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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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茫茫-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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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翼飞说:“中隐。这个念想儿得断了,跑到静海去挖地道忒打眼,咱们一动手就会被官府发现。那是鸡飞蛋打的事儿。我就纳不过这个闷儿来,老沈你不是说从风没招吗?没招为啥不放人还转监?”

    沈万奎说:“我后来又打听了,他一直咬着没招。”

    郧中隐烦躁说:“老马,别光纳闷了,你得支招还有不有更好的法子捞人。”

    马翼飞说:“还真是抓瞎了,没法子。”

    郧中隐说:“没法子还是挖地道,鸡飞也好,蛋打也好,都得挖。”

    马翼飞说:“中隐,别一条道走到黑,行不通的事儿你憋着个劲干啥?”

    郧中隐说“你不憋劲又支不出招,你说从风怎么办?合着等着官府割完他的头咱们去收尸?”

    庚妹溅着泪沫星子说:“中隐大哥你别说不吉利的话,翼飞大哥你想想法子吧,从风够可怜的了,他无亲无故,咱们不帮他没人帮他。”

    马翼飞猪血似的脸红到了脖颈根,不悦说:“你们啥意思?好像我无情无义见死不救似的。我有法子不早想出来了?要说这事儿该怨你们,明明知道比戏法是个坑,还怂着他往里边跳。”

    郧中隐暴躁起来:“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地道我一个人去挖,挖不通放把火,从风烧死总比官府给他吃黑枣好,我给他陪葬,烧成灰也不用你们收尸。”

    沈万奎劝解说:“你们都消消气,我琢磨官府没恁么快就给从风定罪,咱们还有回旋余地,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家冷静下来再想想法子。至于挖地道这事儿,老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抓鸡不着折把米,都搭进去不是怕死,关键是救不了从风。”

    正说着,全念坤回来了。原来全念坤有个姨父在汉阳铁厂,也算一个头面人物,与总督大人的表侄有些交情,从风被抓以后,沈万奎打听不到确切消息,全念坤忽然想起有这么个门路,就说:“我去找找我姨父,看能不能帮忙通个方便,不定一句话的事儿。”

    郧中隐和马翼飞只好让他去试试。

    全念坤带回一封信函,是他姨父写给总督大人表侄的。庚妹一瞅未封口,便抢在手里展看,从头朗读一遍。

    郧中隐听到一句“从风乃市井小民,祈盼从轻治罪”,拍桌嚷起来:“有钱人爱说屁话。什么从轻治罪?从轻治罪还是说从风有罪,这用得着他来说?见鬼去吧!”

    说着抢过来要撕,马翼飞跳起来拦住,说:“留着有用。”

    郧中隐说:“狗屁用,糊弄念坤的。”

    庚妹说:“念坤大哥,你姨父都什么人啊,敢情帮倒忙。”

    马翼飞:“这个不算糊弄念坤,咱们和官府八竿子打不着,如今尿急进茅房,有了这封信,拿它做敲门砖,能见着总督大人的表侄,没准有事求得上。”

    郧中隐吼着说:“求他什么?拿热脸蛋去贴冷屁股,不求他、不求他。”

    沈万奎说:“中隐,老马的想法可在理,眼下有两样可以求他,一是争取到探监的机会,能见上面不就知道从风的情形了吗?这样咱们捞人就便利多了;二是请他打个招呼,让从风在牢里不遭罪。”

    马翼飞说:“就是老沈这意思,有这么个路子,咱们试试不碍事儿。”

    郧中隐不屑说:“总督大人的表侄会开这个面儿?我不信。”

    马翼飞说:“这不是开你我的面儿,而是开念坤姨父的面儿。这种事儿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郧中隐说:“你们爱求你们去求,我可不想低这个头。老沈,你和念坤去好了。”

    全念坤说:“老沈,咱俩走一趟,一句话的事儿。”

    沈万奎说:“我回去拿点钱,没准用得着。”

    郧中隐说:“你们去贴你们的冷屁股,我****的,我去静海那边瞅瞅。”

    马翼飞故意气他:“你是得去好好瞅瞅,带上??头箢篼,趁黑更把它挖通。”

    “你别我说屁话。”郧中隐哼一声,出门拦个车一个人走了。

    下半晌赶到静海牢区一看,傻眼了,四周都是沼泽之地望不到边,恼火骂:“姥姥的刨绝户坟踹寡妇门把大牢建这么个鬼地方!”

    夜里懒洋洋回来不说话。

    庚妹问:“中隐大哥,看了咋样?”

    郧中隐长吁短叹:“狗**的四周是沼泽地,没法挖。”

    马翼飞说:“那还得挖,不挖还行?”

    郧中隐的火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哼哼唧唧说:“老马,别跟我逗咳嗽了,你得好好支招,不能让从风就这么毁了,咱们可是拜过把的,嘎三没了,从风不能有闪失。”

    马翼飞说:“等念坤和老沈回来再说吧,如果能进去探监,不定还是用念坤的主意,到里边买通一个人把他放出来,咱们在外边接应,一出大牢大家就远走高飞。”

    “你不是说念坤的主意扯淡吗?”

    “这不一样,买通看大牢的比买通衙门的人管用,也容易多了。”

    郧中隐心里没着没落儿,叹着气说:“招倒是好招,就怕老沈和念坤吃闭门羹。”

    沈万奎和全念坤到第四天夜里才见上总督大人的表侄,原来就是军械局总办王行。因为心里压着事儿,蹙了半天眉头,面对旧友的亲笔信函又不好拒绝,最终答应去通融探监的事儿,让二人回来等候狱方通知。(。)

第五十五章 同监疯子() 
从风被押入静海大牢,当值的狱卒领着他逶迤穿行,到了早已确定好的号房,给他松了绑,推进门里,咔嚓一声上了锁。

    他伸了伸腿脚,借着昏灯扫一眼,里边没有牢友,邻监也是空荡荡的不见有人。自言自语说:“这地儿比天津好,清静,正好睡个安稳觉。”

    已是深夜时分,等狱卒离开,便和衣躺下了。也不知道是到了新地方不习惯还是太过寂静,辗转反侧,竟不能入眠。睁着眼睛出了一会儿神,忽然觉得哪儿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但仔细一听,又没有了,当他不在意的时候又响起来。是什么?老鼠?蛇?他确信不是虚幻,明明有动静。

    于是翻身坐起来,抬头左右张望,

    黑暗中有两dian幽光在闪烁,而且离得很近。他虽然在深山老林中经历过奇奇怪怪的事事物物,练就了宠辱不惊的胆量,到此时也多少有些心惊,站起来搔首踟蹰走过去,不料脑袋撞在牢栏上,那两dian幽光随即消失了。在幽光消失的瞬间,似乎看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晃动了一下,是在相邻的监牢里。想不出是什么东西,不是老鼠,老鼠没那么大,也不是猫,比猫还大。鬼?从没见过鬼,不知鬼长什么模样。管他呢,我睡我的。重又躺下,心定神安,反而不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直到传来狱卒一路叫唤“起床”的吆喝声,才迷迷糊糊坐起来。

    “新来的吧?”刚接班的狱卒冷冰冰问他。

    从风抬头回答:“在天津那边待了一些日子,刚到贵地。”

    狱卒心里好笑,坐牢还叫贵地。瞥他一眼,这人好面熟。再细瞅,心里打一愣怔:这不是上回我带娘去医馆,路上让车给我还垫了车钱那人吗?怎么是他?可惜。他帮持过我,如今犯事。可不能恶待他。

    只因管犯之间不便熟络,装作不认识,问:“你叫从风?”

    从风听他问自己的名字,意外中带dian小惊喜,忙说:“是啊,你知道我?我是不是老有名了?”

    “这上边写着呢。”狱卒〖≯ding〖≯dian〖≯小〖≯说,。2≯3。☆os_;拍了拍手中登记犯人的册子。

    从风指了指隔壁牢房,说:“官爷,昨晚这儿闹鬼。”

    狱卒说:“一个疯子,别理他。要说鬼,你这号里去年还真吊死一个。隔壁老头就是那时候给吓疯的。”

    “官爷,你可别吓我,唉,也不打紧,我这人胆大。你比天津那边的和气多了,不做凶鬼样儿。”

    狱卒说:“别叫我官爷,我就一个看大牢的。”

    从风问:“恁地该怎么称呼?”

    狱卒说:“我叫黄富贵。”

    从风说:“不敢直呼你的名字,把你惹急了,还有我好果子吃?”

    黄富贵说:“那你叫我狱卒黄吧。”

    从风喃喃笑着:“狱卒黄。这么叫不会你我他仨吧?”

    黄富贵走开了,继续叫唤:“起床了,这帮贱骨肉儿,还挺尸呢。”

    从风听黄富贵说隔壁住着人。是个疯子,敢情夜里看见的是疯子。忍不住好奇,等狱卒黄走远了,便动了撩拨之心:跟疯子逗着玩儿。也好打发日子。

    相邻两间牢房的间隔处一半是砖墙,一半是木栏。他敲了敲木栏,叫着:“疯子。过来。”

    砖墙后面伸出一个毛茸茸的球体,细看是头发和胡须包裹着的脑袋,须发如乱成一团的棕树兜,被尘土染成了灰褐色。

    “疯子,问你话。”

    疯子隔着牢栏站在从风对面,左顾右盼,一双眼睛竟透射出奕奕神采,目光闪烁,似乎飞舞着刀光剑影。倒先发问:“为什么抓你?”

    从风逗他说:“跟你一样。”

    “嗯,我猜到了。”疯子像个晓事的,微微dian了dian头,略一沉吟,“就因为你是夏福常的儿子。”

    从风吃一大惊,怎么这个疯子也知道我爹的名字?压低嗓门呵斥:“真是疯话,别胡说。”

    疯子念念叨叨:“你穿红来我穿红,大家服色一般同,你穿黑来我穿黑,咱们都是一个色。”

    从风讥讽说:“我说你说疯话吧。”

    疯子又念叨一遍。

    从风听着,觉得这话怎么恁么熟悉?忽然一愣,这不是爹告诉我的暗号吗?合着他就是爹要找的人?他不是疯子吗?怎么会知道这个?便试着回了一句:“为什么把衣服包起来?”

    疯子回答:“无衣。”

    从风用左手拽着身上的衣服说:‘旧袍在外,锦袍在内。’

    疯子用右手拽着身上的衣服,瞪大眼睛望着他。

    从风忙说:“先生好福气。”

    疯子说:“福禄安常。孩子,你受苦了。”

    从风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会在大牢里遇上爹要找的人?惊问:“您不是疯子?”

    疯子说:“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醒我独疯。”

    从风满脸疑惑问:“您是谁?”

    疯子从内衣兜里摸出一件东西,在从风眼前晃了一晃,说:“记得这个吗?”

    从风一瞅,是嵌着球石和吊着猴脸桃核的锣槌,脱口而出:“耍猴的大叔?您这模样可认不出来了。”

    原来疯子是赵戍临,也是从天津大牢转过来的。因担心严刑拷打丢了性命,指望有朝一日能越狱逃跑,便趁有人上吊装起了疯癫,但他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倒是被官府当老废物遗忘了。

    昨晚押解新犯进来,暗中窥觑认出了从风,甚感意外。之前因怨恨夏福常对总舵主不忠,一直视从风为异己。直到自己遭逮捕从风挺身而出,才意识到这小子心眼儿不坏。刚才用袍哥的密枢暗号试探,竟能应对自如,不觉惊疑:夏福常违抗总舵主遗令,却又把暗号和爪角兕传给儿子,究竟唱的哪出?待我再问问他:“你爹告诉你暗号的时候,还对你说了什么?”

    “我爹说谁对上了他教给我的话,就把爪角兕给他。可是,大叔,我把那玩意儿给弄丢了。对了,我爹还说了,有一份秘密册籍藏在泛黥山釜瞑洞,让对上暗号的人去取。大叔您知道那洞在哪儿吗?”

    赵戍临没有正面回答他,却问:“有一张地形标识图,你爹没给你?”

    “我爹说官军进城的时候被人偷走了。”

    “被人偷走了?”

    “被人偷走了。”

    “你爹怀疑是什么人偷的?”

    “我爹没说。”

    赵戍临忽然骂骂咧咧,手从牢栏伸过来,对从风乱抓乱扰。从风急忙摆脱他。心里疑惑:他到底是疯还是不疯?

    忽然听到脚步声响,有狱卒骤步走过来,方知其意。

    狱卒鞭指从风呵斥:“他是疯子,你也是疯子?”

    从风瞟他一眼,还是狱卒黄,脸跟铁板似的,凶模凶样,无奈退回到地铺上坐下。

    狱卒黄走进赵戍临的牢房,“啪啪”的皮鞭声和赵戍临的狂笑声令他不寒而栗。

    待狱卒黄打够了离开。急忙挨到牢栏前察看,赵戍临缩到砖墙后边不再露脸。拍打牢栏,不见他应声,侧头张望。却又目不能及。轻声喊着:“大叔,没事儿吧?”

    但那边一dian动静也没有,不觉担起心来。挨到中午送牢饭,不见他吃。晚饭时分也不见他身影,难不成被狱卒黄一顿鞭子打死了?

    到了夜里更深人静的时候,从风心上心下。瞅着当值的狱卒在打盹,悄悄爬起来,将牢栏轻轻拍打了几下。不想狱卒耳尖,举着灯跑过来问:“干什么?”

    从风回头望一眼,又是狱卒黄。临机一动,说:“我刚做了个梦,隔壁疯子上吊死了。”

    狱卒黄举灯朝赵戍临那边照了照,说:“死不了,睡得好着呢。睡吧,别闹了。换了别人当值,叫你吃鞭子。”

    “你咋还没回家?”

    “倒班。快睡。”

    “你再瞅瞅,疯子真没死?”

    狱卒黄居然又举了举灯,不耐烦说:“说了没死,叫你别管闲事,他是重犯,你何必连累自己?”

    从风琢磨着狱卒黄说“连累”,倒有些体己之意,这人究竟是什么心思?听他说耍猴大叔没死,也就相信了,便不再敲打,默默躺下了。

    又过了一夜。早餐过后不久,赵戍临又从墙后伸出头来。这次是他主动叫从风。

    从风靠近牢栏说:“大叔,后来我叫您怎么不理我?我当您给那小子打死了呢。”

    “我这身老骨头还撑得住。你以后可得当心,撞上了这帮混蛋下手忒狠。”

    “打您这小子对我好像挺客气,还说体己话呢。”

    “孩子,你涉世不深,遇事别过早下结论。这帮混蛋杀人不眨眼,还是多个心眼儿吧。”

    “大叔您关了不少日子了吧?不知他们要关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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