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这一刻他的骨子里在涌动着一股深深的惧意。“你们,你们……”你们这是联手了?鲁山县三个官阶最高权力最大的人联手了。陈惠再傻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整个人如是坠进了无底深渊。
陷阱,假象!常瑞这一俩月里对自己的好,全是蒙蔽、麻痹自己。
“你们想吞了我整个陈家——”不然不足以解释为什么他们三个会全部联手。那李天河背后靠着李州同,岳文海时期也要给他礼让三分。“怪不得,怪不得……”陈惠发泄式的挣扎着,痛心疾首的挣扎着,自己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他恨自己!
李天河,李钊!李典史背后的李州同才是真正的大人物,才是与常瑞联手的那个人吧!
“押下去!”常瑞挥了挥手,如同弹去一点渺小的灰尘。
“把他的嘴堵上!”黄杓这只狐假虎威的狗在落井下石。
而李天河却用一种比较平等的眼神看着常大老爷,“县尊大人,这接下来的陈家……”
“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由我等宰割。何必操之过急,显得一副恶吃相?慢慢来。”
常瑞的位置可不同于李天河,铲平陈家。李天河李钊是躲在幕后的。外人只会看到常瑞狠辣无情,把一心为自己效力的陈惠全家给端了。这影响力可是绝对很坏的,不说随后的日子里高家会把自己视为死敌,就是鲁山县其他大户呢?县衙里的衙役和小吏呢?不把这个恶劣影响压低到最小,今后的鲁山县谁还会为自己死心效力?
所以在吃相上,常瑞必须把自己表现的‘文明’一些。反正肉已经焖到了锅里,谁还能把锅端走不成?
一旁站在但始终没有说话的哈图,两个眼睛里闪烁的全是耀眼的金光。陈家接下来的命运已经是被钉死了,陈惠要砍头,陈鸣、陈聪等人要发配,陈家的一堆婆娘倒是能活下命来。这中间可以上下其手的机会太多了。常瑞、李钊当然拿大头,李天河能拿小头,这件事中他出力甚大,常瑞和李钊的日常联系全凭他从中牵线。黄杓则就是和捕头老周、户房的江阳,刑房的冯头儿,一个级别的了,还有俩师爷和自己等人,都可以尽情的拾漏。只要有本事!
哈图家境并不怎么样,他家是一个标准的旗人破落户,上头每月发的粮饷还了利钱后只能强强雇住吃喝。所以在常瑞谋得了知县一职会,哈图跑了过来当长随,也可以说是历练。
哈图对金钱的渴望甚至比常瑞还要剧烈。这一两个月来他作为新知县的外甥兼长随,当然从鲁山县的各方各面化到了不少缘分,但几十两银子的小利,根本就满足不了哈图的渴望。甚至从另一个方面说,这几十两银子反而更刺激了他内心里对金钱的贪婪。
“舅舅能搞个几千两,我也要扣出个三五百两!”
在哈图心中,这种对金钱的渴望已经远远不是解决家庭经济危机那么简单了。而是单纯的对财富的一种贪婪!
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当下午时分,陈惠在户房里的三个心腹全被拿下,刑房里也有两个人被拿下,一块被囚的还有十多个衙门的白役,事情就再也无法保密了。
陈惠出事了。这个怎么瞧都是知县大老爷心腹的陈大爷,能拿出上万两银子来跟宝丰关家放对的土门集陈氏,怕是要倒了!
真真的一石激起了千层浪!石破天惊的效果。
鲁山县衙内怎么议论纷纷,惊诧莫名,那就不用去说了。只说消息传到陈家,正等着儿媳妇回来的高氏完全懵了。
“夫人,这事情要赶紧通知少爷啊。不能让少爷带着少夫人回县城啊。”
“还要赶紧通知舅老爷……”
陈家炸开了锅。高氏慌张无措,但总算陈家还有头脑清晰的人。管家首先说道,刘武老爹跟着补充。“对,对。不能让少爷、少夫人回城,不能让他们回县城。”
“老刘,你立刻带人去,赶紧去。”
“慢着,你戴上枪。刘妈,去我房间床格子里把那两把枪取来,还有火药和弹丸。”
“管家,你再叫个人来,立刻到鲁阳关给舅老爷送信……”
高氏说道这儿,头脑总算冷静了几分。“还有,去打听打听老爷怎么样了。人给关在哪儿?究竟是犯了什么法?是谁在找我陈家的麻烦!”
高氏心里很彷徨,她知道陈惠这个差事,一旦犯了事,那就是要人命的大事。全天下的衙门都是如此,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做衙役的,谁要是犯事了,十有**就会掉脑袋。但她现在不能自己乱了章法,不然府里的下人不等陈惠被判罪论处,人心就先一步散了。
这事儿还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土门集。陈惠犯事了,土门集陈家还想有的好么?
陈家大宅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下人们退下了,高氏瘫坐在椅子上眼泪不停地流下。怎么就天塌下来了呢?明明好事就要来到,乖孙就要诞生了,怎么天就塌了呢?
高氏心里空空的,嘴里发出无声的呜咽。如果允许,她整个人都想崩溃掉。
第四十章 羊肉和骚气()
这时距离县城只有五里地的陈鸣一行,正在慢悠悠的向着鲁山县前进。他们大清早就出发了,现在太阳都西下了,还没看到县城的大门。速度之慢可想而知了。
但用陈鸣的话说,速度能有自己的宝贝孩子么?跟李小妹肚子里的儿子/女儿相比,速度么?它不。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褥子,车壁四周全部挂上毡毯,可伸缩折叠的小桌子四角也给包上了,这辆马车是陈家专门为李小妹赶制的,里面添加了许多来自陈鸣的‘先进思想’。但是他真的不懂怎么造四轮马车的转向差速器啊。陈鸣知道那玩意是前俩轮子一个车架,后俩轮子一个车架,中间有跟立轴搭扯着,可他也只知道这么多。
所以四轮马车对于现在的陈家还属于一个有待解决的攻坚难题,陈家为李小妹的配备的这个马车依旧是两轮的,只不过由两匹马来,所以造的更宽更大。
此时的陈鸣根本不知道自己老爹已经被关了,也不知道自己便宜老娘都要崩溃了,正抱着肚子圆大的媳妇在马车里说说笑笑。常瑞这一两个月的表演实在太成功了,陈鸣最初时候对他明明抱有很深的偏见和警惕性,可现在全都不见了。
人啊,就是见利忘义!
陈鸣说起来可是日后要造反的人物,后世而来对他对满清那么多的恶意,对八旗子弟那么大的不屑和鄙视,在常瑞表现出‘萧规曹随’的态度后,在常瑞将他便宜老爹视为心腹之后,在陈家的利益不仅没受到丝毫的伤害,还有进一步加强的时候,陈鸣脑子里对常瑞的警惕和偏见就哗哗的大雪崩了。以至于这个时候,他俨然将常瑞当成一个毫无威胁的存在了。
所以,人真的是会见利忘义的,而陈鸣的道德水准,也真心是够呛的。
陈鸣的欢笑直到遇到打马奔来的老刘,便宜老爹被抓了!!!
一种类似于天塌了的空虚感,和一丁点都没有的安全感陈鸣这一刻整个心都空了。继而就是无尽的悔恨,自己怎么就对常瑞放心了呢?怎么就有一种把这个龟孙八旗子弟当自己人的思维了呢?
发泄似的对着车厢一拳砸下,皮开肉绽,鲜血在车厢上印上了一点红。
老刘对一些情况并不知道,陈惠为什么被抓,是只他一人被抓,还是整个小团体都被抓了?是谁动的手?不可能是常瑞一个人干的,他来鲁山毕竟时间短,只是站住了根脚,却还没扎下根基。如果只是常瑞一个,他要动手,消息都不见得能保全。
“我进城去,你们立刻回土门集。刘武,你赶快回去报信,然后去小南沟招呼下你哥。把眼睛都给我放亮了,干谁作死,就让他去死。”
陈大伟、黄子聪两人陈鸣一个不准备带回去。他们两个拼起命来是一把好手不假,可县城里衙役捕快几百人,岂是两个人就能起到作用的?
“刘武,记得回去了通知一声陈岗。他好歹是个秀才。”
陈鸣现在的身份,没了他老爹,他甚至都见不到常瑞。可陈岗可以啊,陈岗至少有个功名。
“相公……”李小妹泪珠子哗啦啦的掉下来。
“放心。天大事儿,也压不垮咱们陈家。”陈鸣脑子里清醒得很,他不明白常瑞为什么把矛头指向了陈家,但是陈家现下的力量,就鲁山县的实力,还真的压陈家不下。但那样一来,陈家就只能在造反的大道上策马狂奔了。
陈鸣现在当然不想反,陈家的银子还没赚够呢,物质储备更没有达到他的心理底线。现在反了,是很有种找死的赶脚。
他也可以不进鲁山县,高氏的意思就是让他尽快的回土门集。但老爹被抓了,当儿子的怎么能夹着尾巴跑回老家?那还是为人子么?
现在陈鸣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但他头脑清晰后有一个很好的习惯,想坏事,就从最坏的角度去考虑。陈二宝现在还在土门集,那里的安全不需要多担忧,没必要急着赶着的把老婆送到小南沟甚至更远的地方去。
陈鸣现在必须去县城把一些事情打听明白了。
那常瑞要吃掉陈家,抄家并不是最好的法子,一点点把陈家的现银给榨干净,才是最好的最有收益的法。他回到城里去,短期内应该不会有危险。相反,他的出现还能让常瑞放下心。
因为这才是人最正常的反应。
陈家是靠着主脉在县衙里的打拼发家的,即便现在陈家生意已经做遍了整个豫西。骨瓷的名头不仅在河南有了两分响亮,在湖北市场也开始出现。但陈家的根基还在于陈惠!现在陈惠突然出了事,陈家人当然要全力以赴的捞人了。陈鸣作为一个儿子,这个时候回到县城里,托关系,东打听西打听,甚至向常瑞一次次的上供,才是最最正常的处理办法。如果陈鸣不去县城,反而跑回土门集去,就不仅坏了自己的名声——身上估计会被贴上‘不孝’的标签,还会让常瑞心生警惕,把目光过早的转向土门集!
陈鸣这时跑回土门集,谁都不会认为陈鸣是要乖乖的缩到土门集,坐以待毙。只会认为陈鸣是准备发动陈家全部的力量来捞人,或是来闹事。在过去时候,县衙要是铁了心要办哪家豪强,并不是没碰到过疯狂的主儿。
最后搞得县太爷虽吃下了羊肉,却惹得一身骚。而现在的陈家,明面上的实力绝对是鲁山县排名前五的豪强家族。
县衙里,常瑞接到了陈鸣进城的消息后,倒也松了一口气。他毕竟刚刚上任,才上任就出大事的话,对他未来的道路也是有影响的。“呵呵,李典史这下放心了吧?陈鸣,富贵子弟也,不到万不得已焉敢破釜沉舟?”
“本县只是把陈惠抓了起来,大堂都没有过,判决都没有下。陈惠犯下过多大的事儿,能让陈家就这么的便认为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常瑞是看过陈惠的卷宗的,说真的,陈惠做的很有分寸。给陈家遮风挡雨十几年,从没出过大篓子,做事情手尾干净利索,处理得当。那江阳别看年纪比陈惠还大,在衙门的时间比陈惠也要长,做事的能力和手段却远比不上陈惠。
第四十一章 该做的!()
“你这傻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还回来干嘛?!”
城南的陈家大宅已经被阴云彻底笼罩,陈鸣赶到家的时候,整个宅院静悄悄的。母亲高氏坐在正堂,手中的帕子都湿透了,边上还有他的老岳父。
李秀才也是愁眉不展的。昨天还如大山一样牢靠的亲家,今天怎么就倒了呢?李秀才很担心这种事连累到李家,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别来陈家。可人从来都是感情动物!
李琨和李家的将来,李老头很牵挂;李玥却一样是他的孩子,李老头一生没啥大本事,疼孩子这方面却很真诚。不分男女,都真心的疼爱。所以他现在坐在李家的正堂里。
“娘,自己老爹有难,做儿子的岂能避而逃之?儿子要那样做,还算是人子吗?泰山大人,您说是不是?”陈鸣脸上挂着笑,笑的很真诚。就像刺穿了云层的阳光整个正堂、整个陈家宅院密布的阴云开始消散。
陈鸣的话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那是种给人和信心的风采。高氏从儿子话中听到了自己可依靠的臂膀,李秀才从女婿的话中听到了坚定不移——那种老天塌不下来,因为我顶着呢的决绝。
李秀才赞许的笑了笑。他因为女儿敢硬着头皮趟这趟浑水,当然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给的是一个贪生怕死,危险时候连爹娘都不要得混蛋小人了。而且这女婿很稳妥的将老婆送回了老家提心吊胆为女儿担忧的李秀才心情甚好,甚好。
“娘,究竟是谁跟着常瑞下的黑手?要把我爹丝毫风声不漏的抓下,可不是一个刚来乍到的常瑞能做得到的。”常瑞抓陈惠,至少要有拿得出手的把柄。没有鲁山本县势力的帮助,就常瑞眼下的力量,想查出把柄又半点不被陈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是李天河那畜生。还有黄杓、江阳、捕头周天艺,刑房的冯章。”高氏说起这些名字来,咬牙切齿。
李秀才的脸色生硬生硬。他通过县里教谕的关系,了解了一些县衙的消息,陈家通过自己的老关系也知道了经过,陈惠被请君入瓮,他手下的几个心腹全被常瑞拿下,手段真的狠辣无比。
“那狗官是准备要你爹的命,要整个陈家的命!”
李天河,那背后就是李钊李州同了。陈鸣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在回县城的路上他已经想了很多。眼下的陈家,扯起造反是找死,但要是落草为寇呢?那就是另一说了。
陈惠在县衙,现实世界也不存在什么劫法场,陈鸣敢自己打进县城,杀进县衙,只要不把常瑞这狗东西当场给宰了,那就算不上杀官。常瑞就是向往上报说陈家反了也不会得逞。陈家只是‘落草为寇’,谁要是看常瑞不顺眼,还能在那四个字前挂一个‘官逼民反’!
心理面已经在做着这般主意的陈鸣还会没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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