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家门要好的多。
“是,大人!”薛里正躬身行一礼,而后进屋便喊道:“孩儿他娘,赶紧收拾收拾,县老爷和京城里的大人来我们家了!”
片刻之后,屋里便有了响动,先后出现几个人影,有的在正屋忙碌,有的穿过正屋,去了别屋。
不多时,薛里正出的门来,点头哈腰的笑道:“大人、老爷,寒舍简陋,要是污了眼,还请大人、老爷多多包涵,不要怪罪小人。”
“简陋奢华有什么关系?能避风霜雪雨,就是安身立命之地!就是宝地。”杨丛义笑言,而后伸手一引,笑道:“余县令,请吧。”
“杨大人请!”余玙连忙伸手想让。
杨丛义也不再客气,抬脚向前,走进正屋,清尘在一尺之内,相随陪伴。
余玙回身向一众吏目、衙役道:“都在这儿候着。”说完随后进屋。
“请。”
屋内左右摆有六个发黄发黑的竹椅,二人相让一番,一左一右先后落座。
“薛里正,你也坐。”杨丛义见他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便让他坐下说话,况且今天要谈的是大事,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完,也许有些差事还得让他去做。
“小人不敢,大人、老爷在上,小人站着就行。”薛里正急忙摆手。
“你是主人家,让你坐你就坐,坐下有话说。”杨丛义语气稍稍一变,在别人听来,顿时就有了些威严。
薛里正惊慌之间看了看杨丛义,又看看余玙,见他们没有更多的表示,这才在最末的竹椅上慢慢虚坐下去。
等坐下之后,杨丛义笑问:“薛里正,你家在这江口村生活多久了?”
薛里正赶紧回道:“回大人,小人祖上七代人都住在这儿,得有一两百年了。”
“村里其他人家也是这样?”杨丛义笑问。
“对,有四户是二十多年前搬来的,其他人都在这儿住了很多年,祖上都在这儿住了。”薛里正小心回复。
“能住这么久,那看来江口村还是你们的福地啊。”杨丛义呵呵笑道。
“大人说笑了,这能算啥福地,别的地都能种出稻子,一年收两季,江口村只能种其他东西,一年收一季,可田税都是要按夏秋两季来收,税交完就没几颗余粮了,幸好离山近,还能在里在山里刨点食。”薛里正说到这里,也就闭了嘴,不再继续往下说。
“既然这地方不好,怎么不搬到其他地方去?”杨丛义没接田税征收的茬,这事不该是他过问的,他也不太清楚每个地方田税征收的规定。
“能往哪儿搬?好地方肯定都让其他人占了,哪儿轮的上小人?守着江口村,还有几亩地,就是天灾的年份,相互帮衬帮衬,也能活下命来,一旦搬出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用不了几天就要饿死在路上。”薛里正很想管管自己的嘴,可以话头一开,想拦都拦不住,直接倾诉出来。
简单聊了几句,该了解的情况也算是基本了解了,杨丛义马上笑道:“如果给你们一个挣钱的机会,用挣到的钱就能买到比种田还多很多的粮,再给你们建好房屋,你们愿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大人这话是啥意思?小人好好的,为啥要离开这儿?” 一听此话,薛里正满脸疑惑的发问。
“朝廷要在这儿办大事,江口村被征用了,你们全村所有人都得搬走,一家一户都不能留!”余玙早就有些不耐烦,这大热天的,他就想赶紧把事情办了,既然朝廷有令,直接下令要这帮小民搬迁,他们还敢反抗不成?
杨丛义眉头微微一蹙,但也只能接着说道:“余县令说的没错,朝廷要在义乌办件大事,看中了村口村这片地方,所以整个村子的村民都得搬出河谷。当然,你们的房屋和土地,官府都会出钱买下来,不论是按户还是按人口,绝对不会亏欠你们。就拿耕地来说,不论好坏,一亩耕地一次性给你们二十贯钱,明年开始,如果官府继续征用,每亩耕地每年再给十贯钱。”
话说到这里,薛里正激动的情绪稍稍有些平复。
“刚才说到房屋,你们的房屋官府也会出钱买下来,之后会在河谷以外的地方给你们重建,保证每家每户都有房子住。你觉得怎么样?”杨丛义尽量解释安抚,毕竟要让他们搬离住了一两百年的地方,任谁都难以接受。
薛里正汗如雨下,久久没有言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不用有顾虑。”杨丛义面露微笑。
薛里正就坐在那里,还是一言不发,低头挣扎。
“大人让你说话,你没听到?”余玙很生气,刁民不知礼仪,便是教化之失,若杨大人计较,随口向上面说那么两句,对他的仕途可大大不利。
“余县令急什么,让他想清楚再说不迟。”杨丛义出言制止,搬迁是大事,弄不好可是会乱子的,到时候影响到选将营的营建,可就太划算了。
“想清楚再说!”余玙十分着急,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儿,但事没办好,他也只能抬手警告薛里正。
屋内沉默片刻之后,才听薛里正说道:“大人,官府给的钱不少,可要小人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去了外面吃喝怎么办?朝廷有令,小人理当听令,可小人做不了全村人的主,望大人明鉴!”
听了此话,杨丛义没再向对方多作解释,忽道:“把村里人都召集起来吧,找个宽敞的地方一起说说。”
在屋里坐的正难受,余玙急忙起身,出去吩咐衙役马上将所有村名召集起来,杨大人有话要跟大家说。
几十个衙役在班头带领下,立即行动起来,冲出院子,向村里四下奔去。
两刻钟之后,班头来报,除了不能动弹的,所有村民都集中在村里收粮晒粮的道场。
杨丛义随即与余玙一道,带着薛里正前往不远处的道场。
一进道场,就见数百村民已经被集中起来,被几十个衙役围在中间,个个低头,战战兢兢,场中鸦雀无声。
“围着乡亲们做什么!都退下!”杨丛义面露不悦,直接向一众衙役下令。
但那些衙役虽然知道杨丛义是京城来的高官,但他终究会离开,管不了他们,于是转头去看余玙,向他请示,是否执行命令。
“你们都聋了?杨大人说的话听不见?”一见如此,余玙气急败坏,要不是杨丛义在这儿,他马上就得破口大骂,真是一群不开眼的东西!
众衙役得到吩咐,急忙退开,远离村民一张之外。
杨丛义这才走到村民跟前,高声道:“在下姓杨,来自临安殿前司,朝廷派我来这儿是要办一件大事,要在这儿建一座军营,既然是建军营就少不了土地,所以要借用诸位乡亲们的土地一用。但乡亲们的土地朝廷不白用,每借用一亩耕地,除了今年一次性给二十贯钱,从明年开始,如果以后朝廷继续借用,每年每亩耕地都会给乡亲们十贯钱。除了借用耕地给钱外,乡亲们的房屋,朝廷也会出钱买下来,同时会在河谷以外的地方给你们修建新房子,保证不会离这儿太远。”
“为了朝廷的军营能够顺利修建好,乡亲都要搬出这个村子,至于搬出去以后的吃喝问题,朝廷也给大家想好了解决办法,修建军营的工程量非常大,要很多人工劳力,只要能做工,都可以留在军营做工,朝廷也会按工给乡亲们工钱。所以,除了借用乡亲们的耕地,朝廷会给大笔现钱以外,还给大家提供做工的机会,让大家在没地种的时候做工挣钱,有了出借耕地的钱和做工的钱,足够乡亲们买粮生活,衣食无忧!”
第448章 道场解惑()
一番话说完,场内的村民百姓没有丝毫表示,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杨丛义忽然转头问道:“余县令,在义乌买一石大米需要多少钱?”
余玙一愣,他又不去买米,他哪里会知道,于是向站在一旁的吏目喊道:“孔福来一下。”
话音一落,便有一吏目上前几步,不等他开口,便听余玙问道:“买一石大米要几文钱?”
那吏目一呆,随即回道:“老爷,大米没有论石来买的,一般都是论斤,丰年二十文一斤,灾年不好说,一般都在三十文往上,高的时候能到四十文一斤。”
听他说完,余玙挥了挥手,吏目转身退后。
未等余玙复述,只听杨丛义又高声接道:“乡亲们,大家刚才也听到了,在城里二三十文钱就能买一斤白花花的大米,一贯钱就能买四五十斤大米,这么多精粮再掺一些粗粮,五口之家吃一个月,应该可以吧。借用一亩耕地,朝廷一次性给你们二十贯钱,出借每亩耕的钱每家每户足够吃一年,还有富裕,况且每家应该也不止一亩耕地。第一年,乡亲们就能得这么多钱,要是这些地朝廷以后继续用,每年每亩耕地还会给你们十贯钱,一亩地不用你们每天汗流浃背的耕种,就能得十贯钱,一亩地你们自己种一年怕是也没有三四贯钱吧,出借耕地可比你们种地好的太多了。大家觉得呢?”
场中还是寂静无声,也无人敢动。
“乡亲们不用这么紧张,还是没听明白只管出来,我和余县令都会给你们解释。乡亲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随便问。”杨丛义心里在嘀咕,可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口音关系,村民们没听懂,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数百村民无人发声,也无人走动,现场安安静静。
整个气氛,一时之间尴尬无比,杨丛义心下不安,若是村民都不同意搬迁,那问题就太麻烦了。
此地是建营的绝佳之地,况且人也不算太多,再找怕也找不出更合适的地方,实在不行,少不得要按余玙的想法来,由官府施行暴力拆迁。
“薛里正,你有什么想法或疑问,都可以问。”杨丛义转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里正。
薛里正一听点了他的名,身子明显一颤,稳了片刻,稳住心神之后,才问道:“大人,小人想知道,要是小人把地借给朝廷,那小人还要交田税吗?”
这是个好问题,杨丛义心下一动,高声道:“你声音再大点,让大家都听到。”
薛里正不明所以,但还是提高音量,用稍稍有些颤抖的声音高声问道:“小人想知道,把地借给朝廷以后,我们还要交田税吗?”
杨丛义听后高声说道:“薛里正问的很好,他问把耕地借给朝廷修建军营以后,还要不要交田税。我们都知道,这块田是你的,你才需要向朝廷交田税,你们把耕地借给朝廷,朝廷给你们一大笔钱,但这耕地还在你们名下,所以这田税也理当有你们自己来交。”
稍稍一停顿,马上接道:“但现在是修建军营,办的是朝廷大事,所以在你们的耕地出借给朝廷期间,田税就不用你们自己交了,有军营来替你们交。乡亲有没有听明白?薛里正明白了吗?”
村民依旧无言,只见薛里正点头道:“小人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小人把地借给朝廷,在朝廷把地还给小人之前,小人就不用交田税,是吧?”
杨丛义笑道:“对,就是薛里正这意思。还有谁不明白,或是还有其他想问的,都可以直接问,不用怕。”
见还是没人说话,薛里正忽道:“大人让你们说,你们有啥想问的就说。不管说不说,朝廷的军营都要在这儿建起来,我们都要搬走,现在朝廷来借地建军营,我们不用种地就有钱拿,还不用交田税,地主都没这等的好事,你们还一个个闷头闷脑的干啥?大人在这儿,你们不说,等大人走了,你们别来找我!”
里正这番话说完,场上的村民顿时就有了反应,慢慢的就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低声嘀咕着,或是谈论着什么。
余玙正想制止他们私下谈论,杨丛义一伸手,及时制止住,他想任由村民自己先讨论,等他们都开口了,在相互讨论之后,他们才会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只要有人心甘情愿搬走,马上就会有其他人效仿,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一半人为利益搬走,剩下的人多半也会搬走,到最后剩下极个别的顽固,具体要怎么处理,衙门应该是有办法的。
没人制止,场上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村民的音量也越来越高,相互之间肆意谈论,有惊骇,有惊喜。
过了约莫半刻钟,杨丛义忽道:“乡亲们,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跟余县令,我们今天就在这儿给大家解答。”
余玙脸色一紧,村民谈论的无非还是钱、税、地、房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做多大的主,不收村民田税的话,他可说不出来,也不敢承诺,毕竟税收是朝廷第一等的大事,谁都不敢马虎。
村民一听到杨丛义的声音,场上立刻就安静下来,再听不到一点声音。
薛里正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一见这等情形,未免大人难堪,他马上高声训斥道:“有啥想的问你们就问,我又不能替你们做主!今天大人在这儿你们不问,明天你们再想问,就自己去衙门问!”
衙门就是阎王殿,谁敢去衙门。
经此一激,片刻之后,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问出一句话来,只是声音有点小,又很紧张,众人没能听清楚。
“不用怕,声音可以大点,也许你问的正好是其他乡亲也想知道的,不妨大声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杨丛义笑着鼓励道,在他看来,有人肯开口就是好事。
得到鼓励,少时,人群中又响起一个声音,虽然还不是很高,但足以让安静的人群里不少人都听到,只听那人问道:“大人,我们除了种地啥都不会,没了地,又没有手艺,怎么做工挣钱?”
杨丛义马上高声道:“这位乡亲问的好,你们把耕地借给朝廷,有的乡亲除了会种地,没有其他手艺,担心不能在军营做工挣钱,其实没必要担心,建军营要做很多事,只要有力气,总会找到你能做的差事。就算你不想在军营做事挣钱,又只会种地,我们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