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大臣、理藩院尚书,两次犯大罪下狱,都被乾隆赦免,可以简在帝心。
但是烂泥糊不上墙,保禄在被定长询问去替石亮督战襄阳的时候,圆胖胖的大脸刷一下白的跟纸一样,坐在椅子上起不来,俩腿都软了。定长就真的找不出哪个可比石亮的了。宜昌镇总兵薛士俨参与过当年平大金川之役【第一次】,在定长心中的信赖值是超过石亮这个纨绔的。可是宜昌镇也在整兵北上,薛士俨远水解不了近渴。除非他想让薛士俨空降襄阳。
定长心中是没一个适合的人选。
叹了口气他坐回椅子上,在眼前的这张文案上,他已批阅了整整四个年头的文书奏报,数以千百计的文书发下,无数道政令写下。在这里他能够感受到权利的滋味,所以他即使病重,也奢望着尽快好起来,而不是向北京写这支乞骸骨。现在,这张代表着湖广最高权力的文案依旧属于他。却让他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夏天时候病重的档口直接上折子走人多好,最多养好了身子为朝廷效力么。
打前明开始,这朝廷上的级大员,起起落落不都很正常的么。谁家没有一个爹娘呢?爹娘死了要披麻戴孝二十七个月,丁忧,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如果运气好的能摊上一个直系祖辈,就还要再来一回。定长自己也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暂时性回家养病有啥子不可以啊,他现在很为当初自己的决定后悔。
而眼下祸事临头,他想退也已经晚了。
湖南和湖北西边的宜昌、施南等地,绿营兵的筹集速度很慢,大清兵马围剿的败讯已经传遍了湖广,民间以讹诈讹,一些消息传得很离谱,直接影响到了绿营士卒的士气和队伍集结速度。并且在绿营筹集过程中,一些绿营兵军纪涣散,惹了不少民怨他十分恼火。也让他的这张文案上每天都堆起打各地而来的各种奏报,还有绿营埋怨地方官府不配合的塘报,就像山一样。尤其是信阳那边和襄阳府、郧阳府的文书【河南巡抚空缺,信阳有被湖北残兵占据着】,这些个地方的文书,不是报告民生激愤严重,搜刮过重、劳役过重,就是报告陈逆和地方贼匪的骚乱,兵祸惨然;或是逆匪如何如入无人之境、纵横往来间又破了什么州县镇集,焚掠得如何惨重,掳去了多少丁壮车马和物资,以及某些地方官员望风而逃或是城破殉难。诸如此类的文书,上面满是触目惊心的字眼,看得他都恨不得一脚把文案踢翻。
现在吴和卿死了,郧阳府同知、教谕都死了,只有落脚竹山的通判还没挂,定长的心思特别沉重,没有马上查阅翻看奏折,低头望着左手几上的香炉出神。
怎么,吴和卿也是一个知府啊!
一个婢女双手捧着一个牡丹瓣式银胎堆漆剔红的托盘,轻轻地走进书房。托盘上边放着一个盛着燕窝汤的青花盖碗和一把银匙。另一个婢女上前从托盘上取下来盖碗和银匙,放在定长左手边,然后把盖子揭开,一股淡香气飘出来。定长从出神状态中醒来,神色略有些疲惫,看了那碗燕窝汤一眼,随即端起碗拿起银匙,慢慢地喝了几口。
似乎是被燕窝汤滋补了一下有了精神,定长又拿过了一道襄阳送来的急报,吴和卿死了,整个郧阳府搞得一塌糊涂,不少地方都有乱贼崛起,并且一支支乱贼汇到了陈逆的手下,石亮来报陈逆的主力已经超过万人了。石亮在问怎么办?
北京传来的旨意,皇上是要确保郧阳无碍的,可现在郧阳府已经被陈家军攻略的七七八八,按理他们是要封堵住郧阳东返的道路的,但襄阳就他们这七千绿营、民勇,能堵得住实力大涨的陈逆吗?
关于此事,石亮还提出了要信阳残兵迅速南返,如果真的要襄阳出兵,那就让信阳兵与襄阳兵汇合在一处,合力与陈逆一战。还有汉阳协的水师营,然后就是抚标、督标剩余的部分,有多少就都向着襄阳增援来吧。
定长反而无法下定决心了。汉阳协的水师营是湖北境内唯有的水师,他的督标还有巡抚范时绶的抚标都还有一个营头,以及武昌城守营的中营,这是武昌汉阳地区仅剩的三营官兵,如果全砸到襄阳了,石亮再给打个打败仗,那陈家军一路直下武昌,他除了一死之外都什么也做不了。
定长拿起急报又看了一遍,还是不能做出决定。这石亮在文书上也根本没有写他打算怎么抵挡陈家军,这让定长如何放心?
石亮要的可是鄂北豫南全部的人马。
定长思索着,半天放下了手中的笔。不能草率行事,这事需要他跟范时绶商议了才行。
范时绶,湖北巡抚,范文程的孙子。
第一百八十四章 站笼中的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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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养心殿。△,
十月的天气,北京已经下了一场小雪,但西暖阁里热气熏熏,乾隆皇帝赤着头,精净的脑门在宫灯的映衬下亮亮发光,身上只着一袭蓝缎单衣的他都不觉得有丝毫的寒冷,一色明黄的盘龙扣带紧束腰间,显得精神极是充足。
“吴书来!”兴致勃发的乾隆皇帝眉飞色舞,缅甸明瑞军传来的捷报,就像大冬天里的一碗热腾温暖着乾隆的五脏六腑。西南边陲有战,中原腹心生乱,乾隆是很感压力的,现在明瑞在蛮结大破缅军,看了明瑞发来的捷报乾隆觉得缅甸已经不足为虑,他自己肩头上的压力顿减,对身边的太监说话声音中都透着掩不住的喜悦。
对于满清朝廷这是一个很好地消息。这消息陈鸣还不知道,就是他知道了,也不晓得自己的穿越已经引带起了几千里外一场战争轨迹的变动。历史上的清缅战争,明瑞确实在蛮结打了一个打胜仗,斩获数千。但那是在年底的十二月份的事。这场胜仗打完才两三个月,缅甸从暹罗抽调大军反扑,集结五万余人围攻明瑞,明瑞兵少无援,弹尽粮绝,这个傅恒的亲侄子,乾隆中期的名将很快就扑了。
可眼下十一月都不到呢,明瑞就在蛮结打了个大胜仗,报捷的文书上说毙俘七千,战果比历史上的还要大,这绝对是被‘蝴蝶’了。
中原突然爆发了大乱,根脚深厚如明瑞者,肯定是知晓的。这一仗真好比一针强心剂乾隆皇帝龙威大盛啊。
“奴才在!”首领太监吴书来应声而出答道。
“去把湖广、河南、陕西的奏折都拿来。”有了蛮结的大胜仗打底儿,乾隆也有心来忍受一条条的恶报了。吴达善带领的陕西绿营都到洛阳大半个月了,却还没能突破陈逆在彭婆镇的第一道防线乾隆很失望很失望。
湖广总督定长也是一个废柴。明明吩咐过他,要绝对保证郧阳,结果呢?陈逆在郧阳打的好不欢快,郧阳几十万流民难民一朝被煽动,大清朝的麻烦就大了。
乾隆明显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才看了几本奏折,脸色就晴转阴云,而且彤云越来越密布。
吴书来初调到乾隆身边时,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内侍,跟宫里里外外的小太监一个样,之所以现在能站到乾隆的身边,靠的是他的聪明伶俐、巧舌如簧和善于察颜观色,正是这三样本领才使得他从众多地位低下的小太监中脱颖而出,成乾隆皇帝潜邸时的贴身太监。
吴书来早就把乾隆的心思摸索个清透了,这位爷对于身边的人虽然不像先帝那样苛刻,却也绝对不像乾隆最向往的康熙那样宽容。见乾隆猛然变了脸色,人心里立马一惊,暗叫倒霉。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对太监而言是一点都不错,刚才还有说有笑、满腔喜悦,现在转眼间就要发怒,也是很平常的事了。可主子发怒,奴才两腿在颤栗,害怕却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吴书来和西暖阁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都只能低下头死撑着。
那边的乾隆无语了半响,之后重重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案上的摆设都“蹦”地跳了一下。
安稳日子过惯了,一遭历经这等民乱大事,很难让人心平气和。
……
郧西县城,满清的三角旗已经从城头坠落,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鲜艳的赤色红旗。
陈保广、陈保生、黄守贵三个陈家军埋下的暗子合力打下了人心惶惶的郧西县城,很轻松很轻松。他们先是派人悄悄县城里潜伏着,然后借着城内粮食日复一日的暴涨,掀动百姓闹事抢粮,把郧西县仅有的一点武力也吸引到县城里的混乱中,最后三人合力凑出了六百条汉子,一举拿下了郧西县。
郧阳府城陷落的消息已经传到郧西来了,大势之下,郧西县的大户士绅们不得不默认了县城被贼匪占据的事实。而且陈保广他们仨也不是要全盘通吃,只是收拾了县城里几家民愤最大的商贾大户,然后与其他的士绅大户达成‘和平协议’。
县衙大门外,这个平素里路人都不敢正眼观视的地方,此时却排列起了十多个站笼,每个站笼里面都囚着一个满清官员或官吏,各有招牌挂在站笼边,标示着他们原先的身份:知县宁刚,典史袁瑞怀、刑房典吏王桐,户房典吏周明元,等等……
十多个站笼,身份最低的是大牢里的两个狱吏,可是,不管是知县大老爷,还是那些说起来似乎很没地位的小吏,真实的社会里,这的人在郧西县都是有头有脸的角。
煌煌官吏被这般处置,真比一刀砍了他们都来得狠。那宁刚和袁瑞怀等人早已经后悔不失,要知道是受这般的屈辱,还不如学教谕许同飞,一刀了解了自己。
要知道,就在一个月前,这里站笼中的每一个人来到陈保广三人的木厂,后者就要恭恭敬敬的伺候着,笑脸相迎,笑脸相送。现在陈保广三之所以这么的作践他们,也跟之前手气憋闷有深深地关系。
笼外里三层外三层的老百姓们,一道道好奇、嘲笑、戏谑的眼光,就像是凌迟的刀片,一道道的割在他们身上。
满清,官员朝廷一百二十年的威仪,这一下是在郧西尽毁。即便日后陈家军撤出郧西县去,清军重新收复了郧西,建立起就有的秩序,那县衙官吏们的威风也别想在郧西县城中短日内重新立起了。甚至连清廷都跟着被嘲笑。
四五十个十二三岁到十四五岁的童子军持刀掂枪,军姿很不严整,他们是陈保广仨收拢来的流民难民中的孩子,有的直接就是孤儿。这些小孩懂得怕,知道怕,但他们对官府的怕抵挡不住吃穿的诱惑,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有吃的有穿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些人挺胸腆肚的站在站笼边。护着这十几个官吏不被人咬掉肉去。郧西县县城里的百姓可能还不敢彻底把脸撕破,但随着陈保广他们打下县城,城门大开,陈保广等人‘开仓放粮’,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周边的流民难民蜂拥而来,这些人里很是有不少对官府恨之入骨的。
陈保广仨要保住这些人的性命,因为他们预设的好戏还没有上演,要等到影响彻底扩散了,等到正牌的陈家军开进县城,举行公审大会,再要这些贪官污吏的命。
衙门大道另一头的一个小院落内,一个外表流里流气的人看着周边的一群人,做着最后一偏的吩咐,“词可都记住了啊。也不是要你们诬赖好人,那些当官的、穿官皮的是什么人谁都清楚。这些事没有发生在你们身上,但它们发生在了别人的身上,都是事实,绝对的事实。
记住了啊,一定要把气氛给鼓动起来,哭骂的都要跟真的一样,把火给我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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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如何吃大户()
郧阳府是个穷地方,可再用的地方也有家财万贯的~~~lā~了,这穆家是huihui。
穆春芳已经兴安府了,一块走的还有他的长子,但没人会甘心放弃自己的老家,他老婆还带着小儿子守在老宅,这要是乱起来,穆家不但老宅不保,连祖母和小少爷也要没命。
刘成山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到穆家大门口,看着禁闭的大门大刺刺的一挥手,两个童子军上前就去用力的拍起大门,高声叫骂起来。听到穆家是捐银子打义军的带头人,一群童子军是没一个耐烦这一家的。而且穆家再好的名声也没有恩德给他们,不然的话,那个领路的小孩,家里偃岔口只有五里地,一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怎么不见穆家救济他家呢?
穆福不敢不开门,外头的童子军已经威胁着要杀人了。穆福脸上堆满了笑,极恭敬的道:“各位小爷,不知上门有何贵干?”说着就拿过两个银元宝要塞到刘成山手里。
刘成山把手一样,除了官府他最烦的就是这些狗大户,脸上挂着冷笑,直说道:“找你们家老爷的。把穆春芳叫出来。”
“这位小爷,我家老爷,他去兴安了。”穆福心里有些忐忑,可又有些看不上眼刘成山他们。这就是一群小子,疯小子。可听到刘成山毫不客气的直呼穆春芳大名,这心刷的提了上,脸上虽然还依旧堆着一脸的笑。
“你家老爷没关系,只要金银财宝在就行。”刘成山挑着眉毛,身后一群童子军哄堂大笑,一群人举枪拨开了穆福就往大院里拥去。
穆福一见拦不住,在门口外急的是直跺脚。他被金银财宝这四个字给刺激坏了。
几十个童子军站在穆家大院子里大呼小叫:“叫你们管家出来!”
“有没有管事的?站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后院的一间阁楼上。年纪小小的穆均一脸惊怕之色的躲在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怀中。穆福从一路急跑的上了阁楼,见到穆家夫人的时候气都喘不过来了。将前面的情况说一番,穆福急问大夫人该如何办?虽然陈家军没有直接派人来抄家,只过来了一群小子。可要是应付不好眼前的这群小子,那过来的可就是大人了,穆家可就要遭大难了。
听到是一群童子军,穆家夫人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表明陈家军的态度了,没有掘断穆家根的意思。“要钱给钱,要粮食给粮食,只要他们不伤人就好。”
轰轰烈烈的大扫荡并不只扫着了穆家一家,整个郧西的士绅大户都榜上有名。恶贯满盈恶名昭彰的直接铲除,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