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天,那还不如杀了自己。
张虎没有马,多年来养尊处优惯了,走两步就有些气喘,指着前方的一片密林对冷峻道:“我猜测他们会在那里下手,还是等天亮了再走吧?”
冷峻冷哼一声:“天亮和天黑没有多大区别,人家已经有了准备,就算是大中午过去也会被伏击,说不定晚上对咱们更有利。”
“那些人有不少?先前进城的那些人说他们这一次来了二十几个好手,在客栈里死了五个,至少还有十五个!”
“才十五个而已,你怕什么?”黄十三已经开始对张虎鄙视了,这辈子恐怕都会看不起这家伙。
张虎很无奈,只能将步子放慢,以便在发生危险的时候躲的快一点。
天光灰蒙蒙的,那片林子更加的黑。转过山脚,一道亮光突然出现在面前。是一堆篝火,一老一少就蜷缩在篝火边。大半夜的应该是来温水赶早集的,来的实在太早,就在这里挨一会,等城门一开,第一批进城他们的货物能卖个好价钱。
冷峻一抬手,队伍立刻停止下来,给黄十三使了一个眼色,黄十三重重的点点头,将大斧子提在手中,调转马头跑到苏任身旁。
在马上长起身子,望着远处的火堆,苏任问道:“干什么的?”
黄十三摇摇头:“是一老一少,应该是附近的百姓。”
“过去看看!”
“先生!”
苏任纵马越过队伍直奔那堆篝火,黄十三连忙跟上。听见马蹄声,那一老一少从地上坐了起来。远远的看见一支队伍似乎有些奇怪,又看见苏任纵马而来,两人对望一眼,老者将少年护在身后。
跳下马匹,苏任搓着手来到火堆旁,伸手烤火。夜晚的山里还是很冷,特别是黎明前的这段时间,水汽正在上升,落在身上又冰又凉。
苏任笑了笑,看了看这一老一少,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放着一副挑担,上面盖着布,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要进城?”
老者看看苏任,又看看黄十三。黄十三手里的大斧子在火光下泛着寒光。老者点点头没说话。
“怎么来的这么早?”
“路太远,走了一夜想着能进城,谁知道城门还没开!”
“哦,大石头村的?”
“公子知道大石头村?”
苏任点点头:“那可是温水最远的一个村子,来去有五十里,你们爷孙走的很快呀!”
“庄稼人没别的本事,这腿脚还中用。”
苏任从马上解下包袱,掏出两个面饼,又拿出一个精致的酒壶。酒壶是成都魏银匠的手艺,做工精湛,样式也很漂亮。苏任将酒壶递给老头:“喝一口暖暖身子,老君观的好酒!”
老者笑呵呵的双手接过酒壶,轻轻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过了一会才将酒壶递给身后少年,对苏任笑道:“果然是好酒,和那些一个钱一大碗的不一样。”
“哈哈哈,老人家还是个识货的,好,这东西送你了!”苏任瞥了一眼老者身后的少年,笑着起身。
来到白马身旁,两只手已经放到了马鞍上,又转过头来:“对了,忘记问了,二位贵姓?”
“姓赢!”不等老者说话,他身后的少年第一次开口。
苏任点点头:“赢,好姓氏,若放在百年前可是皇亲国戚呀!”
少年冷哼一声:“酒壶不错,我收下了,若是有机会去咸阳,我请你喝酒!”
“多谢!”苏任抱拳行礼,翻身上马。那少年倒背双手,就这么静静的站着,连点头都没有。苏任笑了笑:“希望赢公子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在那片被认为危机四伏的林子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苏任等人的车队平平安安的走了过去。一缕阳光从东面的山崖后面闪出来,扑向离他最远的地方。阳光很刺眼,就好像被人打开的电灯。前面一马平川,在冷峻的催促下,众人加快脚步,身后扬起一片烟尘。
林中的大树下,老者望着正在把玩酒壶的少年,鼓足勇气问道:“公子,为何又不让出手了?”
少年将酒壶转过来转过去的看,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看的很仔细:“真是不错的手艺,知道是谁打造的吗?”
老者摇摇头,瞥了一眼道:“比起当年的那些物件差远了!”
少年笑了笑,抬起头望向大路:“这个人很有意思,的确是个好对手,若是不见上一见,直接杀了有些可惜。”
“公子!”
少年摆摆手:“不用多说,此事我负责,这是我的决定,长老问起我来承担。”
老者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摇摇头。
太阳终于露出了整张脸,大地变的暖和起来。水濛濛的雾气在山崖间环绕,赶早进城的人一个个脚步匆匆,不大一会官道上的人便多了起来。温水是个好商的地方,虽然只有短短两年,就算是最愚蠢的农户,也知道把随手弄来的野味送进城里,一定能换回来一石粮米。
今日进城的人没有集日多,大家都聚集在城门口久久不愿离去,因为城门上挂了一个人。
卖菜的老八挤进人群,正好看见七哥老七,便推了一把:“那谁呀?怎么被挂在城门上?旁边写的是什么?”
老七回头见是老八,狠狠的瞪了老八一眼:“这么大声干什么?脱了衣服就不认识了?那是咱们的张县尊!”
“啊!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被人挂在城门上?谁这么大胆,敢来咱们温水闹事?”
老七拉着老八出了人群:“谁知道呢!听识字的说城门上写的是,杀人者赢广济,不知道什么意思!”
“赢广济是谁?”
老七摇摇头:“没人知道。
“哎呀,咋出了这种事,县尊一死,今日恐怕是不会开城了,咱们的菜咋办?”
“还记着你的菜呢?温水的县尊都让人杀了,谁还有心思做买卖,你的那点烂菜算什么?我昨日刚刚弄回来一大堆山蘑菇,这等一天就全烂了,若是卖到翠香楼就能得十个钱,有钱人也不知道咋了,喜欢吃这破玩意,害的我白折腾一天。”
“那咱们咋办?”
“回呗,还能咋办?这个赢广济也是,早不杀晚不杀,偏偏今天杀,张虎这小子这些年在温水吃的脑满肠肥,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赢广济!”
百姓们正在议论,城里面冲出来一群公人和郡兵。咋咋呼呼的将人群赶散,将张虎的尸体解下来。一溜烟的又钻进城里,将城门严严实实的关了起来。
第283章 边郡安危()
一边赶路,崔久明和司马相如的消息接二连三的送过来。苏任躺在马车里,这女人堆真不是好地方,一人一句已经让人受不了了,再加上都不讲理,就更加没办法久留。冲出马车,苏任就觉得自己的耳根子瞬间清净了。据说,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更有成千上万的宫女,一个男人住在这种地方能活过六十真是个奇迹。
冷峻靠上来问道:“成都现在咋样了?”
苏任摇摇头:“幸好,太守听了司马兄的建议,将郡兵调进城,暂时应该不会有问题,只等着朝廷的圣旨,圣旨一天不到,成都的危机便一天不会解除。”
“怎么?太皇太后真要治太守的罪?”
“恐怕是这样!这一次咱们的皇帝把窦氏惹毛了,崔久明他父亲的信里说,若不是许昌和庄青翟发觉,这时候被幽禁宫中的应该是窦氏,可见窦太后会多生气,不但幽禁皇帝,还将董仲舒下狱,就连他的侄儿窦婴都被罢官!”
“真狠!”
苏任笑道:“皇帝家的人哪有不狠的,这样给你说,杀一个人是杀人犯,杀一万人就是将军,杀千百万人就是英雄,要做皇帝一个英雄恐怕不够?”
冷峻长叹一声:“但愿陛下不会有事,听说当年吕后临朝的时候,天下差点大乱,若再来一次,那些人就又有机会了。”
苏任疑惑的看着冷峻:“你应该也是那些人中间的一份子才对,怎么说起这种话?”
“算了,不说这个了!”冷峻被摸到了痛脚,立刻转变话题:“你还没说,那一老一少为什么放了我们?”
苏任笑了笑:“这你都看出来了?不过,不是一老一少,而是那个少年而已!”
“何以见得?”
“少年自称姓赢,就这个姓天下间能有几个?另外,那少年骨子里的骄傲不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我递过去酒的时候,老者先尝了一口,觉得没有问题才交给那个少年,若是普通百姓,好东西该孝敬老人才对。”
“你是说……?”
苏任点点头:“这个少年到有些意思,可以交个朋友。”
冷峻却摇摇头:“放我们我承认,交朋友还是算了,杀张虎的手段太残忍,不但杀了,还把尸体挂在城门上,更写上自己的名字,这样的人太过狂妄,狂妄的人一般都鲁莽。”
“就和当年的项王一样?”
“你!”
苏任笑嘻嘻的纵马远去,留下冷峻一个人发怒。
整整在路上跑了一天,所有人水米未进。远远的已经能看见成都的城墙,崔久明派来迎接的人就在眼前。和这些下人没有什么好说的,吃了他们带来的事物,继续赶路。在城门口,司马相如、崔久明、霍老四、常事等一大群人前来迎接。
不等苏任下马,常事一把攥住白马的缰绳,长出一口气:“你终于回来了,快快随我去见太守,这段时间成都人心惶惶,就差要闹事了!”完全没有给任何人机会,苏任便被常事拉着去了太守府。
来福全身披挂,腰里悬着剑,背后背着长弓,箭壶里满满当当,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从郡兵中挑来的人手在李成的率领下,将太守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就连两边的巷口都有郡兵把守。
苏任笑道:“怎么?有人袭击太守府?”
“哎,那倒没有。”常事长叹一声:“这些天成都有些乱,杂七杂八的人不断的挑拨,不少百姓来太守府请命,让太守向朝廷奏报,说什么要让太皇太后还政陛下。”
“他们怎么不自己奏报?”
“这你都看不清楚?他们这是要陷害老师!”
文党坐在大堂上,埋头于案牍,身旁站了一大圈各属的曹椽,更有几名附近的县令、县长都在此地。人人愁眉不展,一副死了爹妈的样子。长长的一溜竹简堆满了文党面前的长案。一名属吏将文党看过的归类一处,又从没看的那堆里捡出一卷放在文党面前。
作为一个老人家,天天被一堆人围着,还有这一大堆怎么也处理不完的公文。文党看上去老了好多,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变得斑白,几缕白发顺着鬓角耷拉在眼前。文党只顾埋头批阅,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苏任看了一会,不觉得有些心疼这个老头子。
常事摇摇头:“这几天都是这样,各属的曹椽每天都会拿来好多公文,原本这些事情都该是他们做的,现在全都压到了老师身上。”
苏任点点头,大声咳嗽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大家只看了一眼,又都掉转头,继续给文党的书案上堆竹简。
“哦!子恒回来了!”文党终于放下手里的笔,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老师!”常事连忙去将文党扶起来。跪坐的太久,腿都不听使唤。
苏任对文党行礼后,扫视了那些曹椽和属官一眼,冷冷道:“你们这是要累死太守吗?”
没人说话。苏任顺手抓起一卷竹简,展开一看,“啪”的就扔到了地上。再拿起一卷,看了一眼又扔了。一连三五个,地上的竹简散落一片,不少被摔断绳子,一根根的到处都是。
“你们就拿这些东西让太守审阅?户曹说粮仓有两只老鼠,请求找一只猫?兵曹说,一些戟杆被虫蛀了,要扔掉?这些东西都要太守亲自操心,要你们干什么?”苏任越说越生气,这种小计俩在后世的官场见的多了,要想挤走上官这是最有效的方法:“户曹、兵曹,还有你们其他人,如果你们连这种事情都处理不了,要你们何用?今日我就代太守说一句,谁不想干了滚蛋!”
那些属官一个个低着脑袋,一声不吭。文党想要说些什么,被常事轻轻摇摇头制止了。
苏任扫视众人一眼:“拿着你们带来的东西滚蛋,若是再有下此直接回家去!”
还是没人动。苏任怒吼一声:“怎么?想要留下吃饭不成?”
打发了众人,文党苦笑着坐下。有人连忙给三人弄来茶汤,文党感叹道:“还是子恒回来好,一回来就解决了老夫一道难题。”
苏任笑道:“那是老师仁德,不愿意和那些家伙计较。”
常事点点头:“就是,老师太好说话,才会被那些家伙欺负。”
喝了口茶,苏任将这一次出去的情况说了一遍,又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文党和常事:“朝廷一天没有明确的态度,咱们蜀郡就一天不会安稳,我刚离开温水,温水县令张虎就被人杀了,还留了名字,叫什么赢广济,回来的这一路上,处处都是人心惶惶,这可不是好事!”
“温水县令被杀这件事已经有了报告,只是这个赢广济实在猜不透是什么人,子恒也是温水人,可知道?”
“倒是见过一面!”
“哦?”
苏任没有隐瞒,将有关赢广济的事情说了:“根据我的猜测,这个赢广济和前秦有关,他说他在咸阳,就更加肯定了。”
“淮南派人鼓动百姓,前秦余孽当众杀官,朝廷又发生了如此大事,咱们蜀郡乃是边郡,若是让附近的那些夜郎、羌人、南蛮知道蜀郡动荡,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文党说到这里,连忙吩咐人拿竹简:“不行,此事我一定要上奏朝廷。”
“唐都尉呢?蜀郡现如今人心惶惶,他还能坐得住?”
常事道:“子恒误会了,唐都尉早就去了外县,蜀郡的局势如此严重,作为蜀郡都尉他可没胆子在这个档口袖手旁观。”
“还算看的开,呵呵!”苏任笑了笑。
“以子恒看,蜀郡现在的情况,咱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