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先入库,入库都要搬到天黑了。”
一有人开口,顿时就有人帮腔,现场叫叫嚷嚷,一时之间就有些纷乱。
“都不想挣钱了?不想挣钱的现在就走,我绝对不留!你们不想挣钱,有的是人想挣!”工头一听这话立马暴怒,这么好的挣钱机会,他们既然还嫌累,还想早点休息?
此话一出,叫嚷的工人顿时安静下来,有人低头看脚,有人转过视线去看瓷器,都不再敢看工头,也不敢再言语。
工头见他们都像霜打的茄子,立即高声喊道:“跟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儿干嘛,还不赶紧上船卸货!”
工人们听到吩咐,心里虽然不愿意,双脚还是向一艘装满货的商船走去。
“这船货卸下来,今天就不卸货了。”工头又向工人们高喊一声。
随后他也抬脚跟在工人身后,爬上那艘船去卸货。
秀涂港有三个卸货点,三队搬运工人,此刻都面临一样的情况,岸上的货搬不进库房,交割掌柜又催着上船卸货,工人们忙的晕头转向,从早到晚一刻也不得休息,今天与昨天一样,又得搬到半夜。
秀涂港苦不堪言的是工人,其他两个港口稍有不同,那里着急的却是交货商人。
丝绸、茶叶受不得潮,沾不得雨水,可不敢随随便便就堆在岸边,所有丝绸或茶叶要从检查交割完的船上直接搬到库房入库,不曾在岸边有半刻停留。从船上到库房,工人来来回回,不停的搬运,一刻也没有停息,然而商人们却很不满意。
很多船从进泉州湾到靠岸已经五六天了,现在依然还是等待,更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轮到给他们检查交割卸货。去找交割掌柜,掌柜说工人搬货速度太慢,检查了也不能卸货,仍然完不成交割,让他们都安心等待,既然都来泉州了,也不在乎多等一天两天。
商人们都怕夜长梦多,货物进港了不能交割,一旦出事,货物有损失,谁来负责?他们可不敢有丝毫大意,货物一个时辰不交割,他们要担心一个时辰,一天不交割,晚上觉都谁不着。他们有些人双眼通红,不知已经有几天没睡觉。
交割掌柜要等搬运工人搬完前一船,才能开始检查下一船,不然他们要担风险。茶叶和丝绸都是高价值的货物,丢一点少一点,都是麻烦,作为交割掌柜就得受罚,货物一旦离开船头,就算交割,他们也不敢大意,必须要盯着每一件货物下船卸货,这就必须要每队工人搬完前一船货,再一起过来集合,才不至于出错。
于是石湖港和蚶江港,不管是前来交货的商人,还是负责交割的掌柜,都把压力施加到搬运工人头上,他们心浮气躁,站在一边不停的催促。而工人也没有办法,他们没有三头六臂,也不会腾云驾雾,只有两条腿一双手,搬得再多,跑得再快,也只能一趟一趟搬运。
商人们看着忙忙碌碌、来来去去、片刻不停的搬运工人,心里焦急万分,也无可奈何。每个港口卸货点就这么多,库房入口也就那几个,想增加几个,那也只是想想而已,根本不可行,心里再急,也只能继续等下去。
汤鷽核对完入库物资账册,已到深夜。
自从九月份进港的商船多起来之后,他几乎天天都要忙到二更天,三港离泉州城远,每天晚上回城很不方便,回易督造处晚上自然就不回去,隔几日才会在上午去一趟,看看招募情况。
汤鷽回到蚶江港附近租来的住处,这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周围有田地,住户不多,十分清静。
房门紧闭,房间里的灯亮着,他抬手敲了两下门,片刻之后,门便开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房门打开,一女子站在身前。
汤鷽进屋,反手把门关上,在椅子上坐下后,抬手轻揉着太阳穴,回道:“今天卸船的货太多,出了些差错。”
女子走到汤鷽背后,把双手放在他肩上轻揉:“姐,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刚才都要睡着了。”
汤鷽回头道:“别叫我姐,要叫哥。跟你说多少次了,就是记不住。再改不过来,赶紧回老家去。”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再次来到泉州的汤六娘。
汤六娘吐吐舌头,媚声笑道:“好,哥,今晚就让小妹来服侍你吧。”
汤鷽一听这话,转身就给了汤六娘一巴掌,斥道:“恶心不恶心,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汤六娘笑道:“谁要你让我叫哥的,深更半夜,这么叫不是应景嘛,是吧,哥。”
一个“哥”字尾音拉的老长,极尽娇媚与温柔。
汤鷽浑身一颤,一把打开汤六娘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又斥道:“想嫁人了?明天我就让爹给你说门亲事,把你嫁出去。”
汤六娘闪身坐下,正经说道:“我年纪又不是很大,我才不嫁,嫁人有什么好,你看大姐二姐,天天带孩子又受气,哪有我们自在。”
汤鷽道:“你多大了,还说自己不大,都已经整整十六岁,比你还小两岁的堂妹都成亲了吧,是不是连孩子都有了?你这么疯疯癫癫的,不早点嫁出去,我怕你以后嫁不出去。”
汤六娘道:“我哪有疯疯癫癫的,人家在家可是个恬静贤淑、温柔多礼的小娘子,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要不是家里挑来挑去,这家不行,那家不好,我也早就嫁出去了,不然哪还能跑来泉州看你。还有,我大老远跑过来,给你端茶做饭,还说我嫁不出去,都不说我一点好,我这个小妹做的亏啊。”
汤鷽道:“你还亏,你偷偷跑出来,招了多少麻烦,你说说。”
汤六娘顿时一笑,拉住汤鷽的手撒娇道:“六娘在泉州人生地不熟,又不敢去城里找你,只能到港口来,不然我一个弱女子能怎么办?”
汤鷽摇头:“你就不该再来,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忙,哪有时间照顾你。”
汤六娘笑道:“你忙你的,才不要你照顾。六娘今天又做了一些点心,要不要尝尝?”
汤鷽笑道:“在哪儿呢,快去拿来。”
汤六娘起身去拿点心:“你前天不是才说怕胖,不想吃吗?”
汤鷽道:“忙了几个时辰,太饿了,饿的我肚子疼。什么味的,甜的还是咸的?”
汤六娘从盒子里拿来点心,放在桌上,拿起一个带花的米糕饼递给汤鷽,笑道:“当然是甜的,咸的怎么吃。”
汤鷽接过来,咬了一口,立即赞道:“六娘,手艺见长啊。”
汤六娘笑道:“那当然,我可学了好久呢。要是觉得好吃就把这一盘全吃了吧。”
汤鷽白了她一眼,边吃边道:“你是嫌我还不够胖吧。”
汤六娘道:“你这么辛苦,不多吃点怎么行。”
汤鷽吃完两个小饼,把点心盘子一推,道:“行了,洗洗睡觉。”
汤六娘一瞪眼道:“这就吃好了?刚不还说饿吗?”
“吃的太多,怎么睡得着觉。”汤鷽起身去洗簌。
汤六娘看看盘中的点心,虽然看着还不错,她也不敢多吃,只得拿回去放好。
房间里的灯很快熄灭,整个院子陷入寂静的夜晚深处。
“别动手动脚,你又不是没有!”一声轻轻的呵斥,接着就是咯咯不停的笑声。
夜更深,院子更加寂静。
第188章 登陆泉州()
“大人,前边就是泉州,我们是否现在进港?”杨丛义正在看书,忽听江恺进来通报。
杨丛义将书放下,吩咐道:“先不进港,全部停在泉州湾外。”
江恺出去传令,杨丛义也起身跟出去。
顺风航行六天,后备军十五艘船安全抵达泉州,杨丛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站在船头,只见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海岸,若估计不错,一个时辰就能进入泉州湾。但泉州湾内情况不明,一下子进去这么多船,三千多人,怎么安排还是问题,需得先进去看看情况,找汤鷽商量一下才行。
“江参军,我们先进港做些安排,其他船暂且等待。”
江恺道声好,随即让旗手向各船打旗语,让他们慢行等待。
而他们所在的主舰,则风帆拉满,一路快速向前,直向泉州湾行去。
旗手在不停的打旗语,提醒所有船只,慢行等待。接到命令的船只,将风帆降下大半,速度立即降低不少。后面的船只见前船都已经降速,便也跟着降速行驶。
主舰全速航行,一个时辰之后,到达泉州湾外。
只见泉州湾里大货船、小货船、商船、木舟、渔船等,各种船只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川流不息,好一番热闹繁忙的景象。
杨丛义走时,三个港口尚未完全建好,但也知道要论地域宽阔,当属石湖港,石湖港靠近外海,船只可以停靠的地方有很多,但由于本身离泉州城和内港较远,卸货交易都十分不便,因此不受重视,多数船只不会在外港停靠。
当初修港建库房也是稍微靠内,跟蚶江港紧挨在一起,避开了外海一侧,主要是为了方便管理。
泉州湾里船只众多,有不少应该是来交割回易物资的,驾着船直接往蚶江港或石湖港停靠点闯显然不合适,停在外港倒是不错的选择,一不影响泉州湾内船只同行,二不影响港口商船货物交割。
杨丛义当即抬手一指:“在那边靠岸下船。”
江恺向杨丛义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那个方向无船停靠,只是普通的海岸,能不能顺利停靠他不知道,他对泉州的情况不熟,也不好多说什么,当即应了一声,向舵手水手传令,在左边海岸停靠。
不多时,海船顺利下锚,停靠在海岸,船桥架好,水手当先下船将船固定。
“参军,你带一百人先留在船上,其他人跟我走。”说完杨丛义跟吴谦等人先一步下船。
江恺一声吩咐,两队人陆续下船。而其他人则眼巴巴的站在甲板上等待,在船上呆了六天,都快把人憋坏了,现在靠岸了却不能下船,只能看着别人下船离开,眼里心里都是嫉妒。
“没有命令,不得下船!都回船舱等待,靠岸了,还怕下不去船?”江恺一声令下,转身回船舱。
留在船上的人,也只能看一眼荒凉的海岸,其他人远去的背影,恋恋不舍的转身回舱。
要是他们知道以后几乎几个月才能下船一次,就明白这六天简直不值一提。
杨丛义带着一百后备军,没用多少时间穿过荒凉的滩涂来到石湖港。
石湖港里无人认识杨丛义,他带着一大群人来当即就引起了误会,守卫人员以为他们心怀不轨,死活不让他们进去,把他们拦着港口外好一阵子,直到汤鷽从蚶江港赶来。
“杨兄,你终于回来了!这一个多月我没日没夜的,可把我忙的焦头烂额,晕头转向,你回来的真是太及时了!”汤鷽大笑着,迎向前去。
杨丛义哈哈笑道:“汤兄,你这港口的保卫做的不错嘛,把我这个副使都给拦住了。”
汤鷽走近,笑道:“港*割的物资实在太多,我哪里敢掉以轻心。杨兄,你把人都带来了吗?现在港口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杨丛义笑道:“一半吧,你需要多少人,我马上就给你找来多少人。”
汤鷽试探着问道:“有一千人吗?最好能把这港口都围起来,商船卸货也还需要人手,越多越好。”
杨丛义伸出三根手指,笑道:“三千人够吗?”
汤鷽一听这个数字,当即兴奋的回道:“够了够了,完全够了,请杨兄赶紧把他们调来!”
杨丛义哈哈一笑:“够就好,不够后面还有呢。”
说完转身传令:“去告诉参军,令所有船只即刻进港靠岸,留五百人驻守海船,其余人等全部带来石湖港,听汤副使调用。”
传令兵应承一声,立即转身向外滩跑去。
见传令兵离开,汤鷽展颜笑道:“杨兄,你一回来,我顿时就觉得轻松一大截,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杨丛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汤兄这些日子幸苦,我从昌国带来不少人,应当都能帮得上忙。”
汤鷽笑道:“杨兄在昌国不是一样幸苦。走,先进港。”
杨丛义道:“这些日子,泉州之事都还顺利吧。”
汤鷽笑道:“都还好,晚上找个时间再跟杨兄细说。”
杨丛义点头道:“也好,那先看看港口。”
二人并排而行,一百后备军随后进入守卫把守的港口。
石湖港内,搬运丝绸的工人没有时间休息,正不停的把丝绸从船上搬回仓库,百米距离,一队队人,海岸显得尤为忙碌。
汤鷽介绍说,石湖港已经交割丝绸锦缎一百六十多船,三百二十多万匹,还有将近一百万匹没有交割,织锦院的都没有交割,交割完的全部分类堆放在库房,库房不算小,五百万匹完全放的下,但估计织锦院不会调拨那么多丝绸来了,他们能调拨五十万匹用来回易就算是好的。
四百万多匹丝绸已经是巨量,用来做回易,完全够了,再多的话,回易商船也不够。
杨丛义转头看看一排排的仓库,如今把丝绸全部集中在一起,真是够危险的,出点意外可就全没了。
汤鷽不等杨丛义发问,便解释说,分类卸货就是为了方便集中管理,丝绸集中在石湖港,还算安全。每天天还没黑库房就已经关闭上锁,并且三丈之内严禁灯火,每时每刻都安排有人巡逻,库房的安全问题他一直都十分小心,派的也是他家带来的库房掌柜,到目前为止,石湖港还没发生火灾和漫水。
如此一解释,杨丛义的疑问顿消,看来他是多虑了。汤鷽看似年纪小,可有他自小接触药材生意,又有家里人帮忙,当然毋须担心。
汤鷽随后又道,既然宣威军来到泉州,那以后的巡逻防卫可交由宣威军来做,以此也可以震慑宵小,心怀不轨之徒。
有宣威军来防卫当然是最安全最保险的事,杨丛义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稍后汤鷽又将蚶江港和秀涂港物资交割情况一一说明,蚶江港的茶叶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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