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咸连忙行礼,“见过淳于壮士。”
淳于琼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哪里敢受何咸的礼,连忙回礼,“琼见过公子,公子无需担心,不过是身怀怪力的一介书生而已,公子只需苦练我绝技数日,必能败那刘德。”
何咸闻言大喜,转而看向何进,“谢父亲为我寻来名师,十日后的比武,我必将那刘德击败。”
哪知道何进不仅没有欣喜,反而面色阴沉,冷哼一声,“我要的可不仅仅是将刘德击败,若是可以,你最好直接杀了他。”
何咸意外,连忙问道,“父亲,这是为何,我与刘德不过是义气之争而已,况且他也是太学生……”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今日你姑姑传讯于我,言及那刘德竟然是皇上堂弟,昨日已经与太后相认,太后委任他为解渎亭侯工坊监作,你姑姑不便出手,但必须阻止刘德重振侯府工坊,免得皇宫府库被太后左右,你可明白?”何进打断了何咸,叮嘱道。
何咸张了张嘴巴,不无疑惑的问道,“父亲,那刘德出身解渎亭侯侯府在太学许多人都知道,可为何他好好的太学生不做,竟然去做那低贱的匠人?”
“什么,你早知道他出身侯府?为何不早告诉我?”何进很想抽自己的儿子一巴掌,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不提。
何咸满脸无辜,“父亲,那刘德身无爵位,据说并不受侯府待见,皇上也是在他父亲死讯传来时一时心软让他进了太学,哪知道?”
“罢了,此时追究已经无用,我已经散布消息,十日后你与刘德对决,必须佯装收手不及杀了他,以免留下后患。”何进再次打断何咸的话,这次却不仅仅是叮嘱,而是命令了。
何咸心中虽然不解,但他对刘德同样憎恨,当即点头,“我知道了,父亲,我会好好和淳于师傅习武,必杀那刘德。”
何进这才满意,杀刘德是皇后的意思,他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但却知道何皇后在和董太后争夺皇宫后院的主导权,何家的富贵都靠在何皇后身上,何进岂能容忍董太后做大,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刘德。
刘德却不知道,自己和何咸十日后比武的事情,已经在何进有心安排之下,弄得太学中人皆尽知,何进更是请来淳于琼教导何咸武艺,若是知晓的话,必然会大吃一惊。
淳于琼此时名声不响,但日后却是一员大将,如今刚投靠何进就被何进赏识,自有其本领。
可惜,刘德对此一无所知。
离开蹇硕的住宅之后,刘德就回到太后赐的宅子,因为夏老二的到来,宅院还未来得及收拾主仆两人就去了工坊,回来的时候黑灯瞎火的,好在刘德并不在意,照样睡的清香。
倒是刘全虽然脑袋被刘德拿去抵押给了蹇硕,心中多有牢骚却仍然尽忠职守的收拾房屋,直到天亮前才睡下,可惜刘德不知道这些,不然说不得会赞他几句好听的。
事实证明,蹇硕的办事能力还是很靠谱的,否则也不会深得刘宏信任,第二天晌午未到,蹇硕已经提着一袋五铢钱走了进来。
刘德此时刚起身,经过两天休养,责杖留下的外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这让刘德对自己这身体的素质啧啧称奇,连带看到蹇硕都有了好心情。
“蹇大人,这早上就有喜鹊叫,刚睁眼蹇大人就来送礼,当真是好兆头。”
蹇硕随手将袋子砸桌子上,响起了叮当的声音,脸上却丝毫没有喜色,淡漠的道,“你要的千钱太后已经准了,虎贲将军也即日入驻工坊,托公子福,某家受太后之命,将协助公子打理作坊买卖,三日之内若是见不到入项,让我提你头颅去见。”
刘德一愣,仔细打量蹇硕,发现蹇硕印堂有些发黑,眼中带着愠怒,显然所说不假,堂堂小黄门好歹是皇帝身边的近侍红人,硬生生被自己拐去当工坊的管事,难怪话中带着一股酸溜溜的怨气。
但这对刘德来说,却是好事,工坊一帮匠人都是老实本分的手艺人,自己对洛阳城则是两眼一抹黑,有蹇硕在前面顶着,许多事情无疑好办的多,至于太后有没有派蹇硕来监视自己的意思,那却不是个事,当即,刘德碘着脸皮,笑道。
“蹇大人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在宫中无非就是守个黄门,偶尔陪皇上散散心上面还有人盯着,倒不如先到工坊待几天,等成品出来后,你只需要往皇上面前一递,可比阿谀奉承来的强,再说,工坊可有你的半成收益。”
蹇硕本来心有闷气,毕竟他在宫中地位并不算低,却被太后打发去协助刘德管理工坊,身份落差不小,但被刘德这么一说,蹇硕慢慢的回过味来了。
皇帝刘宏最喜欢的,无疑是财色两样,蹇硕在宫中无法为皇帝搜寻美女,但若是能在财项上有所建树,无疑能讨得皇帝欢心,虽然说工坊是太后做主,但名义上却是仍然霸占着解渎亭侯爵位的刘宏的。
以刘宏的贪财,工坊有盈利,而且是大利益,刘宏知道了必然会开心,到时候……
“咳咳,蹇大人,是不是有种蠢蠢欲动激动,那正好,工坊需要的材料无非是蔡侯纸和硫磺,另外还需有官家店铺一间出售之用,改造图纸我已经给了你,这些事情你若是今天办妥,别说三天,明天洛阳城的文人骚客就得为侯纸疯狂。”刘德干咳一声,画着大饼。
蹇硕听的欣喜,正待干劲十足的去办事,突然回味过来,不免多看了刘德几眼,刘德摸了摸鼻梁,道,“蹇大人,莫非我脸上有花?”
“公子好机巧,一个侯纸名号直入帝心,当得我等在宫中服侍皇上数年之功,某家倒是小瞧你了。”
刘德一愣,随即脸色涨红,“蹇大人好不晓事,刘德绝无此意。”
“公子,你真该叫刘耻,这脸皮,某家入宫十五年也未见过,看来日后某家得小心一二,免得遭你算计。”蹇硕一脸慎重,随即想起,问道,“公子,你让我置办物资倒是不难,可事情都我做了,你做什么?”
刘德正暗骂这蹇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听到这话顿时嘿嘿一笑,“本公子要沐浴戒斋,好诚心拜师啊,这才是大事,至于蹇大人嘛,能者得多劳,我就不留你了,是了,先抽十贯钱给我,昨日那五贯钱我已经先垫给作坊工匠了,总不能空手拜师失了礼数不是。”
蹇硕脸皮抽动了下,发现自己多理会一下刘德都是找不自在,当即扔下十贯钱,正待离去,忽然想起了什么,白净的脸庞浮现阴测测的笑容,“公子你最好有个准备,虎贲将军可不是好糊弄的,若是惹的他要杀你,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刘德一愣,这蹇硕几个意思?
可惜蹇硕溜的比兔子还快,刘德愣神间,已经走的没影。
刘德有些摸不着头脑,莫不成那王越对虎贲校尉一职还不满意不成,转念一想有野史记载,剑王王越的官瘾貌似真的不小,当即不免忐忑了起来。
第十五章 刘德拜师论虚实()
吃了午饭,刘德扭捏了几下,终究还是去买了坛好酒,才带着刘全直奔城外工坊,到来之后,刘德就发现,原本荒芜的像是荒野鬼屋的工坊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至少那齐腰高的杂草被除去,更有工坊的匠人等在休整房屋,看来昨日那五贯钱没白花。
刘德背着双手迈步,夏老二老远见到他,热情的飞奔,和昨天的态度是截然不同,显然此时已经明白刘德才是工坊的爷。
“公子,你来了,蹇大人已经来过,小老二已经按照他的吩咐让人盖窑砌池,今天就能将公子所要求的工坊整理好。”夏老二搓着手,老脸显得激动,工坊恢复作业,无疑才是他们生活的保障。
“夏老二,做的不错,等蹇硕订做的东西到来,我会指导你们安装,对了,虎贲将军可有带兵过来?”刘德颔首,烧硫磺半通风窑子和水池都很简单,唯有牛皮管道有些麻烦,但那是蹇硕的事情。
夏老二一愣,随即想起来,说道,“今早上倒是有一个中年剑客过来走了一圈,不过他可没带兵啊?”
刘德疑惑,莫非蹇硕没有听清楚,自己是要将王越将麾下兵马也带过来,虽然说洛阳驻守的屯兵战斗力不咋地,可到底能吓住那些不怀好意的窥视者不是?
“对了,公子,那人去了西侧的小孤山纳凉,说你若是来了,就去那里找他。”夏老二接着说道。
刘德琢磨不透,想起蹇硕早上那阴测测的笑容,当即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猫腻,打发刘全留下帮工,刘德提着好酒,顺着夏老二的指点去寻找王越。
小孤山并不远,刘德不一会就来到山下,但见山林茂密,压根就没有路径可走,却是哪里去找王越,正踌躇间,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乐声传来,连忙绕过山麓,顿时看到一个玄衣汉子盘膝坐于山石之上,膝上放着宝剑,双手捧着一陶埙正吹奏。
这中年人方脸高鼻,短须浓眉,相貌俊朗刚毅,刘德几乎可以肯定,这人正是王越,王越手中的埙是这个年代特有的闭口吹奏乐器,音色朴拙抱素独为地籁,号称乐器中最为接近道家天籁的,看他吹的入神,像是并没有发现自己到来,刘德就撇了撇嘴。
王越早不吹奏晚不吹奏,偏偏自己刚来就吹响埙音,明摆着就是傲娇,当即,刘德也不打扰他,四下张望了下,摘取了一片青中带嫩的竹叶,双手捧着放于嘴唇,一道有别于埙的天籁,显得雀跃的乐音响起,和那埙的音调相合,山间顿时埙音叶符飘荡,契合的很。
王越有些意外的看了刘德一眼,以叶为乐在这个时代还是少见,不过看刘德明显游刃有余,当即鼓动气息,埙音连绵不绝,隐隐压盖了刘德吹奏的声音。
刘德不与王越争,只是隐隐合着他的调子,任王越转换音阶,刘德都能跟上,王越越发惊奇,刘德却是淡定,这一手可是他当年的泡妞利器,一叶在手浪漫自造,什么吉他示爱的都是渣。
片刻之后,王越停下陶埙,看了过来,刘德随手丢了那竹叶,拱手为礼,道,“小子刘德,见过虎贲将军,将军雅兴,小子一时兴起,搅扰了。”
王越丝毫不为所动,仍然盘坐,只是眼神慢慢变得锐利,就在刘德忐忑间,王越开口道,“某的虎贲校尉之职,是你跟太后换来的?”
这王越倒是实在,开口就谈实际,刘德连忙点头,“小子仰慕将军武艺,想跟将军学艺,所以……”
没等他说完,王越突然长啸一声腾空跃起,继而铿锵宝剑出鞘,瞬间人剑合一朝着刘德额头刺来,这一剑迅捷无比,长啸声、宝剑出鞘声都还未落下,剑却已经到了,刘德惊呆了,眼看剑尖就要洞穿他额头都还未反应过来。
就在剑尖将要刺穿刘德额头的瞬间,剑尖瞬间停滞,刘德额头的皮肤甚至已经触及了那锋利的剑尖,但他仍然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子都未成眨过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王越噌的一声收了剑,赞叹道。
“不愧为皇亲,能面不改色受我一剑,你是第一个,刘德,虽然你只为我求了一个虚职,但这份见面礼为师还算满意,加上太后旨意不得不从,你还愣着干什么?”
刘德打了个激灵,心头骤然加速,差点没蹦出嗓子眼,可王越的话让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腿肚子刚来得及打颤,就叩拜在地,颤声道,“徒儿刘德拜见师傅。”
王越点头,左手虚托,刘德顿时感觉到一股气作用在自己身上,身不由己的站起身来,可那脚肚子却仍然颤抖,王越看的皱眉,厉声问道,“能面不改色眼睛都不眨受我一剑,你胆气应该很足,为何要如此做作。”
说着,王越撤去那股气,就看到刘德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更冒着冷汗,王越越发狐疑,刘德麻利的抹了一把冷汗,唏嘘道,“师傅,我刚才是被你给吓傻了眼,真没反应过来,现在能不怕吗,是了,师傅,你已经受了我的拜师大礼,可不能反悔。”
王越本来心情不错,他那一剑猝然之间发出,若是身怀武艺之人必然会有所反应,由此可看出刘德是否曾修炼过武艺,若是没有,也能试出刘德胆量如何,这一招他累试不爽,到目前为止也唯有一个史阿能让他满意,却没有想到会有刘德这样的奇葩,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刘德一见王越反应,恨不得抽自己嘴贱,连忙转移话题,“师傅,我以工坊一成利润为代价换太后赐你虎贲校尉职位,怎么在你口中却成了虚职,若是师傅你不满意,我这就找太后理论去。”
王越知道自己凭白得来的校尉职位有猫腻,却不想竟然是刘德以利益谋划而来,脸色更是难看,虽然如今太后和皇帝累累卖官鬻爵,虽然王越热衷仕途,却不屑用这种手段,最让他不满意的是刘德并不像是个合适的弟子,偏偏皇命难违,王越心中更是不满,冷哼道。
“你莫不是真不知道,早在光武中兴,中垒校尉、胡骑校尉、虎贲校尉统领的屯兵已经裁撤,三校尉有名而无实,你为我谋夺校尉一职,也就名声比我原本的虎贲将军好一点。”
刘德张了张嘴巴,却是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如此变故,难怪王越见面就要刺自己一剑,除了探他虚实功底之外,未尝没有不满之意,不过刘德是什么人,眼珠子一转,立刻问道,“师傅,太后调你来驻守工坊,可有说不准你招募部曲?”
“你莫要痴心妄想,太后虽然没有不准我招募部曲,但洛阳八校由北军中郎统管,粮饷有数,就算你能为我招募士兵,可粮饷全无,且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成军。”王越冷笑,“就算你能招来士兵,说不得有人会参你一本私自养兵之嫌。”
谁知刘德却浑不在意,拍拍灰尘站起身来,“师傅,树挪死,人挪活,只要没禁止你招募兵卒,我自有办法,你可莫小看了我这工坊,有太后做招牌,只要你肯放手让我去做,保准让你做个实职校尉。”
王越顿觉意外,突然间发现,自己似乎根本就没看透这个莫名其妙收来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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