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茫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前路茫茫-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刹痪痛坏剿暮晡舶土耍

    这天因吃坏了肚子,黑早起来如厕。月亮已经西落了,万物被黎明之前的黑暗所吞食。他蹲完茅坑正要回屋,陡然窥见两个晃动的身影,一人搂个包袱,轻声蹑步向茶楼摸索过来。起先以为是梁上君子,正准备喊叫,忽然觉得身形步态像秦矗和邱持贵,仔细一看,还真是这两货。这就奇怪了,夜半三更的又办不了什么事儿,跑出去干什么?而且模样儿鬼鬼祟祟的,不像是干正经事儿来着,一定有名堂。

    于是没敢惊动,一直等到他两个进了屋,没动静了,才蹑手蹑脚出来,一声不响地返回自己房中。

    天明以后,他借故寻找什么器物,想踅摸些蛛丝马迹。四处察看一番,在后院发现一双沾满了泥渍的行鞋,认得是秦矗的,显然行过郊外之路,由不得心生疑窦,难不成他们接头去了?但接头用不着半夜三更,天津城恁么大,随便找个地方接头都没有人知道,而且也没有必要一人背个包袱,一时难以判定他们究竟干了什么勾当。

    隔天吃过早饭,他准备出去办点事儿,刚出门,撞见四大棍中的一个来茶楼暗访,挑着他是个下人身份,以为实诚,给了几个铜板,便询问是否见过上回在棚屋使沈万奎戏法穿帮那个人。

    曾皋冷冷地看他一眼,见对方脸上有些焦急之色,言语不怎么耐烦,他听张二作说四大棍昨天就有人来过,料想一定有缘故,因为事不关己,也没有往心里去,塞责敷衍了几句,把来人打发走了。

    然而等人一离开,心里打了一愣登:与四大棍混一起那小子是打外地来的,合着秦矗和邱持贵所说带着爪角兕的人就是他?四大棍连着两天来打听,莫非那小子失踪了?

    曾皋猜想,如果那小子真是带着爪角兕的人,现在失踪了,这事儿十有八九与秦矗和邱持贵有关,他俩昨天凌晨鬼鬼祟祟从外面回来,时间上太巧合了。但他闹不明白,那小子为什么会失踪,难不成秦矗和邱持贵把他灭了?转念又想,秦矗和那小子是同伙,灭他没道理。

    但不管怎样,曾皋觉得有必要证实一下那小子是不是真的失踪了。

    他把要办的事儿先放下,决定直接去找四大棍套话口。于是转身进屋,不想让人认出自己是茶楼的仆人,换了一身斯文装束。他不吸烟,但在腰间别了个烟荷包,袖中笼了只烟斗,一会儿用得着。要想别人不甩脸,见面须得三分礼,礼性周不周,递烟第一遭。

    曾皋出门拦了个骡车,坐上去,一路直奔到了码头。他先在四周优哉游哉地晃荡,眼神在踅摸四大棍在什么地方。但晃了半天,没有看到四大棍,难不成四大棍还在找人?这么说那小子失踪是真的了。

    他估摸着别的力巴一准有知情的,这事儿得问个准信儿。于是瞅着一个扛大个的蹭上去,抱了抱拳,露出谦恭的笑脸,说:“这位兄弟,向你打听一个人,可认识一个叫郧中隐郧兄弟的?”

    那人略一迟疑,没想睬理。

    他忙掏出烟斗,装满烟丝递上,说:“来,歇一会儿,我这是托人打外地捎来的,尝尝。”

    那人瞅他烟丝色泽灿黄,晓得不是常品,正好烟瘾犯了,遂不客气,歇了肩,接过他的烟斗,不落口的长吸慢吐,赞叹了一句:“劲道,纯。你找郧中隐?这两天没来,惹上事儿了。”

    “惹上事儿了?事不大吧?”

    “可不是小事儿,他们一个兄弟丢了,正满世界找呢。”

    “哦?有这种事儿。”曾皋略略惊了一下,探到准信儿了。又故意问:“他们四个兄弟,不知道是哪一个丢了。”

    “不是他们四个中的一个,是打外地新来的,叫从风。”

    “多大啊?怎么会丢呢?”

    “少也上二十了吧,那小子愣头愣脑,能不丢吗?”

    “愣头愣脑?”曾皋心想,愣头愣脑怎么能做逆贼?

    “哎,你可别小瞧,那小子戏法玩得不赖。”

    “叫啥来着?你说他叫从风?”

    “四大棍都叫他从风。”

    曾皋记起那天秦矗和邱持贵好像提到的正是这么个名字,这么说是同一个人了。

    “是哪一天丢的?”

    “就前儿黑更,大半夜的说是被人叫走了。”

    果然如此!曾皋差点没叫出声来,不是秦矗和邱持贵还能是谁?因怕这人生疑,就说:“真是不巧,我找郧兄弟有点事儿,倒也不急,改日再来。”

    “要不要留个口信?”

    “不用了。”曾皋从荷包里抓一撮烟丝给他,道声谢,匆匆离开。

    一路走一路想,不知秦矗和那小子是逆贼们的内斗,还是另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事不可小觑,须得赶紧向舅爷禀报。

第十五章 惑忧逆贼(2)() 
曾皋把秦矗和邱持贵密议哥老会的话,以及自己对从风被秦矗和邱持贵所诛杀的猜测,一一报告总督大人。

    总督大人听了,凝眉良久,随口吟出两句话:“年来凡事不从容,思入风云变态中。”

    曾皋也读过诗书,似是北宋诗人程颢《秋日偶成》中的两句,不过“无事”改成了“凡事”。听得出总督大人心虑肠愁,想要宽慰舅爷,就说:“舅爷,这帮逆贼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惯了,那小子没了,少了个作祸的,倒落得消停。至于秦矗,想悖天逆道,就凭他,塘里的泥鳅——翻不了大浪,您老不必为此伤神。”

    总督大人苦笑一声,没有直接回应曾皋,而是说:“曾皋,你该明白白袍上的图案是什么意思了吧?那玩意儿就是爪角兕。”

    曾皋打一愣,道:“舅爷说白袍上的图案,就是上回挂在署衙门上的白袍……哎哟,舅爷,您瞧小的这糊涂劲儿,爪角兕……敢情两样东西是一回事啊!”

    “可以说是一回事,但也不一定全是一回事。”

    “舅爷,小子愚钝。您的话小子不甚明白。”

    “那图案是信号,也许,他仅仅是个信号。而爪角兕则是号令袍哥的信物,换言之,对凡是笃信袍哥妖言、信奉袍哥宗旨的会众,具有至高无上的号令权威。”

    曾皋听说,惊得从冰天雪地里走来一般,身子都僵了,担忧说:“舅爷,前边挂白袍发了信号,现如今就有了爪角兕的踪迹,难不成袍哥逆贼准备开始聚众谋反了?”

    总督大人答非所问:“曾皋,你说说,秦矗谋杀那小子图的是什么?”

    曾皋脱口说:“八成是秦矗去接头的时候,双方起了争执,秦矗一气之下就把他杀了。”

    “如果是接头,不至于起争执。”

    曾皋想了想说:“要不,就是秦矗为了争得号令大权,抢夺爪角兕,而那小子不干,因此动了杀机?”

    “不可不疑。倘若是为了争夺号令大权,此人必起聚众谋反之心。”

    “恁地,舅爷赶紧下令将秦矗降罪正法!”

    “无根无据岂能治罪?别瞧秦矗只是个茶楼老板,可他在商界也算是个人物,‘主鳳茶樓’更是远近有名。而且秦矗乃是民间所言的滚刀肉,明明干了坏事,拿不到他的真凭实据,终是无可奈何。再说,袍哥东山再起,在直隶境内逆天谋反,这么大的事儿,如果定个罪名,不得不上报朝廷。”

    曾皋明白舅爷的意思,不想让朝廷知道在他的之下有逆贼谋反。沉思片刻,说:“舅爷,这事儿好办,设法找到秦矗杀人的证据,以谋财害命之罪把他拿下,一命抵一命,正好除掉他。”

    “杀人的证据也未必好找。眼下只有你对他们的怀疑,虽说你的怀疑合情合理,但你无法证明他们杀了人,即便那小子的尸体找到了,也无法证明是他们杀的。”

    “恁地,舅爷,岂不是拿俩滚刀肉没辙了?如果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总督大人端起烟壶,曾皋连忙上前伺服,但总督大人又把烟壶轻轻放到了桌上,不紧不慢的说:“此事自然不可大意,但也不必操之过急,秦矗想要起事,须得联络其他头领,光凭他和邱持贵办不到,短期内成不了气候,故此先不要打草惊蛇,静观其变。此事还须你殚心竭虑,注意秦矗的一举一动,获取他谋反的证据,倘若逆贼敢来相聚,到时候一网打尽。”

    “舅爷放心,小子不敢有半点懈怠。”

    总督大人沉吟片时,忽又问:“之前我跟你说的玩儿耍猴的,最近是否有可疑之人?”

    “舅爷交待以后,小子踅摸了好几趟,这段时间竟然没有见到有人耍猴。”曾皋表明自己尽心尽责,顿了一下,自作聪明说,“舅爷,小子终于明白了,耍猴人是个逆党,他装神弄鬼悬挂画着爪角兕的白袍与官府公然叫板。”

    “白袍是否一定为他悬挂,眼下尚难绝对断定。这个耍猴人虽然行踪飘忽,但想必仍在直隶境内,有可能与秦矗谋杀那小子是同路人,也可能在寻找他,我推断他迟早要与秦矗会面。”

    曾皋的心像被总督大人拧了一把,说:“舅爷放心,小子深知责任重大,一定用心提防。”

    总督大人轻轻点了点头,又似不经意的问:“那个叫武藤章的,还在秦矗茶楼演戏法吗?”

    “最近演得少了,常在楼上喝茶。他好像瞧不起窝棚里玩儿玩意儿那帮人,说他们只有卖狗皮膏药的本领。”

    “瞧不起是自然,武藤章的戏法的确功底深厚。你可知道他是哪里人?”

    “好像不是本地人。”

    “日本人。”

    “日本人?”

    “此人不简单。”

    “合着日本人也掺和逆党的事儿?”

    一团愁云在总督大人脸上稍瞬即逝,忍着半口气没有叹出来,冷冷说道:“日本人不会掺和逆党的事儿,但难说不干别的肮脏勾当。”

    “恁地,小子连同武藤章一块盯。”

    “眼下尚无证据武藤章参与肮脏勾当,你甭管这些事儿了,把精力集中在秦矗身上。”

    曾皋听出了些弦外之音,似乎日本人有什么事儿让舅爷闹心,但舅爷已经把话堵回去了,不敢多问,只说:“小子知道了,小子绝不辜负舅爷的重托。”

    门外有人传报:“海关道台大人前来拜见总督大人。”

    曾皋晓得应该回避,急忙告辞出来。

    离了总督府,天色尚早,便取了行李,驱车赶路。

    回到天津,已是第四天的中午时分,正欲找家饭馆用餐,但听骡子怪嚎惊叫,随之骡车乱颠,险些掀翻。挑起车帘一瞅,一只小猴儿正骑在骡背上嬉戏。

    一个蓬头垢面的半老头儿牵着一只老猴儿迅步赶过来,甩开长绳,套住捣蛋的小猴儿,把它拽下骡背,连连拱手向曾皋和赶车人致歉。

    曾皋不好发作,任他去了。忽然想起舅爷追问耍猴人的行踪,惊得面色铁青,暗道:“莫非就是此人?”

    顾不上吃饭,驱车去追,但耍猴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十六章 怪事层出 (1)() 
郧中隐一干人决定南下虹城的时候,马翼飞留在家里守候。马翼飞怕从风突然回来,原本不敢走远,不料老孙头马尿喝高了,跌一跤不起,是个中风的症状,身边再没有一个人,救人要紧,不得不背他出来,拦个车送去医馆就诊。折腾了大半天,返回时,得到从风的噩耗,恰如五雷轰顶,木讷半天,跌跌撞撞奔老屋来。

    此时从风已经装殓,穿着白色寿服仰躺在门板上,脚前放一条春凳,凳上燃一盏清油灯,奠酒、三牲贡品置放两边;凳下有一只肥大的公鸡,腿和翅膀是绑住的,但仍在扑棱挣扎。

    庚妹头上捆了一圈苎麻,双跪于地,红肿的眼睛像丹霞岩上的两口泉洞,一边烧纸钱一边哭,只可惜此时“眼空蓄泪泪空垂”。

    郧中隐掏出钱币递给曹嘎三,嘱咐他去购买寿器。

    马翼飞瞅着屋内郁悰悲凄的光景,顿觉地转天璇,肝肠寸断,一双腿颤抖抖地站立不稳。对郧中隐说:“你们没去虹城,在哪儿找到的?唉,拜过把还没多少日子,没想到转眼就阴阳两隔了。”

    郧中隐气恨满腔说:“在城北郊外的凶宅,被歹人谋害了,应该就是当天黑更的事儿。老马,我郧中隐下半辈子啥也不干也要找出凶手,替从风报仇。”

    马翼飞两泪交流,移步床前,细细验看从风伤情。见他脑后有一处隐隐的青紫,但不该致命;背部有好几道棒痕和血块,也不该致命;唯有腹部隆起胀得跟鼓一样,感到有些奇怪。他伸手抚摸,碰触到裤裆下面,忽然觉得裤裆潮湿。仔细一瞅,像是新溢出的尿渍,不觉诧异,就问郧中隐:“你们是在什么位置发现从风的?”

    “被扔在地窖里,地窖给封住了,要不是两只狗机灵,都没法找到他。老马,咱们以后别吃狗肉了。”

    马翼飞想了一下,说:“昨儿后半夜下过雨……中隐,地窖是不是还有积水?”

    “有。有积水。”

    “快!”马翼飞忽然一趴腿,前弓后箭站个半蹲半立姿势,挥手招呼郧中隐和全念坤:“把从风抬起来,口朝下背朝上,让他肚子顶着我的膝盖。”

    郧中隐愣了一下,这时候的他想不了多少事儿,懵懵懂懂照着马翼飞的意思行事。

    庚妹愕然抬头,直瞪瞪地问:“马大哥,是不是还有救?”

    “头放低一点,扶住他肩膀。”马翼飞神情专注,一边说一边挤压从风的后背和腰部,压根没听庚妹说话。

    没多大一会儿,忽然“哇噗”一声,一股黑龊龊的污水从从风口里逼出来,足有一脸盆,把郧中隐和全念坤溅一腿。

    马翼飞双手托住从风腹部,说:“放床上去,把他侧躺着。”

    郧中隐和全念坤小心翼翼地将从风放回床上。

    马翼飞让郧中隐把从风的腿弯成角尺形按住,自己爬上床与从风相向半蹲半跪,一会儿在从风的胸部上推拿,一会儿又抓住从风的两只手一屈一伸,轮番反复运动。

    庚妹愣过神来,撑地爬起,走到床边用衣袖擦拭从风的嘴唇。

    马翼飞手肘挡她一下:“别碍事。”

    庚妹退后一步,不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