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比如趁胜求和。
这等论调一出便遭到陈康伯的强烈抨击,但却得到赵构的默许。
在长江边站了一下午,望着滔滔长江水,赵构思绪万千。
当年他便是从此处渡江南下,一路被金人追到海上,后来好不容易才在杭州稳定下来,重建朝廷,三十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回到镇江,回到长江边。不过不同的是,第一次来长江是被金人一路追着往南跑,而这次却是从南往北,看着金人仓皇北逃,与往日惶恐不可终日相比,心情大大不同。
能得一胜,取得这么大的战果,已经很不容易了,就到此为止吧!
第二天朝会,陈康伯再次向赵构和群臣汇报战果捷报,只听他用振奋人心的声音道:“最新战报汇总,从东往西来看,典海使李宝与义军卫胜夺取海州、东海县,与镇江后军几度进逼临沂,镇江中军夺取徐州,并在尝试继续向北攻击,镇江前军攻占宿迁、宿州、亳州、陈州,淮西军攻占陈州、郾城,信阳军攻占蔡州,襄阳诸军攻占唐州、邓州,从目前来看,各军战果显著,不光收回江北土地,甚至收复淮河以北上百里土地、数十个州府,这是一场大胜!敌军正在溃败,此时正是挥军北上,收复中原的大好时机!”
杨存中道:“陈相,不可轻敌,敌军这次败退,只是忽然内乱,他们的主力军队并没有多少损失,如果冒进,遭遇失败,敌军再度南下,顷刻之间又会杀到长江边。这次能反击成功,收复数十州土地,实在是侥幸,我们并没做好大举北进的准备,我以为当以巩固现有战果为要务,带准备充分,再北上不迟。”
虞允文道:“郡王所言有理,在敌军撤退前,不论是镇江守军还是建康守军,都在全力坚守长江防线,没有一支军队做好了渡江收复失地的准备,各军匆匆北上,取得这等战果,已实属难得,万万不可再冒进!否则功亏一篑,岂不可惜?”
第643章 战和不一()
陈康伯道:“既然敌军内乱,大举撤退,为何不能乘胜追击?至于粮草补给,即刻往江北、淮河调集就是,各军前进速度还能比粮草运输速度快吗?”
“话不能这么说,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能得一时之胜,但不能长久,如今各军取得的战果就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他们在一路收复几十座城池,兵力都在最前线,就不可能分多少兵力防守高邮、盱眙、泗州、安丰、寿春、颍州等地,其中的一些县城很可能一兵一卒都没留,跟若要他们强行北上,一旦某一路进攻失利,被敌人反扑,一路撤退,其他各军也受影响,极有可能所有的战果很快丢失,这种情况二十多年前就发生过不止一次,该吸取教训才是。”杨存中极力反驳,不同意继续冒进。
陈康伯道:“此时敌军内部不和,无暇顾及,正是北上收复失地的天赐良机,若不抓住机会,以后怕是永远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若不迅速北上,一旦敌人解决了内部矛盾,或是分出兵力来,再想夺一城就难了。现在夺城容易,就该多夺城,等我们准备好,敌人也准备好了,到时三五万人恐怕都夺不下一座城,不若尽力夺城,实在夺不了,再防守不成!”
眼见主战派两大重臣因进攻还是固守争执不下,主和派趁机起哄,开始纷纷支持杨存中,话里化外还夹带私货,主张得了便宜就收手,早日跟金人议和。
一场朝会争执下来,赵构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当天便宣布任杨存中为江、淮、荆、襄路宣抚使,虞允文为副,共同主持军政大事。
但这项任命却被给事中金安节、中书舍人刘珙驳回。
最终,赵构退而求其次,改命杨存中筹划两淮事务。
隔天,奖赏精武军在太平渡、瓜洲渡之战功,杨丛义、苏仲、潘诚、薛望、袁华等一众将官各有升官和赏赐,只是他们无一人在场。
正月初九,宿州、亳州等地详细战报送至建康府行营,杨丛义、苏仲、潘诚、袁华、薛望等人再得封赏。
任杨丛义为宿州都统制、亳州、宿州防御使,任苏仲为亳州左军都统制,任薛望为亳州右军都统制,任潘诚为宿州中军都统制,任袁华为宿州前军都统制,其余将官以军功,各有封赏。
正月十二,淮西战报,金人反扑,攻陷陈州、郾城,忠义将领刘泰战死。
正月十四,宿州战报,金人进犯永城、临涣,被击退。
正月十五,蔡州战报,金人进犯蔡州,击退敌军。
正月十六,淮西战报,信阳军、蔡州守军夺回郾城,亳州守军西进,击败敌军,夺回陈州。
正月十七,徐州战报,金人进犯贾汪,守军不敌,撤回徐州。
正月十八,建康都统制李显忠率军从淮西返回建康,金人再度进犯郾城,守军战败,郾城丢失。
正月十九,金人进犯唐州,守军力战不敌,唐州丢失。
正月二十,金人进犯邓州,守军不敌,邓州落入金人手中。
正月二十一,金人大举再犯蔡州,赵撙率军力战,打退敌军。
正月二十二,金人再犯陈州,苏仲力战,击退敌军。
正月二十三,金人犯亳州,敌军败,无功而返。
正月二十四,金人再犯蔡州,赵撙再次击退进犯敌军。
正月二十五,金人大举进犯永城,守军不敌,守城丢失。
正月二十六,宿州前军都统制袁华,击败敌军,率军收复永城,
正月二十七,临沂金军大举进犯海州,被李宝击退。
正月二十八,金人再犯陈州,苏仲再次打败敌军,守住陈州。
同日,金人进犯亳州,亳州右军击退敌军。
正月二十九日,金国使者抵达扬州,前来商讨宋金重新议和之事。
同日,襄阳诸军夺取邓州。
正月三十日,襄阳诸军夺取唐州。
当日,大宋君臣在建康就战、和之事,争论两三个时辰,陈康伯、张浚为首的主战派完胜。
二月初一,任命虞允文为兵部尚书、川陕宣谕使,筹划招募士兵、购买军马之事,与吴琳共同议事。
二月初三,金人再犯亳州,兵败退走。
二月初六,金人犯汝州,守军击退敌军。
二月初八,金国使者问战、和之意,大宋君臣意见不一,陈康伯等人主战,要求驱逐金国使者,请赵构移驾扬州,以示决心。
二月初九,赵构离开前线建康,带领朝臣返回临安。
二月十一,刘于镇江吐血数升而亡。
二月十二,金国使者渡江,来到镇江府。
二月十四,奖赏收复蔡州的功勋,赵撙等将官,各有升官。
二月十六,金人再犯蔡州,赵撙打败敌军。
二月十八,金人继续犯蔡州,赵撙再败敌军。
二月十九,赵构、陈康伯等人返回临安。
二月二十,金人犯陈州,被苏仲击退。
二月二十一,金人犯亳州,被薛望击退。
二月二十二,金人犯徐州,被邵宏渊击退。
同日,金人犯海州,被李宝、忠义将领卫胜击退。
二月二十三,金人犯汝州、永城,被守军击退。
二月二十四,金人犯临涣、亳州、陈州,未得战果退走。
二月二十五日,金国使者抵达临安,递交国书,称金宋乃叔侄之国,不能逞一时之气,连累百姓受苦,若宋军退回淮河以南,仍以二十年前划分的边界为限,大金愿与宋廷重续和议,继续维护两国和平稳定。
陈康伯为首的主战派大臣怒斥金使,金国撕毁和议在先,入侵大宋在后,使大宋两淮遭遇无端战火,责任全在金国,既然战争已经挑起,绝无停战的道理!
主和派建议见好就收,既然金国有示好议和之意,就该早日议和,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况且若不议和,金人今日来攻,明日来攻,要死多少人,费多少粮食和民力?正是春耕农忙之时,大量征调民力,田地荒芜,粮食减产,饥荒一起,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事端,当以稳定为要务!
二月二十七日,朝廷命各军以防御为主,若无机会,不得轻易出击。
二月二十八日,朝廷派遣使者携国书北上,探听虚实。
从三月初八开始,东起海州、徐州,西至唐州、邓州、汝州,金人未再南下侵犯,宋军亦不再北上出击,两军之间保持默契,未再继续征战,持续将近三个多月的攻防战停了下来,海州、徐州、宿州、亳州、辰州、蔡州、唐州、邓州、汝州等宋金相接之地进入和平休整期。
前线无战事,远在临安的大宋朝堂上,大宋君臣为战、和,以及立即北上收复更多旧地,还是步步为营先稳长江防御,各方意见不一,主战派与主和派对战,主战派内部也有巨大分歧,每日争执不下,一吵就是好几个时辰,始终不能解决问题。
好在前线需要的粮草军资没有耽误,源源不断的运到江北,运至淮河沿线,而后各军自己搬运,前线暂时稳定下来,不再有大的战事。
四月中旬,朝廷派往徐州、宿州、亳州、陈州等地的州府官陆续到位,各州开始逐渐恢复正常运行。
宿州招募的大量新军和义军经过几个月强度并不算大的攻防战,很快变成了老兵,拥有六万多兵力的杨丛义一时之间成为前线兵力最多的都统制。
在从盱眙追上撤退的金军开始,杨丛义率领的军队一路急行军,处处料敌先机,围追堵截撤退不及的金军,取得的战果很大,战利品更是数不胜数,粮草军械不必说,光是战马、骡马就有三四万匹。
正因为获得的战利品足够多,才能迅速招募数万新军和义军,使原本只有两万四五千人的镇江前军变成拥有六万多兵力的宿州大军。
自金人停止进攻之后,在杨丛义主导下,宿州、亳州、陈州守军开始整顿军队,新军、义军得到系统训练,打散之后编入正轨军,同时年纪超过四十岁的普通士兵被劝离军队。
整顿训练一个月后,整支军队的面貌焕然一新。
而后,杨丛义将帅府驻地从宿州迁到亳州,下令从各军中抽调精壮力量,重组精武军,其中从苏仲所守的陈州抽调一千人,从潘诚所在的宿州抽调两千人,从袁华所在的临涣抽调一千人,薛望所在的亳州抽调一千人,编制共为五千人。
重新组建的精武军,一人一马,在亳州城外单独设立营区,挑选亳州城内的金人降兵中擅长骑战的士兵为教头,教授骑射之能。
这支新组的精武军暂且由杨丛义亲自统领,所以他每天都有两三个时辰在训练场上,十里外的亳州城帅府倒很少回去。
一日,日落之后,训练了一天的士兵回营休息,杨丛义纵马兜风,忽见一骑驰骋在前,士兵马背上对着空气挥舞长枪,顿时感觉有异,出言叫住。
第644章 选将建军()
“怎么不回去休息?”
杨丛义追上去一看,见对方是一个低级军官,二十多岁的年纪。
“我不累,还能再练一个时辰。”那军官勒马提枪回道。
“你叫什么?”杨丛义心下一动,这么刻苦努力的倒是不多见。
“小人张暮林。”
张暮林?似乎在那儿听过?
一听这个名字,杨丛义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异样,好像很熟悉,但又很缥缈,想摸又摸不着。
“你是哪里人?”
“太湖县人。”
“太湖?”杨丛义一惊,那个地方他可熟悉,当年跑遍了那里的山山水水。
“大人也知道太湖县?”
“我在太湖县生活过将近一年时间,怎么会不知道。”杨丛义抖一抖缰绳,身下的战马慢步而行。
“大人之前在太湖做官吗?”张暮林轻抖缰绳跟上,落后半个马身。
“不是做官,衙门打杂。”想起从前,杨丛义不由的笑道。
片刻之后又问:“你家在太湖县哪里?”
“我家离县城很远,大人应该没听过,莲花村。”张暮林回道。
“莲花村?我去过那个地方,有个大雪天去那儿执行任务,结果受了伤,在那儿待了半个月。如今想来也有十五六年了。”杨丛义不胜唏嘘。
时光匆匆,似乎只是一转眼,就过去了十五六年,他也从当初那个倔强热血的小青年变成了如今即将进入不惑之年的中年。
“大人十几年前去过莲花村?”张暮林惊问。
“是啊,那时候去追查一个逃犯的线索,不想却被贼人所伤。那时候你应该还是一个孩童,如今能在军中相遇,也算是缘分了。”太湖县也算是故乡了,在那里他认识了不少人,再见故乡人,心下大慰,杨丛义轻笑。
张暮林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忽然问道:“大人在莲花村受的伤是在背上吗?”
杨丛义豁然转头,盯着眼前人认真看了两眼,说道:“对,确实是在后背,看来我们之前应该在莲花村见过。”
“大人是在山上受的伤,砍伤大人那个匪徒被大人一枪刺杀了,还缴获了一把很沉的大刀。”张暮林看着杨丛义慢慢说道,眼中有几分炽热。
“你就是当年那个叫张暮林的小孩?”杨丛义甚是惊喜。
“是我,大人跟那时候相比,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一被认出来,张暮林顿时有些拘谨。
“哈哈哈,是不一样了,十几年了,老了啊!倒是你,长大了。”杨丛义哈哈笑道,还真是熟人,当年被贼人所伤,要不是他在一旁协助,也许他当时就死在贼人手里了。
“不不不,大人不老,还年轻!”见会错了意,张暮林忙分辩道。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去年敌人入侵淮西,烧杀抢掠,安庆驻军还没见到敌人来就跑了,当地百姓就自发组织了一队人马,我听到消息我投奔了他们,在桐城、庐江、舒城跟敌人打过几仗,死了不少人。去年腊月,敌人忽然撤退,我们就一路追赶,从庐州追到寿春,又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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