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之后,华夏子孙为了能够重现古代东方的辉煌,前赴后继,不知道付出多少的努力,而那一条道路,并非那么容易就能够走通的。
他吴帆徽既然穿越了,是不是能够提前为这个梦做出努力。
走上朱雀大街,踩着脚下青石板,吴帆徽和陈明惠两人谁都没有首先开口说话,或许两人的目的有着相通之处,都是想着能够进一步的互相了解,近十天的时间过去,两人还是有些投缘的,不过这种投缘,仅仅是表现在酒宴之中,私下里在一起散步,这还是第一次。
终于,陈明惠开口了。
“谦珏兄刚刚说到了盛唐,我也想过了,你我都是读书人,这一身的学问,总是想着卖给帝王家,我痴长谦珏兄几岁,那就倚老卖老,说说自身的认识。”
“文辂兄请说,我洗耳恭听。”
“这些日子,很多的同门都说到了东林书院,更是说到了东林六君子,我对于东林六君子,也是异常佩服的,他们不畏强权,直至献出生命,也要为王朝的兴衰鼓与呼,丝毫不在乎个人得失,这等豪迈的气概,我是自愧不如的,有时候我想,若是能够以他们为榜样,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也不枉这一身的学问了。”
“那我就祝愿文辂兄能够心想事成了。”
陈明惠扭头看着吴帆徽,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神色。
“谦珏兄,这些日子,我看你从未议论过东林书院,诸多的同门议论东林六君子的时候,你也从来不说话,难不成你有着其他的想法。”
吴帆徽看着陈明惠,微微一笑。
“东林六君子的豪气,我当然是佩服的,他们这种舍身追求理想的举措,想必我也难以做出来,不过我以为东林六君子,不一定就能够代表整个的东林。”
“谦珏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是不能够明白了,想想天启年间,有多少的东林党人与阉党斗争,皇上登基之后,以雷霆手段剿灭阉党,倚重东林,若不是东林党人倾心为国,皇上未必会倚重他们啊。”
吴帆徽看了看陈明惠,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了。
“好吧,我问文辂兄几个问题,接着再来解释我刚刚说过的话语。”
“谦珏兄请问。”
“第一个问题,文辂兄可曾入朝为官。”
“谦珏兄这是什么意思,你我都是廪膳生员的身份,这次来到西安府城,就是要参加乡试的,连举人的功名都没有拿到,怎么可能入朝为官。。。”
“第二个问题,文辂兄是否接触过东林之人,或者聆听过他们的教诲。”
“这个倒是没有。”
“第三个问题,文辂兄是否对朝局很是熟悉,知道东林之人在朝中做了哪些事情,或者说为国为民鼓与呼。”
“这个也不曾有。”
“既然如此,那我就有话说了,俗话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东林人究竟如何的伟大,如何的为国操劳,如何的大义凛然,文辂兄不过是道听途说,并未结识真正的东林人,至于说东林六君子,代表的是过去,而且我听闻,与阉党作斗争的不仅仅是东林人,很多人并不是东林人,一样与阉党作斗争,一样是奋不顾身。”
陈明惠看着吴帆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就连孔圣人,都感慨眼见不一定为实,颜回吃掉被污浊的米饭,孔圣人若不询问,认定自身看见的事实,认定颜回的品行有问题,岂不是冤枉了颜回。”
“这些日子,诸多的同年推崇东林人,我都仔细挺过了,除了赞誉还是赞誉,除了崇拜还是崇拜,无一人能够说出东林人究竟做了那些富国强民的事情,若是如此的情况之下,我就跟着崇拜东林人了,岂不是很可笑,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不是我们读书人的风格。”
“当然,我也不会否定诸多同年对东林的赞誉,毕竟我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东林人,我也不曾进入朝中为官,我更不知道朝中的诸多情况,如此情况之下,我没有资格评论东林人,我以为,不管他人说什么,自身总是需要有笃定的认知,不了解事情原委之前,不评论,不盲从,这恐怕才是真正对自身负责任的态度。”
吴帆徽说完之后,陈明惠愣了好半天。
“谦珏兄,我这痴长你几岁的话语,今后都不敢说了,你方才的一番话,让我哑口无言,说来也是,这几日诸多的同年议论,说来说去也就是东林六君子的事宜,并无其他的事例,这东林人究竟如何,我也不敢妄下结论。”
“文辂兄,也不要这样说,刚刚我不过是说出自身的想法,也许东林人就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可不管他们如何的优秀,如何的为国为民,在没真正知道原委之前,我会一直保持自身的认知,其他人怕是难以影响到我。”
陈明惠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
“谦珏兄,你厉害,我做不到这一点。”
“不是做不到,而是愿不愿意去做,如同我这样,也是有些茫然的,精忠报国,为国为民,我都是在书中看到的,这究竟应该如何做,心里是没有底的,各朝各代的情况不一样,就算是大汉和盛唐,其中很多为政之理念,怕也不符合如今的情况了,我只能够期望早日见到那真正为国为民之人,以他为榜样,好好学习。”
“谦珏兄太谦虚了,你这不随波逐流的品性,值得我好好学习,他日若是有机会,我可要不断向你求教了。”
回来的时候,陈明惠闭口不提东林,而是说到了乡试的诸多事宜,包括应该注意的事项等等,陈明惠参加过一次乡试,名落孙山,甚至连副榜都没有能够上,所以他对乡试有着自身的认识,知道哪些地方是最为关键的。
吴帆徽听的很仔细,乡试不同于院试,尽管考试的地方都是在贡院,可重要性不在一个档次上面,乡试高中才算是真正获得了功名,获得了入朝为官的功名。
吴帆徽内心是很欣慰的,他总算是真正影响到陈明惠了,依照陈明惠的学识,很快能够明白他表露出来的意思,而且依照陈明惠的性格,若是能够入朝为官,那是能够施展一番抱负的,吴帆徽需要这样的朋友,将来进入朝廷更是需要。
第一百二十章 来信()
距离乡试不足十天的时间,所有的拜访与宴请都结束了,到了这个时候,诸多的生员知道什么事情最重要,季节也来到了深秋,早晚的气候变得阴冷,需要穿上夹层的衣服了。
陈明惠几次邀约,让吴帆徽乡试结束之后,一定到他那里去游玩一段时间,对此吴帆徽未置可否,不过随着与陈明惠交往的次数增多,他的确从其身上发现了不少的优点,说话做事注意考虑他人的感受,为人豪爽不失细心,从不当面驳斥人的面子,阐述观点从不强人所难等等,这也让吴帆徽对士大夫家族出来的子弟,有了实实在在的认识,其实他一直都认为,优越的教育环境,还是能够让人脱颖而出的,不是说所有士大夫家族的子弟都是优秀和能干的,但寻常人家的子弟,比起士大夫家族的子弟,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吴帆徽的准备一样非常的认真,他还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
乡试主考官,称之为内帘官,是从京城派来的,而且是皇上临时指定的,一般都是由给事中或者是御史出任,内帘官分为主考和副主考,以主考官为主,乡试的题目,也是主考官进入到贡院之后,在考试前一天出的,贡院有专门的誊印场所,可以连夜印出来考题。
各省乡试的时间一样,但主考官和考题都是不一样的,录取举人的名额也不一样,崇祯三年的乡试,全国录取的举人名额延续天启年间的数字,为一千二百八十七人,其中陕西乡试录取举人名额为九十八人,没有占据到十三分之一,这没有办法,南直隶的江浙一带,包括北直隶,分配的名额明显多一些,譬如说南直隶,分配录取举人的名额超过了三百人。
陕西参加此次乡试的生员,超过了两千人,这毕竟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次乡试,从两千多人之中能够桂榜提名的不到一百人,也就是二十多人之中才有一人能够高中。
至于说乡试的副榜,也有二十个名额,可但凡来参加乡试的,没有谁首先就想着副榜,副榜之中的考生,尽管也有举人的功名,可以进入国子监读书,运气好很快能够到府学、州学或者县学去教授学生,但不能够参加会试,身份远不如桂榜的举人。
桂榜的举人,就算是会试落榜,进入国子监读书之后,吏部会派遣到县衙做县丞,或者到府衙做经历,运气好的还能够留在京城,在六部或者其他部门做九品官。
吴帆徽现在无法知晓谁是陕西的主考官,也就只能够全面开花准备了,这很艰难,可咬牙也得做。
王宝福引着孙凯林进入房间的时候,吴帆徽以为自己看错了。
孙凯林是留在马鞍山村的,与戴能祥一起负责所有的事宜,况且米脂县到西安府城一千多里地,孙凯林难道是飞过来的,事先为什么没有任何的书信。
孙凯林的脸有些白,浑身上下都有灰尘,脸色也很是憔悴,这明显是长时间奔波的景象。
看见吴帆徽,孙凯林的脸上露出笑容,不过他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等到王宝福退出房间,关好门才开始说话。
“少、少爷,属下总算是没有耽误时间,这是族长给少爷的亲笔信,嘱托属下一定要在乡试之前亲手送到少爷手中。”
已经是九月初一,距离乡试还有五天的时间。
接过信函,吴帆徽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没有马上打开。
“孙凯林,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没有,一切都很好,属下接到信函是八月二十五日,害怕时间来不及,连夜就出发了。”
吴帆徽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五天的时间,一千多里地,孙凯林的确吃苦了,不过家里没有什么事情,他还是放心很多了。
“辛苦了,你去歇息,等到乡试结束,我们一并回去。”
“不了,少爷,属下明天就回去,村里的事情很多,戴能祥一个人忙不过来。”
“也好,今日好好歇息,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属下带了五个兄弟,保证将信函交给少爷。”
“嗯,吃过饭之后就歇息吧,养足精神,明天好赶路,回去的时候,不用那么着急。”
“是,少爷,还有一件事情,族长特别说了,信函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属下前往西安府城来,就是说给少爷禀报收成情况的,今年还是干旱,田地里的收成不是很好。”
吴帆徽的脸色再次变得严肃,默默点头。
孙凯林离开房间之后,吴帆徽没有马上打开信函,而是稍微思索了一会,告诉王宝福,他需要好好歇息一下,任何人都不准打扰。
王宝福离开之后,吴帆徽关好门,坐在桌边,打开了信函。
这是族长吴缅清的亲笔信,刚开始都是一些问候性的话语,接下来信函里面提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都察院监察御史王相,族长在信函之中盛赞了王相,说是还在崇祯元年的时候,王相就给皇上写去奏折,痛陈朝廷和地方官府存在的诸多弊端,造成了百姓的穷困,长此以往,地方上必定生变。
王相的奏折,吴缅清在信函之中提及,那是崇祯元年五月王相上的奏折,从四个方面、十六小点痛陈存在的弊端,一方面是地方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存在四大问题,分别为火耗之侵克、滥词之罚赎、代折之打劫、佐领之横噬,第二方面是地方民间存在的四个弊端,分别为田粮之隐冒、强贼之扰害、豪右之欺凌、游惰之冗食,第三个方面是地方衙门存在的四个弊端,分别是库藏之侵渔、征解之扣除、佥派之骚扰、仪文之借取,第四是在地方措施方面存在的四个弊端,分别为加派之积欠、杂税之保奸、访察之哧诈、查盘之罪名。
王相在后面建议,这些弊端造成了百姓的困顿,必须下决心除掉这些弊端,才能够保证地方上的安宁,采取的办法是两个,一是朝廷果断废除这些弊端,二是派遣贤能之人,到地方上出任主官,开创出来新的局面。
看到这里的时候,吴帆徽万分感慨,谁说大明朝廷没有人才,王相的这份奏折,几乎要涵盖地方上所有的问题了,看的非常准确,身为御史,能够提出这些建议,非常不简单了,只是在最后的建议方面,想的有些单纯了。
崇祯元年,正是皇上登基的第二年,剪除了阉党,朝野为之一振,出现了新气象,王相那个时候提出来如此的奏折,肯定是得到皇上的首肯,不过这种奏折,实施的可能性为零,因为这些弊端只是表面现象,更加深层次的原因,是大明王朝这座巨舰已经积重难返,从外至内都腐烂了。
一时间,吴帆徽沉湎在信函之中,竟然没有思考其他的问题了。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吴帆徽才清醒过来,他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滴,继续看信函。
信函最后是嘱托吴帆徽放心,家里一切都好之类的话语。
最后的几个字,引发了吴帆徽的惊愕,吴缅清要求他看信之后,立即烧毁,不可向任何人泄漏其中的内容。
稍稍思索之后,吴帆徽再次拿起信函,仔细看了一遍。
放下信函,吴帆徽在房间里面慢慢的踱步,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吴帆徽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前任米脂县知县、现任詹事府右春坊右赞赏卢为标。
王相的奏折,吴缅清不可能知道,那时候吴缅清不过是山西某县的县丞,根本接触不到这些奏折,但是信函之中,吴缅清详细说到了奏折的情况,必定是有人告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写信,在信函之中盘出奏折的内容。
乡试的主考官,一般都是御史或者给事中,到南方的多半是给事中,到北方的多半是御史,给事中人数不多,好猜测,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近百人,谁也不知道哪个御史会成为主考官,所以无法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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