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双眼一眯,说:“市井?宵小?秋后的蚂蚱?说的好啊,我儿好气魄啊,好见识啊。”
许是名震天下近在眼前的缘故,孙策竟未听出孙坚话中的不悦,尚还得意且谦卑的笑。
孙坚见状,怒气再也按捺不住,喝骂道:“无知,愚蠢,姬溪其人,白手起家,短短一年余,便将蓝田经营成铁桶一片,境内百姓更是难得的齐心协力,欣欣向荣,此等韬略,当世英雄几人能及?市井宵小?谁给你这么大的胆气,轻视如此英雄?可恨,我孙坚英雄一世,竟生出你这么个志大才疏的蠢材。”
第88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孙坚的这番训斥,乃是当着程普黄盖等众将的面当头砸下,孙策怎么说也是少主,瞬间觉得颜面扫地,可碍于父亲威严,不敢反驳,只能红着脸,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应着。
此时的孙策,心中不免的有些责怪孙坚不给他面子,但更多的却是对姬溪的憎恨,无他,今日的这番责骂,这般屈辱,全因姬溪而来。
孙坚骂了一阵,兀自不解气,待要再说,却被有眼力的黄盖截住,黄盖说:“少主毕竟年轻,日后只须循循善诱即可,请主公不必挂怀。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进取洛阳,此事万万不可拖延啊,姬溪既然向北去,自然是要去洛阳的,若让他先至通报了董卓,虽然于大局无碍,但总归会有些麻烦的。”
将黄盖轻巧的将话题撇开,孙坚也醒悟此时不是教训儿子的好时候,便顺势收了嘴,不在责备孙策,转而接着黄盖的话说:“无妨,姬溪的最终目的是粮草,在将南召城内的粮草安排妥当之前,他是不会去给董卓报信的,甚至连一封急报都不会发,所以,我们的时间足够。”
闻言,众将也觉得有理,唯有程普有些犹豫不决,那神情被孙坚看见,便问:“德谋因何犹豫不决?有话尽管道来。”
主公既问,程普便说:“主公,如今的姬溪乃是山穷水尽,我等何不遣出一队强骑,星夜追杀?”
闻言,孙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便抬起头,殷切的看着孙坚,看的出来,孙坚有些意动,更有些犹豫,是以徘徊了半响之后才叹口气说:“唉,姬溪毕竟于我有恩,现如今又与我没有任何冲突,我何忍杀之。”
见程普等人还欲相劝,孙坚摆了摆手说:“不必再劝了,恩将仇报这种事情,我孙坚做不出来,今番算是还了姬溪的恩情,来日沙场相见,再决雌雄。”
孙坚笃定的神情告诉众将,再劝也无用了,于是便遵从孙坚的将令,各自回去整军,先行造饭休整,两个时辰后,星夜兼程,进取洛阳。
此间不叙,折回姬溪。
五朵山距离南召不过四十里,田复又是焦急的很,不断的催促队伍快行,是以仅仅两个时辰,这支五千人的运粮队便进了五朵山。
此时,夜已深,山峦起伏中,道路曲折,所幸未入雨季,道路还算平坦。
五千人的队伍并不嘈杂,许是劳累的缘故,人们已经没有了谈话或者埋怨的力气,由得军头门高声的催促前进,身体麻木的向前走。
一片箭雨,将军头们的催促湮没,将五千兵甲的麻木驱散,更将田复的希望浇灭。
田复想找到姬溪商量对策,可见姬溪早已被敌军包围,片刻间便不见了身影,想是死了吧。田复万念俱灰,茫茫然不知所措,像个苍蝇似的乱撞,希望能逃出生天,可命运之神并未眷顾他,他撞到了许强的手上。
许强乃是姬溪手下数得上号的勇士,被姬溪派驻医院,长期驻守,只是因为此次事态紧急,他才会被吕春临时调遣随军。
见田复乃是校尉装扮,想来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于是乎,许强立刻兴起,三两回合,将田复斩落马下,身首异处。
这一幕,被远处人群拥簇的姬溪看的个正着,田复死了,非姬溪所愿,不只是田复,这五千的老弱残兵,甚至所有的百姓,姬溪都不想杀,姬溪真心的希望他们能够优哉游哉,安稳度日。
可现实一次次的告诉姬溪,这是一个吃人的时代,且这个吃人不是修辞,而是真实存在。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人命确实如草芥,而死亡,似乎也并不能带给这些本就身处炼狱的人儿们太多的惧怕,他们活着,只是本能,可悲的是,这本能并不强烈。
姬溪是个尊重生命的人,因为尊重,或者是敬畏,姬溪容不得别人对其漠视,姬溪想要改变,改变人们对生命的态度。而姬溪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他不能像圣人那般的兼济天下,便只能走上始皇帝的那条血腥之路,杀生,以成仁。
令姬溪感到庆幸的是,人们对生命淡漠,但活着的本能并没有消失殆尽,比如此时,当发现自己很可能死在这里的时候,他们本能的开始逃命。
姬溪尊重这种本能,所以他并未加以制止,并且下令暂缓攻击,由的这四五千人作鸟兽散而不闻不问。
又一炷香后,战斗停止,张安和张寿前来复命,被姬溪随意的打发去打扫战场。
自始至终,吕春和姬渊一直站在姬溪的身后,战局既了,姬溪才和吕春说话:“这两日辛苦文封了,没受什么伤吧。”
吕春谦笑说无妨,继而便道:“有了这十八万石,蓝田县的粮草已足,可接下来的局面却是两难。”
姬溪没有回话,他知道吕春会继续说,果然,吕春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道:“孙坚突袭洛阳,必然功成,只是能否诛杀董卓,尚未可知。董卓若死,关中必乱,正是主公崛起之机,可万一董卓生还长安,那么必会明了主公对吕布的建议,介时,痛下杀手乃是应有之事,绝无转还的余地,这个险决不能冒。所以,主公现在只有两条路,其一,大开峣关门户,引众诸侯入关清君侧,其二,在董卓入关之前找到他,或杀或保,临机而绝。”
姬溪凝重的接口道:“说是两条路,其实对我等来说只有一条路,引众诸侯入关是绝对不行的,蓝田经不起他们折腾。所以,我早有定计,必须走第二条路,去找董卓。”
见姬溪已经下定决心,吕春也不再相劝,而是绞尽脑汁的为姬溪谋划种种的可能性,姬溪听了半响,笑道:“战场之上,局势千变万化,谁又能全盘掌握呢,到时候随机应变吧。文峰只须安全妥当的这这十八万石粮食运到蓝田,我便无后顾之忧了。”
吕春点头应诺,不在多言,半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妥当,吕春率军离去,给姬溪留下了三百兵甲,姬渊,张安,张寿,许强,具在其中。
看着有些冷清的三百战士,姬溪豪迈的笑:“兄弟们,前面虎踞龙盘,群狼环伺,可敢与我闯上一闯。”
一声“诺”,惊起了无数飞鸟,朗月被这士气激的,狼狈的躲进了云朵,整夜的不敢露面,夜黑沉沉的压抑,却制不住那三百颗擂起战鼓的雄心。
这夜,姬溪没有行军,他深知自己需要做的不是去报信,而是在董卓最紧要的关头鬼魅般的出现,要么成为他的救世主,要么化作他脖颈上的镰刀。
姬溪可以确定,董卓再不济,也能撑个一两日,所以姬溪不急,他优哉游哉的安营扎寨,带着三百将士好好的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晨起早饭之后,方才行军。
第89章 骤雨狂风慰苍生()
初平二年三月初,孙坚借道南召县,一日夜奔袭四百里,长驱直入,于洛阳城外,截杀董卓大本营。
时,董卓有四万兵驻守,孙坚引兵三万来攻,但,一来董卓无备,二来董卓焚毁城郭,无险可守,故,大败于孙权。
一场大战之后,董卓的身边只剩下了数百亲兵,狼狈向西逃窜,孙坚引兵来追,直将董卓杀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惶惶然过了曹阳,却已山穷水尽,深感命将不久。
不期,生死存亡之时,一将引兵杀出,虽只有区区三百人,却宛若猛虎出山,利剑出鞘,沛然而不可挡,直近董卓身畔,为首医院将领朗声曰:“末将乃屯骑校尉姬溪,相国无忧,溪虽万死,定护得相国周全。”
董卓恍惚间记得,姬溪的官是自己封的,自己还命他相助吕布攻克南阳,却不知此人为何出现在了此处,可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这三百悍勇,自己就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战局之中,姬溪抽空瞧了一眼这位声名赫赫的汉贼,其身肥如猪是事实,其顾盼左右的威严也不能熟视无睹,不说别的,身处存亡之际,尚能镇定自若,只这一点,也当的起枭雄之称。
姬溪希望董卓死,但董卓不能死在自己的手上,否则,关中的董卓部将绝不可能放过自己,放过蓝田的百姓。姬溪真心的希望孙坚能杀掉董卓,可这董卓却宛若一只顽强的小强,屡次遇险,却都死里逃生,急的姬溪肝火直冒,却无可奈何。
过了曹阳之后,哨探来报牛辅已经领两万兵马出了函谷关前来接应,姬溪叹了口气,知道董卓命不该绝,既如此,便该自己出场了,总要在牛辅出现之前给董卓留下一个忠肝赤胆,舍生取义的好印象嘛。
于是乎,便有了这三百兵马冲敌阵,匡扶主公全忠义的一幕。
董卓不知道牛辅已经来了,可姬溪知道,姬溪都知道了,孙坚自然没有可能不知道。
所以,在最后努力了一把,又被姬溪顽强的挡住之后,孙坚无奈的下令退兵。
随后,牛辅赶到,跪请董卓宽恕救驾来迟之罪,董卓却对他冷眼相对,置之不理,反而对姬溪说了句话:“桓德忠肝义胆,救我于危难,某铭感五内,待回到长安,咱家定要重赏。”
姬溪谦卑的连说分内之事,不敢领赏,随后便低着头退到了一边,唯唯诺诺,不敢言语。
董卓这才对牛辅说:“你也起来吧,哼,没用的东西,指望你来救咱家,咱家早就身首异处了,先回函谷关在论其他。另,速派哨探,看看吕布是怎么回事?孙坚是怎么打过来的?”
随后,便是一句话都不多说,自顾自的上了牛辅带来的车架,掉头就往函谷关去,竟把刚刚退兵而去的孙坚抛诸脑后了。
姬溪当然不会提醒他,孙坚长途奔袭,虽经大胜,但必已人困马乏,而牛辅带来的两万兵马却是新力军,若此时席卷而上,定能成功。
姬溪觉得自己没必要提醒他,且就算提了也不见得会被采纳,便一声不吭的随军而行,直奔函谷关。
曹阳距离函谷关本就不远,是以快马加鞭,只是日落之时,先头部队便以进关,董卓,牛辅,姬溪等辈当然在这先头部队中。
令姬溪没想到的是,董卓入关后吩咐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设宴,都听到了董卓这样的吩咐后,姬溪都愣了,心想,都说心宽体胖,古人诚不欺我啊。眼下新败,损失几何尚且未至,关外的局势如何更是睁眼瞎,吕布的五万大军还在南阳呢,各路诸侯的动向更是难以捉摸,这种种事情,千头万绪,你不去处理,你竟然要设宴,你他娘的这是想吃饱了不想家嘛。
不过这话,姬溪只能腹诽,不敢多言,经过这一日的接触,姬溪也大概了解了董卓的为人,都说董卓残暴,姬溪暂时没有看出来,但其贪图享乐,薄情寡恩,胸无韬略,外宽内忌,姬溪倒是瞧的真真的。
如此种种,姬溪也是有的放矢,便看这夜宴,便可窥一斑而见全豹。
这宴上,酒是好酒,菜是好菜,虽说边关之地有这些山珍海味有些不寻常,但姬溪也勉强能够接受,可当听到那声乐响起,看到那莺歌燕舞时,饶是姬溪的心大,也不得不喟然长叹:真他娘的荒唐。
这宴上,座次的排序也颇有意思,按理说姬溪官至左中郎将,又封蓝田候,满座者,除了董卓和牛辅外,余者至多与他齐平,更兼今日救过董卓性命,再怎么安排,也应该坐于牛辅之下的,可现实却是,人们好像忘记了他的官职爵位,更忘记了他今日救过董卓的性命,竟是差点没有安排姬溪的作为,待到醒悟时,也没有当作什么大事,随意的给姬溪安排了一个作为便算了事。
这让姬溪想起了虽未亲身参与,但前世读书时所知的十八路诸侯会盟一事,想来当日的刘备,与自己现今的状况应该很是类似吧。
这宴上,姬溪没有带姬渊,又与周围的人不认识,是故只能坐在角落,冷眼旁观着,胡思乱想着。
忽的,堂上轰然,打扰了姬溪的思绪,定睛看去,姬溪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我的个乖乖,肥猪什么时候扑到舞女群里面去了,而且你他娘的追逐嬉戏也就罢了,你当众宽衣解带是他娘的个什么事。
所幸,肥猪不知道廉耻,手下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这不,在进入正题之前,手下人麻利的捧着罗幔,将那一方不堪圈了起来,可真的能圈起来吗,那一声声的****,落到姬溪的耳朵里,让姬溪的脸红的发烫,让姬溪的心憋的冒火。
环眼四顾,满堂诸公,羞愤欲死者有之,视而不见者有之,跃跃欲试者有之,面红耳赤者有之,喘气如牛者有之,种种百态,不一而足,但偏偏没有愤而起身杀贼的。
姬溪的手成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几番徘徊,握剑的手微微发抖,最后默默的对自己说:“算了,今日未带湛卢,否则非要杀了这禽兽不可。”
人啊,面对自己的懦弱,总能巧妙的给自己找到足以慰藉的理由,姬溪如是,苍生亦如是。
似乎他现在能做的,唯有眼观鼻,鼻观心,练练养气功夫了,可那淫靡之音不绝于耳,吵的姬溪双眼越来越红,只觉得脑袋越来越多昏沉,渐渐的竟有晕厥之感。
所幸,肥猪的能力不行,只见那罗幔关了没多久,便复打开,一片狼藉中,肥猪的身边莺莺燕燕,正为肥猪穿衣,却任由自身的脂腻明晃晃的宣之于众。
这一番荒唐前前后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但这半柱香,带给姬溪的震撼却是弥足轻重的,在这半柱香间,姬溪对这个世道,再一次的绝望,却也再一次的升起滔天的决心。
这世界不是我想要的,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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