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船队航向往北调整五度,从海岛北端进入马六甲海峡,一路朝“南洋总管府”所在而去。
航行数天便与沈缙带领的从天竺返回的船队,在总管府所在港口汇合。
此行,两支船队都顺利返回南洋,自然大喜,全体在总管府大肆庆祝一番,休整五天。
在此期间,杨丛义带着南洋总管薛望再次去占卑面见了三佛齐国王,让他对“南洋总管府”多多支持,并跟他直言,总管府存在对王室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三佛齐王室如今就有大宋册封的将军,两国交往也很频繁,关系稳定。而最最要的是总管府所在地远离占卑,是王室难以控制的地区,有总管府在,三大家族不会无端生事,只要与总管府同心协力,三佛齐的王室政权必定能够稳固,百年前被三大家族抢去的权力也会渐渐收归王室。
王室几乎一半权力就是大宋船队第一下南下时,帮他夺回的,而其中的功臣正是杨丛义。
国王是聪明人,总管府所在地是三大家族的地盘,王室根本无法插手,大宋人跟三大家族相争,他乐见其成。于是当即保证,总管府但有所需,王室定然不会推辞。
得此答复,杨丛义和薛望十分高兴,如此一来,他们就能真正在南洋站稳脚跟,扎下根基,更方便为长久发展计议。
休整五天,补充好淡水和粮草,船队整合,原队形顺风北返,直往占城。
离开前南洋之前,回易处给“南洋总管府”留下一批西洋货物,作为总管府维护资金,这对薛望和留下的人来说是一笔巨款,纵使回易船队三五年不管他们,他们也能好好活下去,完成驻守南洋的任务。
百艘海船的船队排成长龙,顺风北行,小心穿过万里石塘后,趁风加速北返,几日时间便到占城,停泊于“南海总管府”管辖下的海港,补充粮草和淡水。
杨丛义代表大宋朝廷,再次拜访占城国王和章先生,并向他们表达了大宋朝廷和他私人对他们的感谢之情,从西洋带回来的稀有宝货自然不会吝啬,相赠很多。
船队临行前,与张彪见了一面,也留给他了一笔资产,同时嘱咐他,一定要将“南海总管府”经营好,等人数增多,实力壮大之后,发展成一支万人海军,将南洋周边牢牢占据,希望总管府最终能够成为在超越占城、真腊和李越的第四股势力,维护好大宋朝廷和回易处利益。
还告诉他,总管府不必执着于只招收汉人,只要愿意被总管府管辖,不管是占城、真腊还是李越人,统统可以招入麾下,妥善管理便是。
南洋、南海远离大宋,朝廷对这些地方也没有多少兴趣,别看他们支持南下回易,看中的也不过是海外的些许物产而已,这些物产有当然很好,即使没有,对大宋、对百姓也没有损害,总之一句话,可有可无。
朝廷连广南以西的数州土地都可以因管理不便为由,弃之不顾,哪里会把南洋看在眼里,他们真正能看在眼里的土地永远只有两浙、江淮、荆湖和川陕,其他地方几乎无人关注,全是编管流放之地。
正因为如此,杨丛义才敢自作主张,设置南海、南洋和天竺,三个总管府,留下几千人,打造据点,为回易船队服务。
一旦三个总管府建成,回易船队再南下就不需要那么多护卫军相随,沿途补给也会更加便利。
以杨丛义的预期,若这次返程顺利,完成回易任务,那么下次回易,必然还是由他主持,他不得不花些力气,做些准备。
因为整个大宋除了他和汤鷽、沈缙,再也找不到两次成功回易的人,而沈缙并没有官身,不可能以白身主持朝廷回易,再有汤鷽早有退隐之意,除他之外,已无人可担负回易重任,毕竟江恺主持回易惨败的教训就在眼前。
休整数天后,回易船队离港返航,风帆全张,昼夜不降,顺风北返,四天四夜时间便到琼州万宁,然而船队并未在此地休整停歇,径直驰向广州。
数天后,船队到达广州外海,由于广州港外岛礁无数,几艘船进出倒花费不了多少时间,船队若想整体进入广州港,进出一趟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实现。
于是船队风帆一降,除了五艘满载货物的海船驶往广州港,剩下所有船只全部停泊在港外的海岛周边,随时准备离岸,北返泉州。
汤鷽亲自带着五艘货物登陆广州,去知州府拜访过老知州后,一封关于回易船队顺利北返的书信,八百里加急,飞送临安。
而广州本地的豪门大户和巨贾,也在州衙刻意宣扬下知道回易船队已经回来,满载西洋货物的海船正停泊在港口江岸,等待众人采买。
消息传开,汤鷽马上回到港口主持交易。
各种货物售卖价格一公布,众人顿时高兴万分,因为这次公布的价钱与八年前没有多少差别,有些货物甚至还比之前价低,当然也有价格上涨的,但价钱高低对决心采买的巨富大户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阻力,何况船队仅仅出售五船货而已。
港口边上的茶楼上,一众商贾大户争吵不休,由于货物有限,都想争取一下,从汤鷽手中多买一些。在打听到船队有一百多船货后,风向一变,更是强烈要求多调几船货来,如此才好分配,满足他们的胃口。
然而,在广州售卖多少货,是回易处早就计划分配好的,怎能轻易更改。
几番纠缠,耽搁不少时间,最后议定方案,抽签决定采买先后顺序,运气好的先买,运气差的后买,若是还没轮到某个商贾采买,五船货物就已售完,那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两天后,五艘空船离港,带走的是金银锭和银钞。
第532章 副使落海()
船队继续向北,顺风直奔泉州。
神舟一舱室里,杨丛义与汤鷽眉头紧皱,默然无语。
许久之后,杨丛义打破沉默。
“听我的,还是乔装突发重疾,不幸病故吧,失足落海太危险,一旦出现意外,后悔不及。”
“怎么乔装?船上三个太医,装的过去?我是不想再回临安了。”
汤鷽没好气的反驳,可她也知道失足落海确实风险极大,想彻底退隐,又顾虑重重。
“这样吧,这几日对外宣称你身体不适,先让太医开点药,等船队到泉州以后,你进港休养,之后发生什么,我们怎么说都行,在泉州自己生病不找随船太医,朝廷也不会治太医的罪,他们自然不会多事。你看呢?”
汤鷽轻轻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但随后想起一事,马上道:“不过还是有问题啊,我在泉州过世不就要被送回剑浦?我可不想再回去!”
杨丛义只能叹息一声:“你不先回剑浦怎么行?落叶归根啊,你不回去我怎么跟你爹交代?会露馅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回去,你看着吧。”
汤鷽使起小性来,索性不管了,无论如何,她再也不想回到剑浦。
“好吧,听你的,不回剑浦。”
眼看如此,杨丛义也没了办法,只能按她的想法来安排。
是夜,月隐星稀,阴云低垂,海风阵阵,宽大的神舟也随海浪晃动起伏。
天要下雨,船舱里愈加沉闷。
杨丛义与汤鷽来到甲板上散心透气,还派人将一众舞娘歌姬请上甲板,唱曲助兴,后来又将占城国师送给杨丛义的几个舞娘叫来,在昏暗的甲板上一起趁兴起舞。
歌舞多时,汤鷽道声无聊,便说去旁边静静。
不等答话,起身离去。
杨丛义则坐在原地,歌舞继续,兴之所至,让临安舞娘与占城舞娘合与一处,二十多人共舞一支占城舞曲。
然而占城舞与临安舞差别很大,舞娘们又不愿意学习新动作新东西,关键是她们打心底里看不起占城舞娘,只把她们看作是占城权贵送给杨丛义和汤鷽的玩物,所以两拨舞娘一起起舞十分别扭,久久不能相合,看的让人难受。
不多时,杨丛义便厌烦了,起身准备离去,忽然想起一事。
便高喊一声道:“汤大人,风大了,你身体不适,早些回去休息吧!”
话音落后,无人应答。
“汤大人?”杨丛义再喊一声。
甲板上寂静无声,无人回应。
“来人!看到汤大人回舱了吗?”
靠近船舱的一名值守卫兵立即上前应道:“没有,汤大人没有回船舱!”
“回舱去找找看!”
半刻钟后,卫兵回来禀报:“汤大人不在舱室里,里面没人,问过舱内值岗的人,他们也没见汤大人回去过!”
杨丛义面色一变,提高音量,高喊:“汤大人!汤大人!汤大人。。。。。。”
甲板上静如大海,无人回应,卫兵们意识到可能出现意外,急忙行动起来,在甲板上仔细寻找。
现场气氛忽然变的紧张,三十多个舞娘歌姬一见甲板上卫兵的行动,马上吓得缩成一团,不敢东张西望,更不敢随意走动。
“大人,这边发现一个发簪!”
不久有卫兵在甲板一则发现情况,马上高声向杨丛义禀报。
杨丛义三步并作两步,立即出现在发现发簪的卫兵身前,那里距离船舷不足一尺。
从卫兵手中接过发簪一看,杨丛义脸色顿时大变,失声道:“这是汤大人的发簪,你在哪儿捡到的?”
那卫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结结巴巴的回道:“大人,不是小人,我。。。。。我。。。。。。我就是在这儿捡的,他们都看到了!”
脸色煞白的卫兵,说话间将手一抬,直指旁边几人。
杨丛义握着发簪,一眼扫过去。
“大人,我们确实是在这儿看到的!”
未等问话,那几名卫兵几乎同时点头作证。
杨丛义往前两步,走近船舷,探头往海中一望,下面全是黑乎乎的海水,什么也看不见。
与此同时,听到有卫兵在身后提醒:“大人小心,风大,船颠的厉害!”
杨丛义后退几步,马上下令:“传令,神舟有人落水,命令战船即刻前来搜救!”
“是,大人!”
众卫兵接令,立即回去准备,向附近护航的战船传令。
杨丛义回到甲板正中,见那群舞娘歌姬个个惶恐不安,显然她们已经知道甲板上发生了何事。
“回去都把嘴巴管好,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问的不要。明白吗?”
“是,大人,妾身明白!”
众女子惶恐之间,慌忙应是。
“去吧,回舱之后,不要乱走,好好在船舱待着!”
“是,大人!”
应是之后,三十多名女子顾不得个人形象,匆匆离去,回到舱室。
“嘭!嘭!嘭!”
三支蓝色的烟花直冲天际,向前后左右护航的战船发去此处有人落水的求救消息。
然而面对黑沉沉的大海,全速进行的船队,即使战船近在咫尺,也很难找到落水之地,况且阴沉的夜晚,海面上一丈之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要想找到落水之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发个求救消息,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而已,神舟甲板上的卫兵这么想,他们以为站在甲板上发呆的杨大人也这么想。
杨丛义在想什么,那些卫兵怎么可能知道?
远处的战船很快做出回应,调转航向,燃起众多灯笼,直向神舟方向。
他们明知这种海况和天气,即使来了也是于事无补,根本不可能找到落水的人,但他们还是来了,因为他们是护卫军,船队遇到危险,需要帮助,他们就必须行动。
神舟没有停止航行,也没有减速,除非触礁或是靠岸,否则任何海船中途都不能无故加速,或是无故减速,这是回易船队的规矩。
还有,每艘船跟前船必须保持两到三里的距离,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神舟也一样,不能有任何特殊,绝对不能影响船队正常航行,除非遇到特殊情况。比如风帆坏了,速度减慢,而这种时候,出问题的船就必须转向,远离主航道,不能挡住后面跟上来的船队,毕竟一艘船转向要比几十艘船转向绕行简单的多,也省事的多。
汤鷽可能出事之后,船队正常航行,从夜晚到黎明。
而杨丛义在甲板上站了一夜,直到天明,才在陆游和沈缙几番劝说下,被卫兵扶回舱中休息。
陆游和沈缙站在甲板,眼往远方,默然无语。
“怎么会这样?眼看就到泉州,马上就功德圆满,汤大人怎么会落水?”沈缙想不通,心情沉闷,十分难受。
他认识汤鷽的时间跟认识杨丛义一样久,虽然在回易中分工不同,但他跟汤鷽的交流和交往没有杨丛义多,可他们依然算的上关系不错的朋友,毕竟太学辩议那天算起,他们已经认识十年,前后共事也有多年,这些年来,除了太学那几个交情还不错的同窗,临安的关系几乎全在杨丛义和汤鷽身上,如今突然失去一人,如何让他不难过,不上伤心?
“谁知道呢,世事无常啊!”
陆游也知道说些什么好,他跟汤鷽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差,有事还是能说事的,至于闲聊,他们没有共同话题,也聊不到一起去,最关键的是汤鷽根本不会跟他闲聊,并且也很少见他跟杨丛义以外的人闲聊。
初时他还觉得奇怪,为何汤鷽除了对杨丛义,对其他人都很生冷,后来才听沈缙讲起他们二人原来是武学同窗,又一起授官入仕,更共同督造回易,护卫船队远洋出海,他们之间情谊深厚,旁人难以了解。
“汤大人出了意外,杨大人恐怕也会大受打击,眼看船队就要回到泉州,却出了这等祸事,一起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恐怕要我跟陆兄多多担待了。”
沈缙满面愁容,眉头紧蹙。
“沈兄放心,杨大人待我不薄,最后一步一定陪他好好走完,完成回易,向朝廷交差!”
陆游目光坚定,脸上神情不似沈缙那般悲怆,多了几份肃然。
船队继续全速航行,一天后前队进入泉州湾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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