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是赤子之心了,”赖云烟闭着眼睛轻轻地道,“瑾泓,我们再能欺骗于世,也不能欺骗自己。”
活到她这份上,如果自己都不能对自己坦承,那么就真没什么意义了。
“如此,为难的也只是你自己。”魏瑾泓笑了笑,伸过手给她掖了掖被子,“不过你喜欢,那就按你的法子来。”
赖云烟含糊地笑了笑,这一次,她真的睡着了。
要说这几年没有改变,还是有改变的,那就是渐渐地也忍受得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了。
不爱他,不恨他,时间久了,他像是一个熟悉的朋友,说不上好与坏,但能说说心里话。
也许处得好了,等到后面的路程,他们还能携手并肩,各自为对方挡挡灾,活到最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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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兄,大嫂。”这日一大早,在启程之时,魏瑾荣与魏瑾勇过来请安。
“长兄,”请安过后,魏瑾荣肃了脸孔,与魏瑾泓道,“伯昆叔有事与你一谈。”
“嗯。”魏瑾泓挥袍起身,扶了赖云烟与她一道。
“妾身也去?”赖云烟柔声与他道。
魏瑾泓点了头,扶了她出了帐门,只得眨眼,二十来步路就到了祝家族长祝伯昆的帐蓬。
这时祝伯昆帐内已经有族人迎了他们进去,年长魏瑾泓不得几岁,但辈份委实高魏瑾泓于一辈的祝伯昆看着他们夫妻笑道,“这次可一道来了。”
说着,对着浅浅一福就微笑不语的赖云烟笑道,“贤媳,可盼得你随瑾泓来了。”
赖云烟搭着魏瑾泓的手在下首坐了,落落大方地与祝伯昆道,“我在家里头都听瑾泓的,他让我来我就来,伯昆叔要是觉着哪日想见着小辈见不着了,问他的不当之处就是。”
说着,嗔怪地笑蹩了魏瑾泓一眼,怪他管得闲事多。
魏瑾泓闻言微微一笑,朝祝伯昆看去。
他这妻子不比旁人,背后有着赖任两家,现今宫里头,赖家女还生了个皇子,皇帝在她走前还给她封了一品的诰命,现今在祝伯昆面前做得姿态足一点,也无大碍。
“这嘴”祝伯昆哑笑,“跟你舅父一模一样!”
他不断地摇着竖起来的手指,笑着道,“今天听到你这翻说话,才知你血脉里还真是流着任家的血。”
“哪敢担当起您的说法,”赖云烟笑意吟吟地看着面前称中年美男子的祝伯昆,笑得甚是婉约,“我任家舅父的能干,伯昆叔也是知情的,能撑起任家这几十年重担,舅父的能力岂是我这等无知妇人所能比拟的,是伯昆叔太高看我这个小辈,拿我跟舅父比了。”
如果赖云烟这是在京中跟他所说的,祝伯昆还真要面色变上一变不可,但他们已经远离京中,跟谁撕破脸,也万万不可与这同行之列撕破脸,他侧眼过去看魏瑾泓笑而不语,嘴上也笑着若无其事地答道,“你们总归是一家人不是,多少是有些像的,贤媳就别太谦逊了。”
这话要是在京中说出,真落在了那心比肝小的任家宝耳朵里,肯定少不了要找他麻烦。
但现在远离京中了,这赖氏背后的势力顶多有着一个魏家,还与祝王军队有着一点关系。
但这能如何,他还是祝王妃的亲叔!
“是。”赖云烟微笑。
“瑾泓”祝伯昆这时清目朗朗地看向魏瑾泓。
“您请说。”
“魏大人,议事的话”这时,祝伯昆身边的二师爷站了出来。
“于我内人的面也可说的,内人向来与我同位。”魏瑾泓淡淡地道,这时朝得祝伯昆一揖,“伯昆叔请说。”
“叫你前来想跟你所说的是,”祝伯昆淡淡地笑了一下,扫了这对看似恩爱的夫妻一眼,继续淡然地道,“今日赶路可能让马车快一些,我看依前两日之势,这马车可赶上一赶,能省不少时辰。”
“兵马之事不可急,”魏瑾泓摇了下头,道,“这些事我们先前已商量过了,这时再行更改,也于后面的行程有碍。”
“不过是到了水源之地再多歇一会就行。”祝伯昆慢慢地说。
“歇得久了,人就怠了,还是按计划之意行事罢,您看如何?”魏瑾泓微微一笑,温和地看着祝伯昆道。
祝伯昆哑然一笑,浅点了一下头,“那就按起初的计划之意。”
“起程之时不早了,我们先且告退。”魏瑾泓这时笑着起身,左手朝身边的赖云烟伸去,托着她的手臂让她站起。
“好。”
但他们只走了几步,还没出了帐门,祝伯昆突然道,“那后面的行路,也是按原定之意?”
魏瑾泓轻颔了下首。
他们出了门,等进了自家帐房,赖云烟回过头去看魏瑾泓,见他面色从容,她也没更多讽刺,闲话家常般与他道,“他心中的主张怕是多得很。”
魏瑾泓知道她口的“他”意指何人,遂点点头与她道,“这一路,你小心着些,有事叫我。”
“不叫你,还能叫谁?”赖云烟这时转过身,让冬雨给她系束腰带。
冬雨的手劲不大,她侧过头,看着她丫环的脸,很是冷静地道,“束紧点。”
不束紧点,这腰就直不起来。
这才是出京的头几天,谁遇路中会发生什么事。
至于那些进了马车就歇一路的话,这些话说给别人听听就是,信不信都是他们的事,而她得时刻绷紧了身上的这身皮才能活到最后。
“再紧您腰就断了。”冬雨嘴上微有冷地说道,但手上的力道还是加重了许多。
赖云烟吸了一口气,再生吐气,对一直看着她的腰不语的魏瑾泓道,“你去忙你的。”
魏瑾泓这才回过神,不置一词大步出了门。
他走后,冬雨淡淡地与主子说道,“我看男主子想抱你得紧。”
赖云烟正抬着头闭着眼睛吸气吐气,闻言眉眼不动,头也未低,笑笑道,“冬雨,你今晚还是让秋虹来伺候我,你叫赖绝回来陪你。”
她不是个多好的主子,要让冬雨伺候她的地方太多,但丫环想汉子的事,她还是可成全人的。
“这有什么大不了,”冬雨狠狠地把腰带一扯,再围了一圈,嘴间淡淡地道,“都同床了,那个人也走了,以后一辈子都不可能见一面,您跟谁较那个劲?”
何不如敞开了过,贪得一晌欢就是一晌的欢愉。
。。。
第 144 章()
第 145 章()
“嫂子呢?”在开拔之前魏瑾荣进了帐篷;随口问了一句。
“在歇息。”魏瑾泓回了一句。
“呃”魏瑾荣迟疑了一下;快要走的时候还在歇息;不像她一贯的处事。
“起程的事让弟媳与冬雨她们先行打点。”就且让她多歇一会。
魏瑾荣略有点疑惑,但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多问了下次,报起了另事。
赖云烟起身着了衣;披了黑狐衣上了马车,靠着靠垫闭目养神,一直到大雨打在车蓬上她才睁开眼;这时外面有人打开了前面的车门,冬雨探进身来有些忧虑地道;“雨下得大了;大人说等会找个地方躲躲雨。”
“要下多时?”赖云烟抬了抬眼皮,懒懒地道。
“是这样说的。”冬雨轻声地答,紧了紧她膝盖上盖的厚被。
这时外面一阵的马蹄声靠近,一会在马车两旁后面发出了规律的马蹄声。
赖云烟偏了头,冬雨见她好似要打开窗子,怕雨水飘进来,忙阻了她。
“路窄,让他们跟在身后就是。”赖云烟重新闭上眼睛淡淡地道。
她身子不舒适,说法也没多大力气,神情显得倦倦的。
“奴婢知道了。”冬雨答了一声,又轻声问,“您想吃点什么吗?”
赖云烟先摇了一下头,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模糊地笑了笑,再度摇了摇头,“没有了,下去吧。”
冬雨看了眼半斜躺着的主子一眼,这才退了出去,披上了蓑衣。
“在睡?”她一坐到车檐,候在那的秋虹忙轻声地问。
“没有。”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地方生火,早上备的参汤冻得不能下口。”秋虹轻皱了下眉,叹了口气。
天气太冷,又不许她们用小炭炉捂口热的,等着主子醒来,连口喝的也没有。
“快了吧。”冬雨紧了紧身上的厚麾,看着前方阴沉下来的天幕淡道。
这时雨幕中前方有人大步地跑了过来,跑到她们身边跟着马车一步一步地跟着走着道,“大人刚跟人商量过,说这雨今日停不了,等会只能临时找个地方避着,地方怕是寒酸,不便夫人下车,这天儿冷,让你们看着夫人一些。”
“知道了,劳烦您了。”秋虹忙朝男主子的二师爷道了一声谢。
“劳烦您了。”冬雨这时也作了虚礼。
师父双手一揖,又在雨中如沾水的飞雁一般轻快地回了前面的车辆。
冬雨这时又钻进了马车内跟主子报话,只是这次她们小姐似是睡着了,并没有回话,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
“又在熬药?”肖氏轻声地回了报讯的丫环一声。
丫环点头,又在她耳边细语了几声。
肖氏的脸因此古怪了起来。
跟她们算的不同,不是避孕之药,是止痛之药。
等丫环走后,烤着火的肖氏站了起来要去找祝伯昆,但一下了马车,迎面而来的冷意激得她不由缩了身子,在冷得骨头都发疼的冷意中,她把手缩到了袭衣里这才再探出手去。
这天儿太冷了,魏家那位夫人那身子也是近几年才调养过来的,这时那几天难过点也正常。
这时肖氏在丫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没有几步就湿了裙角,脚底好像也如被蛇吻了一些湿冷难受,她不由摇了摇头,甩了丫环的手,快步往前走去。
这种天气,别说冻得魏家那位夫人下不了马车,就是冻死了她,也不是什么意外。
这突来的暴雨下了一个下午,所幸的是,一行人及早在山顶扎营,这处有前行之下留的简陋山庙,供奉的神明中,居然还有善悟的金身。
人还没死透,金相倒是被供起来了。
赖云烟一听赖绝的报,嘴角不由翘起。
她一直都没下马车,但外面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她,现今躺了半天,少了颠簸,却是不敢睡了,让冬雨在车内桌上点了烛灯,一直在看着桌上地图。
晚膳时分,打在车蓬上的雨水静了,外面停了雨,魏瑾泓在她用完膳后不久就回了马车,披着一长湿润的长发。
“淋湿了?”赖云烟抬眉看他。
“刚跟几位大人往前看了看。”
“如何?”
“如若不停雨,明日走不得,路上不安全,山上的石泥会滑下来。”魏瑾泓淡淡地道。
这时冬雨拿了干帕子进来,第一眼就看向赖云烟。
“你帮大人擦吧。”赖云烟微笑着道。
她着了一点寒,肚疼得尤为厉害,动不了身。
“给我,忙你的去。”魏瑾泓从冬雨手中拿过帕子,温和地朝她说了一声。
冬雨垂头颔首,再朝赖云烟看去,见主子点了头,这才退了出去。
“要是多耽搁两日,怕是不能及时过天山了。”差过了时机,大雪封了天山,到时想翻过它就没那么容易了。
“再看。”魏瑾泓深深地皱着眉毛,只能到时再看。
见魏瑾泓擦了两把头发就扔了干帕,盯着桌面上的地图沉默不语,看着他消瘦的侧脸,赖云烟突然出了声,“过来。”
魏瑾泓抬头看她。
“把帕子给我。”
魏瑾泓坐到了她的旁边。
赖云烟靠在他身后给他擦起了发,魏瑾泓回头看她一眼就不再言语,专心致志地盯着桌上的地图翻来看去。
还没等全擦干,男仆就在外面出了声,说祝大人有事请魏瑾泓去一趟。
魏瑾泓“嗯”了一声,回过头赖云烟道,“替我束下下发。”
赖云烟好笑地翘起嘴角,但还是坐直了身,拿过了桌笼底下放着的发带替他束了。
就当昨夜他用手捂了她一夜肚子的报酬罢。
魏大人啊,向来都是算得很清楚的。
**
不一会,白氏过来求见。
赖云烟应了声,一阵瑟瑟之声后,车门打开,白氏跪坐在了门边。
他们的马车是特意打造过的,族长夫妇的马辆并不显得比他们的大多少,不过地上铺的毯子明显要比他们的厚软些多,车内也温暖一些。
白氏进来就觉得身子明显暖和了不少,觉得在外面冻僵的脸也舒服了一些,抬头朝赖云烟笑道,“给嫂子请安。”
“有事?”赖云烟也朝她笑笑。
“是,刚刚下人来报,说前面的路被山下掉下的泥石挡了,明天我们怕是得在这个小山庙里再呆一天见机行事,妾过来是想问问您有什么吩咐。”
“看明日情形罢,要是今夜不下雨,明早是要走的。”他们人多,只要不下雨,路是可以腾出来的。
如果不能如时过天山,不管是勉强进天山也好,还是等待明年春天化雪过天山也好,都是他们不能承担的事。
“还要走啊?”白氏说这句有点失神。
“要不然呢?”赖云烟有趣地看着她。
白氏被她这么一看,颇觉得有点小尴尬,“您身子不好”
“我身子不好,族长也不会让我耽误大家的行程的。”赖云烟面色温柔微笑着说道,显得甚是贤良淑德。
“族长圣明。”白氏连说了一句,抬头略扫了赖云烟了一眼,总觉得现在面前的这个长嫂跟之前的那个长嫂变了。
不是变得好了,而是变得更加难以预测了。
她现在跟族长也是好得匪夷所思,就好像他们长达十几年的相敬如宾从未发生过一样,两人在马上相依偎的样子就像长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们变得太奇怪,也让她觉得面前的这个擅长用云淡风轻口气候女人说话的可怕,她每隔几年都变一个模样,太善变了。
就像他们这几日的表现让人明明觉得他会为了她的身子多停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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