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县城贺氏家族的强悍,还是有些出乎卢为标预料的,也许是山高皇帝远,天启年间朝廷的争斗,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贺氏家族倒是凭借着自身的实力,利用其他家族出现的某些重大的失误,慢慢的扩张势力,到近两年,几乎掌控了整个的米脂县。
心灰意冷的卢为标,对这一切都不是很在意,本就没有多少的利益,还争得你死我活的,根本就是井底之蛙,没有见过大世面。
正月吴氏家族出现的变故,卢为标照样不关心,吴缅清前来禀报的时候,卢为标压根没有关注此事,表现的心不在焉,心里想到的是灾荒和农民暴动的事情。
即将到来的县试,卢为标同样不关心,米脂县本就是穷乡僻壤,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过两榜进士了,这样的穷苦之地,怕也是难出什么人才的。
五大家族的族长先后都来拜访,卢为标还是出面接待,这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也清楚五大家族的意思,反正每年这个时候,五大家族都是有些多多少少孝敬的,能够收到钱财,何为而不乐,有了这些钱财,慢慢积攒起来,也能够琢磨去打通上面的关系,早些离开这贫瘠之地。
卢为标是真的不想继续受罪了,在米脂县这样的地方担任知县,比那些京畿县的知县,收入要少好几倍,大家几乎都是三甲进士,凭什么有着如此之大的区别。
其实一个地方是不是能够出现更多的两榜进士,为朝廷贡献更多的人才,这也算是知县的功绩,南直隶和浙江等地,两榜进士数量多,特别是头甲和二甲的进士多,那些地方的官员,提拔的速度也快很多,进入到京城做官的几乎都是这些地方的官员。
遗憾的是,卢为标在这方面也是无可奈何,做不出什么成绩来。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县试了,县衙礼房的吏员忙乎乎的,卢为标这个知县、主考官,却根本就没有过问。
卢为标的身边,也有三个师爷,按照规矩来,他应该有五个师爷,其中的刑名师爷,负责协助刑事和民事案件的审理,钱谷师爷负责钱粮赋税的征收,折奏师爷起草奏书和上报公文,征比师爷负责稽查和考证田赋,挂号师爷负责登记和整理事宜诸多的文书和信函,书启师爷负责专门撰写普通的文书。
卢为标没有那么多的银子,米脂县太穷了,所以他只有三个师爷。
这三个师爷分别是刑名师爷、钱谷师爷和折奏师爷,其中的钱谷师爷还要负责稽查和考证田赋,折奏师爷要负责起草和撰写所有的文书、公文等等。
卢为标不是很信任这三个师爷,经过了三年多的时间,他早就察觉到这些师爷在暗地里做的一些勾当,特别是与县里的贺氏家族联系紧密。
很多的事情,卢为标都是亲自拿在手里处理,特别是牵涉到刑名和钱粮的事宜。
春节刚过,县衙才开门,延安府知府马懋才的加急文书就到了。
文书主要是询问米脂县灾荒的事宜,且要求县衙详细禀报,不得有任何的疏漏,时间规定也非常的明确,三月初一之前必须要上报。
卢为标本想着将这份文书转给折奏师爷,反正这样的文书见得多了,米脂县接到延安府的文书,不可能有什么好事情,不是灾荒、流民就是百姓暴动,看的人心惊肉跳。
再次仔细看了奏折之后,卢为标突然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因为这份文书是知府马懋才大人亲自起草的,马大人的字迹,卢为标还是熟悉的。
马大人麾下也有师爷,更是有同知和通判协助,这等的事宜,大可不必亲自动手。
既然马大人亲自写了文书,那就明事态有些严重了。
米脂县的流民,去岁年底的时候,就逼近了县城,距离县城仅仅有两里地,而且县内土匪多如牛毛,就连守备衙门的军士,也轻易不会出城去了,免得遭遇到土匪的算计。
想到守备衙门,卢为标也是恼火的,不足百名军士,这些军士平日里是拿不到什么军饷的,县衙根本就没有银子,资助他们的多半是贺氏家族,所以这些军士对贺氏家族的感情不一般,按卢为标是不允许这等情况出现的,可惜他囊中羞涩,没有银子,贺氏家族愿意拿出来银子,维持守备衙门,他也就是睁一眼闭一眼了。
脑子里想到的事情太多,卢为标强迫自身冷静下来。
接近半天的时间,卢为标都在分析这份文书。
他不可能马上写出回复的文书,要他这个知县,按照规矩必须守在衙门,不得擅自离开,否则就要遭受到弹劾,了解下面的情况,依靠下面的官吏,以及个村镇的耆老和里正,卢为标也想着到下面去走走看看,这基本属于幻想,去年各地开始出现农民暴乱之后,他就更是不可能到村镇去了,真的要被暴乱的农民给咔嚓了,那一定是朝廷的特大新闻了。
想着从下面的官吏以及各村镇的耆老和里正那里得到实际情况,有些困难,从这个渠道得来的禀报,要么就是夸大了事实,要么就是缩了灾荒的程度。
这样奏报,下面的官吏都是能够从中获取到好处的,这一卢为标很清楚。
思前想后,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即将参见县试的这批学生的身上,可不要看这些年纪不大的少年,知道的事情应该是不少的,更加关键的是童言无忌,这些少年尚未经历社会上的磨砺,话做事很是直爽,有什么什么,绝不会掩饰。
从这些学生嘴里得到的消息,一定是真实的。
不过卢为标也没有抱着很大的希望,毕竟这些学生,家境大都是不错的,不一定完全知道下面的情形。
三第三十七章 县衙()
拿了人家家族的钱财,还是要做事情的,这是起码的道义,一面思考着延安知府马懋才大人的文书,卢为标一边开始“接见”县城内五大家族推荐的学生,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想着从这些学生的身上获取到哪怕是只言片语,让他能够了解本县灾荒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本次参加县试的学生一共有九十七人,其中贺氏家族参加县试的学生多达三十余人,占据了三分之一,其余的四大家族合起来也就是五十人左右,此外还有桃花镇等地方前往县城来参加县试的学生,从掌握情况方面来说,卢为标怕是见一见那些村镇来的学生,更能够知道下面的诸多情况,可他不能够这样做,这里面是有规矩的。
贺氏家族推荐的一共是十名学生,恳求知县大人见一见,米脂县的县试,能够通过的学生大约在二十人左右,仅仅一个贺氏家族,就要占据一半左右的指标,这样做也是有些过分的,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卢为标不会计较那么多,反正下面的各级官吏,也得到了贺氏家族的好处,他一个知县,想要维持县里的平衡,必须要考虑到家族的力量。
卢为标首先见的,自然是贺氏家族的学生。
这见一见的仪式,也是有讲究的,该说些什么,卢为标心里有数。
不到一天的时间,卢为标见了贺氏家族举荐的所有十名学生,他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用饭桶来形容这十个学生,不算是很过分,卢为标需要了解的是县内的诸多实际情况,不是要这些学生在他的面前展现学识的,他卢为标好歹也是两榜进士,论其学识来,这些学生在他的面前就如同刚刚开始学说话的小孩子。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贺氏家族的十名学生,在他的面前说到的就是两个方面,其一是展现自身的学识,还别出心裁的解析了四书五经,其二就是鼓足劲的吹捧他这个知县大人,将他捧成了天底下最为厉害的人。
卢为标也试着询问了他们一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宜,想不到这些学生的回答,都是摸头不知脑,还义正言辞的说读书人不会去了解这些支微末节的事情。
卢为标哭笑不得,也知道陆氏家族的人特意嘱托了这十名学生,告诫了他们在知县大人的面前要说些什么。
卢为标也清楚,这怪不得这些学生,也怪不得贺氏家族,以前两年都是如此做的,特别是卢为标上任的第一年,听见这些话语是很高兴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心态会产生变化,卢为标再也不愿意听这些阿谀奉承的话语,特别是从少年嘴里出来的阿谀奉承的话语。
卢为标硬着头皮,依次见了********、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推荐的学生,结果都是一样,没有任何的新意,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放弃了从学生身上获取到县内实际情况的想法。
今年吴氏家族只举荐了一个学生,这倒是让卢为标感觉到奇怪,以往怎么都是两人以上,吴氏家族前不久遭遇到的事情,卢为标也是清楚的,虽说他不关心,但作为米脂县的知县,自然有人详细禀报了所有的事宜。
吴氏家族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发生的事情,卢为标听闻了禀报之后,感觉到了不简单,这大家族处理事情就是不一样,特别是将一件眼看着就要毁掉家族的事情,硬生生的搬过来,肯定是耗费了一些心思的,不过处理此事的是吴氏家族的吴缅清,也是举人的身份,卢为标就没有感觉到特别奇怪了,一个举人要是不能够应对家族的事情,那这功名就白得了。
卢为标将吴氏家族放在最后,乃是无心之举,反正县内五大家族的势力情况,他内心是很清楚的,吴氏家族只能够算是有这样一张皮,里面已经没有什么真正的内容。
眼看着回复文书的日子就要到了,卢为标很是着急,他无法真正的下笔,情况是知道一些,可缺乏核心的内容,难以让回复的文书出彩,将这份文书交给师爷去回复,他有些不甘心,毕竟这是马大人亲自书写的文书,肯定是非常重要的。
正是在如此的纠结之中,卢为标决定见一见吴氏家族举荐的这么学生,也算是完成任务。
吴帆徽来到县衙,在县衙外面等候。
米脂县城和大明其他很多县城一样,也有东直大街、南直大街和北直大街,只是名不副实,这些大街都不是很宽阔,大街两边也看不到像样的房屋,全城最为醒目的建筑就是县衙,其次就是贺氏家族、********、刘氏家族、吴氏家族和王氏家族本家所在地的府邸。
县衙在东直大街,五大家族的本家也在东直大街,这里不算是县城最为繁华的地方,却是最有威严的地方,寻常的百姓一般都不会到这边来。
南直大街是最为繁华的地方,绝大部分的酒楼和客栈,包括全县唯一的一家青楼,都在南直大街,至于说北直大街,包括城南胡同,则是老百姓居住的地方。
县城内的人本就不是很多,不过腊月到正月,有部分的人户搬到了县城居住,他们与吴帆徽的想法差不多,米脂县遭受了严重的灾荒,继续留在村镇,家人怕是会遭受到危险。
吴帆徽对东直大街很是熟悉,但从未到过县衙,甚至从未路过这里。
这一次来到县衙,吴帆徽还是有些好奇的。
穿越之前是公务员的身份,在重点钻研明朝历史的时候,吴帆徽对大明各级官府建筑也是很有兴趣的,几百年之后,基本上看不到保存完成的明朝府州县衙门,毕竟这些衙门当初都建在城市最为繁华的地带,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吴帆徽可以清楚的了解府州县衙门的建筑格局。
明朝的县衙是与外界隔绝的,四周全部都是高墙,而且县衙的周遭没有百姓和住户,整个的县衙几乎单独占据了半条街,在米脂县这样的地方就更加的突出了。
米脂县的县衙,监狱、仓库、县学、寅宾馆、驿站等等都在县衙里面,唯有文庙距离县衙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县学和驿站,和县衙不是同一个大门,县衙的大门在正南的方向,这些部门的大门则是在东面,和县衙的大门不是一个方向,这大概也是要专门体现县衙的威严。寅宾馆、仓库和监狱则是完全包含在县衙里面。
吴帆徽来到县衙的时候,就在县衙的外面转悠了一圈,这一圈下来,耗费了他足足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这让吴帆徽咋舌,在不大的米脂县城,县衙占据的地方如此之大,可见大明官府在地方上的权威是不一般的。
东面的县学和驿站,从外面看很是朴素,普普通通的大门,牌匾悬挂在大门的上方,若是不走近还不一定能够看的很清楚,所不同的是,驿站的大门已经紧紧的关闭,大门外边也看不见有人守候。
县衙就不一样了,正前方是一块照壁,绕过照壁之后就是牌坊,牌坊上房匾额书写“忠廉坊”三个大字,过了牌坊,才是县衙的正门,朱红色的大门,左右两边的墙壁呈八字形,粉刷的雪白,大门的两边有一对石狮子,体形虽然不是很大,可看上去很是威严,左边石狮子的旁边,一副木架托着一个大鼓,这面大鼓是供百姓击鼓鸣冤的。
不过这个大鼓可不是随便敲的,电视剧里面的那些描写,都带有戏说的成分,寻常的百姓若不是遇见生死大事,没有谁去敲那面大鼓,因为随便敲响了这面打鼓,知县大人就要升堂听询诉说冤屈,你要是说的不好,或者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杵立在县衙大堂两边的衙役,手中的棒子可不是吃素的,就会落在你的屁股上面,打的你几个月起不来床。
县衙的大门时时刻刻都关闭着,除非是知县大人升堂审案的时候,大门才会打开,遇见有百姓递交诉状,鸣冤叫屈,也是从大门旁边的侧门进入。
除非是上官前来,衙门的大门才会全部都打开。
县衙的大门一共有六扇门,故而几百年之后也以六扇门来代替了县衙。
吴帆徽在县衙外面自报家门之后,老老实实的等候。
大约半个时辰时间之后,一名衙役带着吴帆徽从左边的侧门进入了县衙。
正面是一块照壁,挡住了视线,绕过照壁之后,出现在眼前的鼓楼,这里是县衙最高的地方,登上鼓楼能够看见整个县城。
穿过鼓楼和甬道,出现在面前的是仪门,仪门为三扇,正中间的仪门轻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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