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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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茫茫-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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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妹愣过神来,撑地爬起,走到床边用衣袖擦拭从风的嘴唇。

    马翼飞手肘挡她一下:“别碍事。”

    庚妹退后一步,不错眼珠儿的瞪着从风,没什么动静,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儿上,默默祈祷能出现奇迹。

    马翼飞头上渗出了汗珠,但仍然没有停下来。

    过了一刻,从风的脸色居然有些转变。不一会儿,他的嘴唇蠕动起来,发出了嘤嘤的声音:“娘……娘……”

    大家击掌雀跃,连连“从风、从风”的呼唤。

    马翼飞从床上下来,给从风盖上被子,气喘吁吁说:“别打搅他。关上门,别让强光照着。看来从风命大,想必能缓过来,快请萧老郎中过来瞧瞧。”

    全念坤来不及说“一句话的事儿”,就急匆匆去了。

    不多时,萧老郎中赶来了,诊断一番,问其原委,全念坤刚要回答,被郧中隐踹了一脚,打岔说:“喝高了,摔一跤。”

    萧老郎中“嗯”了一声,心里明白郧中隐瞎掰,晓得这帮人爱惹是生非,没再往下问,说出自己的诊断:“病人饥饿过度,又像是呛过水,再晚可就没救了。先喂点面汤给他吃,再熬点粥,少食多餐,慢慢适应。老朽下半晌再来瞧瞧,视情况再开方。”

    郧中隐瞪他一眼:“都这样了还视情况,扯淡。”

    萧老郎中摆了摆头,也没讨要出诊费就转身出门。

    马翼飞喘口气说:“听郎中的。”

    于是全念坤去面馆讨汤,顺道送走萧老郎中。

    庚妹去老孙头家熬粥。

    郧中隐和马翼飞在一旁陪伴。郧中隐慨叹说:“老马,得亏你心细,又有经验,都是我这种粗人,得耽误多大的事儿啊。”

    马翼飞说:“终于给你们找回来了,还是从风命不该绝。哎,中隐,你们不是去虹城吗了?怎么又突然找到那地儿去了?”

    郧中隐说:“我们正要登船,主凤茶楼的女佣忽然跑来报信。”

    “主凤茶楼的女佣?”

    “就是从风那天叫‘娘’那女人。”

    马翼飞吃了一惊:“合着真是从风他娘?”

    “这事还真叫人纳闷。要说不是他娘,瞧她那样儿挺着急的;要说是他娘,她把我们带到那地儿就走了。”

    “她怎么知道从风在那屋子?”

    “不清楚。不过有一桩事儿忒稀罕,我不是说有两条狗吗?过去的时候,两条就狗趴在门口,而且我们找不到人,是那两条狗在床底下使劲扒拉才发现从风的。”

    “真是天助。”

    “所以说咱们以后再不吃狗肉了。”

    “你好的就是这一口。”

    “那也不成,狗对咱有恩。”

    二人正说话,全念坤端着面汤回来了。

    马翼飞说:“念坤腿脚真快。”

    全念坤骂骂咧咧:“奶奶的,店老板够贱的了,找他要面汤还不乐意,借他个碗说‘老虎借猪相公借书’,我给他一拳,乖乖的就不吭气了,倒给我一片调羹。”

    郧中隐说:“这种人就该揍。”

    “给我吧,别嘀咕了。”马翼飞接了面汤,舀一勺试了一下,冷热正好,舀给从风吃。

    从风像刚落草的婴儿吃奶,没睁眼,有气无力吮吸着汤匙。喂了好大一会儿也没吃多少,郧中隐耐不住性子,说:“我来。”

    马翼飞挡开他,说:“这可不能性急,他能张口就不错了。”

    庚妹头上顶一篮苹果,手上端一碗参汤,抬脚踹门进来。郧中隐一眼瞅见,说:“他面汤都难得进口,还能吃苹果?你比我还急。”

    庚妹刚把参汤递给郧中隐,忽然半掩的门被拱开,只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钻进来,攀夺庚妹手中的果篮,庚妹一瞅,吓得哇哇乱叫,一撒手,篮里的苹果散落一地。

    这三个也吃了一惊,一只猴儿满屋乱窜,瞅着苹果抓起一个咬一口,扔下,又抓起一个咬一口,扔下……

    庚妹惊惶失措,跺脚大喊:“出去、出去。”

    猴儿毫不畏惧,一个劲儿抢苹果。

    郧中隐操起墙角边的扁担驱赶,猴儿竟然对他呲牙咧嘴毫不示弱。郧中隐不好施展手脚,奈何不得。

    马翼飞护着从风,说:“中隐,猴儿怕火。”

    郧中隐听他这么说,就抓起一把纸钱点燃,冲那猴儿脸上乱晃。猴儿露出了畏惮之色,且避且走,退到门口,一扭身,终于逃之夭夭。

    全念坤合上门,转身来瞧从风:“没被猴儿挠着吧?”

    马翼飞说:“那倒没有。……哎,这猴儿哪儿来的?不怕人,像是训过的,这事儿有蹊跷。”

    全念坤脱口说:“是不是耍猴人过来了?耍猴人,一句话的事儿。”

    郧中隐冲到门外,四顾搜望一圈,既没见到那只猴儿,更没见到什么耍猴人,折身回屋,埋怨全念坤:“念坤,你早说是耍猴人,我就把刚头儿那猴儿给劈了。”

    马翼飞把庚妹端来的参汤给从风喂了小半碗,不一会儿从风两目微开,呆望着众人,喃喃嘟囔了一声:“娘”,忽然大嚷:“不是娘,你们不是我娘!你们要干什么!”

    郧中隐连忙把他抱住,说:“兄弟,别怕,我是中隐大哥,你瞧,翼飞大哥、念坤大哥、庚妹都在,你回来了,你回家了。”

    众人凑到跟前连番唤他,都报着自己的名字让他认。从风似乎明白过来,喃喃说:“饿,好饿。”

    马翼飞又把面汤端到他嘴前,从风喝了几口,眼睛半闭,喃喃叫着:“饿。”

    郧中隐说:“庚妹,粥好了吗?端来给从风吃。”

    庚妹说:“我煮了一锅粥,一会儿大伙都喝粥。”

    她刚起身,猝然“砰”的一声,门又被撞开,吃惊不及,一具黑黜黜的棺材推进屋来,虽说是大白天,猛然见了,也够渗人的。庚妹躲闪不及,仰天一跤摔倒在地,爬起来,瞅见曹嘎三,红颜大怒,嚷道:“曹嘎三,缺八辈子德的,也不招呼一声,你哑巴了是不是!”

    “谁……哑巴了?”曹嘎三望一眼众人,跟喝醉了酒似的跌一步进来,冲郧中隐说:“老大,寿器……买回来了,这可是、上等货。”

    郧中隐说:“你受累了。用不上了,退了吧。”

    “用……不上了?”曹嘎三抬头瞅见从风半坐半躺,正在一口接一口地喝马翼飞喂的面汤,“怎么……活过来了?怎么……可能,活过来?这、这,我不白忙活了吗?”

    说着走近床前来瞅。

    “啥叫白忙活?”全念坤拦住他,“你喝马尿了是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郧中隐听他说话结巴,心下疑惑,翕着鼻子闻了闻,不见有酒味,皱了皱眉,说:“你再辛苦一趟,这玩意儿放这儿碍眼,赶紧的,退了它。”

    曹嘎三为难说:“退了它,请、请神容易、容易……送神难,人家能,说退就退?”

    庚妹还在生气,说一声“不想退你就自个儿留着吧”,出门端粥去了。

    全念坤说:“中隐,人家做生意赚钱,说退就退,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要我说折价卖给老孙头好了,他迟早要用。”

    马翼飞斥了他一句:“你放屁也不找个地儿,老孙头跌一跤刚从医馆回来,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你把棺材卖给他,他不操你八辈子祖宗才怪。”

    郧中隐说:“这事儿你们不懂行,别的东西不好退,反倒是这玩意儿好退。把寿器盖儿侧起来,打斜搁着,把这副三牲搁里边,打个红包,也不用放多少钱,顺路再扯节红绸布兜着围一圈。挂了红,掌柜的晓得咱们懂规矩,不会为难。”

    全念坤说:“一句话的事儿,嘎三,我跟你一块去,店老板不识相,我揍他满地找牙。”

    曹嘎三对全念坤说:“恁地,你来搭、搭把手。”

    全念坤就去帮着掀棺材盖儿。刚要抬起来,猛然间里面有东西往上顶,两个背脊骨直发凉,手一缩,连退了几步。

    曹嘎三战战兢兢说:“邪、邪门儿了,老大你、你来。这事儿,借、借我点儿胆、胆子也不敢。”

    郧中隐瞧在眼里,也感到有些蹊跷,怎会有这种事儿?我就不信邪!遂捋起衣袖,转身执出一把菜刀,抓起凳下那只公鸡倒提起来,勒住它脖子,横拖一刀,把鸡血淋在棺材盖儿上,扔了公鸡,一挥手,吼一声:“上!一二三,起!”

    三人把棺盖揭开,只见毛茸茸一团东西冒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蹦起来往后退,只见一个人脑袋在里边晃。

    郧中隐举刀要砍,一个黑衣男子攀着棺沿骤忽坐起来,没把人活活吓死。

第十六章 怪事层出 (2)() 
郧中隐看清是个大活人,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哪里还容他支起身子?但因不想见血,撂下刀,劈胸一拳砸过去,黑衣男子躲避不及,一个趔趄跌倒在棺材里。

    郧中隐对全念坤和曹嘎三一挥手:“快把盖儿盖上,棺材甭退了,今儿就赔了这个本,扔海里去,这小子想做鬼,咱成全他。”

    黑衣男子急眼了,求生**大爆发,身子打一挺,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全念坤眼快手快,一把捞住他往棺材里塞。黑衣男子有些能耐,全念坤有几分吃不消。郧中隐又一拳砸倒他,把一只脚踏在他身上,厉声呵斥:“你小子就是个倒霉蛋儿,今儿落在哥儿几个手上,正好拿你冲冲霉气。”

    黑衣男子翘着脑袋说:“三位大哥,你们咋不认识我?我跟你们老熟了,还一块喝过酒呢。”

    郧中隐愣了一下,这谁啊?一块喝过酒的可都是兄弟,别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立马把脚移开,变了口气说:“请起来说话。”

    黑衣男子爬起来,抱拳作揖说:“吓着各位了,恕罪、恕罪。在下也是迫不得已,被歹人追杀得紧没地儿逃,就躲进了千年物,绝无侮慢之意。”

    郧中隐打量他:这人二十出头,个头儿不高,单眼皮,小杏核眼,表情僵硬,笑而无颜。似乎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更记不起在哪儿喝过酒,听他说被歹人追杀,便动了谅解之心,语气中带些恻隐说:“敢情你惹上事儿,恁地也不赖你,没事谁愿意往棺材里钻?嗯,能帮你躲过一劫也是好事儿。”

    黑衣男子忙不迭地鞠躬:“多谢各位大哥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改日再请几位喝酒。”

    马翼飞感觉这人哪儿有些不对劲,插嘴说:“中隐,这位先生既然被歹人追杀,这一出去,没准又要惹上麻烦,我看还是送他去官府,有官府罩着,歹人再要追杀,正好自投罗网。”

    “不用不用,不用去官府。”黑衣男子露出惊惶之色,“您瞧,咱家里人来了不是?”

    他身边这三个随他所指的方向举目张望,黑衣男子一矮身,像虎口脱逃的兔子,没命似的夺门跑了。

    庚妹叫一声:“怎么回事儿?”

    郧中隐醒悟过来:“敢情给这小子骗了,奶奶的。一准不是善茬,刚才就该揍他。”

    全念坤被黑衣男子黑吓一跳,心里的气还没平,见他就这么跑了,埋怨说:“中隐,这可是你没眼力见儿,一句话的事儿。”

    郧中隐要为自己的失误打马虎眼,随口说:“算了,他也没招惹咱们,只是让嘎三白拉一程。”

    马翼飞见曹嘎三一直没吱声,心生疑窦,问他:“嘎三,我就觉不过这个闷来,这人是怎么钻棺材里的?”

    “谁知道啊?”曹嘎三倒满腹委屈,他还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原来曹嘎三从棺材铺里买了棺材,租个车拖着往回走。到半路上,听见喝彩声不绝于耳,抬起头来张望,前边是一片宽敞地儿,正围着一推人,场子中中竖着一面招旗,上边写着“沈家堂彩”四个字,晓得是沈万奎在撂地儿玩戏法,想要去看,却又顾虑别人讨厌他拖着晦气物,迟迟疑疑不敢拢前。

    当时武藤章混在人群里探头探脑,一个叫仓义川的人慌慌张张跑过来,把他拽到一边,耳语说:“先生,我给人盯上了,您快帮个忙。”

    这个仓义川也是日本人,平日一身华人打扮,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天津话也说的不赖,不知情的没人怀疑他是个倭贼。他凭着自己的伪装,四下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官府早把他盯上了,正逮着机会要把他捉拿归案。

    武藤章早跟他熟悉,平时虽然与他交道不多,但晓得他为天皇搜集大清情报,估摸着追他的是官府的人,同胞有难,不好袖手旁观。有心帮他,可也犯难,这大街上哪儿有藏身之地?举目四顾,一眼瞅见曹嘎三走走停停拖具棺材路过,立马有了算计,对仓义川递个眼色,一前一后跟上去。

    撵到一处街角,武藤章先赶一步拦住曹嘎三,说:“这位兄弟,你上回帮了我的忙,还没谢你呢。”

    “嗯?我多晚儿帮过你的忙?”曹嘎三打一愣,再斜眼瞅他,认得他也是个玩儿戏法的,回答说:“大哥,我想你认错人了。”

    “兄弟真是贵人多忘事。”武藤章一边说一边掏出烟斗叼到嘴里,点着了,随之摸出些碎银送给他,说:“不成敬意,买杯茶喝。”

    曹嘎三见了银子,不由得心动。也不再说认错人了,半推不推接了,倒像个真帮过他忙似的,呵呵笑着说:“区区小事,大哥何必客气。”

    武藤章趁他伸手,从口中喷吐出一团浓烟,这混蛋在烟里放了蒙汗物料,曹嘎三闻着烟味儿香喷喷的,觉得挺爽利,没想到瞬间的工夫就像被瞌睡虫叮了似的,身子往下沉,一屁股坐在地上,就不晓得七事八事了。

    武藤章急忙把仓义川藏入棺材,把棺盖岔出一道缝,给曹嘎三喂一粒解药,转身离开。

    曹嘎三摇摇晃晃站起来,打了个趔趄,继续往回走。

    盯梢的追上来了,也有些怀疑,问曹嘎三是干什么的,本意是你是做买卖的还是拉回去做家用的。

    曹嘎三虽然有些迷瞪,但不顺耳的话还是能听明白,没好气斥了一句:“眼瞎啊,拉着死人呢。”

    盯梢的听他说拉着死人,便走开了。

    仓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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