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自此你成为县试案首,我遇见的几乎都是好事情,这米脂县的局势是平稳的,你又接连成为府试案首和院试案首,成为米脂县读书人之中的第一人,我的脸上也有光彩,上月底,困扰各地的流寇,也大都到山西去了,知府大人的心情也是大好。”
吴帆徽看了看卢为标,没有开口说话。
“谦珏,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准备乡试、会试和殿试的事宜,你的能力是不用质疑的,米脂县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两榜进士了,明年是一定会出现的。”
吴帆徽回家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思索卢为标话语之中的意思,管家来了,请他到祠堂的厢房去,族长正在等候。
吴帆徽刚刚进入厢房,管家还没有来得及关好门,吴缅清就开口了。
“谦珏,你刚刚从县衙出来吗。”
“是的,知县大人说可能要离开米脂县,前往京城去了。”
“不错,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了,知县大人好像是升迁到詹事府,出任詹事府右春坊的从六品右赞善,这个职位被誉为清流,很是尊贵,一般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才能够出任的,承担的职责大多是教授太子,讲习经书,且负责接到太子的问题,我也不知道,知府大人为什么能够出任此职务,这可真是奇怪了。”
吴帆徽知道其中原因,但他绝不会点破,从卢为标升迁的那一刻开始,他与卢为标之间的交谈,就成为永久的秘密,绝不能够提及,今天卢为标的态度如此的客气,其实背后就是在暗示,有些事情不要提及了。
对于那位充满争议的崇祯皇帝,吴帆徽的感觉是啼笑皆非,不过是一篇符合心愿的奏折,就认定了卢为标是人才,直接提拔到詹事府去,这岂不是太草率了。
“谦珏,看来卢大人朝中有贵人相助,这些年我一直都不知道,还以为卢大人是不得志,才被派遣到米脂县出任知县的,能够进入詹事府,前程远大。”
“族长,吴氏家族与知县大人之间的关系很好,若是知县大人将来做大官了,谦珏以为,也可以照顾到吴氏家族。”
吴缅清微微摇头。
“谦珏,可不要有那样的想法,一切都要依靠自身,卢大人到京城去了,鞭长莫及,怎么可能关注到偏远地方的吴氏家族,这家族的兴衰,还是要依靠你的。”
“谦珏记住族长的嘱托了。”
“嗯,卢大人亲口告知你这件事情,看来对你还是异常器重的,卢大人到京城之后,身份尊贵,很多时候是能够帮助到你的,这样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
吴帆徽点点头,没有说话。
离开祠堂的时候,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和卢为标之间,今后究竟是谁帮助谁,还说不定,此次卢为标能够高升,就是他吴帆徽的功劳。
当然,短时间之内,吴氏家族是能够沾光的,相信卢为标离开米脂县的时候,肯定是有所动作的,会彰显出来吴氏家族在米脂县的地位。
吴帆徽的猜测没有错,四月底,知县卢为标召集米脂县五大家族的族长,在县衙通报米脂县相关事宜的时候,特地点名了吴氏家族,对于吴氏家族这些年支持县衙的行为予以了高度的表彰,而且还以县衙告示的方式,历数了吴氏家族的功劳。
五月初,京城吏部的官员来到米脂县宣旨,卢为标出任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
米脂县的知县暂时空缺,吏部尚未铨选到合适的人选,卢为标离开米脂县之后,米脂县大小的事宜,暂时有县丞代管。
卢为标离开米脂县的时候,吴帆徽没有去送,族长吴缅清代表吴氏家族专门去送行,这个时候,吴帆徽知道,自己不应该出面去送行,哪怕有着小三元的光环。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宽松()
卢为标调离米脂县,升迁到京城,在米脂县引发了很大的震动,陕西各地知县,本就不受待见,能够升迁为从六品的州衙同知,就算是很不错了,有背景之人,谁会愿意到陕西这个贫瘠之地来,崇祯元年陕西各地出现流寇、澄城县知县张斗耀被流寇斩杀之后,诸多官吏更是谈及陕西色变,若是有人被派遣到陕西或者是辽东为官,那一定是得罪了朝中某位大人,遭受到排挤,让你到这些地方来吃苦了。
京官与地方官绝不一样,就算是京城之中某些所谓的清水衙门,就算是同一品阶的官员,京官的身份也要高贵很多,譬如说都察院正七品的监察御史,和地方上七品的知县比较,那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监察御史外派为官,要么就是直接到巡抚衙门,或者布政使司,要么就是到府衙,甚至可能直接被任命为正四品的知府,知县则绝无这种可能。
卢为标离开米脂县,县丞暂时代行知县之职责,这种所谓的代行职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县丞毕竟是八品官,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举人的功名,升任知县几无可能,所以做事情轻不得重不得,要知道地方上的关系错综复杂,各种利益关系纠缠其中,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本来就不好做,要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县丞吃不了兜着走,肯定是要吃亏的,所以这种代行知县职责的事情,最好就是顺其自然,什么事情都不管,除非出现了非要处理的重大事情。
县丞不管事,这对于吴帆徽来说,是绝好的机会,在马鞍山村落户的所有人,在这期间全部都落实了户籍,上了小黄册,其户籍上注明是吴氏家族的护卫,或者是下人,这些人有了正式的身份,就可以出入县城了。
吴氏家族在这段时间,力量开始逐渐发展和显露,有前任知县大人的赞誉,有县衙的公告,没有人敢小看吴氏家族,县城之中的其余四大家族,除开贺氏家族的态度尚不是特别明朗,其余三大家族,毫不犹豫的朝着吴氏家族靠拢。
最为明显的变化,还是家族出面调解纠纷的事宜,这实际上就是家族的权力,谁的权力大力量大,谁就能够在调解之中做主,直接做出决定,纠纷的双方不管是服气还是不服气,都必须要遵照执行。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寻常百姓是不会到县衙去打官司的,那可能意味着破财,意味着被敲诈,县衙里面的官吏,包括衙役,可不是吃干饭的,所以平日里的纠纷,双反都是找到德高望重之人帮忙调解或者决断,这种决断或者调解,很多时候比官府的决断都有威力。
县城之内纠纷调解的事宜,以前几乎都是贺氏家族出面,现如今吴氏家族开始出面,而且县衙的态度也是微妙的,就连代行知县职责的县丞大人,好几次都说起吴氏家族调解民间纠纷的事情做的很好,为官府减轻了很多的负担,的的确确是为官府帮忙出力。
有了如此的前提,吴帆徽这段时间可没有闲着,他终于做了一件自己看来是早应该做的事情,也让内心稍微安宁了一些。
原来居住在马鞍山村吴氏家族的不少人,沦落为流民,这些人曾经朝着葭州和绥德州等方向流浪,不少人在流浪途中丧命,一部分人没有办法的情况之下,回到米脂县,当他们回到马鞍山村的时候,发现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土地和房屋全部都归吴氏家族所有,大部分的窑洞都整修好了,地里也种下了春小麦。
这些人恳请吴帆徽收留他们,毕竟他们走投无路,若是继续做流民,那就是死路一条。
吴帆徽收留了这些人,而且将部分的土地划拨出来,让这些人负责耕种和管理,毕竟他麾下缺乏耕种土地之人,如同明太祖朱元璋制定的军户制度,吴帆徽是完全不赞同的,军人就是军人,职责是保家卫国,国家就应该承担军人的军饷,要求军人种地就是本末倒置。
吴缅清也同意吴帆徽的决定,尽管原来马鞍山村吴氏家族的那些人,都是遭遇到排斥的,祖先也有话语留下,不得让这些人认祖归宗,可这都是上百年的时间过去了,还是死死守着祖先的话语,等于死守教条,明显不合适了,而且这样做也明显是损害了吴氏家族的利益。
通过和县衙的官吏接触,吴帆徽还知道了另外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下发了保民训要,要求各地严格执行,这个所谓的保民训要,其实就是对保甲法的加强,其加强了村镇耆老和里正的权势,要求他们严格管辖村镇的户籍人口,禁止人员随意流动,总体说来,保民训要是对百姓更加严格的管控。
保民训要据说是顺天府府尹刘宗周提出来的,其提出的原因是陕西大量出现的流寇,以及后金鞑子入侵关内导致大量人员迁移,这些都导致村镇耆老和里正对人口户籍管理失控,府州县衙门更是无法弄清楚情况。
尽管没有看到保民训要的内容,但吴帆徽对大名鼎鼎的刘宗周却产生了不好的看法,刘宗周可谓是明末的大儒,对儒学研究有着非凡的成就,其提出的慎独观点,就算是几百年之后,还是存在不小的影响,也被证明是加强个人修养的最好理论之一。
可就是这样一个大儒,却提出了比保甲法更加严厉的保民训要,试图将百姓牢牢圈禁在本村本镇,试图通过保民训要来消除流寇,消除狼烟四起的土匪,这岂不是缘木求鱼,不可能有丝毫的效果吗。
当然目前的情况之下,想要刘宗周提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北方的灾荒,解决流寇和土匪的问题,那也是不实际的。
因为知县尚未到任,米脂县没有强力推进保民训要,其实在目前的情况之下,延安所辖各地,基本都不可能推行保民训要,一方面大量百姓沦落为流民和饥民,不少人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另外一方面,大规模的饥荒依旧在各地蔓延,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让庄户人家留在本村本镇,那就是要他们活活的饿死。
吴帆徽知道,这个保民训要在北方和中原等地根本就无法彻底推行下去,最终会沦落为一纸空文,不过皇上和朝廷肯定不会想到,他们拿来严格管控百姓的保民训要,倒是成为了府州县衙门某些人敛财的又一个工具了。
府州县衙门的户房,可以从严格管理户籍人口的角度出发,重新开始对人户的清理,一些想着解决户籍的人,通过贿赂,就可以趁着大清理的时间落户,过去所做的一切事情和历史,都随着重新落户而购销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令行禁止成为一句空话。
也是因为新任的知县尚未到任,吴帆徽从县衙知道了更多的事情,让他最为吃惊的还是府州县衙门巧立名目征收的多如牛毛的赋税,而这些赋税的承担者,就是贫瘠的百姓。
譬如说延安府衙,在流寇出现的时候,就开始征收了所谓的安宁费,而当朝廷派遣大军前往陕西剿灭流寇的时候,巡抚衙门接到了府州县衙门粮草告急的文书,为了解决大军的开销,设立了剿灭费。
细细算起来,各种巧立名目征收的赋税,多达十余项,且这些赋税的总额,远远超出了朝廷规定的赋税,而且各级衙门在征收赋税的时候,首先就是征缴地方确立的诸多赋税,接着才是朝廷规定的赋税,万一征收的数额不够,那就再次写奏折叫苦,说是地方上遭受了灾荒,根本就无法征收到足够的赋税,反正法不责众,各地方都是如此,朝廷也不可能惩戒某一个人。
更加可恶的是,因为陕西大规模的灾荒,朝廷实际上已经免除了不少地方的赋税,这是皇上下旨明确的,但各级衙门充耳不闻,依旧征收赋税,让走投无路的百姓,最终选择了暴动,选择了造反。
这些事情,县衙里面那些资深的吏员是知晓的,毕竟绝大部分的事情都要依靠他们做,不过这也是绝对保密的事情,不能够让百姓知道,据说澄城县知县张斗曜被流寇斩杀,也是因为强行征收赋税的事情,而且一些本不该流露出去的消息也散布出去了。
穿越快两年的时间了,吴帆徽终于知道了背后不少的东西,尽管他与前任知县卢为标之间的关系算是不错的,可卢为标压根都没有说到这些事情,若不是卢为标高升到京城去,很多的事情他还是不会知晓,仅仅凭着历史书籍的记载,很多事情是不明确的。
看来流寇的出现,不仅仅是天灾,这里面还有**,老百姓的确是老实的,要不是被压榨的干枯了,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要不是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他们是绝不会造反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赶考()
时间转眼到了七月,吴明丽、吴明芳和李佳翠已经能够流利的弹奏文武七弦琴和古筝,李靖飞能够熟练的背诵百家姓和三字经,吴帆徽也该出发到西安府城去参加乡试。
吴帆徽将这次前往西安府城参加乡试,誉为赶考,在他看来,真正的科举考试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前面不过是打下基础,就好比几百年之后读书一样,高考才是最为关键的环节,若是从学习的角度出发,小学和初中都是为最终的高考做准备。
当王和翠拿出来生员衫的时候,看着这种玉色的圆领宽袖衫,吴帆徽是非常感动的,大明的读书人,穿戴是有讲究的,那是身份的象征,在重要的场合,看着你的穿戴,人家就能够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吴帆徽没有在意这件事情,成为廪膳生员之后,他在穿戴上面没有多大的讲究,主要还是以干净整洁为主,很多时候都是穿着短襟的衣服,这样很方便,不受什么拘束,这是穿越之前养成的习惯,无法改变,不过这次到西安府城去赶考,那是重要的场合,穿戴肯定不能够随便的,否则会被人看不起,甚至是讥讽。
吴帆徽打算七月初十出发,七月底能够抵达西安府城,八月份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这样也能够适应乡试之前的氛围,至于说那些生员之间的交流,他依旧不是很在意,也不打算过多的参与其中。
吴帆徽对乡试非常的重视,他明白乡试的意义,一旦桂榜提名,意味着身份的彻底改变,自此就进入到乡绅的行列,若是能够通过会试和殿试,那就真正进入到士大夫的行列了。
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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