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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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茫茫-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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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风不饶他:“我不往心里去,人给狗咬了,还能跟狗计较?”

    武藤章尴尬地笑了一下:“武某知道从风先生度量大,才想到再跟从风先生进行一次切磋。从风先生,咱们别在这儿站着说话,武某请你喝杯酒,一来陪个不是,二来也的确有事儿和从风先生商量。”

    “请我喝酒,好啊,武藤先生客气。这个面子我得给不是?正好听听武藤先生想玩什么幺蛾子。”

    武藤章把骡车打发走,引着从风徒步而行。不远处有一家酒楼,走进去,选个好地方坐下。点了几样特色菜,要了一坛杏花村,嘱咐店家赶紧治备。

    其时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店内没几个客人,正好说话。武藤章挪了挪屁股,挨近从风。奉承说:“从风先生,中国的戏法艺人,你是唯一值得武某交往的。此次接受我的挑战,更是佩服你的胆气。”

    从风从左顾右盼中收回眼神,说:“武藤先生刚才说什么来着?胆气?比个戏法要什么胆气,不就是个玩玩的事儿吗?”

    “可不是玩玩那么简单,比试是要论输赢的。”

    “这么说武藤先生想赢我。我琢磨着你不只是想赢我,指定还打着另外的算盘。你是为了拿回仓义川那些破玩意儿吧?”

    “从风先生真是料事如神。”

    “别给我戴高帽子,你一翘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屎。我就闹不明白,和我比顶礼慈云,合着你能把它变回去?没这个能耐吧?”

    “从风先生,你留着那些东西有啥用?没准还会惹上麻烦。你还给仓义川,可是一份人情,日后大家都是朋友。我和你比戏法,当然没能耐变回去,只是想立个君子协定,你输了,就把仓义川的东西给我。”

    “武藤先生这个臭招是怎么想出来的?”

    武藤章的眉头在不知不觉中蹙了一下,说:“从风先生,没想你对戏法的理解也如此浅陋。你们中国人演戏法心思用在卖狗皮膏药上;我们日本人把魔幻之技视为崇高的艺术,双方较量是非常庄重的事儿,怎么是臭招?”

    从风心里想:这混蛋装的跟个人似的,就凭你那点儿本事想赢我?成,我就哄哄你,让你做梦去吧。讪笑说:“武藤先生招不臭嘴臭,谁告诉你心思用在卖狗皮膏药上?你老糟践中国戏法艺人有意思吗?自己又只有恁么点本事,还瞧不起别人,又要来求我跟你比试,我都不知道你们日本人是怎么个庄重的。你说我输了就把仓义川的东西还给你,这倒好说,不过,我怎么觉得我有点亏?”

    武藤章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但他不敢和从风翻脸,奉承说:“从风先生想要什么做补偿?要钱的话,您开个价,我尽可能满足。”

    “钱倒是不必了。这么着吧,咱们开场之前一人卖十个狗皮膏药,卖完就比试。另外,武藤先生脸上还得贴一个。”

    “从风先生,你是想羞辱我!”

    “这话从哪儿说起?你刚才还说咱们是朋友,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我这叫做庄重呢。既然武藤先生觉得不好玩,那咱们就别玩了。”

    说罢起身要走,武藤章慌忙拦住,“从风先生,咱们再商量商量。”

    从风转过身来说:“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还商量什么!”

    武藤章心想,此人不可理喻。可我不答应,他一反悔,仓义川的东西就没法拿回来了,试探着说:“从风先生,换个别的要求吧,武某尽量满足你。”

    “我没别的要求,就要武藤先生卖狗皮膏药。”

    武藤章满脸无奈说:“光卖,脸上就不贴了。”

    “倒也是,武藤先生不能没有脸。”从风探手摸着他的脸颊和脖颈交汇处,“就贴这儿吧。”

    武藤章心里恼燥,但又不好发作,说:“从风先生,君子无戏言,你输了,就得把仓义川的东西交还我。”

    “你这人,咋车轱辘话来回说?我答应你了,就一定说话算数。”

    “从风先生是个爽快人。”

    此时酒菜上来,从风瞥一眼,故意问他:“武藤先生,不用我结账吧?”

    “哪能呢?难得从风先生赏脸,自然是武某结账。”

    从风伸手拈一片牛肉塞嘴里,嚼了嚼,吞下去,说:“嗯,筋道儿。”

    武藤章把两个杯子挪到一块,准备开酒。

    从风摁住他的手,说:“不忙。”

    武藤章说:“咱们一醉方休。”

    从风说:“我比试之前不喝酒。”

    说着招手叫小二拿两片荷叶来,倒一盘牛肉,又倒一盘宫保鸡丁,打了两个包,捎带手儿把武藤章手上的酒揣兜里,说:“武藤先生,剩下的归你了。悠着点儿。”

    武藤章说不得,恼不得。桌上还摆着三盘菜,刚要举筷,冷不丁数十只苍蝇扑过来,惊得连连后退。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脸来瞪从风,却早没了踪影。有火没处发,便吼小二,可苍蝇也不知了去向。憋着满肚子窝囊气,掏出一把铜板劈头盖脑砸向小二。

    转身下了酒楼,强制自己把心思静下来,想着仓义川一定等得着急,该先给他吃颗定心丸。于是就在街头买了两个包子,拦辆骡车,催驰去会仓义川。

    奔波数十里,天近黄昏。将近到得刘宅,命车停下候着,徒步自行。

    门人在路边引颈眺望,见武藤章走过来,原是认识的,慌忙拦住,悄悄告诉他:“仓义川刚被防军守营的官兵押走了,这会儿里边还有兵士在搜查。”

    原来,那天总督大人听了曾皋的禀报,担心事有不测,遂当机立断,传令秘密拘审军械局书办刘芬木。刘芬木经受不住刑讯逼供,招认仓义川是日本间谍。人证在案,仓义川今日即被拿获。

    武藤章吓得屁滚尿流,唯恐逃之不及,慌忙登车回奔,心想:“人都抓了,那些东西要它还有何用?我拿了会烫手。”

    连夜赶回住地,辗转一宿没睡安稳,在家里闷了两天不敢出门。

    这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就见秦矗来造访,不敢说出缘由,只说要放弃比试。(。)

第四十四章 孤屋火祸 (1)() 
秦矗一听武藤章要放弃比试,气得像患了面瘫,把一张嘴都抽搐歪了。暗中骂道:“这倭贼恁地不靠谱,坏了我的好事。”

    愣了半天缓过神来,又想:不敢跟他急,没有他,那小子又要逃过一劫。事到如今我只好跟他说矮话了。于是堆出笑脸说:“武藤先生,此事是您提起的,秦某尽心尽力替您张罗,费了老鼻子劲儿,消息也传出去了,您突然改变主意,我这张老脸没处放倒也事小,武藤先生向来一言九鼎,如今要是食言,坏了您的名声可是事大。您可得三思而行。”

    武藤章还在想着仓义川被抓的事儿,不耐烦理他,硬邦邦地招呼下人:“送客。”

    秦矗气得火冒七窍,没趣离开。一路往回走,一肚子气没处撒,便迁怒于邱持贵:“老邱,瞧你扁担压不出个屁来,武藤章在耍我们,你怎么跟没嘴儿葫芦似的?活的越老越抽抽,整个一老鼠胆了。”

    邱持贵听秦矗言语忒损,心里老大不快,想回他两句难听的,又怕闹僵了自己没好果子吃,正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憋了半天,倒拉个笑腔奉迎他:“当家的,我那会儿哪还有心情跟他说话?我瞧他给您甩脸子,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想想日本人不好惹,才忍住了。”

    秦矗半信半疑,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当家的,您说武藤章为啥突然变怪?”

    “我问你呢。你这人。”

    “我琢磨着他心里有事儿。”

    “心里有事儿……”秦矗心里一抖搐,冷不丁洞开了一道邪门,“老邱,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不是心里有事儿,该说他心里有鬼。这会儿还早,咱们去找金师爷鼓捣鼓捣。”

    “他心里有不有鬼,金师爷能拿他怎么着?金师爷管得着日本人?”

    “你傻啊,金师爷管不了日本人。合着金师爷管不了夏从风?”

    “当家的,您可把我绕糊涂了。”

    秦矗得意地咳了一声,没再吱声。

    没多大会儿便到了县衙。邱持贵脚下踟蹰,秦矗推他一把。一起进去了。

    见了金达,秦矗装出慌里慌张的样子说:“师爷,真是想不到,武藤章和夏从风打联联对抗官府。”

    金达吮奶似的抿着紫砂茶壶嘴问:“此话怎讲?”

    秦矗说:“我俩刚打武藤章那里来,那混蛋说要放弃比试。”

    金达瞪着秦矗。目光咄咄逼人:“所为何事要放弃比试?”

    秦矗读懂了他脸色的不快,忙捏谎说:“秦某琢磨,这是武藤章要替夏从风打马虎眼,不让夏从风暴露身份。”

    “武藤章要放弃比试……当是担心又输给夏从风吧?”金达没有顺着秦矗的思路走。

    “不会是担心,这场比试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跟我说他一定能赢,还说老太太买柿子拣软的捏。如今又说不比了,这里边有猫儿腻啊!师爷,我心里琢磨,知道是咋回事了。这事……”

    金达一边听一边想,忽然打断他:“你不是说比试是夏从风提出来的吗?为何又成了武藤章?”

    秦矗说走了嘴,慌忙改口:“是夏从风先提出来的,武藤章也提了,两人对上了眼,成天儿嚷着要再比个高低,一会这个说要比,一会那个说要比。”

    “你刚才说武藤章要替夏从风遮掩身份?”

    “是是是。日本人惟恐天下不乱,巴不得逆党反贼弄出些对抗朝廷的事端来,这些日子武藤章和夏从风明里暗里走动。指定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估摸着夏从风告诉武藤章,顶礼慈云不能比,一比他就得暴露身份,武藤章听了他的。所以决定取消比试。师爷,这事不能由着他们性子来,让夏从风躲过这一劫,那可是养虎为患啊!。”

    金达其实心里有数,晓得秦矗在捏造鬼话,武藤章取消比试。个中原因当在仓义川被抓这件事情上,八成是担心扯出萝卜带出泥,牵涉到自己头上。他也不想这场比就这么夭折,比试一取消,就没有抓捕夏从风的名头,不把夏从风打入大牢,就不能逼他交出仓义川的情报。心下寻思:迫使武藤章不放弃比试倒也不难,但须得自己亲自出马。沉吟片时,对秦矗说:“本师爷原想把比试定在后天下半晌,看来难以遂愿。你先回去吧,我自有主张。”

    邱持贵一直没有说话,因不想听秦矗埋怨,不得已插了一句:“师爷,这事儿,我们还真没法子说服武藤章。”

    金达轻蔑一笑:“你门自然少些斤两。回去吧,武藤章的事儿你们不用管了。”

    秦矗捉摸不着,但又不敢多言,告辞出来,心里蹦跶不停的兔子趴不了窝。回到家里,又和邱持贵商量主意。

    邱持贵说:“当家的,咱们走慢了一步棋,这事儿早张扬出去就好了,要是外边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场比试,就能把武藤章逼上梁山。”

    秦矗一拍大腿,嚷了起来:“老邱,你这主意不赖。现在还来得及,咱们去三街六巷贴招贴,把比试的事一公布,就由不得武藤章了。”

    “就怕金师爷会生气,那可是得罪不起的主儿。”

    “比试的事金师爷下了牒文在我手上,怕什么!再说自打保定堂会回来,我没少给他送礼,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能怎么样。咱们把招贴一贴,一根绳栓仨蚂蚱,夏从风不敢反口,武藤章逼上梁山,金师爷被咱们牵着鼻子走。”

    邱持贵没想到他算计到了金师爷头上,背脊骨麻了一下,心里想:这混蛋胆子越来越大,我得张着神,别哪天被他带进沟里。口里奉承说:“当家的,您这一招就是孔明在世也想不出来。”

    秦矗得意洋洋,当即亲自拟了招贴的内容,拉着邱持贵一口气抄写了百十来份,折腾到黄昏时分,命人连夜张贴。

    吃过晚饭,曾皋领着一拨下人,带着招贴上街去了。秦矗累了大半晌,回房准备歇息,但心里不踏实:万一金达较着劲听信了武藤章,对照贴不理不睬,这事岂不是黄了?不行,绝不能让夏从风逃过这一劫!忽然想起老孙头说的从风租住他房子的话,又生出一条毒计:老孙头孤零零一所破院子,给它放把火,连人带屋烧成了灰,神不知鬼不觉,还用得着比什么试?

    越想越觉得这条计策比什么都高明,挨到下人都走了,余下满院子的人都睡了,悄悄潜出门来,提两坛烈性酒,揣着火种,趁着月黑风高夜,鬼鬼祟祟去干纵火勾当。(。)

第四十四章 孤屋火祸 (2)() 
金达决定亲自见一趟武藤章。

    打发走秦矗和邱持贵以后,手头有一件案子急着要处理,当天没法脱身,第二天早早起来,到衙门点过卯,随即叫一乘轿子,抬到武藤章寓所造访。

    金达落了轿,通报进去,武藤章刚吃过早饭,听说是衙门的人,打一激灵,慌忙迎出来,一瞅是个小师爷,不放在眼里,收敛起满腔热情,冷冷问道:“所来何事?”

    金达大摇大摆走进去,自己占个位子坐下,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武藤先生的门不好进。”

    武藤章没好气回他:“你们中国有一句话:拜佛进了玉皇阁——找错了门儿。”

    金达不紧不慢说:“本师爷从不拜佛,此来是找武藤先生落实一件事儿。听说武藤先生要与一个叫从风的人举行一场戏法比试,县上十分重视。”

    “不比了,已经取消。”武藤章硬邦邦回答他。

    “武藤先生,这场比试县衙已经备案,不能取消。”

    “备案与武某有何相干?武某是大和民族天皇子民,不受支那衙门约束。”

    “武藤先生,比试定在明日下午。诸事都已完备,只待武藤先生一展身手,希望武藤先生不要食言,本师爷预祝武藤先生旗开得胜。”

    武藤章火起来:“金师爷,你听不懂武某说话?武某说的是地道的支那话,武某决定取消比试,你们无权左右,你的明白?”

    金达哼一声,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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