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写个折子,交我过目。此事需报于皇上知晓。”高晋的声音里都带着三分虚脱。这样的折子抵到乾隆面前,那完全就是高晋自己的怯战的‘借口书’了,乾隆即使也会为这一‘事实’震惊,也定会对高晋大感失望和不满。做出这个决定对于高晋来说,是很不容易的。
但高晋觉得自己只要能保住一条命,那就比定长要强。反正高家少了他也有别的顶梁柱在。
幕僚撰写了一份奏折后,高晋看了一遍,自己亲手抄拟了一份,交给人快马报于北京。然后整个人回到睡房的时候,就恍如大病了一场,浑身的力气、精气神都被抽走了,神色浑浑噩噩。
失去了权利的官场之人就是如此。特别是高晋少年得意,平步青云,权倾一方几十年,骤然放弃了官途,放弃了权利,人顷刻间就衰老了好多。
天下间没有人知道,这一天两江总督,兼江苏巡抚,兼漕运总督高晋,临阵做了逃兵。全天下人的目光都看在安徽、河南、江苏、山东四省交界处的徐州。
五天前混元教义军用穴地之法炸塌了宿州城墙,攻破了宿州城,现在大军直进徐州。这个时候的徐州城是在黄河的南岸,弯曲的黄河水在徐州城这里扭了个‘几’字,那‘几’字兜在中间的地方就是徐州城。清军打河南战场调集的步骑兵也追到了义军的背后,其中的马队更是早早就与义军展开了战斗。
黄正纲在安庆复汉军北进合肥的情况下,依旧抽调了三千人北上,还有黄河对岸的山东绿营民团,背后杀到的河南清军,清廷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在黄河边上一举将混元教义军剿灭。
高平山得到陈鸣命令,全力牵制皖北清军,他自己亲自提兵打桐城北上,攻占了庐江,直逼庐州府城合肥。可是这一路之上行军迅捷的复汉军却一门大炮也没携带,高平山杀到了合肥城下也只能对着城池内外的清军束手无策。至少短期内他打不下合肥。
现在南京的复汉军与对面的清兵处在一个暂时‘均衡’的态势,扬州、高邮的的复汉军也是如此,甚至安庆和豫西将军府扣除了郾城战场外的全部战斗,都处在一个暂时‘均衡’的态势。复汉军整个体系里,就只有郾城的大军和九江的陈永生部,在现在这个时候还与清军在激烈战斗之中。
郾城的战斗没什么好说的。整体上复汉军占着很大的优势,清军调集了大批兵力去绞杀混元教义军,而且郾城战场清军的后勤补给也没有了,军心士气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复汉军的左副都督陈二宝,不分日夜的指挥着队伍对着清军的沙河联营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炮声轰鸣。
当然,这样的进攻也不是不顾惜士兵死活的死冲硬打,而是凭着优势兵力和炮火力量一点点啃下清军沙河一线的一座又一座营垒。郾城战场的清军的人数并不少,而且处于守势中,有着一定的优势。但复汉军的优势更大,尤其是飞雷炮和近战搏杀,穿着甲衣的复汉军太有优势了。
所以,郾城战场上胜利的天平在一点点向着复汉军偏移,只要河南战场其他各部清军腾不出手来帮陈辉祖一把,郾城战场的清军是败定了。就是损失有多大的问题。
虽然陈二宝的攻势在陈惠眼中一点也不犀利迅捷。他调集两万大军到郾城,图的可是一个迅若雷霆般的速胜,然后大军就可以趁着清军露出的缺口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扫荡了陈州城,牵制归德的清兵,进一步为混元教义军的转移制造有利条件。结果陈二宝根本没做到。郾城之战被他打成了磨叽仗!
复汉军各部战场中只有九江之战处于绝对的劣势。清军兵分两路,一路拿下了北岸的黄梅,另一路在瑞昌登陆,一路东进,迫使兵力不足的陈永生先后放弃了城子镇和瑞昌县城。
鄱阳湖内,临靠着梅家洲的一个湖湾中,被复汉军收拢来的,成百上千的船工、木匠正在这里辛勤劳作着。这里就是复汉军设在鄱阳湖中的造船厂了,除了往来送用料粮食的运输队外,禁止人进出。每一组船工木匠大师傅都有属于自家的任务和船坞,如限时完不成造船任务,他们白白劳动一个子的工钱也拿不到。进度拖延过后,还要受惩罚。如果木料被烧,或船只质量有问题,人都处死。严厉的法度是催动造船厂准确人数超过三千的船工木匠辛勤劳动的鞭子,是一艘又一艘有质量保障的内河战船接连下水的保证!
复汉军把这些船工木匠和造船师傅从武汉、安庆待到九江、湖口,从扬州、南京送到九江。湖口,为的可不是让他们磨洋工的,而是要确确实实的出效率,见到战船下水。
“五天,最多五天。南京过来的水兵、船炮已经到了彭泽,用不了两天咱们的水师营就成立了。”九江的知府衙门里,陈永生对着下方一帮带着硝烟气的营官兴奋的说道。
九江造船厂已经成立两个月了,几千工匠和复汉军沿江收集来的船料、桐油、帆布、绳索等等,这可是一个巨大的负担,甚至于九江的复汉军面对上游清兵的进攻,兵力不足,也是因为相当一部分士兵被拖在造船厂的缘故。
现在两个月的辛苦终于换来成果了。水师营就要成军了。杨世金、陈岱和许友若带着两三千转职为水兵的水手船夫,以及数百门大小船载炮,和的弹药,已经进到了彭泽马垱。最多两天,南京过来的水兵、船炮就都能到位,之后三天的时间足以让水师营成军。
然后装备着六十艘大舢板的水师营主力,就能配合着十二艘一个月前就已经下水的快蟹船、长龙船,横卷长江水道,把江面上配合着湖广、四川的清军一块杀到九江来的那数百艘杂船一扫而光。
陈永生自然感到振奋了。水师营成立,造船厂肩负的重任就能卸下了七八成,他布置在造船厂里的两个老营,就能抽调来战场,顶多再还回去一个新兵营头。手中的战力会有一个明显的提升,两个老营的生力军啊,他当然精神亢奋。虽然水师营的统辖不会归到他手中,在解了九江之围后,这批战船还要迅速回到南京一线。
梅雨季不会一直都在,等到雨水停下,江南的大战也就要上演了。复汉军横跨江南江北,可却不得不战船助阵。
大舢板,梭型,桨十二人,柁二人,头篙一人,炮手六人。炮置船首尾,旋而发之。速度疾快。
长龙船,桨二十人,橹四人,炮手八人,载一大两小船炮。速度要慢上很多。
快蟹船体积最大,长及七丈,桨三十人,两桅,一大一小,橹八人,头、柁各二人,炮手十二人。载两斤炮、三斤炮各两门。
有了这水师营,陈鸣和复汉军,如虎添翼。(。)
第二百三十章 穷途末路()
一盏油灯,黄豆大的火光,照亮着半间卧房。?? ??
头发已经大半银白的李老汉坐在床头,手中烟杆烟锅里的烟丝早就烧完了,李老汉那紧紧地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他额头上的皱褶很深,皮肤黝黑,年纪已经六十多岁了,时间抽走了他的强壮,但李老汉的精力很不错。在九江造船厂里,他是负责长龙船的两个大师傅之一。
在床的另一头,坐着李老汉的大儿子和三孙子,这两个人是传承了李老汉脑子里的造船知识的下一代李师傅和下下一代李师傅。如果不是复汉军,李家的小日子过的多么舒坦啊。靠着这门手艺李家人吃喝不愁,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可吃喝不愁已经是多少普通百姓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是复汉军改变了这一切。他们的到来让李家祖孙三代,不得不走进船舱李家的祖孙三代不得不为他们效力。李老汉在造船厂里俩个月拿到的钱财比往年两年拿到的银子都多。就是他的三孙子,一个最普通的船工,一个月也有两块银元。
可是这钱,李家老少三代人,都觉拿的烫手啊。
复汉军能在九江坚挺多久呢?日后朝廷卷土重来,如李家这般‘从贼’者,那就是大祸临头啊。特别是复汉军的水师营成军,来日必会杀去江上,这场大战要是失败了,呵呵,李家这般船工木匠家庭的罪过还算不大,但那可能吗?
从湖北杀过来的船只都是些什么船啊?民船、渔船,看似有几百艘,黑压压一大片,真的打起来,就九江船厂下水的战船,撞也能撞碎掉一半。
复汉军对于时间和质量要求很急,船料也让尽可能的选良材好料用。比如木桅用端直杉木,人家是长不足则接,其表铁箍逐寸包围。复汉军这边是太长了话,截掉;梁与枋樯用楠木、槠木、榆木、槐木。樟木不用,因为樟木里头有一部分是春夏时伐的,会有粉蛀;栈板本是不拘木料的。复汉军则要求尽可能以楠木、柚木,极端的浪费。
李老汉感觉的出来复汉军的紧迫,他们这般挥霍使用自己打武汉和九江缴获的船料,那明摆的就不是长久的样儿。这又怎么能给李老汉者信心呢?
“不得妄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老汉终于说出了这四个字。通风报信的事儿,风险太大,李家不能干。“复汉军一直把咱们关在船厂,还定下酷法,为的就是保密。战船的消息别人可以暴漏,咱们不能去做。”
九江船厂里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有人在鬼鬼祟祟的搞地下工作,最初的时候船厂里的船工和木匠就有几十人被牵连,有五个人在搞事的时候更是被当场击毙,剩下则被复汉军全部带走,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但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消停了几天后,却再度活跃了起来。复汉军对官场的监管已经十分严格了,可就是抓不住那些人的根儿,将之一网打尽。
现在复汉军水师营成军,水战眼看就要打响,那些鬼鬼祟祟的暗影也跟过年一样,异常活跃的蹦跳着。李家三人全都收到过纸条或背后传话一类的东西、把戏,随着水师营的成立,这些个船工师傅们每一个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作为船厂里一等一的大师傅,李老汉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今天吃过晚饭,他大儿子、三孙子找上门来,谈论起这个事情,二人却已经被‘朝廷来日怪罪’六个大字吓破了胆。
老实本分的中国‘劳动人民’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钓鱼执法’这四个字,万幸啊,李家人没有被钓走。
当复汉军的水师营驶出湖口的时候,没人知道,九江船厂里,一场清洗也在进行中。
那些吃钩的船工木匠,陈鸣倒不至于把他们全杀了,但他们身份只能从工人变成了劳改犯,很是为复汉军了一笔开支。
也大大震慑住了人!
水师营的存在只是一个开头,复汉军要往来大江上下,如论如何也少不了战船。陈鸣还需要第二个、第三个水师营,将来更需要能纵横大洋的战舰,九江的船厂还需要存在下去。
事实上,‘钓鱼执法’算是一个杀威棒。狠狠杀了杀这些船工木匠大师傅们的傲气和心劲。
陈鸣要的是能纵横大洋的风帆战舰,可不是中国传统式的福船。他也知道,造船的技术需要一天天的积累,可更的一件事是要造船的匠师们的技艺不停地去进步。否则任由他们抱残守缺,那进展可跟不上陈鸣的期望值。现在的这一幕‘大清洗’,就是给的船工木匠大师傅头上悬赏一把刀,身后加上一根荆鞭,时刻提醒着他们的‘卑微’。
……
“轰轰轰……”
横宽不超过五里的江面上,双方数百艘大小战船交织在一起,完全是以民船为战船的清军,面对大舢板船、长龙船和快蟹船轰出的铁弹、霰弹,根本没有抵抗之力,也没有反手之力。
开始的时候清军还想仗着船多势众,仗着自己处在上游,顺江而下速度有优势,打算贴近了跟复汉军水师营打肉搏战,或是用火球、火油烧船,但是复汉军火炮和手榴弹让他们的想法化作了虚妄。虽然清军最初时候的猛打猛冲也确实让当头的几只大舢板船受了点轻伤。
清兵射出的箭,放出的枪,还有丢出的火弹,都给那几只大舢板造成了伤害。可是这点伤害还远不能造成大舢板船的沉覆。而大舢板船上放出的火炮,每一炮都能很轻松的扫清一船清兵。那些民船船板薄弱,只要被霰弹命中,无不成为蜂窝一样。
……
在水面上大反击的同时,陈永生自船厂里抽出一直驻守那里的两个营的兵力,现在的船厂,一个更换的新兵营就足以照顾周全,还外加拿人。
而两个营头的生力军加入到长江南岸——九江府的战场之后,外加一块被杨世金他们送到的三十门火炮和充足的弹药,呵呵,清军立马就hold不住了。
几十门大炮使着劲的猛轰,像是要把自己之前一个多月里受到的郁闷全部发泄出去。
连连的炮声映红了南天的半边天空,爆炸声从不远处的赤湖传出来,阿尔雅江是心痛如绞。赤湖是清军在城子镇之后向九江进攻的主要战场,之前的时间里他们废了多少心血才逼的复汉军一步步退出赤湖地区,可现在清军却如此轻易地丢掉了它。
靠着大炮助阵,复汉军在陆地上的战斗完全有如神助,轻松的打破了赤湖东部清军的防线,然后战火就被他们烧到了赤湖的西面。阿尔雅江眼下已经是欲退不能了,江面上的战斗结果还没出来,但他能够想象的出,这对清军十分不利。
如果他现在选择后退,待到复汉军的水军打赢了现在的战斗,封锁城子镇,兜袭富池镇,阿尔雅江的队伍那立刻军心涣散了。因为没人愿意去翻越那连连小百里的大山,逃去兴国州。
现在太阳已经偏西,黑夜里混乱并士气低沉的大军,被水战失利的败讯一惊吓,队伍就真的能完了。他只能盼望着陈永生也能顾忌天黑不便再大战,好歹将今夜给拖过去。
“军门,军门,徐家嘴丢了……”
然而战争中怎么能一厢情愿的往自己好的结果去想呢。黄昏时分,阿尔雅江连接到两个坏消息,先是火王庙后是徐家嘴,清军在赤湖以西地区的防御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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