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军其余人手,手持弓弩列阵在甲板上,向拥挤的小船几轮箭雨射下去,附近小船上还在奔跑的人就不多了。
外围小船,眼见难以抵挡,迅速掉头便跑,转眼间便已远离宣威军攻击范围。
看着十多艘小船逃窜,杨丛义并没下令战船追赶。
着火的十几艘安南小船,渐渐烧毁,不少安南军士奔逃无门,无奈之际投身入海,是不是能活,那就要看水性和天命。
宣威军军士,见那些惨叫投海的安南兵卒,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杨丛义随即命令战船掉头南下,与三艘海船会合。
掉头之后,杨丛义看着甲板上的宣威军军士,高声道:“诸位兄弟,你们有不少人以前没打过仗,第一次清清楚楚、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去,杨某也是。也许很多人在家连一只鸡不敢杀,但大家要记住,此时,此地,你们想心存仁慈,可敌人不会给你们机会,如果我们今天在那些小船上,安南人驾的是大船,此刻那些在火力奔命的就是我们,跳进大海以求生的,也是我们。
因此,大家必须将你们心里那点同情和怜悯收起来,要知道从离开大宋,离开琼州那一刻起,我们所处的任何地方都是异域,对宣威军来说都是战场,在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容不得你对敌人有一丝怜悯!都记住了吗?在回到大宋以前,我们所到的每一个地方,都要把它看成是战场,不然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甲板上,众将士听在耳中,沉默不语,战斗便是这么残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声声入耳,捶打着他们的心房。
不忍又如何,今日对方不死,要死的便是他们,这个道理他们自然明白,只是听着惨叫,心里难过。
一番不算激烈的海战下来,戴大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也看得清楚,那小船上追击的安南人,根本就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出使之事,怕是难以完成了,不若就此离去。戴骢十分无奈的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杨丛义。
而杨丛义却道,连番矛盾激化,此时不把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贸然向朝廷汇报安南之事,恐怕也是不妥。为今之计,应当继续等待刺史李全的消息。况且在河静城外,还有一百宣威军埋伏在那里,也许此时他们已经得到确切的信息。
这次能不能顺利出使,还在其次。大宋和安南两国是战,还是继续保持平稳的关系,全在他们一念之间,若不妥善处置,朝廷在南方,或许就有一场大仗要打。此时朝廷跟北方的金国刚刚议和,国家百废待兴,再在南方与安南交战,恐怕十分不妥。
几十年来一直在北方打仗,所有的主力部队,也都驻守在北方,南方无可战之军,若将北方各支大军调往南方,一是路上的开销太大,二是北方将士到南方是否能适应这里的气候,也是未知之数。因此还是应该搞清楚,这一切是刺史李全自作主张,还是升龙城里安南国王的意思。
戴大人无话可说,这些道理他自然懂,即使还要继续出使安南,他打心底已经对安南已经没了之前的好感,也不再像以前有那么积极的出使欲望。
后面的事情,戴骢不打算参与了,放手让杨丛义和宣威军去做吧。
跟三艘海船会合之后,戴骢带着三百侍卫禁军转移到海船上。随即他们进一步远离海岸,时刻戒备,以防安南人再次来袭。
杨丛义告诉戴大人,若遇安南人袭击,海船不要调头抵抗,即刻顺风南下,或着转向东边,返回琼州。
而他自己,则带领两艘战船,再次北返。
海中,孤零零的几艘小船还在烧,船上是否有人,杨丛义并不知道,其实不用看,若有人也早死了。在燃烧的几艘船,或许用不了多久也会沉没。
没过多久,大宋战船又来到河静港口之外。
这次战船没有离港口那么近,全都停在距离海岸五里之外。
从五里之外看河静港口,已经看不清楚,从港口看海面上的战船,当然也不会那么清晰。
战船在海中静静等待,等天彻底黑下来之后,两艘战船即刻北上十里。
夜,很黑。战船在之前几次停靠的老地方等待了许久。
甲板上一队队宣威军,标枪一样站在那里,等待登岸的命令。
杨丛义望着模糊的海岸,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身旁的张柳忽道:“杨大人,你等的人好像来了。”
话音刚落不久,海岸上随即传来一声怪异的鸟叫,随后便见一个人影,跳出海岸杂树丛,靠近战船。
定睛一看,来人正是留在河静城里打探消息的石兴。
军士将船桥放下,他几个箭步上了甲板。
一上甲板便向杨丛义汇报道:“事情已经调查清楚,确实是刺史李全派兵包围大宋使节的宅院,出海追击大宋船队,也是他的主意。追击失败之后,河静城里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不知是离开了河静城,还是躲在隐蔽之处,城里暂时没有他的消息。”
一听这话,杨丛义当即明了,所有的一切都与李全有直接关系。但此事是不是他一手操办,他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还是不清楚。
按说李全只是一个地方长官,根本无权,也不敢随意插手或破坏他国使节出使。他背后应当还有人,并且升龙方向的人,但是不是安南国王,还不好说。若想弄清楚具体情况,这个刺史李全必须抓在手中。
杨丛义随即交代石兴,李全的消息要继续打探,但不管有没有消息,先不要打草惊蛇,最终重要的,不要暴露自己人的身份,安心在城里潜伏下来,做好扎根安南的准备,暂时不要急着撤回船队。
随后又询问,从升龙方向赶来的安南军队现在是什么情况,目前在哪里?
石兴告诉他,那支军队恐怕后天一早就会赶到河静城。虽然他们的目的还不清楚,但根据河静城内发生的这些事来推测,他们是要赶来河静城无疑,有很大可能就是来协助李全对付大宋使团。
杨丛义交代他们在河静城里要时刻注意安全,石兴应承着,随即下船离开。
战船再次离岸,南下十五里,到达之前有两队宣威军停留之地。
一声轻啸,海岸杂草丛中出来一人,随即响起一个口号“吃好饭,打好仗”。
那个口号他们再熟悉不过,在昌国训练时,宣威军里人人都知道。
来人快步来到船边,踏上船桥上了战船。
不等杨丛义问话,便道:“监军大人,我们已在这儿潜伏了一天一夜,并没有得到什么特殊消息。宣威军是不是要回到船上?”
杨丛义当即道:“暂且不需要回来。补充一些物资之后,我们也在这儿潜伏下来,恐怕不久之后,安南会有一支大军到达河静城。”
那人无话,战船随即给他们补给了少量物资,让他们继续隐蔽等待。
身旁的张柳忽道:“我进城去看看。”六个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他说起来云淡风轻,就像要进城去买东西一样。
杨丛义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便没有拒绝。
出海将近两个月,除了每日练功教剑之外,张柳也没做过什么其他事情,白吃白喝俩月,自然想出些力,况且此时正是用人之时。
张柳的武艺,杨丛义很清楚,因此他只说了短短四字:“注意安全。”
张柳抱拳之后,迅速跳下战船,上岸找到先前潜伏的宣威军。
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之后,在先入城的宣威军带领下,张柳顺利潜进河静城内。
找到刺史李全,虽然杨丛义没说,张柳知道这是目前要做的最要紧之事,石兴他们找不到人,他必须得出把力气。
李全在河静城内的住所不知有多少,石兴能掌握的也只是少数的几个,他到底是不是还在河静,居住在何处,石兴尚不知晓,必须要去他的宅院一一察看。
石兴没有那等本事,但张柳有,所以查探的差事,自然是张柳来做,这也是他主动下船登岸的目的。
查探消息,不便多人同去,张柳道明只他一人前往,有能人出马,石兴当然不会去凑热闹。
第217章 手到擒来()
在河静城内,夜幕降临之后,街市上黑咕隆咚一片,几乎看不到人影。
这是一座小城,城内不大,人数不多,约莫不过万人。
不多时,张柳便摸到城西的一处宅院外。
据石兴所言,此地是刺史李全之前经常落脚的地方。
张柳在宅院外的树荫下,仔细观察了一番,只见宅院内有微弱的灯火,不甚通明,宅院外围无人看守,但不知在院内是否设有暗岗。
悄悄观察了约莫两刻钟,见院内还是毫无动静,张柳便一手搭墙,从阴暗隐蔽处,悄无声息的翻墙入内。
院内稍微有些黑暗,隐约可见有少量守卫,张柳自然不会将这些人放在心上,持剑慢慢向有灯火处摸去。
等摸到灯火明亮的房间外,只见他一个翻身,便挂上了房上屋檐下,贴着木门纱窗仔细偷听观察。
只听屋里有女人说话,在房上仔细听了一会儿,听不到任何男子的声音,刺破窗户,也没见到屋里有男人。这个房间显然不是有他要找的人。
他又悄悄摸去其他房间,一连戳破数个房间窗户,仔细往房间里搜寻,却始终遇见刺史李全的踪影。
李全长得是何模样,张柳在船上其实已经见过,虽是夜晚,他只需要仔细看一眼便可分辨是不是目标人物,所以很快,此处宅院便被他搜遍,这里并没有刺史李泉的下落。
张柳当即翻出宅院,又来到李全的另一个住所。
两个住处相距不远,但这个宅院比上一个大了许多。虽也不在闹市,位置偏僻,可院外已有军士看守,院内灯火通明。
据石兴所言,此处应当是李全最有可能居住的地方。
张柳潜伏在暗处,仔细观察了许久。但见院外,不时有军士来回巡守,要想安然进去,并不太容易。
他在暗处待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等来巡逻军士换岗的时辰。趁着换岗的间隙,张柳翻身落入围墙之内。
围墙之内,也有人巡守,张柳不敢贸然行动,一人躲在了院内的一处花园暗处。李全会在何处,张柳不得而之,但此处宅院,看起来房间不少,若要一一查探,必然很是麻烦,也许一个晚上也查探不出什么结果。但他的时间不多,必须要想想办法。
大脑一转,一计浮上张柳心头。
只见他悄悄潜伏到近处,捡起一块石头,刚好有巡逻士卒路过,便使劲扔过去,正中一名兵巡逻兵卒,那兵卒当场扑倒在地。
张柳则转身离开,逃离原地。
等他藏好,却发现虽然外面已经有些混乱,但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不得以,张柳只得故伎重施。
这次他潜伏到一个房间外,又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亮着灯的窗户,随着一声惊叫,张柳高声道:“有刺客。”
一声喊完,他又隐蔽到阴暗的树丛里。
听到喊叫,巡逻的兵卒立马冲过来。不多时,赶来的兵卒便把房间外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见屋外无外人,随即便有兵士问道:“刺客在哪儿?”
却听房间内,有女声回道:“窗户就是被人用东西打烂的,就在刚刚,不信你们进来看。”
房内是女性的住所,兵卒自然不敢进去察看,窗户烂了,他们从外面也看得到,搞破坏的人不见踪影,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留下几人巡逻。
听房间里传出的声音,这里并不是李全休息的房间。
张柳只得继续另换一处房间,同样袭击窗户,砸完窗户又是一声喊叫:“有刺客,抓刺客。”
兵卒听到喊叫,再次进入小院查探,院内什么都没发现,所谓的刺客显然已经逃离,不在这里。
“府里显然已经有贼子潜伏进来,他想搞啥破坏,我不知道,但他一而再再而三砸窗户,显然是图谋不轨。”只听一小头目又道:“你们几人跟我去保护老爷,不要让贼人打扰老爷休息。”
张柳此时正躲在暗处,将小头目的话听得清楚,随即悄悄跟上去,在黑暗里,随着那几名兵卒转了几个弯,进入一个院子里。
院内灯火昏暗,不知里面是否就有刺史李全。
那几名兵卒进入院子之后,与原有的守卫兵卒会合一处,防守力量增加了不少。
那小头目道:“今夜府内恐怕有贼人潜入,三番五次袭击其他院子,别让老爷也被贼人侵扰。你们要加强巡守,千万不要让贼人靠近这个院子,靠近老爷房间。否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守卫的兵卒应承一声,随即四散开来,瞪大眼睛盯着四周。
如果所料不差,这个小院里住的就应该是李全,否则不会把守如此严密。
此时还是上半夜,院内巡守的人还多,并不是行动的最好时机。需要潜伏等待机会,等到下半夜,所有的巡逻兵卒开始疲乏,或者巡逻换岗之时,抓住机会潜入房间,方能一探究竟。
张柳对自己的武艺十分有信心,随意扫视一圈,发现宅院内并无高手,几乎都是普通的兵卒,他有自信毫发无伤,来去自如。
在黑暗中,等待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后半夜。所有的兵卒,依然在巡逻,但巡逻的间隔越来越长。
刺史李全在河静城内应该是土皇帝,宅院内防守严、岗哨多,根本无人能把他怎样。这次好不容易创造机会,潜入到院子里,已经很不容易,想继续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巡逻兵卒的眼睛,潜伏到对方睡觉的地方,显然并不可能。
已经是后半夜,虽然巡逻兵卒精神疲乏,但要想安全的进去,不惊动对方,不节外生枝,还得想些办法。他得小心行事,毕竟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把握住,下次恐怕不会再有进来的机会,再想潜入就难了。
如此想着,便随手捡起石子,朝远处丢去,击中树木之后,发出清晰的响声。
“袭击!”有巡逻兵卒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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