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鸣在湖口要是打不赢,可以肯定,他一定会沿江而下去攻夺安庆和皖南。这对江南的威胁更大,而他高晋的打击一点也不比丢了湖口小。安庆是安徽的省城啊。
再一个,今年的正月里,浙江突然搞出来一个割辫案。
浙江德清县石匠吴东明、郭廷秀承揽了一宗建造城桥工程,开头一切均很顺利。时至月末,工程了打木桩入河的繁重工作,由於水位高,打桩比较吃力。就在此时,一个谣言开始在当地广为流播:城桥下桩用人的头发缠桩即可打下,若用女人头发,便害女人脱发,若用黄豆数把缠紧头发,可致小儿痘伤。同时有人编造歌词到处传播:石匠石和尚,你叫你自当,先叫和尚死,后叫石匠亡,早早归家去,自己顶桥梁。随即德清县周边便发生怪事,数百人辫子被剪,人心恐惧。并且这风波迅速从浙江传入了苏南。人们纷纷传说有人欲剪万人发辫,摄魂造桥,用纸剪成人马,黏入发辫,念咒点血,人马便能行走,可以取人财物,甚至勾人魂魄。
乾隆三十三年的江南被就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因为荆州旗人之事,满清的统治根基已经被动摇,在这种情况下,割辫案意义非同寻常。江南的广大下层民众自然对这种与巫术有关的谣言深信不疑。因为关于纸人纸马的谣言对於民众有三个吸引力,一是可以摄取别人财物;二是可以作为护身符之用;三可以杀人。
高晋听说了这事之后,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刻向北京禀报,但他被身边的幕僚拦了下。幕僚提醒他,想一想这个时候皇帝的心情,还有割辫对于满清统治的冲击。这种事儿,他最好别去挑尖冒头。
现任杭州城里的杭州将军还在,这是正牌子的满人。他不也没向北京上报么,否则高家早就把消息传给高晋了。
中国历朝历代的官方判定妖术或邪术的标准主要视其是否有叛逆色彩,凡是反抗官府和朝廷的就是妖术。而在满清统治下割人发辫,这显然是反清的。中国历史上百姓起义的倡导者多半采取篝火狐鸣,符命图谶等手段。这件事如果报上去,会掀起一场大案的。
要是太平年景,起大案也就起大案了。现在不是不太平么。
“德公是什么身份?两江总督也,兼任江苏巡抚,再兼河运总督,执掌军政漕粮大权。位高权重,对皇上对大清的忠诚,天日可鉴。
今陈逆进犯,德公夙兴夜寐,忧心战事,安得有暇再去顾虑他事?”
……
视线转到江西。
湖口,只要对中国地理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又有着怎样的地理优势。中国第一大河流长江与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在此汇合,西与九江互为犄角,东与小孤山共为安庆咽喉;北滨大江,南控鄱湖,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是长江下游水道的起点线,为“江西水上北大门”,“江湖锁钥,三省通衢”。
在这里,前后鄱阳湖大战,后有湖口九江之战,朱元璋、陈友谅、石达开、曾国藩,一个个雄杰围绕着这块土地上演着一次比一次的画面。等到民国建立,李烈钧湖口誓师,最后日本侵华时候的马当湖口之战。全是围绕着这片土地。
现在陈鸣要做的也是征服这片土地,他手下的军队和守卫湖口的江西绿营,在陈家桥,在棠山,在龙山、法官尖、双峰尖,在石山、老台山、盐破山,你攻我挡,你来我往,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
一日两三战是低烈度,最巅峰的二月初五,龙山、法官尖、双峰尖,复汉军与江西绿营一日之内大小战九阵。频繁而激烈的战斗中,陈鸣用了四天的时间就彻底击溃了湖口守军,攻占了湖口县城。
南赣镇被打的落荒而逃,北上的四千士兵连同赣南地方的丁勇,还有南阳城守营的两营兵,被复汉军打落了全部的军心斗志。
现在摆在陈鸣面前的阻碍就只有九江。
江西就这两个军镇么,九江镇全力防御九江府,把对岸的湖**给了南赣镇北上兵马负责守卫。现在南赣镇在湖口败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受到地理限制,甚至南赣镇的残兵想跑都难。
如此,陈鸣的敌人就只剩下对岸的九江了。
局势进展到这个时候,陈鸣想起了历史上太平军与湘军的那场湖口大战,连败了半年的太平军一战而灭湘军水师,打的曾国藩都要跳河。
那一战里的情形放到眼下并不适用。因为敌我双方的水面船只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
湖口大战中的湘军水师,以快蟹、长龙两种为大型战舰为为驱赶,用以载辎重、粮食、食具、床位等。备以重炮,适合居中指挥,但船体笨重,转柁不灵;另一种是轻巧灵变的舢板,便于冲击战斗、但不便食宿、扎营,必须相互结合,相互依护才有战斗力。石达开瞅准了机会,利用湖口的地形优势和自己的布置,一举肢解了湘军水师,加鸟去翼,如虫去足,为太平军这一战的反败为胜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
可这都不适合眼前的战事。复汉军的水面船只倒是如历史上的太平军水师一样,几乎全部是民船改建,甚至改建都没有建,直接就是民船拿来用了。负载小,只可安置虎蹲炮。而清兵的唬船与哨船也大哥别说二哥,一样是划入民船范畴的。
两边的战船水准相当,全不具备承载重炮的,那就衬得凸显出了清军在湖口与梅家洲布防的坚固了。江西官府不计成本的往其中投入巨额的人力物力,于口内扎大木簰【木排】一座,小本簰一座。可这不是重点,也排不上大用场。因为湖口口内间距太小。清军布置的重点的是湖口西岸九江城外的那一连串山头山包:狮子山、灰山、茅山头、牛头山、团山、大山、青山咀、鸡公岭等等,皆有绿营民团安扎营寨,安置炮位,并还在梅家洲边立木城两座。高与站等,炮眼三层,周围密排。营外木桩竹签广布十余丈,掘壕三重,上用大木横斜搭架,钉铁蒺藜其上。
没有猛烈地炮火,这样的防御工事是很难攻克的。那一座座山头高是不高,却相距的很近,远则不过三四里,近则只有一两里,相互间支援方便,仿佛一条锁链牢牢护卫着梅家洲到鄱阳湖大姑塘沿线。
江西清兵也不怕复汉军打湖口东岸南下,不提湖口东岸到南昌距离上的间距有多么的遥远,只是时间上的消磨,陈鸣就担不起。江南绿营正在向着安庆火速增援,复汉军如果真的南下南昌了,都还打不到江西省城,安庆就有了一万多援兵抵到了。现在的局势对复汉军最有利的态势就是安庆和皖南的空虚。而且陈鸣大军还有一条细细的尾巴耷拉在湖北呢,湖口外江面上又有数百艘大小船只装载着复汉军在湖北绝大部分的钱粮物质收获,是绝对不可丢弃的。
复汉军再从东岸绕着鄱阳话去打南昌,这是要陈鸣主动把手下的队伍分割成三部分吗?陈鸣脑子残疾了么?来自寻死路。
就是究于这方面的考虑,九江的清兵甚至都不怕陈鸣打破湖口水卡以后,舍弃九江府去走水路一路南下威胁南昌。
因为湖口水道太窄太窄了。陈鸣率大军南下鄱阳话后,清军完全可以用沉船将湖口水道彻底封堵住。之前的江西官场就有人提出这一意见,但这一招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天魔解体**,谁也不敢轻用。(。)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小小知县的激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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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一小两座木簰在湖口水道最窄的地方,上面设立的不仅有一尊尊的大炮,还有高高的望楼。虽然是木头搭建的,远远望去却给人一种湖心岛的感觉。
陈鸣见识少,第一次看到木簰,眼都傻了。实在很难相信,清军能搞出这种玩意出来。
这也从侧面上突出了他这个历史小白的真正水平。说道起某些大事,记忆清晰,这些事情的具体经过却全然无知。
在木簰周边,还停靠着一艘艘清军的战船。一大一小两座木簰,连同周边的数十艘船只,这就是湖口水卡了。
用望远镜去打望湖口对岸的九江府。能够清晰看到对岸梅家洲耸立的木城。那实际上就是一座高规格的营寨。只要它还是木头做的,对陈鸣来说一切就都好办。
当然,陈鸣解决它的先决条件是能把大炮运上西岸。
在陈鸣的身前,湖口岸边,湖口之战被俘虏的一千多绿营兵正被驱使着修筑炮兵阵地。水道中心的木簰上,清兵的炮弹接二连三的打过来,却都落在了岸滩和水中。
木簰之上即便能大炮,清军还能把大将军炮安上去么?不过是些千斤以下的小炮。射程都在复汉军五斤炮之下,复汉军的炮队完全可以在清兵大炮的射程之外修筑阵地,然后完全安全的对着木簰一阵猛轰去。
所以陈鸣从不把湖口水卡的威胁当做一回事。
他手头的水面船只对于湖口西岸的清军营垒是无能为力,只凭这些船只对于湖口水卡也是无能为力,但复汉军的炮队在陆地上就完全能将湖口水卡给收拾了。
“打南昌已经来不及了。黄正纲都庐州府了。”陈鸣举着望远镜看着木簰,口中感叹着时间的紧迫。要抢时间啊!
庐州府是哪里?庐州府就是后世的合肥,距离安庆只有三百五十里。
虽然陈鸣要打安庆,顺江而下,从湖口一天时间也就能抵到了。
但清军要赶到安庆,再慢也用不了十天。
陈鸣决定用五天的时间扫清九江,之前在湖口,一座又一座的小山头耗费了他四天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现在五天的时间扫荡九江府,留下一部分兵力驻守九江、湖口,大部队在安庆即将迎来守军的时候对其发动突然进攻。陈鸣觉得这样或许能让安庆的守军心神大乱,能打安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然就是复汉军现在就放弃九江的争夺,立刻去打安庆。
这恰恰该是清军最不愿意看到的。守备空虚的安庆,和全力加固城防守御的九江,江宁城里的头头脑脑,显然希望看到陈鸣能死磕九江府。
……
“轰轰轰……”
炮战在辰时左右拉开了序幕。同一时间,复汉军的水面战船在湖口外集结。经过了武汉三镇的缴获,经过了黄州、蕲州一直到马垱镇的一系列战斗,陈鸣手下的水面战船有多少呢?他手下的水师后勤兵有多少呢?这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反正整个复汉军大部队的船只已经超过了一千二百艘,其中可用来作战的至少有一半。只是因为船夫水手的人数没有那么多,真正被陈鸣当做战船用的只有一二百艘。
对于一千二百艘这个巨大无比的数字,一二百艘船只只是一个零头。尤其这一二百艘船只还要分出来一部分拱卫长江水道里的大部队。但当上百艘船只全部集结在湖口外的江面上时,他们也是黑压压的宛若一片盖顶乌云。
……
湖口西岸,梅家洲的大王庙是清军最近的那座木城所在。
大王庙地理位置很优越,木城立在这里,上可以抵挡来自长江水道的进攻,下可以遮蔽梅家洲的后背,另外它距离湖口水岸只有短短的两里地,完全可以作为水卡的后盾。
要是复汉军如太平军那样,的大炮全部缴获至清军,江西布政使揆义这般布置还真的有三分道理。可惜复汉军的火器质量远胜清军,现在天底下的有心人很多都晓得复汉军兵甲犀利,火器更犀利。
但是揆义偏偏置若罔闻,坚持在湖口中心设立木簰,布置重兵。江西巡抚吴绍诗是个待同僚好好的太平官,可能是当年栽的那个跟头太狠了吧——发军台效力,以母病许赎,或者是这位巡抚大人受中庸思想的影响太深了?反正是对待同僚那叫一个不得罪。
所以揆义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揆义揽了督战九江湖口的差事,这俩月不知道往自己兜里捞了多少钱,他伙同九江关监督舒善【就是瑭琦之后接手景德镇督陶官的那一位】,九江府知府黄肇隆,和九江镇、南赣镇两镇总兵等人上下其手,真真把江西的藩库都要捞空了。
吴绍诗视若不见,置若罔闻,心也是够大的。不过这人无作为是无作一点,挡不住他有两个好儿子,长子吴垣已经是刑部汉右侍郎,次子吴坛去年也刚刚被升任为江苏布政使。
在中国历史上,父子同为朝官的并不少见,然而父子三人相继为巡抚为侍郎,对刑律都有研究颇具造诣,又先后在刑部任职,却是举世罕有。
“逆匪纵横,河南、湖北全省糜烂。今兵祸波及赣省,吴中丞【巡抚】不善用兵,调度失措;提镇以下武将以劫掠为能事,遇贼则胆怯,战则屡败。国事艰难啊……”清代各省巡抚例兼右都御史衔,因此巡抚也称中丞。
不是的人都是睁眼瞎的。揆义在湖中设立水卡,不至于大炮水师,图费钱响物质,而将军旅处于危境,看不下眼的人多了去了。比如九江府的首县德化知县谢瑚,就对此事深恶痛绝。你揆义想搂银子可以搂,大清朝就这规矩,普天之下没几个真正的清官。可你不能耽误正事是不是?你把大炮战船这些清军守备九江的依靠丢在木簰上是要干嘛?那都是白白送给逆匪的。
将这些士兵、大炮都加固在西岸阵地上多好??
梅家洲大王庙木城城头,谢瑚与镇守这里的九江协参将郑文直看着硝烟弥漫的大小木簰都是满脸的痛惜。如果不是揆义瞎扯淡,这么多木头和大炮,废了那么多的人力,西岸上都又能修起两座木城了。
要知道,河南开战以来,前前后后那么多的清军调动,所需的军饷并不是全部打北京拨出。其中一部分就是各省藩库里直接拿出来的。比如两江清军的调动,比如湖北清军的调动。
现在河南糜烂,湖北糜烂,江西在九江、湖口一线的布置,靠的全是省里的钱粮,如果这一战输了,湖口被复汉军所控制,江西与江南、湖广之间的粮饷通道就断了。就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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