
安金藏和刘幽求这才拘谨地各自拿起筷子,去夹那羊肉了。
“那个……公主……”安金藏还是没有放弃,“你看从咱们出宫到现在,也有不少时间了,这肉么,你也吃了对吧,我觉得,咱们差不多可以回去了。不然,叫皇上知道了,我们就死定了……”
“死?你不是死过一回了么?还怕再死一回么?”在吃着羊肉的太平公主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一旁刚把羊肉吃到嘴里的刘幽求一不留神噎住了,拍着胸口猛咳嗽起来。
本来,仙瑶应该早已经动手了,无奈太平公主这段话说得绕了些,仙瑶竟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安金藏如同石化了一般坐在太平公主对面,筷子上的烤肉还在往铁锅盖里滴着油。太平公主对着他,再次露出了那令他似曾相识的笑容——这笑容,和她的母亲武则天像极了……
(本章完)
第93章 肉烤焦了()
太平公主的这话说的太突然了,突然得让安金藏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在片刻的大脑空白之后,他咽了一口口水滋润了一下因为陡然的紧张而变得干涩的嗓子,问着:“我?公主是说我死过一回了么?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这话问完,太平公主还没有回答,仙瑶已经把弯刀架在了太平的脖子上。
“仙瑶,别乱来!”安金藏大喊着。
但是这次,仙瑶没有听他的:“公子,外面来了很多人,这个女人不对劲。”
而刘幽求噎在喉咙里的那块肉也终于吐出来了,抓着安金藏的胳膊,两个人“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外面,风吹草动,就连安金藏都能感受到可怕的杀气了。
而他们对面的太平公主,依然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略带着嫌弃垂眼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锋利的弯刀:“仔细上面的油滴下来弄脏了本公主的衣裳,这可是今岁江南新进贡来的上等的丝绸制的。”
“公主,咱们现在不讨论衣服的事儿……”安金藏耐着性子,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日暮时分过于巧合的偶遇,看样子,不是巧合了,“你要找我,轻而易举,何必委屈自己设计这么多桥段?”
“呵呵,你滑得跟泥鳅一样,连我母亲都被你瞒天过海,我直接找你?岂不是又让你溜走了?”太平公主说着,似乎完全不担心脖子上的弯刀会伤她分毫。
“皇上她不知道您来找我?”安金藏立刻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点,如果是武则天知道自己还活着,太平公主不必要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混进来。
“呵呵,我母亲不知道,婉儿也不知道。”说到这个的时候,太平公主上下打量着安金藏,“婉儿的心气我最知道,竟然会倾心你这个胡人,实在令人费解。”
“您和她是朋友?”安金藏问着,心想着原来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是闺蜜这件事,原来不是杜撰的。
“我和婉儿自小相识,若不是她为了你遭了难,我如何会留意到你这种人物?”
“可是,公主您怎么知道我没死……”
“呵呵,那还不得多得李千里那个废物,他夫人慕容真如海也算是我闺中密友,此次回了神都,偶然问起,说是李千里那厮如何突然开窍,顺着我母亲的意思,进献了两个美貌的童子,如愿留在了神都,她便与我说起岭南奇遇的几个人物,本公主之前已听婉儿说了许多你的事,此番一一对应,觉得言行举止,不无是对得上的。本来,那桩为了嫖资杀害**的丑事,我心中就有很多疑惑。”
“咦?公主您都没见过我,怎么这么相信我的人品?”安金藏自从知道了武则天并不晓得自己还活着,心态已然轻松许多,这时候用手势示意仙瑶放下弯刀,一面笑着对太平公主说着。
太平公主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哼,我哪里是相信你的人品,我是相信婉儿的眼光罢了,虽然在你之前,婉儿从未对谁动心,但她十几岁便跟着我母亲,当世最出色的男人她都见识过了,唯独对你动心了,你当然不会是那种为了嫖资动手杀假母的庸俗之辈。”话这么说着,太平公主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边上,依然紧握着弯刀的仙瑶,“嗯?但是不是专情,我就下不了定论了。”
安金藏咧着嘴,自黑着:“公主,像婉儿这样的高级知识女性,反而是很容易遇到渣男的,不幸我就是那种渣男,您费这么大的力气,该不是为了替你闺蜜出气这么简单吧?”
“呵呵,你为了从我母亲手里活命,不惜自己把自己弄到身败名裂,也算是情有可原了……
“安金藏。”太平公主叫出了他的名字。
在这个幽暗的破土屋里,听到自己名字的安金藏有种被召唤的错觉,仿佛在太平公主叫出这声名字之后,他这个在神都已经“死去的亡魂”又再度复活了起来。
“你知道,普天之下,没有什么人可以骗得了我母亲。而你竟然做到了,你很有种。”太平公主这话里,安金藏听不出褒贬,带着忐忑的心说着:
“金藏……也是为了活命事出无奈,并非有意欺君,还请公主放金藏一马,让金藏从此消失在皇上的视野里……”
“放你一马?你那么好用的头脑,本公主放过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遇到一个了,你说本公主要放你么?”
安金藏心知不妙,如果太平公主真的和传说中一样和武则天很像的话,那么她肯定也特别讨厌被拒绝,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很老土,但是对于要生存下来的安金藏来说,此刻却是真理了。
他几乎能听到土屋外面重加累叠的细碎脚步声——包围他们的人,少说也有一两百号人,就算仙瑶和刘幽求的身手再好,也插翅难飞了。
若不是有这样十足的把握,太平公主不会连被刀架在脖子上都面不改色。
安金藏觉得此刻,自己简直是要哈姆雷特附体了——“to be or not to be ”是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哦,不,这不是个问题。
如果他不答应,刘幽求和仙瑶就得一起死,说不定钟离英倩和高延福也得跟着遭殃,还有,还有元一,现在的小高力士……
太平公主给他的,不是一道选择题,想到这些,安金藏终于决定继续在这险要的仕途上走一段:“公主想要金藏做什么?”
太平公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如同儿时从父皇和母后那里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礼物:“我想要你,帮我除掉一个人……”
“以皇上对公主的宠爱,这天下难道还有公主除不掉的人么?”安金藏问着。
没有人理会的烤羊肉已经开始焦了,屋子里烟尘弥漫,呛人的气味仿佛在催促着他们速速把事了解似的。
太平公主看着安金藏,不紧不慢:“这个人……”
(本章完)
第94章 母女隔阂()
“也算是你的老熟人了。”太平公主说着,拿起边上的一个破茶壶,把里面的茶水一股脑儿倒在了已经烤焦了羊肉的铁锅盖上,顿时房间里烟雾蒸腾。
太平公主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到了安金藏手中。
信封上写着太平公主亲启的字样,但是没有落款,看样子是一封密信了。
安金藏掀开已经脱落了火铅的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
信的内容不难懂,是一个叫卫遂忠的人揭发来俊臣,说他正在搜罗关于太平公主谋反的证据,准备对她下手。
看到信的内容之后,安金藏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个太平公主口中的老熟人,是当朝第一的酷吏来俊臣。
他手里拿着信,知道太平公主找上他,不仅仅是因为欣赏他的头脑,而且了解他和来俊臣之间的恩:她在寻找和她同仇敌忾的盟友。
“公主,这封信可靠么?”安金藏问着。
而在他身边,没经过允许就凑过来看的刘幽求看到落款的名字,立刻怀疑地说:“卫遂忠?呵呵,他和来俊臣可是铁哥们儿,怎么忽然跳出来要揭发来俊臣?”
太平公主一笑:“这个本公主岂会不知?莫非你们不知道前些天,来俊臣的妻子王氏死了么?”
“蛤?来俊臣那个混蛋的老婆死掉了?怎么死的?被他虐待死的么?”安金藏一听,不由得八卦心起,心想着像来俊臣这种变态,回到家里难保不是个家暴狂人。
太平公主摇了摇头:“他哪里敢动他妻子?这个贱民出身的人能取到陕西王氏的女儿,可算是莫大的福气了。”
安金藏想到太平公主提这事儿是源于这封密信,立刻问:“难道王氏的死和这个卫遂忠有关?”
“聪明。这个卫遂忠从前和来俊臣交好是没有错,但是,这些年来,来俊臣平步青云,已经和几年前不可同日而语,这种小人,自然是势利眼,平日里便怠慢了卫遂忠。
一个月前,卫遂忠去来俊臣府上,来俊臣不想见他,让家丁谎称自己不在。卫遂忠又不是傻子,并没有信,竟然爬到他家墙上,看到院子里来俊臣正在宴请王氏一族呢,他气不过,硬闯了进去,大闹了一通。
来俊臣觉得没面子,就把他捆起来痛打了一顿……”
“嗯?该不是这卫遂忠记恨在心,把王氏杀了?”刘幽求听了,坏笑着说。
安金藏却说:“不会,如果是卫遂忠杀了王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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