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眼中,姬溪再也看不到熟悉的温情,这让姬溪有些心痛,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姬溪不知道这种解脱的感觉从何而来,或许,这是时间的无情打破了枷锁吧。
姬溪的礼节做的充分而规矩,他略微低着头,目不斜视,恭敬的对抱着孩子坐在主位上的唐姬说:“臣今日前来,乃奉陛下旨意,接弘农王回府教导,请王后应允。”
唐姬抿着嘴,爱怜的摸着刘民的脑袋,目中的痛苦与不舍那样的哀伤,然而,姬溪看不见,唐姬也不想姬溪看见。
她轻声的开口:“将军可否过府传授?”
姬溪叹了口气,何必呢,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又何必再提呢。所以,姬溪轻声的回:“非我愿耳,然,弘农王身兼大任,必须自小严加训练,而儿童天性,慈母护短,乃人伦也。面此天伦,臣不敢唐突,故而无法悉心,长此以往,臣有过,弘农王泯然众人,乃臣之过也,亦为王后之过也。”
话落,唐姬还未开口,侍立在侧的王府主簿伍孚却张口了。这位后世颇有称赞的忠义之士对姬溪怒目而视,道:“你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还不是想把王爷掌控在手心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姬溪暗骂伍孚说话不过脑子,只凭他这句话,姬溪杀了他都不为过,不过,姬溪并不想杀这个忠义之士,故而抬眼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略有些阴寒的道:“我只当你护主心切,口不择言,此次既往不咎,若在多言,定斩不饶。”
伍孚大怒,方欲开口争辩,唐姬的喝声传来:“伍孚,休要胡言,将军所言在情在理,哪有你这般的龌龊心思。”
姬溪再度垂首,拜道:“这么说,王后是答应了?”
唐姬叹了口气,暗想自己不答应能行吗,不过,答应了是答应了,有些事情还是要争取的,于是,她道:“圣旨已下,妾身不敢抗旨,不过,请姬将军念在妾身唯有此一儿,且我儿年幼的份上,答应我一个请求。”
这话,唐姬将自己的态度放的极低,作为一个王后,当然不应该如此对臣下说话,可唐姬却知道,绝对不能把姬溪当作臣下来对待,因为姬溪此人,就是当年的董卓,而董卓,杀了他的丈夫刘辩。董卓能杀刘辩,姬溪当然能杀刘民。
所以,唐姬对姬溪说话很小心,小心的有些低三下四。
姬溪不喜欢这样的唐姬,可也知道唐姬如此放低姿态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却让姬溪无比的怨恨,怨恨着自己,怨恨着这个该死的时代。
姬溪颔首说:“臣洗耳恭听。”
唐姬松了口气,又深吸口气,道:“我儿在姬府的安全自不必妾身多言,妾身所求者,一月之中可否让我儿回府几日,以解妾身相思之苦。”
这是一个多么卑微,多么合理的请求啊,然而,姬溪却没有答应她,看着她那绝望的目光,姬溪想起了前世的一个烂大街的故事。
故事的大概是:一对夫妻离婚了,丈夫仗着自己有权有势,硬生生的将妻子视若生命的孩子夺走,并且在以后的岁月中不许见孩子一面。于是,在往后的日子里,妻子日日以泪洗面,凄凄惨惨的度日。
多么老套的故事啊,可这个故事却硬生生的发生在了姬溪的唐姬的身上,可不是吗,姬溪就是那个有权有势的丈夫,而唐姬,几乎注定成为那个悲惨一生的女人,甚至于孩子长大后也不会认他。
姬溪想到了这个后果,那一瞬间,他遍体生寒,他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命运发生在自己和唐姬的身上,于是,他在唐姬绝望的期盼中退后了一步,说:“小王爷虽然不方便回府,但若是王后有时间,可以随时前往臣的府邸看望小王爷,只是不要影响小王爷的功课便好。”
这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唐姬三年前体验过一次,那一次,是在洛阳永安宫,而今日,她在这长安城中再次体验了一次,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两次体验,都承自与一个人。
唐姬大喜过望,欠身欲拜谢,这显然于礼不合,于是,姬溪赶紧口称不敢,俯身跪地。
姬溪出乎预料的答应唐姬可以随时去姬府看望刘民,让唐姬大喜过望之余对姬溪生出了些感激,继而增添了些好感,于是,对姬溪的态度明显的好了许多。
然而,唐姬毕竟是孤母,姬溪一个大男人,不能在王府就留,故而姬溪起身后,直接道:“既然如此,臣这便带小王爷回去了。”
唐姬将小王爷轻轻的放在地上,宠溺的对他说:“民儿,将军以后就是你的老师了,去给将军磕头。”
令姬溪欣慰的是,刘民是个乖巧的孩子,对唐姬的话,他执行的一丝不苟,虽因为年纪幼小有些不伦不类,但这个简陋的拜师典礼却进行的很顺畅。
随后,姬溪自然的牵起了刘民的小手,与唐姬告辞后,在唐姬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王府。三岁的刘民显然是第一次离开母亲,是故一步三回头,泪眼婆娑,惹人怜爱。
第139章 无辜孩童歹心肠()
人说这孩子,三岁厌,四岁更厌,果不其然。在王府内颇为乖巧的刘民,刚一离开王府,刚一离开唐姬的视线,其乖巧立刻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好奇,永不停歇的顽皮。
有些孩子就是这样,他天生有一颗会演戏的心,在父母面前,他会本能的用乖巧来获取父母的疼爱,而一旦离开了父母的视线,他又会本能的觉得失去了约束,而这世间的一切,都应该以自己为中心,他无所畏惧,所以无所顾忌。
这样的孩子,无疑是很讨人厌的,而刘民,恰恰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姬溪苦恼的看着在自己怀中很不安分的刘民,短短的路程,他的脸已经被这小子打了无数个巴掌,这小子似乎非常喜欢这个打脸的游戏,乐此不疲,而且这小子的力气也不小,将姬溪的脸打的生疼。
这些,姬溪暂时都忍了,孩子嘛,没有是非,没有尊卑,没有定数,这本是应有之意。而进府之后发生的意见事情,却让姬溪彻底的怒了。
小王爷过府,家人当然都应该出迎,人人都知道,这小子以后会长住在自己的家里,也算是自己的家人了。于是,每个人都送了这孩子一些小礼物,比如姬蔓,便送了这孩子一只小狗崽。而就是这只小狗崽,将姬溪的怒火彻底的点燃。
看的出来,刚接过这小狗崽的时候,这孩子时很喜欢的,可是,他的新鲜劲并没有保持多长时间,他不在想和小狗崽玩耍,可小狗崽却似乎非常喜欢他这个小主人,于是摇摇晃晃的围绕在他身边不愿离开。不成想,这小子烦了,他竟然提着小狗崽的脖子,硬生生的将之丢到了堂内的火炉中。
这一幕,谁都没有想到,姬渊眼疾手快,探手便将小狗崽抓了出来,而后对刘民怒目圆瞪,诸女亦不可思议的看着刘民,完全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心肠竟会这么的恶毒,而姬溪更是目眦尽裂,一股滔天的愤怒骤然升起。
他猛然前踏一步,一如刘民提狗崽般的提起刘民,而后,将他临空架在了火炉上。
小小的孩子,如何经得起这般的惊吓,只一瞬间,他便吓尿了,而后,尽力挣扎,嚎啕大哭,而姬溪的手却纹丝不动,冷着脸喝问他:“你的母后就是这么教导你的?说,错了没有?”
孩子早已被吓的胆颤,又怎么可能回答姬溪的问话,他挣扎的越发激烈,而他越挣扎,姬溪的怒火便越甚,是故变本加厉,提着刘民腰间的手猛地下压,再度接近火苗,而且,刘民的衣服已经有了烧灼的痕迹。
姬溪再度喝问:“说,错了没有?”
刘民哭的更加凄惨,姬溪的手再度下压,孩子的脸已经被烤的通红。
姬溪很少这么发怒,而一旦他真的发怒,府中唯一能劝姬溪的,就只有姬月了,若是放到往日,姬月早就出面了,可今天,姬月也不知是真的被这孩子气到了,还是有别的心思,总之,就是迟迟未动,直到善良的姬蔓拉了拉他的一角,她才踏步走出,蛮横的从姬溪的手中夺过了孩子,并说:“小孩子心性未定,多加教导便是,怎么能手段如此激烈,就你这样,怎么做孩子的老师。”
姬溪怒吼:“小小年纪,就如此狼心狗肺,老子恨不得掐死他。”
然而,生气归生气,总不能真的掐死。看着孩子那惊惧的目光,哆嗦的身子,姬溪觉得警告的作用应该已经足够了,于是,他不在出手,反而让几个女人安慰孩子,尽量抚平他收到的惊吓。
刘民来到姬府的第一天,就被姬溪烧伤了,又受到了惊吓,是以高烧不退,在这个时代,普通的感冒发烧是足以要人命的,更别说刘民还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所以,姬溪有些心疼,又有些后怕,但是他并不后悔,这孩子如此心形,若不及早的纠正过来,以后必将为祸苍生,若是那样的话,还不如死了算了。
虽是这么想,但姬溪当然不能真的让人不管,不论其他,归根结底,这孩子身上,留的是自己如今这副身体的血,而血缘,总是毫无道理可讲的。
所以,姬溪再一次将华佗从蓝田请了过来。华佗查看了刘民的病情后,先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而后大骂姬溪的心狠手辣,姬溪腆着脸,赔笑着送走了华佗,而后看着华佗留下的药方,心中松了口气。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刘民这一病,足足病了半个月。这期间,唐姬来过一次,却都没有和刘民见上面,只是在窗口看一会,便被姬溪当了回去。
当唐姬问及姬溪为何出尔反尔的时候,姬溪直言慈母多败儿,如今的刘民,性格乖戾,残暴不仁,若不严加管教,将来必定是一个祸害,所以,必须在现阶段矫正他的思想性格,而唐姬的存在,将成为他脱胎换骨的桎梏,见之无益,反而有害。
唐姬不信,姬溪便将当日刘民所做的事情悉数到来,并将那只被烧的漆黑侥幸存活的狗崽抱来给唐姬看。
唐姬看后,羞愤交加,泫然欲泣,对姬溪说:“妾身管教不严,险些酿成大祸,幸得将军及时发现,只求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请将军代妾身严加管教,妾身无有不允。”
而后,唐姬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她不再过问刘民的任何事情,她甚至很少来姬府,只是偶尔遣人送来一封信,问及刘民的近况。
所有的信,姬溪都是亲自回复的,事无巨细的向唐姬解说刘民近来的情况。
对此,姬溪觉得挺欣慰的,唐姬还是印象中的那个温婉良善,颇识大体的女人,这给姬溪省却了很多的麻烦,也让教导刘民这件事情,变的顺畅许多。
半个月后,过了正月,刘民的病全好了,烧伤也已经痊愈,他还是那个活泼好动的顽皮孩子,但每次见到姬溪,却隐隐有些惧怕。
看来,当日姬溪的恐吓,已经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阴影,对此,姬溪并不后悔,也不担心,阴影这东西,很多时候并不如世人所说的那么可怕,这其中有一个度,过了这个度便有可能让孩子的心里便的扭曲,但如果能巧妙的把握好这个度,这个阴影便会成为孩子心中的标尺,有百利而无一害。
第140章 阳春三月战鼓鸣()
虽然出现了变故,但刘民总算是在姬府扎根了。虽然在来到姬府的第一天,刘民就给众人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但孩子嘛,总是能最大限度的得到大人的宽恕的,而且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这不,他的病才刚好,就开始满院子乱跑了,貂蝉,姬蔓,吕浅三人非常宠溺他,而他却最喜欢跟在姬渊的屁股后面,看着姬渊练武的时候,他也挥舞着小胳膊小腿,胡打乱踢,姬渊打铁的时候,他也不嫌吵,反而表现出饶有兴致的神色,姬渊照料蹑影的时候,是他最高兴的时刻,他似乎非常喜欢蹑影,而蹑影也不排斥他,由着他在姬渊的协助下爬上自己的马背玩耍。
孩子嘛,总是健忘的,病好之后的他似乎早已忘记了姬溪当日的惩罚,当姬溪逗弄他的时候,他也会和姬溪嬉戏,但当姬溪板起脸来的时候,当日的阴影便会瞬间袭上心头,令他噤若寒蝉。
而要说在这府中刘民最害怕的人,却还不是姬溪,竟然是姬月。
这让姬溪很是不解,姬月和貂蝉等人一样,对刘民很宠溺,但不知为何,刘民总是不与姬月太过亲近,这让姬溪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多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姬溪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自己醉酒之后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对姬月说,反而是什么都说了,他对姬月说出了自己最大的隐秘,穿越,附身,刘辩,唐姬,以及这个孩子刘民。
姬溪的隐秘,让姬月的心头变的很沉重,她害怕失去姬溪,所以才有了之后逼婚一事。而也因为这个隐秘,她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单纯的面对刘民,所以,她对刘民的感情很复杂,她的复杂埋在心底,没人看的出来,但偏偏,一个三岁的孩子能真切的感受到,所以,刘民本能的与姬月不怎么亲近。
这一切的一切,此时的姬溪并不知晓,现在的生活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姬溪过的也还算顺心。
然而,在这个诸侯割据的时代,想要随泼逐流,明哲保身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不,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战争,再次打响。
开战的双方,乃为益州刘璋与汉中张鲁。
这张鲁本是刘焉的老部下,去岁刘焉病故,其子刘璋继位,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要杀张鲁,张鲁得知刘璋的杀心后,当即兴起兵变,突袭汉中郡,杀了汉中太守苏固、别部司马张修后割据汉中,而后,依仗自己是五斗米教的第三代天师,在汉中大行五斗米教,只是一个冬天,竟有了数十万教众,组建起了十万大军。
这五斗米教又称天师道,由张道陵所创立,乃是道教的起源。这张鲁乃是张道陵的嫡孙,其攻占汉中后,便将五斗米教广为传播。
其自称“师君”,来学道者,初称“鬼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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