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也是面色有些难看,说实话,他也不愿将邓艾逼得太急,毕竟自己目前未建寸功,一味的强势实在不妥,却是打算拿下长安后再拿捏邓艾。
“陛下,司徒此言有理,然边疆多蛮夷,常袭扰边郡,不得不防,且吾军占据散关陈仓等险地,却是不用畏惧!”
鉴于卫瓘是自己的亲信好友,钟会也不好言之太过,转而问道: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知司徒可有征集足够粮草?此战事耽搁不得,否则只有来年再兴兵了!”
卫瓘正要说话,却被上首的刘寔打断,只见他起身奏道:
“启奏陛下,这征收赋税未免太急,且五税三是否太过,如此定会激起凉州百姓的抗拒之心啊!”
确实,为了尽快筹集军粮,钟会让司马一算,得出的数据直接分摊在每户身上,却是达到了惊人的五税三!
五税三是什么概念,就是要拿走百姓辛苦耕劳两季的大部粮食,百姓除了上交军粮,再受到地主官僚的层层盘剥,余种都不够,何谈吃食?
此令一下,凉州百姓纷纷抗粮,已经造成数次暴动,虽被大军残酷压下,还是让许多无法生存的百姓逃入荒山,做那原始野人。
晋国至今未理残魏,就是要让其自掘坟墓,再出来做那救世主,如此这般,百姓感恩戴德,焉有反意?
哪知钟会立马怒了,他出自名门士族,与皇族贵胄一般看不起低等百姓,认为那是天生来就是受奴役的,见此连忙出言道:
“丞相此言差矣,如今大魏身处危亡,正是百姓为国奉献之时,吾大军冒生死上阵,尔等如何不能节衣缩食?”
见此,刘寔摇头而退,他突然发现自己当初的抉择多么荒唐,如今的一切是自己谋划,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残魏走向消亡。
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刘寔,钟会自鸣得意,他发现这朝堂成了自己的一言堂,这种挥指江山的感觉让他颇为沉迷。
回到大营内,就将正在操演的数位大将集齐,商讨伐逆大事,却不曾发现一个人神色淡定,眼眸中却有一股紧张而兴奋的异色,他就是胡烈!
得知自己辖地内多有动乱,已经回师到陇西的邓艾急忙出去查探,焦急之色不似作假。
“不交不交,当官的是人俺们就不是人啊,凭啥当官的吃香喝辣就让俺们啃草根树皮!”
一个领首的,身上多有伤痕的农民手执柴刀,神情激奋,似乎已经陷入癫狂边缘,稍有不慎就要暴虐而出。
在他身后的是一众粗布衣衫,面上青铁之色,不知是被殴打而致,还是饱受饥寒而致。
在两边对峙的中间,则是几个汩汩留着鲜血,眼睛翻白的粗布百姓,显然是在争斗中被砍倒,已无活命之机。
对面站立的,则是一众郡兵捕快,簇立一个络腮彪形大汉,这大汉身着丝绵,头戴高冠,却挺着个大肚腩,在下颌的蜈蚣刀纹映衬下,显得十分滑稽。
只见他瞥过前面的尸体,大眼中闪过一丝凶狠,暴虐地看向一脸紧张的瘦弱百姓,冷哼一声道:
“老子也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敢跟老子动刀兵,信不信老子分分钟灭了汝等泥腿,陛下的命令即是天命,胆敢不遵天命,就是找死!”
听到他这么一说,尚有顾忌的手下爪牙顿时得到了鼓励,就要提刀而上。
而瘦弱百姓在恐惧中兴起一股狂暴的怨恨,对郡官的恨,对当兵的恨,还有对所谓的陛下的恨!
绝望逐渐被坚定所覆盖,淳朴的他们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既然汝不让吾等好活,那大家就一起死吧!
就在两方都准备爆发出击时,一个威严而又洪亮的声音响起:
“住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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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恩公的心思()
“住手!”
听到这颇具威严且中气十足的声音,那官员面色一滞,有些惊惧地转身。
“啪!”
刚刚转身,却被一个响亮的耳光给掴得立身不稳,火辣的疼痛让他不禁血气上涌,回头瞪了来人一眼。
“咚!”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邓艾身边的师纂一脚撂倒,额头与坚硬的石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传出撕心的痛。
“小小都尉,胆敢轻视吾骠骑大将军,瞎了汝之狗眼!”
那个都尉挣扎起身,依旧还是异常凶狠地盯着邓艾,邓忠气不过,就要抽出腰刀,却被邓艾拦下,平静道:
“莫要冲动,一切问清缘由再做决断,私自动手伤人可是属于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大将军呐,您就发发慈悲,跟那个什么陛下说说吧,俺们真的没活路了!”
领首农民男子眼力劲不错,知道邓艾来头不小,急忙跪下苦苦哀求,其他人见状也哗啦啦地跪倒一片,哀嚎遍地。
“救命啊!”
“……”
看到这情节,邓艾虽心中有数,面色还是故作不知,但是倒地不瞑目的几人的惨状还是让他心中一禀,十分不忍,惊忙地拉起众人,抚慰一番后才回头冷冷问道:
“怎么回事?征缴粮草本是朝廷定事,为何起了这般争执,还导致了伤亡?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都尉也知道邓艾的来头,但是说起来他可是大司马钟会帐下的兵,对前者并无多少畏惧,只是镇定地开口道:
“奉大司马之命,监督征缴粮草,若遇抗拒不缴甚至顽固抵抗者,吾有权做出决断!此乃国家大事,吾亦奉命而为,大将军却横加阻拦,末将定会如实上报今日之事,请朝廷裁夺!”
言语之意,竟是要状告打了自己的邓艾,而且言语颇为骄纵,显然已得交代,所以才镇定自若。
此计乃是卫瓘进献给钟会的,为的就是防止邓艾插手,不说激起民怨,单单若是邓艾出言或者出手横加拦阻,等于是得罪了钟会,两人离心离德,残魏变回更加羸弱。
邓艾虽然猜到了钟会的意思,无非料定自己不敢与其叫板,不过钟会始终不了解邓艾的性格,只见他剑眉一竖,星目爆发道道厉芒,夺人心魄。
“来人,将这个草菅人命,枉为民官的东西拿下,审理清楚之后,若有杀人之罪行,斩!”
便有两个虎狼侍卫上前架住这彪形大汉,大汉力气颇为不弱,竟是拼命地挣扎吼道:
“邓艾,吾乃大司马的人,汝敢杀吾,来日必将死无张身之地!”
看着那人被架走,依旧不甘地怒吼,邓艾冷冷一笑,道:
“本将只知道当官为民,不知什么替谁办事,这事来了谁也不行!”
然后看向那帮感激地看着自己的人,顿时一阵忧伤浮现面庞,然后回身令道:
“传吾凉州都督令:凉州辖下百姓一律按战时征税五税一,但凡多征者,如数退还,而在此间闹出人命者,全数捉拿归案,凡事查出有盘剥百姓者,杀无赦!”
这满含杀气的话语让周围目瞪口呆的郡兵捕快一颤,尤其是那几个争抢在前欲求立功的狗腿子,更是双脚发颤,某人胯间竟是开始湿润,传出一股腥臊味,让周围人惊慌又错愕。
与其相反,那些抱着必死之心的百姓则如同从地狱到了天堂,又诚挚地跪下高声喊道:
“谢谢大将军,谢谢恩公……”
“谢谢呐,好人……”
看着这些人真情流露,饶是邓艾在战场征战多年,练就了一颗铁石之心,也是被深深触动,也不禁眼角开始湿润。
他邓艾来自于普通百姓家,自幼过着艰苦生活,尤其是经历了战火纷飞的童年,他才知道粮食对于百姓的重要,此时之举,就算没有谋划也会出手。
邓艾令下,其与朝廷大相径庭的令则,虽然让众多郡县错愕不已,但是当临洮的事件传出,尤其是邓艾亲自主持斩杀都尉后,许多惊恐的都尉连忙写信给钟会,备说邓艾之逆举,希望能给自己主持公道!
这些都尉都是钟会帐下,对钟会的话向来坚定的执行,自以为奉命行事的众人也不禁盘算起自己的罪孽。
此次征税实在太过,使得各地凉州均有抗行之举,收到钟会铁血命令的战场下来的众人自然不会客气,所以邓艾这一把撸下去,竟是抓取了近百位犯事之臣,虎头刀一起,数十位罪大恶极的人被砍杀。
顿时,邓艾解救凉州的无数百姓,“恩公”的叫号越传越远,那仁慈之心和护民之举风潮一般席卷,声威之盛,已全然盖住魏国大司马,更别说傀儡曹奂了。
这下,原本还在为马上就能立马横刀,指点江山而兴奋不已的钟会顿时大惊,看着眼前高高的一摞上书面色铁青。
上书有就实陈述邓艾的抗逆之举,有人直接状告其心怀不轨,而一些人则拿邓艾下令杀死数十人说事,言说的内容让钟会不寒而栗。
他原本打算先挥师长安,再回来收拾邓艾,就算不能将其抹除,也要剪除其羽翼,让其变成没有任何威胁的存在。
但是邓艾这般举动让他措手不及,不仅军粮未能如期筹集,据密探来报,百姓现在大多煲邓而贬钟,这让一直以朝廷栋梁,天下救世主自居的钟会感觉到受了声誉上的损害。
“陛下,这邓艾居心叵测,阻扰陛下伐逆大计,实在罪无可恕,某恳请陛下削去其爵职,吾定要将那厮擒至陛下堂前,让其磕头认错!”
之前钟会一直不愿出手对付邓艾,除了忌惮还有就是不愿自相残杀,但是邓艾之行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邓艾不但归还多征收的税收,而且大半留下作己军军粮,只有很少一部分落入钟会手中,眼看十几万大军就要断粮,自古听闻断粮变乱的钟会也是怒了,势要除掉这个居心不轨之人。
“陛下,不可呀!日前老臣就曾言五税三实在太过横征暴敛,百姓离心离德尚罢,然争端冲突不断,如今大将军一举定乾坤,民心归附,说明怀柔政策方位上计。
如今邓大将军即使民心,若大司马兴兵讨伐,以凉州人悍勇,若真心帮扶邓艾,吾等危矣!”
一旁的卫瓘也急忙帮腔道:
“丞相所言有理,切不可因小失大,伐逆之途尚需粮草器械,没有百姓支撑,实在艰难万分!”
一旁的钟会不愿了,卫瓘一直以来都与自己同列,如今却是站在刘寔一边,更是让钟会觉得自己错了,但他是一个骄傲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怎么,这时诸位都忧国忧民了?别忘了吾那十多万大军就快断粮了,没有军队,拿什么保平安,拿什么兴复社稷?”
曹奂也是颇为踌躇,看了两边一眼,迟疑道:
“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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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先攻巢县()
当武功县的残魏还在争执不休时,东吴的水路大军已经水陆并进入庐江和淮南两郡。
水路前军一万大军由先锋大将陆抗乘数十大型舟船沿巢水进入巢湖,路经巢县,这个依水边狭长平地建立的城池。
巢县原本也不过是庐江郡的一个普通县城,然则自从魏吴各立,这里竟成了方圆百里最靠近边境的城池,且乃是把守巢水的唯一城池,所以魏国在这里部署了六千兵士,更是将城池加高到两丈有余,可谓一军事要地。
陆抗想要通过巢水,就必须得拿下巢县县城,不过他手里有一万骁勇水军,而且攻城器械足备,倒也可堪一战。
“诸位,此巢县临水而建,然城池高大,都说说,怎么攻打!”
陆抗对于第一场战斗很是看重,虽说晋国目前面临四面皆敌的窘境,然其他军队还没展开,所以也只起到了牵制的作用而已。
“将军,这巢县不过是小小一县城,末将请命领兵五千,定将其鼓噪拿下!”
站出来的是一个英气勃发的青年,虽然一看其眉间青涩,就知道这是一个战场雏鸟,但是那灵动而明亮的眼神却是很有英锐之气,想必不出几年,又有一个成名战将浴血而出。
他就是孙家子弟,孙悌,大世家孙家青壮一辈,能在孙琳被打压后起来,说明其才能也着实不凡!
孙悌此语一出,顿时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战局把控,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和勇往无前的决心!
看着大家斗志高昂,陆抗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叹,他原本打算集思广益,听听大家的看法,但是却是如此结果,也没失望。
“将军,末将有一言!”
正在陆抗纠结要不要立马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一个成熟稳重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发现是老将伍延,陆抗顿时一喜,温和问道:
“伍老将军征战多年,经验丰富,不知伍老将军有何教吾?”
见到陆抗虽年轻,却一点也不骄不躁,原本还有些忧虑的心顿时大定,拱手道:
“谢将军夸奖,末将不才,却以为敌吾差距不大,且魏军有城池之险,地利之便,正面攻杀却是恐难遂愿,当以智谋!”
听到这话,陆抗不禁一喜,其所虑竟是与自己相同,果然英雄所见略同,见到几个青年武将不服,连忙呵斥平抚。
当将自己的智谋讲出,就连伍延都不禁抚掌赞叹,陆抗却是谦虚依旧,让众人更加信服了几分。
“传令:孙越领兵两千四散埋伏,静听号令!……”
一系列命令传下,原本在巢县南部五十里的舟船开动起来,朝着巢县急速前进,在水上连起一条长龙,颇为壮观!
“报!禀王将军,南方十里地现吴军船队,兵力约万余,正朝县城疾行而来。”
巢县守将乃是王双,靠平定毋丘俭和诸葛诞起家,身高七尺,虎背熊腰,很有气势。
听到吴军来攻,他先是闪过一丝惊慌,然后大眼珠子一转,急忙令道:
“快去庐江禀告王浑太守,令将士们坚守不出,齐备巨木滚石,待到敌人力竭,嘿嘿!”
显然,这是一个颇通军事的人,这一安排,无疑是最好的防御手段。
靠近县城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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