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茫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前路茫茫-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掌柜的恍然大悟,端起碗来细瞧,是个团状的碎布片儿,晓得她是有意讹人,吼一声,两个店小二窜出来把她擒住,声称要解去见官。

    庚妹没想到被他们识破,一时慌了神。

    从风瞅店家凶神恶煞,心里犯急,不声不响使些手段,但见一簇绿头苍蝇向掌柜的扑面而去。掌柜的吃一惊,连连后退,慌色慌神说:“这咋回事?”

    蝇群逐桌飞来扑去,吓得吃客唯恐避之不及,纷纷离席而去。

    小二松开庚妹,慌忙去驱赶。

    庚妹拍桌大骂:“好啊,还说没有苍蝇,敢情满世界的苍蝇都上你们家来了。不是要见官吗?走啊、走啊!”

    从风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出了半里地。瞪眼呵斥:“没事惹事,还蹬鼻子上脸了。”

    庚妹甩开他,“谁告诉你没事惹事,恁么多苍蝇你眼瞎啊?”

    “你以为真是苍蝇啊,那是我变的。”

    “你变的?哎,是啊,一下哪来恁么多苍蝇?你会变苍蝇……你会耍把戏?瞧你一副傻相,这下倒是机灵。”

    “谁傻相?你才傻相呢。”

    “哎,大哥啊,不是我说你,从你的言谈举止看,还有你想事情,不说十分痴愚吧,至少也有八分。”

    “我爹说了,那是不谙世事。”

    “不谙世事,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谙世事?让人笑掉大牙。”

    “你不是说我没见过世面嘛。”

    “看来还给我说准了。如果只是没见过世面不是痴愚那倒好说,本姑娘慢慢调教你,往后凡事跟我学着点儿。”

    “我才不跟你学呢,你是贼,还讹人。”

    “不许你叫我贼!”庚妹骤然动怒。

    “你就是贼,别跟我一块走。”从风更怒,拽开大步往前冲。

    庚妹的火气来得快去得快,笑道:“这混蛋还真有股子傻劲儿。你冲,小样,我还撵不上你?”

    从风走出了半里地,庚妹才加快脚步追上去,撞他一下,超前一步拦住,嘻嘻讪笑:“你口袋里没一个子儿,不跟我一块走吃什么?”

    从风往身上一摸,口袋里的钱果然没了,不禁大惊失色。庚妹晃着钱包,得意洋洋说:“在这儿呢,还你。”

    从风反倒说:“你拿着吧,真遇上贼,就成人家的了。”

    庚妹心想,他倒不是个抠门儿的。

    两人磕牙拌嘴的继续赶路,没多少日子盘缠花完了。从风急得直跺脚,没钱怎么到得天津找娘?

    庚妹不屑说:“瞧你那点出息,活人还能给尿憋死?你候着。”

    说罢转身就往一处人头攒动的商铺走去。

    从风打一愣,顿时明白她要去掏人家腰包,趱步把她揪住:“咱不去偷好吗?给人逮着了可得吃亏。”

    庚妹觉他言语体己,心里想:“不想他还会怜惜人。”笑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咱们总不能饿着肚皮赶路吧?”

    “咱们学耍猴人的样儿,你瞧他让猴儿玩些玩意儿,就有人往他盆里扔钱。”

    “你的意思是,你去玩儿玩意儿赚钱?哟,看不出来,你还会想主意,长本事了。这就对了,遇到难事,就该多动心思,知道吗?”

    从风见她夸奖,心里高兴,不禁跃跃欲试。

    当下二人找个人多的地儿,庚妹一阵吆喝,从风因陋就简玩起了小把戏,虽然折腾了半天没赚到几个子儿,但也够两碗面钱。

    第二天,二人赶到一个较大的镇子,从风在路边拾个破脸盆,又找根木棒,一并交给庚妹说:“你敲这个。”

    庚妹明白他的意思,失笑说:“要是人家说我耍猴,你可别怪。”

    于是二人选了一处人多的地儿,真的一边敲打一边吆喝起来。

    路人看到这两人有些稀奇,都聚拢来看西洋镜。不成想从风的表演愣是出彩,他以为别人都喜欢看拿大顶,先倒立着在场子里绕了几圈,忽然一个筋斗翻身到中央,身子往后仰,渐渐地双腿离地,整个人竟然悬空浮起来。

    看客惊叫声一片,“噼噼啪啪”往庚妹盆里扔铜板。

    从风见自己招看客待见,兴致大发,站上一个废弃的屠案,准备再来一招新奇的,正要招呼庚妹把盆儿敲紧凑些,可斜眼一瞟,只见她正跟着一个老太太往人圈外边走。

    庚妹伸着盆儿向看客收钱的当儿,一个老太太在一边举着一块银元向她直晃,她以为老太太要使大方,喜滋滋凑上去。老太太指着地上一个包袱说:“姑娘,我就住在前面没几步路,实在提不动了,你帮帮忙,我给你一块银元。”

    庚妹起了歪心眼,既然这老太太恁么大方,一准是有钱人,不掏白不掏。提起包袱,也不算太沉,紧着跟她走。

    老太太似乎警觉她,不让她近身。

    拐个弯,到了背人的地儿,庚妹说:“还要走多远,远了我就不去了,钱我不要了。”

    说着把包袱递给老太太,正要下手,冷不丁一只大手从背后刺溜抄过来,把她脖子勒住了,不由她定神,一块破布塞她嘴里堵上了。

    老太太和后边冒出来的汉子一边一个挟住她两只胳膊臂连搡带拖往前走。

    庚妹侧眼一望,认出其中一个是当年掳她去天津的人贩子,背脊骨直发凉,这才晓得中了圈套,却又苦无脱身之计。

    从风瞅着她拐弯不见了,停下手中的活计直愣愣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嘟囔:“庚妹跟生人走了,不能跟生人走……”

    忽然像从梦中惊醒,蹦下屠案,拔腿去追。

    庚妹想着脱身之计,猛一脚跺在老太太脚背上,别看她是个女孩儿,干荣行脚上可练出了几斤力气,老太太没防备,痛得跛脚乱跳,头上的假发掉下来,原来是当年拐她的另一个汉子。

    但两个歹徒都有防备,扭着她胳膊不松手,咬牙切齿说:“丫头片子害你大爷折了本,今儿看你还往哪儿跑。”

    就在这时,一道雪白的光芒晃过来,耀得两个歹徒睁不开眼,紧接着两个烈焰熊熊的火圈罩着头顶团团旋转,俩歹徒左躲右闪摆脱不开,吓得慌神乱魂。

    庚妹也觉得挺邪门儿,趁势挣脱两个歹徒,回头瞅见熊熊火焰是打从风口中喷出来的,又惊又喜,情不自禁拍掌雀跃叫嚷:“烧,烧死这俩嘎杂子琉璃球!”

    从风口中的火焰却戛然而止,火圈顿时无影无踪。

    俩歹徒战战兢兢抱头求饶:“壮士饶命、壮士饶命。”

    庚妹绕着圈,口里狐假虎威骂“就凭你们敢跟本姑娘玩儿?去你妈那儿吃饱了奶再来”,贼手顺势显出神功,把两个歹徒的衣兜掏了个底儿掉。

    从风对歹徒说:“没想要你们的命,以后不许欺负人。”

    俩歹徒唯唯诺诺,屁滚尿流逃之不及。

    庚妹不甘心,转过身来责问从风:“为啥便宜这俩混蛋?就该废了他!”

    “为啥要废了他?我爹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还你爹说过呢,合着你爹是教书先生?怎么把你教成这模样?”

    提起爹,从风一时触动了心事:“爹,您可要等我回来……”他凝望着来路,目光呆滞,眼角溢出了泪水,“可是,我还没找到娘……”

    庚妹见他突然情绪低落,不好再问。觉得他有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有时又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机智,有时轴得不可理喻,但关键时刻总是挺身而出呵护自己。心里想:刚才要不是他来得及时,我今儿可就倒血霉了。

    从风呆呆邓邓站着不动,庚妹想起这一路的经历,意识到他不是脑瓜子不好使,只不过是人有些古怪,因此不像以前一样鄙夷他、奚落他,她猜想这里边一定有些原因,心里倒同情起来,扯起自己的衣袖替他擦拭泪水,挽起他的臂膀,容柔声婉的说:“咱们走。”

    上天津还有一半的里程,从风嫌走得太慢,催着赶路。庚妹却偏要延捱时光,她在心里盘算:我不能把他交给师父,宁可一辈子和他一起流浪。

    庚妹多次暗示他娘在天津的消息不靠谱,但从风坚信不疑,庚妹说服不了他,最后想了一个两全之策,把他带到了四大棍的住地。

第七章 惊魂劫案 (1)() 
庚妹不等几个开口,忙着将四大棍一一介绍给从风。

    从风逐个瞟过去:郧中隐腰阔膀开,厚实浑圆的脑袋把一脸横肉挤在前面,从耳根到下颚根剃过的胡子像刚拔完毛的乌鸡;马翼飞中等个头,整个人像骨头撑起来的,但不显得瘦,不是瓜子脸,也不是门板脸,大鼻子,鹰隼眼,胡子拉渣像用旧了的鞋刷子;全念坤的脸太像大饼了,而且好像有点浮肿,眯眯眼细得像爬在鼻梁两边的两只苍蝇;曹嘎三的杏眼比全念坤不知大多少倍,如果不是左眼角有一块红色胎记,会是一个英俊的后生,但他的长脸翘下巴有点阴沉,笑不开颜,好像谁欠了他的。

    四人身后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桌子上摊着铁尺、斧把、撬棍之类的器具,墙角竖着几条溜光发亮的扁担,从风心下惊疑发憷,因见庚妹与他们相见甚欢,便尽量陪着笑脸。

    郧中隐盯着从风的身板上瞅下看,马翼飞转身倒茶,全念坤搬凳让座,唯有曹嘎三不冷不热,指了他一下,问庚妹:“打你老家来的?”

    庚妹说:“是啊,我们在虹城认识的,一路过来,走了快有半年了。”

    “原来你们不认识啊?可别交友不慎。”曹嘎三对从风抱有成见。

    庚妹不满反问:“什么叫交友不慎?”

    曹嘎三说:“我这是为你好。”

    从风望望曹嘎三,又望望庚妹,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郧中隐连连挥手,半截乌鸡颜色的脸舒展了一下:“来了就是朋友,正需要帮手。走,上馆子搓一顿去,咱们边吃边合计。”

    庚妹连忙应声:“上馆子好啊,都饿得肚皮粘背脊骨了。我请吧,兜里带着呢。”

    郧中隐说:“给你们两位接风。从风兄弟初来乍到,该我们招待。”

    众人簇拥着来到就近一家饺子馆,择处僻静单间,也不讲什么座次礼性,各自散开坐下。点了几样下酒菜,要了一壶散酒,一边喝茶一边候着。

    其时不是吃饭时节,郧中隐瞧店中客人稀少,便继续之前的话题:“二位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有一桩买卖,正好人手不够。做下来,够咱们三两个月花销。”

    “是抢还是偷?”庚妹眉舒目展,“算我一个。”

    曹嘎三掩嘴嘘声说:“小点儿声。”

    庚妹横他一眼:“嘎三大哥,也没多少日子,你咋变得怂头日脑的?”

    郧中隐说:“还真是打劫。”

    从风忙问:“啥叫打劫?”

    庚妹努了努嘴:“听中隐大哥说。”

    郧中隐倾了倾身子说:“有个丘八老吏解甲归田,今晚家小私船从茶淀镇过渡,想必船中有不少银子,咱弟兄几个商量去借他一些。只是他手下有几个随从手段高强,不敢冒失,有了你们二位帮忙,这事儿准成。”

    从风听出了端倪,晓得是个做强梁的意思,慌忙申明:“各位好汉,我不掺和你们的事儿,我是来找我娘的。这饭我不吃了。”

    说罢起身离席。

    郧中隐一听,像炮仗点着了引子,刚才还春风满面,瞬间浓眉倒竖,碍着庚妹的面子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像斗牛似的喘起了粗气。

    曹嘎三腾地将从风拦住:“我们开庚妹的面儿,不把你当外人,你这么一走,透了口风出去,咱哥几个可就给你害惨了。”

    从风结巴着说:“可是,我爹说过,不义之财不取……”

    郧中隐终究忍不住暴躁,一道寒光从脚底闪出来,一把匕首咔嚓插在桌上,发狠说:“我已把话挑明了,谁要打退堂鼓,这玩意儿可不是吃素的!”

    全念坤说:“一句话的事儿。”

    从风一惊一乍,肚里像乱鼓嘈锣,身上直冒冷汗,琢磨着落到了强人堆里,后悔不该跟庚妹来。

    庚妹没想到刚见面就弄成这样,好不尴尬,说道:“中隐大哥,他是三打不回头四打连身转一个人,我带他到这儿来就是看着你们义气,你别做这样看相。”

    马翼飞拔了刀,按着郧中隐坐下,不紧不慢说:“好话好说。这位从风兄弟,我们不算好人,也不是坏人,拉你入伙劫财,也是信任你,庚妹带来的人,怎么能不信任呢?你不愿意掺和,说明你人本分。这样吧,干完这一票,以后有事再不让你沾边,你看这样成吗?”

    庚妹把从风拽到身旁,鼓励说:“丘八老吏贪赃枉法得来的银子,那才叫不义之财哩,不劫他劫谁?见蛇不打三分罪。有这几位大哥在,天塌下来高子撑着,怕啥?去!”

    从风知道自己陷进了烂泥坑,心里不乐意,却又无法脱身,不顺从也得顺从,不敢再吱声了。

    庚妹又说:“中隐大哥,从风的确是本分人,干这种事儿是个空子,别让他闯前面,就让他望望风啥的吧。”

    郧中隐缓和了口气,说:“我这人是个急性子,刚头儿没看相,别往心里去。老马说了,我们是坏人中的好人,一会儿你跟着我,打包票不会让你掉一块指甲片儿。”

    马翼飞又安慰他:“黑灯瞎火,干了也没人知道,大伙相互照应,不用害怕。”

    从风冒了一句:“丘八是谁?”

    马翼飞说:“丘八就是吃粮的,摸枪把子的,这个丘八还是个小官,他捞的就是不义之财。”

    从风又问:“你们算不算劫富济贫?我爹说过,他年轻时候也劫富济贫。”

    庚妹说:“当然是劫富济贫。”

    郧中隐说:“这事儿不用嘀咕了,就这么决定了。念坤,吃完饭你先走一步,赁两条快船,把情况摸准,到时候以蛙鸣为号。”

    全念坤应声说:“以蛙鸣为号,一句话的事儿。”

    郧中隐又说:“到了江上,如果有事儿联系,千万不要叫真名,每人取个代号吧。我叫老虎,老马叫野猪,念坤叫兔子,嘎三叫水鸭,庚妹叫公鸡,从风叫山羊。”

    庚妹说:“怎么叫我公鸡,我又不是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