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吴帆徽早就不着急了,到了这个时候,着急也没有用。
终于,司吏走出来,手里拿着吴帆徽带来的文书。
“吴帆徽,你跟我来。”
第五十八章 八怀柔()
延安府知府马懋才的心情同样不好,也是源于灾荒和农民造反。
严格说农民造反的起始地方,并非是延安府境内,而是西安府所辖的白水县,但是暴乱蔓延的速度很快,引发了延安府多地的震动,府谷、宜川和安塞等地先后发生了暴乱,更加要命的是,本来承担镇压农民暴乱的固原边军,因为缺饷,发生了哗变,结果大部分的边军在劫掠了固原州库之后,也加入到农民暴乱之中,导致暴乱的声势越来越大。
皇上震怒,严旨迅速剿灭农民暴乱,陕西各地动作还是迅速的,陕西巡抚李应期调集了诸多的卫所军队,围剿暴乱的军队,其中以商洛道参政刘应遇和督粮道参议洪承畴率领的军队战功最盛,刘应遇斩杀了白水县的王二,洪承畴斩杀了汉南的王大梁,让农民的暴乱逐渐被平息,不过可能是皇上不放心,在三月的时候任命左都御史杨鹤出任三边总督,并拜为兵部尚书,统领剿灭农民起义军的事宜。
三边总督节制陕西巡抚、宁夏巡抚、延绥巡抚,以及甘、凉、肃、西、宁夏、延绥、神道岭、兴安和固原九总兵,驻地在固原州。
杨鹤走马上任之后,采取的主要还是怀柔之政策,念及造反的农民是因为缺衣少粮被迫造反,所以能够投降的一律予以赦免,如此情况之下,下面负责剿灭农民起义军的各级将领无所适从,有的认为就是要彻底剿灭农民起义军,斩草除根,譬如说督粮道参议洪承畴,可绝大部分的还是认为杨鹤之决定是正确的,故而放松了对农民起义军的围剿。
要知道固原绝大部分的边军都加入到农民起义军之中,他们的战斗力不错,绝非流民可以比拟,而且他们纯粹是哗变和造反,知道自身没有了退路,不大可能得到朝廷的赦免,所以********想着造反,这就让杨鹤怀柔的政策显得很是可笑了。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五月底的时候,被逐渐压制的农民起义军,又开始壮大起来,而且大大小小的头目多达百人。
马懋才与杨鹤的想法是差不多的,认为平息农民起义军最好的办法,就是救济遭烧灾荒的百姓,只要稳住了百姓,农民起义军自然会逐渐平息下来。
四月底的时候,马懋才专门给朝廷写去了奏折,详细说了延安府各地灾荒的情况,毗邻府城不远的安塞,都出现了人吃人的惨景,很多饿死之人,暴尸野外,无人收敛,而延安府以北的米脂、葭州和府谷等地,灾荒更甚,其中以府谷最为严重。
已经一个多月过去,朝廷并未说及救济灾民的事宜,关心的仅仅是镇压农民起义军的事宜,要命的是,杨鹤上任之后,督促各府州县,务必运送军粮至固原州,保证大军剿灭农民起义军和招抚投降农民之粮食开销。
府州县库房的存粮,谁也不敢乱动,就算是眼睁睁看着城外流民饿死,也不敢打开,谁要是擅自动了府库存粮,丢失的不仅仅是官帽子,还有可能是性命。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府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参加府试的有近五百人,这些人都是经过了县试的,有当年的,也有以前经过县试、但没有通过府试的考生,府试同样是大事情,马懋才不能够疏忽。
五月中旬,相关的准备事宜就开始了,府学抽调人员参与府试之中,马懋才的主要责任,是出考题。
府试分为三场,分别为贴经、杂文和策论,从六月初五开始,至初七结束,历时三天的时间,这三天的时间,所有考生都在贡院,一直到完成了三场考试,才会离开。
阅卷的时间持续十天,六月十八放榜。
马懋才主要出的题目,是第二场杂文和第三场策论考试的题目,这是两篇八股文,题目当然出自于四书五经,至于说第一场的贴经,则是府学的教谕从四书五经之中摘录,由马懋才审核。贴经是考试记诵四书五经的章节事宜,相比较其余两场考试,题目相对简单一些,不需要马懋才亲自出题。
府试和县试比较起来,要严格一些,至少采取了糊名制,但是与院试和乡试比较起来,自由度还是大一些的,从出题目方面就可以看出来,知府出题目的时候,虽说考题出自于四书五经,但可以结合本地的实际情况,对本地的诸多政事进行议论。
其实县试和府试,一直都带有这等的含义,知府和知县希望从考卷之中,得到一些提醒,以便于在署理政务的时候,把握住关键,不过到了院试以上,这种情况基本就不存在了,那就是纯粹学识方面的考校了。
通过了府试,被称之为童生,算是读书人了,但没有功名,也就享受不到诸多的待遇。
童生才有资格参与院试,夺取秀才的功名。
马懋才出题目,还是要借鉴辖下各州县县试的考题,而且各州县的县试案首的文章,一定要送到府衙,马懋才也是要亲自看的,要说四书五经只有那么多,几百年不知道出过了多少的考题,故而出题目这件事情还是有些难的。
今年的府试,出现了小小的意外,那就是米脂县的县试案首吴帆徽,成为了争议人物。
五月中旬,马懋才收到了米脂县知县卢为标送来的信函,紧接着米脂县贺氏家族也送来了信函,卢为标的信函,说及米脂县内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之间的纷争,因贺氏家族对本届县试案首不服气,故而诬陷吴氏家族及县试案首吴帆徽。
贺氏家族的信函,可以称之为诉状,言县试案首吴帆徽品德有亏,没有资格参加府试,应该要取消其考试资格。
马懋才对米脂县的情况略微知道一些,更是知道贺氏家族,毕竟米脂县前任知县,就是因为与贺氏家族发生摩擦,最终灰溜溜走人的。
那个时候马懋才尚未出任延安府知府,上任之后,对这样的事情是颇有微辞的,不过是县内的一个家族,居然逼走了知县,可见其势力的庞大,不过书香门第出身的马懋才,也知道士大夫家族的力量,不是他任内发生的事情,也就不需要刨根问底了。
两份信函,马懋才都仔细看过了,还专门将吴帆徽的文章拿出来仔细看了。
看过之后,马懋才对这个吴帆徽有了不一般的印象,至于说贺氏家族是不是诬告,卢为标的信函之中说的非常清楚。
不过贺氏家族信函之中还说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事情,这是卢为标没有做出解释的,若是这件事情真的存在,那么吴帆徽的确没有资格参加府试。
各州县的县试案首,毫无疑问是要通过府试的,这一点毋庸置疑,马懋才也会给辖下知州和知县这个面子,不管这些人的真实能力如何,不过马懋才有自身的原则,那就是这些县试案首,一般情况下不可能成为府试案首,除非是真的有才华。
从吴帆徽的文章之中,马懋才感觉到了异样,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居然能够写出来这等的文章,紧扣米脂县乃至于延安府的实际情况,提出建议,这很不简单了。
吴帆徽一手小楷,看上去也很舒服,仔细看每个字,不是特别好,至少笔锋不佳,但是整体结合,却很整齐,给人的感觉很好。
马懋才迅速找来了礼房的司吏,询问米脂县的考生是否来府衙报备,得知米脂县尚无一个考生报备,他告诉司吏,若是米脂县县试案首吴帆徽前来府衙报备,他要见一见。
知府大人的吩咐,对于礼房司吏来说,就是圣旨了。
安排完毕这些事情之后,马懋才的精力集中到调集粮食前往固原州的事宜了,这一路上都不是很安全,如何将府库的粮食安全运抵固原州,还是要耗费心思的,好在三边总督杨鹤大人,派遣了军士特地来押运粮草,这也让马懋才省去不少的心思。
五月下旬的时候,马懋才将主要的心思集中到府试方面,参加府试的几百名考生,这个时候都应该到府城了,因为这些考生先后到来,府城也变得热闹了很多。
五月二十五日,刚刚在早堂安排布置相关的事宜,马懋才尚未坐稳,礼房的书办就前来禀报,米脂县的考生已经来到府衙,开始了报备。
马懋才马上想到了米脂县县试案首吴帆徽,他再次拿出吴帆徽的文章,仔细看起来,这一次他居然沉入到文章之中,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
也许是最近出现的事情比较多,马懋才的心思几乎都投入到救济和镇压农民起义军的事情里面,所以他对吴帆徽的这篇文章,有了更多的思考。
申时,礼房司吏亲自来禀报,米脂县县试案首吴帆徽正在礼房外面等候。
马懋才稍稍思索了一会,让司吏带着吴帆徽到厢房去等候。
晚堂申时一刻开始,众人禀报署理政务的情况,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
接近酉时,马懋才才慢慢朝着厢房走去。
第五十九章 好感()
在厢房等候了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吴帆徽是真的有些抓狂了,从辰时进入到府衙,一直到接近酉时,他还是早上吃了小米粥和煎饼,此刻已经是饥肠辘辘,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够在府衙干耗着,无法吃东西,至于说茶水,他根本不敢喝,这东西喝下去,饥饿的感觉更甚。
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饥饿的感觉,尽管穿越的第一个月,每天也有些吃不饱,不过刚刚穿越的吴帆徽,主要心思还是关注外界的一切,没有特别注意吃不饱的事情,后来到吴氏学堂去读书,就没有感觉到什么是饥饿了,每顿饭都能够吃饱。
今天是被迫挨饿,滋味的确是不好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厢房外面传来咳嗽的声音,吴帆徽迅速站好,略微整理了衣服。
一个身穿四品官服的中年人进入到厢房,此人身体微胖,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米脂县吴帆徽,表字谦珏,见过知府大人。”
马懋才看着吴帆徽,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这是一个脸上还带有稚气的少年,但是一双眼睛很是特别,平静如深潭,而且这个少年表露出来的是不亢不卑的态度,从容镇定,没有丝毫的畏惧。
马懋才不知道见过多少通过了府试的少年郎,大都是激动且带着畏惧心理的,还没有开口说话,身体就发抖,难以自制,等到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人甚至失声痛哭。
眼前这个少年,给马懋才的第一印象有些特别。
“吴帆徽,你是此番府试的考生,府试临近,本官本不应该见你,不过你身为米脂县县试案首,被言德行有亏,没有资格参加府试,本官不得不慎重,故而要见一见你。”
“谦珏明白,愿意接受审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马懋才禁不住愣了一下,本以为说出来这些话,眼前这个少年会着急辩解,甚至失态,没有想到还是那么冷静,他的兴趣马上起来了。
“吴帆徽,你要知道,此事很是严重,欺瞒官府,隐瞒污迹,若是查证属实,本官要将你投入大牢之中,等候发配,你不仅不能够参加此番的府试,也无资格参加今后任何考试。”
“谦珏明白。”
“那好,德行方面有什么亏欠,自己说出来,本官可以酌情处理。”
“大人,谦珏扪心自问,不敢说冰清玉洁,但德行方面确无亏欠,否则也不可能成为米脂县县试案首。”
马懋才再次愣了一下,吴帆徽的回答可以说滴水不漏,这也是实际情况,一般来说对考生的审核,县试之前就进行了,而且县试能够通过的考生,审核更加的严格,更不用说是县试案首。
略微沉吟了一下,马懋才决定要切入主题了,他要看看这个吴帆徽,会不会始终都是那么镇定,前面只不过是泛泛而谈,没有涉及到实质性的东西。
其他的方面不用询问,卢为标的信函里面说的非常清楚。
“本官问你,可认识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等三人。”
“认识,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三人,都是米脂县马鞍山村人,谦珏自小就在马鞍山村生活,与他们颇为熟悉。”
“可知道这三人名为马鞍山村村民,实则为土匪,甚至勾结流民,意图造反。”
“谦珏不知。”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三人,正月曾经到你家拜年,有人证实,你才是他们背后之主谋,你指使他们胡作非为,祸害百姓,谋求不义之财,且你用这些不义之财,在县城购买宅子,贪图享乐,本官还想问你,那吐谷浑马来自于何处。”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吴帆徽还是缺乏了充足的准备,不过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穿越之前这种讯问的手段用的多了。
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吴帆徽就从怀里掏出了吴宝贵等人画押的文书。
“大人,吴宝贵等人作恶,背后确有主谋之人,只是这人不是谦珏,这份文书请大人过目,吴宝贵等人正月到谦珏家拜年,谦珏劝他们弃恶从善,投入军队之中为朝廷效力,大人若是不信,派遣一人前去调查,一切水落石出。”
马懋才快速看了文书,内心里面,他明白了一切,因为这状告吴帆徽之人,正是马鞍山村的耆老王振贵和里正吴庆雄,至于说两个真正做恶之人为什么要诬陷吴帆徽,道理也很简单,贺氏家族在米脂县有着如此之大的能力,还拿不下区区的耆老和里正。
不过他可不会在吴帆徽的面前表现出来。
“说说吐谷浑马是怎么回事。”
吐谷浑马民间很少,一般都是军马,吴帆徽不过是弱冠少年,骤然有了一匹吐谷浑马,也的确是让人奇怪的,而且这匹吐谷浑马现如今就在贺氏家族。
“谦珏当时在学堂读书,趁着学堂放假三日的时候回马鞍山村,路遇一队人马,看似商队,那领头之人是一位老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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