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最多拼个两败俱伤,州府长官、驻军统制双双离任,后任来接手,问题依然在。说白了,问题的根源不在地方,而在朝廷,孟大人应该比下官看的更清楚。”
孟知州还是没有接话,似乎在心里权衡。
“不如这样,统制衙门把凶手全部抓来交给衙门,而后二位大人见一面,当面把该聊的问题聊清楚,下官相信二人大人如此争锋相对,绝对不是为了私利,既然如此,有什么问题不能当面说清?”杨丛义见对方不言,心下不禁有些着急,若孟大人软硬不吃,一门心思要跟统制衙门斗到底,那问题可就麻烦了,他不可避免的要被牵连其中。
孟知州忽然高声驳斥道:“本州跟他一介武夫有什么可见的。既然是为大义,更应该跟他们争到底,不然他们还以为只靠武力就能横行无忌。这是大宋的天下,是读书人的天下,不是一介武夫可以为所欲为的!”
他这番话说完,杨丛义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一滞,让人有窒息之感。
杨丛义闭嘴不再言语,心下思绪翻涌。
读书人与武夫,果然是两个天地,孟知州口中深深的鄙夷之意,杨丛义感受的异常清晰。在孟知州看来,读书人与武夫怎么能共处一室?怎么可能坐在一起讨论问题?
“孟大人,南剑州之事,下官职责已尽,其余诸事,无能为力。下官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在南剑州久留,明日一早就得离开。告辞!”杨丛义起身抱拳,轻施一礼。
“慢。杨秘书这是何意?此案未结,你怎可中途离开?何况你是唯一人证,你若离开,劫案命案如何了结?”孟知州起身挽留。
杨丛义恭敬的回道:“下官身负殿前司重任,六月底之前必须返回,今日已在城中耽搁了一天,行程已经打乱,何况此地劫案命案复杂,怕不是三五天就能了结的,下官只能先走一步,去办殿前司要事。如果日后凶手归案,需要下官前来作证指认,州衙派人将协助文书递交殿前司衙门即可,等殿前司批准之后,若下官抽得出一个月时间,自然会来指认凶手,配合衙门将劫案了结。”
孟知州一听此话,顿时冷静下来。
一旦放杨丛义离开,再想让他来衙门,短时间内怕是不可能了,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都难说,毕竟南剑州距离临安几千里远,一来一去就得一个多月,纵使愿意来,他也没有时间。
而劫案只剩他一个人证,缺少人证、物证,只有证词,根本不可能结案。若不能证明劫案存在,便不能证明命案与劫案有关,那么命案除了一个叫胡昆的人,再无任何线索,若胡昆消失,二十三起命案将成悬案。
“杨秘书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你若不在,这些命案劫案可没法破案,更没法劫案。你先坐下,再让本州好好想想。”孟知州语气温和很多。
杨丛义叹口气,回道:“下官确实没有太多时间,最多只能再耽搁一天,不论明天是否破案,后天一早必须离开此地。”说完便重新坐回原位。
“喝茶,让本州想想。”孟知州举起茶杯朝杨丛义示意后,开始细细品茶。
该说的都说了,杨丛义也就不再多话,拿起杯中茶细品慢咽,静待对方做出决定。
杨丛义原本对孟知州很尊重,也有些好感,但方才那一番话,让武学出身、身在军中的他很不舒服。
没有武夫哪有和平的天下,没有武夫哪有那帮文人的闲情雅致,没有武夫,大宋早完了。
这些道理,杨丛义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懂,也许等到国破家亡之后,他们才会问军队在哪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和平不养兵,战时无兵用,只要能苟安,这个道理,他们中的有些人永远不会懂。
杨丛义喝着茶,心中愤愤不平,胡思乱想。
孟知州也喝着茶,心中还在权衡取舍,是破案重要,还是节制驻军重要。
厅中沉默许久之后,孟知州发声了:“杨秘书,麻烦你再跑一趟,转告张统制,劫案命案可以不牵扯神骑军,不深究他们的责任,但银矿和药材生意不能全占了,必须让出一样。南剑州税收本就不多,若是他们把南剑州药材生意据为己有,又不向县衙州衙交税,州衙县衙就要入不敷出了,州衙也有州衙的难处,希望他能体谅。”
杨丛义放下茶杯,问道:“孟大人可想清楚了?若是确认无误,下官这就再进统制衙门。不过若是临时反悔,下官怕到时候会激起众怒,失了理智,城门一封,剑蒲城就要变成人间地狱了。”
“本州说话,哪有食言的道理!麻烦杨秘书去跟张统制说清楚,明日午时之前,若把所有涉案凶手全部抓获,送来衙门,本州便只治凶手之罪,其余人等概不追究,在命案了结,统制衙门要做出决定,是退出银矿,还是放弃药材生意,这就是本州的底线,也是州衙的底线。”孟知州看着杨丛义,眼神坚毅,语气十分坚定,没有再商量的余地。
“是,下官一定将孟大人的意思如实转达统制大人。告辞!”杨丛义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
孟知州没有起身,也没有再挽留,只道一声:“等你的消息。”
杨丛义今夜不会在州衙留宿,于是离开客厅后,便回房中取了包裹,匆匆离去。
剑蒲城晚上的街道安安静静,几乎无人走动,饭馆茶肆、临街商铺早早关门打烊,就连繁华之地的酒楼,也门前冷静,不见人影,剑蒲城似乎到了晚上,似乎就成了一座死城、空城,随处可见的土匪画像,使城里的气氛更加怪异。
城里无风景,他也无心欣赏,脚下如飞,一心赶路。
不多时,便又重新回到统制衙门前。
衙门前两个大灯笼将两丈之内照的十分清晰,门前的禁军守卫一眼便认出,靠近的是无而复返的殿前司杨大人,于是马上行礼打招呼。
在禁军守卫带领下,杨丛义很快来到客厅,听说统制大人还在忙,他也只能在厅中等候。
等了约莫两刻钟,只见统制大人快步进来,脸色铁青。
“大人这是怎么了?”杨丛义起身寒暄。
“那帮兔崽子胆子太大了,居然背着我做下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如今却一股脑推到我头上,真是反了天了!”统制大人十分生气,进了客厅便随意坐下,拿了杯茶,不管冷热,一口喝空。
“确实有些过分了。”杨丛义也不好说什么,事情败露,气急败坏,四处撕咬,拉人垫背的事,也是人之常情。
“这个胡昆必须死,他绝对不能进衙门!”统制大人依然不能消气。
杨丛义点头,没有再说话。
“杨大人,知州衙门一行,是否有收获?”统制大人忽然意识到应该说些正事。
“孟知州承诺不深究神骑军,可他也有两个要求,一是所有凶手必须一个不少,保证他能顺利结案,二是在结案之前,统制衙门要做出决定,要么退出银矿,要么放弃药材生意,必须二选一。”杨丛义也不啰嗦,直接传达孟知州所提的要求。
统制大人听了这话,沉默良久,随后问道:“神骑军可以退出银矿,退出之后州衙负担我们的粮饷吗?”
杨丛义摇头道:“孟知州没说过此事。不过听他的意思,应该不会负担,因为州衙也没钱。”
第384章 双方妥协()
州衙不给粮饷,还要让他们退出银矿,放弃药材生意,这怎么可能!
接着他又说道:“胡昆等人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神骑军能将药材生意做大,多赚些钱财养活几千神骑军。如今他们几十人就要为此事而死,而州衙却让我们放弃药材生意,我绝不接受!让州衙自己去找凶手,神骑军不管了!”
杨丛义马上安抚道:“大人息怒。此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之前下官不是跟大人商讨过,胡昆死了以后药材生意的事吗?大人何不趁此机会退居幕后,找一个掌柜把药材生意接过去,如此一来,孟知州无话可说,大人也可安心在后面收钱,而不用承担风险,不是两全齐美吗?”
统制大人心神一动,而后神情逐渐放松,微微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可问题是,如今到哪里去找一个掌柜,把神骑军的药材生意全接过去,怕不是三五个月就能行的,毕竟我们也做了两三年,商路、渠道都差不多了。”
杨丛义道:“这个问题可以慢慢解决,要是大人觉得没问题,眼下还是赶紧把这些凶手送出军营安置,不要被百姓看到,弄的谣言四起,对神骑军可大大不利。”
统制大人又想了想,回道:“还是麻烦杨大人去跟孟知州说一声,我们愿意放弃南剑州药材生意,明天就可以把凶手全部交给他们,希望他信守承诺,不要食言而肥,否则统制衙门可控制不住几千个饿肚子人。”
“好,大人能如此,下官甚是高兴。下官这就跑一趟,将大人的意思转达孟知州。”杨丛义说完,随即起身。
“杨大人早去早回。”统制大人起身相送。
杨丛义应了一声,马上抱拳离去。
统制大人明晓事理,也知这一系列劫案命案太过重大,拖延不得,拖的越久越会引起上面关注,到时候派下人来,麻烦可就大了。是以,他几乎未做多少考虑便同意了杨丛义的提议。
杨丛义包裹都没放下,出了衙门,便迅速赶到州衙,直接来到客厅,而衙役也在第一时间去禀报知州大人。
没等多久,孟知州便从屏风后面出来,脸上微微有些笑意。
一见杨丛义,便开口问道:“张统制可同意本州提议?”
杨丛义起身回道:“统制大人同意明日午时之前抓获所有凶手,也愿意放弃经营多年的南剑州药材生意,同时告诉下官,希望孟知州能信守承诺,不然统制衙门也控制不住几千个饿肚子的人。”
“好,只要他们在明日午时之前,把劫案、命案凶手一个不少的交出来,本州绝不会多生事端。另外,关于他们放弃药材生意之事,本州希望可以在明日移交凶手之前确定下来。”孟知州站在厅中,并没有坐下的意思,显然不愿多说。
杨丛义心中顿时就有疑问,立即问道:“孟大人想如何确定神骑军放弃药材生意?”
孟知州微微笑道:“明日本州会找来南剑州几大药铺掌柜,商议接收神骑军药材生意,当场签定转让契约,彻底放弃南剑州药材生意。”
杨丛义回道:“此事下官不能做主,还得回去跟统制大人商量一二。”
孟知州却道:“此事容不得商议,既然同意放弃药材生意,转让契约明日午时之前必须得签,不然夜场梦多,再出什么事端,恐怕也不是张统制所愿。”
“容下官先去和统制大人说说,下官只是代为传话,促使命案早日了结,并不能代替神骑军做任何决定。”杨丛义不卑不亢,其实此时,他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神骑军一边,为神骑军考虑的比州衙更多。
“那你就给张统制传个话,要是他本人明日不方便进衙门,就让他派个能做主的人来。”孟知州面带笑意,语气却十分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杨丛义只得回道:“下官一定把话带到。”
随后道:“若没有其他事,下官这就告辞了。”
“嗯,去吧,幸苦杨秘书了。”孟知州微微笑道。
杨丛义抬手轻施一礼,便转身离开客厅。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要求,将他跟统制大人原本的设想打乱,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要真的放弃南剑州药材生意。孟知州也许早就考虑过统制衙门会选择放弃药材生意,而后再用缓兵之计,所以才会提出这个当场签订转让契约的要求。
杨丛义离开州衙,在回统制衙门的路上,思绪翻滚,明日上午签订转让契约之事,统制大人很可能不会同意,若是这样,命案劫案将再起变数,能否顺利结案,就不是他所能预知的了。
对于孟知州得势不让人的举动,他很不赞同,甚至有些厌恶,若真把神骑军逼急了,惹出难以平息的事端,到时候谁也没好果子吃,而他一个刚刚上任不久的殿前司兵案秘书,无端牵连到此事之中,实在是冤。
可事已至此,该如何解决,还得想出办法才行,不然等到真的出事,任谁后悔,都无济于事。
看孟知州的意思,他应该是不会再做任何退让,在提出要神骑军放弃药材生意这个选项时,应该就已经想好了这个后招。
如果转而选择退出银矿,可能正中孟知州下怀,抓住银矿有稳定的收入,统制大人显然不会放弃。
此事看来已经没有选择,孟知州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必然也不会松手,既然拿不回银矿,药材生意肯定要抓在手中。
想不出办法,理不出头绪,不知不觉间,杨丛义便回到统制衙门前。
在客厅里,杨丛义将孟知州的意思转述给统制大人之后,迎来的是一声怒吼。
“欺人太甚!简直岂有此理!”
统制大人暴跳如雷,拍案而起,茶水洒了一地。
“此事不谈了,那些人全部赶出军营,遣送深山,如此欺人,州衙别想破案!”统制大人看了杨丛义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
“大人息怒。孟知州虽然有些咄咄逼人,但此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杨丛义马上劝解,他可不想此事最终闹得无法收场。
“杨大人有办法?”统制大人急道,显然他也不想将此事扩大化。
杨丛义道:“转让契约可以签订,但什么时候履行,是不是要履行,都还没有定数。药材生意掌握在神骑军手里,纵使那几大药铺签了转让契约给了银子,主动权还在神骑军手里,大人又何须过分担心。”
统制大人一听此言,顿时怒容一敛,不由得哈哈笑道:“杨大人此言有理,老夫方才险些被他气糊涂了。”
随后兴奋说道:“此事便答应他,转让契约明日上午可以签,但得签完之后马上付钱,不然契约作废,我倒想看看有谁还敢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