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安静。
“诸位,刚刚得到消息,我们附近的军警戒严了。”说真的,皮特的心这一刻都要跳起来了,中国人对于外国间谍的惩罚手段可历来是从重从严的,他要是被中国人抓住了,十有八九是会掉脑袋的。而伦敦政府半个字都不会替他说。
这不能怪皮特多想,他们正在开会,附近却突然的军警戒严了,皮特有一百个理由认为他们内部出了可恶的叛徒。
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犀利的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阿提查这时候也带着几个人走进了会议室,那每一个腰怀中都鼓囊囊的,如狼似虎的看着眼前开会众人。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冷若冰霜,就如一团北冰洋上刮来的低压冷空气席卷了这儿,一瞬间里整个房间都冰冻了。
皮特说完,众人一片屏气凝神,他们手头可没枪。就算有人真的告密了,在军警冲进来之前皮特也能够把他们都拖做垫背的,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过了几声枪响。
“啪”
“砰!砰!”
清脆的枪声和沉闷的枪声混杂在一起,虽然有些难以分辨是什么枪,但会议室内的人等却还是在第一时间里判断出枪声来自他们隔壁的小区里,距离非常近,但绝不是同一个小区。
听见近在咫尺的枪声,会议室里顿时微微有点骚动,但气氛却不再是冰冷一样的凝固。就连皮特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阿提查迅速转出门,片刻后返回来在皮特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大家不要慌!”皮特挥起双手,安抚众人。
“这枪声是从咱们的隔壁小区里传出来的。哈哈,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啊。大家现在要镇定,不要急着离开,先看看情况再说。这地方还很宽敞,我这里也有扑克、麻将,象棋、围棋,你们可以安心的在这儿玩上一会儿”至少要等到隔壁的战斗结束了,看看情况再说。
而同样就在不远的地方,临街的一处酒店里,一场宴会正在热闹的举行着。
这是一个并不出名的外贸公司所举办的宴会,招待的客人也是刚刚抵达的欧洲商业伙伴。
就在皮特他们藏身的小区斜对面,大厅中欢声笑语,觥筹交错。而在这家酒店的楼上,五六个服务员正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给客人送到房间去。
外贸公司的老板自然亲自出席,酒店也为宴会准备了丰富的食材,除了一些蔬菜及瓜果外,酒店还搞来了最上等的牛排、新鲜金枪鱼、龙虾、生蚝等海产品,此外还有市面上可以买到的最好葡萄酒,可以说是用尽了心思的。
“菲利普,也就是说你的家族在印度拥有三千英亩的棉花种植园?这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啊。”老板轻声的询问着他商业伙伴的朋友。
这是一个跟着朋友来中国游玩的人,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说法。
“是的。现在的印度战争不休,让人看不到停止的那一刻。种植园的价格普遍在下降。而且现在棉花的行情也没有过去那么好了。”菲利普扬了下手说道。他的家族之所以能从印度一举拿到三千英亩的种植园,很大程度上就是印度的种植园在贬值了。
“朋友。我的祖父最早是前来中国经商的商人,当年他只是一个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家庭幼子、但五十年过去了,他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勇气,让我们成功的获得了社会的认可,印度的种植园只是我们家中资产的一部分。但如果事情没有变化的话,这个种植园最终会是由我来继承。
我需要把种植园的棉花变成可爱的钞票,毕竟我需要养活我自己,还有那三十多个奴隶。”菲利普放下手里的餐叉,然后继续说道:“我不打算学我的叔叔,他利用自己在爱尔兰的牧场所出产的羊毛在利物浦开办了一家毛纺工厂,生产一些布匹、长袜与手套,只可惜所得利润有限。
这些年你们中国的毛纺业是越来越发达了。
对于印度的种植园,父亲和我更倾向于将这片种植园改成甘蔗、可可或烟草种植园,毕竟这些才是紧俏的货物,也最能够为家族赚取利润。”不过在改种之前,菲利普还需要为今年已经收获的棉花找到一个大方的买主。
“什么?您的家族准备放弃种植棉花?”老板心里一喜,棉花这东西的行情这些年确实不好,谁让大西北的棉花长的那么好呢。但是烟叶和甘蔗可都是好东西,这些年政府的调查报告显示,国内的烟草消耗量和糖类消耗可是一直在稳步上升,三千英亩可不是个小面积,要是改产了之后可比一个棉花种植业有价值的太多了。
这老板心里清楚,自己的合作对象把菲利普拉来,那就是为这两边牵桥搭线的。老板之前只以为是个棉花种植园,还嘀咕着棉花生意不好做呢,可这下事情就好办了。
“甘蔗和烟叶的抢手,那是谁的眼睛都可以看到的。”
菲利普非常诚恳的看着眼前的中国老板,“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建立起坚固的合作关系,成为真正的朋友。不要为那些不必要的外在因素而耽搁了我们赚钱。”菲利普所说的外在因素不言而喻,那就是现如今中英不断恶化的‘友谊’。
但是菲利普始终坚信中英之间不会真正的开战,就算中国要开战,他觉得英国也会退缩的。
实在是因为茶叶对于英国的重要性太大太大了。
老板哈哈一笑,爽快的举着酒杯,朝菲利普示意道:“那么,就为我们将来的合作和友谊干杯!”
“哈哈,干杯!我的朋友。”
第一千一百零六十五章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大年初一是越来越近了。这个全世界都为之瞩目的日子,所产生出的巨大影响力是无与伦比的。
对于欧美世界,陈鸣退位所引发的变化现在还完全不能估量,因为他们都拿不准陈鼎的性格和为人。纵然陈鸣当初有‘李世民第二’的称呼,也不可能拿千年以前的地球首任天皇李治李小九来代入陈鼎。
无论是个人生涯还是人生经历,陈鼎与李小九都完全的不一样。更重要的是陈汉那强大到可怕的国家实力,带入当年的国家局势中,也完全不是贞观之治后的唐朝所能比的。
对于中国,这是一件绝对值得纪念并且大办特办的事情。
只不过整个东方世界迎来的也不全是喜悦。比如在日本,在日本的公家中,他们就很不快乐。因为陈鸣的退位,这个时间点不仅意味着中国新时代的开启,也意味着日本一个崭新的时代要来临。
德川家茂要被封王了,要在马达加斯加建立新王国,这在菊花家和公家一些人看来,日本的天就要塌了。这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当然,天皇答应去除自家的天皇尊称,接受南京授予的王爵,在他们看来也是莫大的耻辱。
不过日本公家潺弱,弱的可不仅是实力,更是精神。很多公家之人,包括光格的几个儿子,都是不敢怒于表面,只敢在内心里画圈圈,就更不要说是做起实际行动了。
但日本公家那么大的鸟林,总是能飞出几只俊鸟的。
所以这段日子,日本民间已经掀起了两拨大规模的游行和抗议了。菊花家在日本到底是有那么一点影响力的,他们这些年里再怎么被幕府明里暗里蹂躏,在民间的影响力幕府还是不能彻底断绝的。并且武家也不是都铁板一块,或者说里头眼红德川幕府的人太多了。大部分的人也是不敢付之于实际行动的,但就好比前面说的一样,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
日本发起的那两拨大规模的游行和抗议,可以说是大规模吧?第一次有一两千人,第二次更多,都五六千人了,就是在两派人的配合下给发起的。都是在京都左右。
幕府和陈汉在日本的情报机构当然会细细追查这事儿,结果查到的内幕是一山另比一山高,让人挠头不已。那些闹事儿的武家支持者们,有真的跟幕府过不去的,有借机想跟幕府讨价还价的,还有一些妒忌的得红眼病的,反正在德川家茂离开日本赶赴南京之后,幕府是一直都忙活着的。
这阵子反对德川幕府的呼声猛地高涨,但在整个日本全境内,这还称不上社会热潮。真正掀起风浪的之后京都。
京都是菊花家的老巢,无数公家盘桓之地,虽然武装力量都握在京都所司代大久保忠真的手里,但后者在一些问题上也不得不考虑公家的意见。
“今日大久保君召我们过来,只怕是商议两次民沸的事情吧?”关白、左大臣一条忠良感叹的说道。他是个老实人啊,怎么自己刚刚接位登上了关白的位置,就闹出了这种事儿?自己的运气何其不好啊。
鹰司政熙就是一条忠良接任的前任关白,他现在身上没什么具体的职位,但他在公家中的影响力还是有不小的。同时鹰司政熙与一条忠良一样,都不是公家中的激进派。
“两次民沸虽然是热闹,可是关咱们什么事情呢?”众所周知的事儿,他鹰司政熙以及一条忠良都是公家里出了名的缓和派。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又不是不知道两次民沸的原由,民沸不怕,怕就是一场变乱啊。”一条忠良的底气没有鹰司政熙足,后者是长州藩的外甥,他母亲是原长州藩藩主毛利重就之女毛利文子,取得也是阿波德岛藩十代藩主蜂须贺重喜之女蜂须贺仪子。
虽然日本这些大名藩主的女儿并不值钱,可多少是一层关系。那长州藩现在已经对幕府低头服输了,而实力在一干外样大名中是数一数二的,不管如何,日本都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幕府必然会考虑到鹰司政熙的这层关系的。
一条忠良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中缓缓地说道:“鹰司君没有听说过吗?今天京都的一些商店、学校和工厂会举行罢课罢工。无论是教员还是学生,无论是职员还是工人,都会上街游行,发表演讲,谴责天皇的屈服,还要向天皇和幕府递交了请愿书,要求抵制中国,保持日本的尊严。”这些都是事儿啊。
虽然一条忠良觉得这些人都是傻瓜,都是受人怂恿挑拨的蠢货。
抵制中国,保持日本尊严。
后者这句话日本人都不会反对,可要是实现后者的代价是前头的那句话,你看看日本人有多少继续叫嚷的?更别说这所谓的‘日本尊严’是关于菊花家的
京都是日本的三大城市之一,政治经济地位是摆在那里的,这里一闹腾,是很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的,而其他地方要是也跟着闹腾起来了,事儿就麻烦了。
大久保忠真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他作为京都所司代,担负的责任可不仅仅是掌控京都的军权,还担负着监视公家,监视菊花家的重任。这里要乱了起来,他是第一负责人,要被将军大人第一个问罪。
所以,现在大久保忠真才会紧急招呼他们来开会,商讨应对办法。显而易见,大久保忠真是要跟他们商量如此平息这件事的。
门外响起了警卫的声音,大久保忠真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京都城内一干头面人物,鹰司政熙和一条忠良连忙问好,至此,城里头的政商军警是都到齐了。
安西三岛是京都商圈的领袖之一,对于大久保忠真的担忧很不以为然。他摇了摇头,说道:“大久保阁下言重了,那些人只是一帮手无寸铁的百姓,不过就是走到街上喊两声口号。最多派发一些揭帖,又有何惧?大不了让军警弹压。”
“他们是些什么人,又为什么能走到大街上,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我就不信了,一帮乌合之众还能成得了什么大气候。”
安西三岛在商业上与中国有着密集的交际,反对派叫嚷着抵制中国,这简直就是在断他的财路。这是不共戴天的怨仇。安西三岛才不会把对方当做一回事儿呢。他在内心里甚至都嘲笑起了公家的激进派。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掀动民意?民意能当饭吃吗?
“民意固然不能当饭吃,却是一个点着的炮仗,要是在院子爆炸了,炸不住人,也吓不住人,可院子里的鸡鸭鹅呢?安西先生熟悉商贾经营之道,但对民政事务却不是很了解,不要小看了那帮人,他们大的本事没有,可是挑唆百姓、颠倒是非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此次的民沸要慎重对待。”
大久保忠真才不理安西三岛的叫喊呢。这真出事来,幕府打板子第一个就打到他的身上,可挨不着安西三岛。大久保忠真看着安西三岛脸上依旧的不以为然,内心里道:“最好你个狗日的家的店被游行的人给砸了。”到那个时候,他倒要真的看看安西三岛要咋说了。
一条忠良也啰嗦了几句后,就又沉默不语了,像个乡农一般神情专注地看着手边的烟盒。
日本人现在一切都向着中国靠拢,这个会议室里的众人,可不是穿着呱哒板跪在地上开会,那是有桌子有椅子的。
一条忠良根本不愿意掺和这件事,德川幕府他得罪不起,公家里的激进派他也不想得罪。反正一条家就这个样了,他就这么着。但就在这时,就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喧嚣。
“天诛国贼!”
“打到卖国贼。”
“打日本班载!”
“打倒亲华分子!”
“打到中帝国主义!”
会议室内不止一个人脸色古怪了起来。大久保忠真脸色变得更是难堪,不过他还是抬起手来,指了指窗户外面,对众人说道:“看看,我刚才怎么说的?这闹腾能不管吗?这要是让南京知道了,上国会如何看待我日本?”
五个亿的军费才在上国发行没几天啊,还有对马战争上上国对日本的一连串帮助
外头的人都是一群棒槌。
大久保忠真内心里破口大骂。
“一帮草民,一群蠢猪。大久保阁下,请你放心,他们翻不了天!”警察局长石井森眼睛里闪着寒光,作为德川幕府的忠实拥趸,石井森对于外头的那些人是半点好印象也没有的。
大久保忠真的目光再一次从在座的人等脸上扫过,但他并没有听到自己希望听到的话。那几个庸碌无为的老家伙把脸一拉,当起了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