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乾隆报以多么巨大的希望,现在的他就有多么巨大的失望。
而且两江总督尹继善也转进常州这个死地了!
刚刚收到容保急报的时候,乾隆眼前一懵都要昏死过去了。
只是当乾隆出现在满朝文武众臣面前的时候,满清的王公大臣们都没有发现他们的皇帝有什么大的变化,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乾隆皇帝依旧浑身自信,威严无比。就不知道没有没细心地主儿注意到,乾隆皇帝几次宣召大臣奏对,时间都没有超过半个时辰;还有这个好颜色的老皇帝已经两个月没临幸嫔妃了,敬事房的《禁中起居注》可不是太过神秘的东西;也没有人知道乾隆皇帝的脸上已经在涂抹着胭脂……
北京城一次次商议商议,却拿不出确切的法子来解救常州。
这不是十二年前的黑水营之围,清军要面临的是战斗力强大的复汉军,而不是回疆的huihui。兆惠带领着三千清军能在相当艰苦的环境下抵挡五倍以上h军的进攻,丰升额却不见得能在五百门大炮的轰击下,带领着比城外的复汉军还多的清军兵勇死守上三个月。
何况北京现下拿什么来救援常州呢?
苏北清军吗?
打山东南下的清军部队有两万来人,李侍尧、容保也组织起了一支小万人的队伍,还有苏北的团练,这三四万人还要应付扬州的复汉军呢,如何能够南下常州?
之前堵在扬州城外的清军,在山东清军南下之后就已被丰升额抽调到了南岸了。
北京城的王公大臣们第一次发现他们的大青果已经变得这么脆弱了。堂堂大青果竟然凑不出一支人马去救援江南?
直隶的人马在被河南、山东两处战场牵制了部分兵力以后,剩下的已经全填进了江南这个无底洞里。甘陕山西的绿营则尽数扑在了河南,还有即将展开的汉中战场。偌大的北方,满清除了手中的京旗和草原、关外的满蒙骑兵,竟然再无力抽调大军……
数不清的八旗贵胄和官员士绅才第一次警觉——大青果已然变得非常脆弱,他们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亡国灭种的危机。
北京城里开始响起一个声音——调派满蒙马队。
满清相对于复汉军强大了许多许多的骑兵现在已经成满清上下很多人的心理依靠。不少人都不知道怎么的就形成了——复汉军之所以不敢大举向北就是害怕满蒙铁骑这一印象。在现在常州危机的时候,n多八旗子弟就下意识的祭出了这一大招。
而紫禁城则如同少了耳朵,根本听不到‘民间’的呼声。
呵呵,调派满蒙马队都是要用钱的,乾隆皇帝现下手中如何还有银子?“厘金之制,全国推行。”局势迫的乾隆皇帝在自己痛饮的毒酒之中再加了一碗砒霜。
今年赋税少了江南,北京城百万八旗的铁杆庄稼还不知道在哪里来呢。
而对于天底下的许多读书人来说,这些不出门就知道天下事的书生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将陈汉与陈友谅的大汉归类到了一起。
可能是同一个陈姓加上同一个汉王实在太具有诱惑性了。
乃至到了三月下旬的时候,陈惠陈鸣头顶都已经又多出了一个祖宗——陈友谅,鲁山陈氏也被传成了陈友谅的后裔。
天见可怜小南沟陈氏的祖籍在陈州,跟老家湖北的陈友谅五百年前也不是一家。
当然,谣言都是要有价值的。
那传言中可不是单单如此的宣说一个‘陈汉’,陈惠陈鸣就是陈友谅后裔这么简单。传言还很详细的分析了两个陈汉的战略,自湖广而越东南,当年的陈友谅也是这么选择的。还顺带的分析了当年声势浩大的陈友谅为什么‘举措一失,逐致土崩’,遂被朱元璋所灭。那就是陈友谅不惜民力,图赖武力。
“岂不闻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很多读书人都拽上了这一句话。将当年朱元璋的一战而胜,归类为其礼贤下士,延揽人才,团结了大批士林精英,群策群力。陈友谅失‘道’者寡助!
这些传言的最终目的指向何方,陈鸣一听即知。对于那些‘劳心’的人,他也只有:呵呵。
陈友谅成了陈惠陈鸣的祖宗,这消息在三月中旬开始没两天就传入了陈鸣的耳中,但他没有在意,鲁山的陈惠也没在意,还写了一封信给陈鸣,笑说自己倒是想认个枭雄当祖宗,但小南沟陈氏祖籍明明切切就在陈州,明末受战乱之苦始迁移到鲁山来,族谱上一应记载的都很清楚,可不敢再多个湖北的老祖宗。
结果陈惠这封信刚送到陈鸣手里没两天,这一谣言就不可抑制的在大江南北泛滥起来了。陈鸣后知后觉,再指示暗营去灭火时,已经晚了。
……
常州的战局根本没有一丝可变幻的余地,清军即使能派去个别身手高强的军汉突围而出,可整个江南之地,满清已经凑不出一支稍微有点力量的军队了。
复汉军水师营在骑兵团人马赶到前就攻下了已成弃子的江阴,苏州也变成了一座空城,在骑兵团先锋哨抵达苏州城外的时候,苏州城门还大大敞开着,董威大胆带队突进了苏州,迎头撞上的却是一班穿着绫罗绸缎的士绅富户,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帮拿着鼓乐唢呐的乐班。当官的已经全逃了。
苏州人正准备着‘欢迎礼’呢,怪不得城门口扫的干干净净,大门敞开。
然后就是太仓、松江,除了黄正纲带着一支水陆军盘踞的崇明岛还没有被插上红旗,常州之围后的短短六日中,整个苏南为之色变。
所以这次‘变色’对于民间的震动似乎也就一般般了,很平静的就渡过去了。复汉军再组织地方官府的时候,那些县里的积年老吏一个比一个积极。陈鸣就有种感觉,这场苏南地方对于复汉军的抗拒力减弱了。
陈鸣在常州陆续抽调部队南下进攻浙江,再有一部分抵进吴淞口,紧紧追到崇明岛的复汉军水师,在吴淞口一带跟清军水师战船大小打了四五回,并没有分出胜负来。水战局势竟然焦灼了!
过了十五,南下的第四师和守备一师的部队已经全取了浙江的湖州府和嘉兴府。
陈鸣没有看到江南士绅百姓的反抗,也没有看到救援常州的清军。北京城就像哑巴了一样,呆呆的看着常州被围的日子一一日一日的增加,就是不吭声。
于是,陈鸣炮打常州二十天,派出去的队伍将红旗插遍了整个苏南外跨了一个浙北,杭州宁波也兵锋剑指,眼看整个苏杭天堂之地都要落入手中了;没有等来水师营彻底压倒清军水师的消息,两边在长江口大战一次,小战四五回,还没分出来胜负;也没有等来满清的救兵,满清倒是在其他方向向复汉军发起了全面进攻和牵制,尤其是在湖南和两面受攻的汉中,却给自己等来了一个祖宗。
“殿下,段秀林家眷已经接出。这是其子段暄的亲笔手书。”
“让人给段秀林送过去。告诉他,明日辰时,我军就发起总攻。让段秀林想清楚了,千万不要自误。”
陈鸣在常州外待得够够的,对于常州城内的清军,从最早时候肖想的围城打援,到现在的直接开吃。
常州每天炮击,每天炮击,还有一次次的宣传战,复汉军已经夺取了哪里哪里啦,复汉军从不杀汉军战俘啥的,主动反正主动投降都有大奖赏啊,等等,还有隔三差五的佯攻。这样的日子也是要结束的时候了!
既然满清已经不可能救援常州,那就把这块肥肉早早吃掉吧。好腾出手来夺取整个浙江!
段秀林接到儿子的亲笔书信后满脸苦涩。
二十天啊,一个援军也没看到,还每日炮击不停,这让被死死地包围在常州城里的清军兵勇如何鼓舞的士气?
他们原有的士气经过那一夜的战斗,已经给复汉军打垮了,现在就彻底没士气了。
二十天的包围,每日的炮击和‘诱惑’,从第七天夜开始,每夜就都有缒城而出投降复汉军的清军兵勇了,据他们交代,城内的清军兵勇士气已十分低迷,也就是八旗兵的态度还挺强硬。陈鸣还让他们举着喇叭往城内吆喝,劝降。
丰升额在清军被包围常州城之后,就鼓动手下兵卒疯狂的在城内修筑工事和障碍,叫嚣着要将常州城变成复汉军的大坟墓,他们为此拆掉了一幢幢房屋。可现在的清军有打巷战的勇气吗?
段秀林脸色的苦涩更浓了,非是知道常州必属死路,他如何会跟复汉军接上头?
陈鸣跟段秀林这员满清老将联系上的日子是在常州被围的第十二天,段秀林也彻底的绝望了。他手下的兵丁多是浙江人,他的家人也在宁波,复汉军扫荡江南,当然不会放过浙江了。
所以段秀林向复汉军发出的信。
这样的举动当然是对大青果的不忠,可年纪已经五十有七的段秀林不能不想着自己一家子人,最最的是,他已经对满清丧失信心了。
在辽阔的北方大平原上,手中握着强大骑兵力量的大清或许还有跟复汉军一战之力。毕竟后者的作战放肆太过依赖于后勤运输能力了。但是在江南水乡,在水路运转便易的江南水乡,只要复汉军的火药储备不见底,他们就是无坚不摧的!
五百多门大炮彻底压服了段秀林。他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法子让复汉军在这短短时间里搞出这么多大炮的,造器神术——是的,很多人已经把复汉军迅速铸造大炮的法子叫做造器神术了,那真的是无比神奇。
但这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有着这么多大炮的复汉军在江南完全就是无敌的。
陈汉至少也能坐一个南朝!
甚至不仅能占南国,云贵巴蜀也挡不住他们挺进的脚步。陈汉不仅能坐南朝,他们还会是一个南强北弱格局之中的南朝!(。)
第三百六十三章 胜利就在眼前——()
垂死挣扎的感觉是一种痛苦至极的,就像一场无时无刻不再进行着的心灵拷问——后悔、内疚、羞惭、胆怯、恐惧,各种各样的情绪轮番的冲击着人的心理。死都比这滋味要好受的多。
段秀林在这场艰难的‘严刑拷打’中坚持了十二天,思想上的巨大转变就像外头一日复一日的炮轰,一**思潮流如同一**的炮弹,最后摧垮了他意志上的最后抵抗,然后他屈服了。而当他与复汉军第一次挂钩,当复汉军的消息被确切的送到他手中的时候,段秀林是用一种非常惊恐的眼神看着那个小竹筒。
小小一个竹筒不过几钱重,他却跟捧着千斤巨石一样,那凉凉的小竹筒更像炙热的岩浆‘烫’的他手都要变焦了。
躲在自己的卧房,段秀林那一夜一分钟都没有闭眼,他一次次伸手碰向小竹筒,又一次次如同触碰到了炽铁,飞快的缩回手来。
陈鸣都不知道,段秀林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人足足消瘦了三四斤,两只眼睛跟上了烟熏妆一样,还布满血色。段秀林一度都十分期望自己的‘鬼鬼祟祟’能被丰升额他们发现,然后毫不留情的砍掉自己的脑袋。复汉军看在自己一条命的份上,也绝对会保自己的儿孙无恙。
可是精神一直在燃烧的丰升额根本就没发现他的‘不对’,一直在指挥人拆卸房屋,修筑街垒街堡。
而被丰升额指派来做他副手的安明更是一个撑不住事的废物!
重重地压力还没有把段秀林压垮,就先将安明从精神上打垮了。
当然,段秀林的的副将安明没有对复汉军‘屈服’,因为他是满军旗人,他老姓是瓜尔佳氏,在这一点上他不能不坚强。
可安明付出的代价却也是巨大的,段秀林后来几乎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安明了。这还是那个‘人皆称其操守’的瓜尔佳·安明吗?
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披着安明肉皮囊的厉鬼。
段秀林忘不了安明这些日子里‘办’死的浙军士兵,其中两个只是因为士兵半夜里起来撒尿,尿急的人没有向值夜的人要牌子,然后两个人又不巧的被安明撞了上,被安明当着西瀛门浙军小万人的面,用军棍活活的打成了两滩肉泥。
段秀林还听说过安明房里夜间抬出过女尸,且不止一具。
丰升额将军麾下的军中是不会有女人的,可是常州城里还有女人。大部分的常州人在开战前就逃离了这座城市,但总有一些舍不得离家的常州人留在了城内。
然后这些日子里这些人就遭殃了。
安明房中抬出来的女尸并非只此一例,整个常州城中也不止只一个瓜尔佳·安明。丰升额手下有一千八旗新军,东门外战了一场,现在还有八百多。再有杭州旗兵三千,还有军中那么多的旗人武官。而且做下这等混账事的,也不止只是只有旗人。
这种现象被段秀林告之了陈鸣,因为这是城内清军士气低迷、人心混乱的最直接表现。陈鸣回的信中用一句话概述了这种情况:临死前的疯狂。
这是人性的丑恶。大破灭来临前的疯狂。
别看今天闹得欢就怕以后拉清单。这种人不管满汉,日后即使投降,也要一律处斩。
“呵呵,军门大人这是突然悟道了不成?竟然……”安明第一眼就看出了今日的段秀林的不同,他整个人身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军人气,这怎么可能?
段秀林少年从军,军伍中摸爬打滚四十年,军队的杀气,军将的威仪,已经刻入他骨子里了。
可现在的段秀林看起来就仿佛一个居家长乐的乡绅员外。
段秀林看着安明笑了笑,很无害的笑。
“竟然像个……乡间富贵人。军门大人这是……”安明非常意外,非常非常意外,他真的以为段秀林是悟透了什么人生大道了呢。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大变了模样?
段秀林眼睛看着安明,流露着一股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感情,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但他已经想透了。也知道做事儿还是要‘斩钉截铁’的最好。“乡间富贵人?得你的吉言,老夫余生能做一乡间的野人,就足矣。”今日过后段秀林也就要告别战场了。能够一家人的活在复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