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所谓斗诗讲究的就是一个斗字,若只是寻常作诗的话,岂不是亏待了‘斗’之一字?”
黄开复又在憋坏主意了,他瞥了眼亭子中的众人,道:
“我看咱们不如这样,诸位俱是儒学大家,既然还要品评诗词,不如就选出几位评委来,以评判咱们所作的诗词好坏,这样可好?”
“干嘛用得着几位,题目既然是我叔父提出来的,那评委还让我叔父来做不就是了!”
朱徽煣不满地嘟囔道:“再说了,你们虽说一个个看起来一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样子,可实际上哪里有我松叔父懂得多!”
这小家伙,小嘴还真是怼死人不偿命啊!
谁不知道他韩王朱松就是一打架斗殴、混吃等死的纨绔子,还在坐的诸位都没他懂得多,这是在讽刺他们吗?
方唐镜等人的脸有些黑了,不过这次说话的可是朱徽煣,不是像解祯期那样的寒门士子,他们背地里敢编排亲王皇族,当面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所以,尽管众人的脸色发黑,可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的怨念却是多少留下了。
“呵呵,小家伙胡言乱语,诸公切莫在意!”朱松摆出了一副大度的样子,拍了拍朱徽煣的小脑袋瓜,脸上欣喜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
“说到底,殿下也算是男宾,让殿下来作评委确实有失公允,而且我们早就听闻殿下腹载五车,通儒硕学,今日若是拜读不到殿下的诗词,实乃我等的遗憾!”
方唐镜也不想诗会变得尴尬起来,不过方才朱徽煣的话确实很容易招人恨,所以方唐镜先是捧了朱松两句,随后就琢磨了个折中的法子:
“依下官看来,不如叫王妃他们品鉴一下吧!”
“好,就这样定下来了!而且本王再加个彩头,若是谁赢了,可以向本王提一个合理的要求,本王会尽量满足他!”
朱松最后拍板,“来,诸公面前各自放了笔墨,就不要再拘谨了,开始吧!”
朱松的话就是定了基调,为公平起见,厅中众人所作的诗词,交由花棚之中的那些才女们来品评。
……
“哎,看到没有,亭中的那几位要斗诗了!”
“那三个小孩子也作诗吗?”
“谁知道呢,据说是那几位代表朝廷儒家的官员们,斗诗于解氏兄弟为首的寒门士子……”
也不晓得是谁嘴巴贱,把亭子中众人以‘夏’为题,斗诗的事情给宣扬了出去。
园中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几乎所有的士子以及名媛们,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谈论个不停。
甭管园中的人如何谈论,这些都与亭中众人没啥关系,他们或是思考,或是书写,就连朱徽煣和朱瞻基两个小家伙都眉头紧皱。
当然了,也有人像没事人一样地坐在那里,这人就是朱松,他不断喝着茶,而且还时不时地往旁边瞟上一眼,面前依然还是一张白纸。
过了不一会,亭中众人就作完了诗,都被收了起来,除却朱松、朱瞻基以及朱徽煣之外,二十篇诗词被送进了花园之中的花棚之中。
能够坐在花棚之中的女子,可不是普通的女子,纵然不是极为内慧的才女,亦是非富则贵的名媛。
这么说吧,这些女子有朝中的尚书、侍郎、学士之女,也有各名流世家的大家闺秀,大大小小地都颇有才名。
这些能坐在花棚之中的女子,若是任何一位肯垂青寒门士子的话,都足以让在朝堂之上平步青云,最差也能混个士绅。
与男宾湖边小山凉亭不同,女宾花棚之中安排了二十一个座位,同样只做了一半,只剩下了十个。
不能厚此薄彼,男宾那边座位空着几个,靠斗诗排座,女宾这边也同样如此。
最上首的位子,于公于私都应该由徐妙锦来坐,这之间除了她的才名之外,王妃的身份也起了很大作用。
很快,经过一番讨论之后,花棚之中就选出了前三的诗文,却没有立即拿到男宾那边,反倒是递到了徐妙锦手中。
意思很明显了,请王妃坐最后排名!
徐妙锦倒是不客气,她看了看那几首诗,而后飞快地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评语,直接送到了亭子中。
手中捏着白纸看了一眼,朱松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有结果了!”
“松叔父,我看,我要看!”朱徽煣着急了,直接去抢朱松手里的宣纸。
“哎,我说你个小猴子,怎么这般不稳重?”朱松没好气地拍掉朱徽煣伸过来的小手,道:“你瞧瞧人家小宣还有这位解祯期解士子,年龄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可比你稳重多了!”
朱徽煣扁着张小嘴,道:“我能跟他们比吗,我可没他们聪明呐!对了,这位小哥哥进了前三甲吗?”
一边说着,朱徽煣还伸手指了指解祯期。
“行了,此番诸公斗诗,本王先不宣布结果,先让诸公品评品评头名之诗!”
朱松没搭理他,而是展开宣纸念道:“八月荷花香满湖,红衫绿叶映清波。木兰舟上花如女,采得莲房爱子多。”
“好一个‘八月荷花香满湖,红杉绿叶映清波’!”
“整首诗虽说未提夏字,可是这‘八月荷花’不正好对应着夏吗?”
“虽说此诗略显女性化,但不失为一首好诗啊!”
朱松话音落地,亭中先是沉寂了半晌,而后陡然间如同炸了锅一般,变得喧嚣、热闹了起来。
朱松抖了抖宣纸,看着上面的娟秀小楷,不由得笑了起来。
“松伯伯,这首诗是何人所作?”朱瞻基问出了关键。
朱松看了众人一眼,道:“解公子,不知此诗可有名字?”
解祯期站起身来,有模有样地向朱松拱拱手,嫩声道:“殿下,此诗名为《观荷》!”
嗯?竟然是他所作!
看到解祯期站起身来回话,亭中众人全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活了三四十年的人,竟然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给打败了,这几十年真是活到狗身上了!
“嗯,《观荷》,倒是应景!”朱松点点头,道:“不愧是解学士的侄儿,小小的年纪竟然能够做出如此诗词,不错,不错!此次斗诗,你赢了!不晓得你有何要求,只要本王能够做到的,但说无妨!”
“殿下!在下若是没记错的话,方才您与两位小公子都没有诗词写下来,按理说这亭子之中的众人,全都包括在斗诗之内,两位小公子年龄尚小,也就罢了,殿下难道也不肯作诗一首吗?”
朱松倒是出于好意,哪知道解祯期根本就不领情,“殿下不作诗,那这场斗诗就有失公允,在下不认这个斗诗头甲的结果!”
“放肆!”
黄开复他们本身就对解祯期有意见,听到这小兔崽子对朱松说出如此无礼的话,赶紧来落井下石:
“你这黄口小儿,怎敢对韩王殿下如此无礼?殿下作为此间主人,作不作诗自然在殿下,岂容你个黄口小儿说三道四?”
尼玛,这是帮着老子说话吗?怎么听着这俩货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啊?
第四十章 坑了叔爷()
黄开复的初衷或许是好的,可是最终却弄出了反效果,亭子中的众人可不是傻子,都纷纷暗骂黄开复蠢蛋。
“黄大人,刚才不是你们说今日不能拜读殿下诗词,将会遗憾终生吗?”
解祯期抬起头,很无辜地看着黄开复,道:“在下不过是在弥补诸位大人此生的遗憾,难道诸位大人不应该感谢我吗?”
解祯期抬起的小脸上,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啊眨地,顿时让义愤填膺的黄开复,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故意的,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这小兔崽子也太能装了吧?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怎么就拔高到了他们人生遗憾的台阶上?
“我觉得这位小哥哥说得很有道理!”一直没说话的张宣,突然开口,“诸位大人可万万不能抱憾终生啊!”
神补刀!
这高冷的小家伙,平时不冷不热地不说什么话,可到了关键时刻,一句话能活活噎死个人!
且不管他人,此刻的解祯应也是心情复杂。
自己挖的坑,就算含着泪都要填上。
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解祯期的解祯应,看到众人这般围攻自己的兄弟,自然得站在兄弟这头儿了。
于是,解祯应站起身来,先是对众人拱了拱手,随后一咬牙,道:
“诸位大人,既然是斗诗,那便有输有赢,我等虽年幼,但也懂得公允。韩王殿下定下诗题,我等均已作诗一首,可韩王殿下也是这亭中之人,怎可例外?难不成殿下是看轻我等不成?”
这都哪找的人啊,一个二个的都跟吃了枪药一样,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朱松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回避了。眼下别说这南京城了,怕是应天府乃至整个大明朝,对自己不满的士子名流也不在少数。
毕竟他朱松娶了才貌之名满天下的徐妙锦,而且还是在顶着‘浪荡纨绔子’的名头下成功迎娶。
那些对徐妙锦曾经抱有幻想的士子们,早就恨得朱松要死了。
现在,这个解祯应的语气中就带着这股子意思。
想了想,朱松站了起来,道:“本王绝无看不起诸位的意思,只是本王先是大婚又是举办诗会的,精神有些用不过来了,所以……”
“殿下这个理由似乎有些过于牵强了吧?在方才入府之前,我曾听府中的下人们念了一首诗,下人们皆言,那首诗乃是韩王殿下所作,在下听着颇有妙处,殿下又何必藏拙呢?”
好啊,解祯应是早有准备,在这里等着堵朱松呢。
“是啊,刚入府的时候,就听到有下人们在念什么一片二片三四片的。”
“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府中下人玩笑之作,只是后面的点睛之句,让我料定此诗绝非下人能作出来的!”
“我就说嘛,想殿下乃是堂堂亲王,岂会作出玩物之诗?”
解祯应这一句话出口,倒是让围在亭子周围的那些士子们,都跟着一起议论了起来。
朱松倒是没在乎这些人怎么想,可就是这么多人挤兑他,让他有些恼火。
再怎么说,咱爷们儿也是堂堂的亲王,就算是他那个大侄子不怎么待见他,可是亲王的爵位终究没有被削掉啊!
这帮没官没爵的清流士子这么挤兑他,让开始的时候还琢磨着作上一两首诗的朱松,打定主意不给他们面子。
“你们这些家伙真是太坏了,这么多人挤兑我松叔父,不就是一首诗吗?你们至于这样吗?”
这么多人在说他叔父,朱徽煣忍不了了,直接甩开嗓子,对着这帮士子们怒目相视。
朱瞻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好像把叔爷给坑了,小脸不由得变得红红得,都能跟西瓜瓤比一比了。
“姑爷,这是小姐让婢子送过来的!”就在这时候,徐妙锦的侍女香香,轻移莲步跑了过来。
“什么东西?”
正打算摆出强硬态度,回绝了这些士子的朱松,有些疑惑地看了香香一眼,发现在她手中有一只粉色的荷包。
“小姐说,如果殿下不想皇族难堪的话,最好打开荷包!”香香直接把荷包塞进了朱松的手里,随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除了朱松之外,众人全都好奇地看着朱松,毕竟男、女分开,女宾跑到男宾这边来,还是比较显眼的。
朱松打开荷包,荷包里面放着一张宣纸,打开一看,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了足足三首诗,读之,全部都是以夏为题。
嘿,感情这丫头想要给朱松作弊啊!
可是这作弊的手段也太拙劣了吧?丢出荷包也就罢了,竟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哪里是作弊,分明是想要朱松出丑啊!
“这丫头的报复心还真强啊!”
朱松恨得牙痒痒,娶了徐妙锦已经快半个月了,处处和他作对也就罢了,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想着让他出丑,真是亲媳妇啊!
手中捏着荷包,朱松瞥了周围的人一眼,发现这些方才还在恭维他的家伙们,眼睛里面已经出现了鄙夷之色,赤。裸。裸地,不加掩饰。
“咳咳……”
朱松掩饰地轻咳了两声,故作深沉地点头道:“不错,不错!这三首诗作得极有意境,只是在转换之处略微有些生涩……啊,诸公,你们看看……”
说着,朱松就把宣纸递给了在坐的诸人。
与此同时,园中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平静了下来,周围的士子们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一片二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芦花总不见。如此有趣的诗,若是今日还能再听上一首,妍华亦不枉此行了!”
就在朱松回过神来,感到有些奇怪的时候,一道清亮中带着丝媚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妍华?
什么鬼,啥地方蹦哒出来的?
朱松不记得妍华是谁,可应天府乃至整个长江南岸的士子名流、名媛才女们,可没谁不晓得妍华的。
在长江南岸,甭管是松江府、嘉兴府还是应天府等这些主要的行政区域,有着三大名楼的说法。
三大名楼,分别是嘉兴府的天仙楼,应天府的飞雪阁以及同处于应天府的下海城。
这三大名楼并非是因为别的出名,而是这三座楼的主人乃是三大才女:
天仙楼的妍华,飞雪阁的雪影,下海城的迷情。
这三女不仅才情无双,更是貌若天仙,与徐妙锦并称‘四大才女’。
若是那个倒霉蛋,也就是朱松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没挂掉的话,怕是早就冲到妍华身前跪舔了。
此时的朱松呢?没啥反应,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什么表示。
可令众人感到意外的是,原本在女宾花棚之中坐镇的王妃徐妙锦,不知何时来到了亭中,道:
“我家殿下诗词无双,一字难求,你有何资格求得我家王爷的诗词?”
这女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火气了?
不过朱松转念一想,这女人不会是在吃醋吧?
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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