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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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明-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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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官员勾结了,那么信亲王日后登基,这个皇帝的位子可就坐的不那么名正言顺了。

    朱由检看着下面五体投地的两人,柳敬亭看来是豁出去了,说完了他冒名顶替的事之后,就纹丝不动的趴着,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而王承恩很显然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惊恐万状的他,身体抖的像条虫子。

    朱由检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才叹口气说道:“王承恩你识人不明,我把府中事务一并托付给你,你却连招进来什么人都不知道,实在是太玩忽职守了。你自己下去领取10下仗刑,并把手中事务交给王德化,自囚3日以作警示吧。”

    朱由检的发落让王承恩紧绷的心落在了地上,他痛哭流涕的感谢了信亲王对他的从轻发落。当王承恩站起了准备去领惩罚的时候,他看了看依旧跪倒在地,把头贴在手背上丝毫无动于衷的柳敬亭,心中不由大恨。

    “殿下,不如让连百户把此僚抓起来仔细查问,看看他还有什么欺瞒殿下的。”王承恩怨毒的建议道。

    “糊涂,把陈先生抓起来,你这个引他入府的保人,会有现在这么轻的处罚吗?”朱由检面无表情的一口就回绝了王承恩的泄愤主张。

    朱由检斥退了王承恩之后,书房内只剩下了柳敬亭和朱由检两人。朱由检默默想了半天,书房内安静的犹如坟场。

    朱由检看着从窗棂缝隙中照进书房的朝阳许久,才懒洋洋的说道:“不管你是陈中纪还是柳敬亭,你我之间的缘分都结束了。看在你自己主动坦白的份上,我也不想追究你什么了。你不如就此返回江南,过你的悠游人生去吧,朝堂之事不是你一介说书人可以插手的。”

    拜伏在地上的柳敬亭终于直起了身子,他眼中毫无犹豫之色,只有坚定的神情。他对视着信亲王说道:“今日的大明还有多少可以悠闲过日子的百姓?我之所以想对殿下坦诚自己的来历,就是想呆在殿下的身边,看看殿下对我所描绘的那个大明是否真的存在。”

    朱由检看着柳敬亭许久之后,才厉声说道:“当日张江陵不过是想稍稍挽回我大明国势,然则身死之后为天下人所攻讦,不仅他的改革之法尽皆废除,连他自己的家人都被获罪流放。张江陵权倾朝野逾十载,尚落得如此下场,你区区一个白丁,还想要变革天下,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

    柳敬亭没有被朱由检的气势压倒,依旧坚韧的回答道:“如能步文忠公之后路,则逢春虽九死而无悔。”

    朱由检冷冷的看着柳敬亭许久,看到他依旧面色不变,对他自己的决定毫无悔改之意后,方才把目光柔和下来。

    “就算是这样,我现在也不能留下你。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不能把一个虚言诓上的人留在身边,你且去了陈中纪这张皮,再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京城吧。你且去和连百户亲近亲近,待你再来京城可与他联络。”

    柳敬亭大喜,他再次对朱由检拜了一拜,然后说道:“草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来日再来为殿下效力。”

    一场能掀起巨浪的**就此平息了,当晚朱由检就接到了连百户的报告,柳敬亭返回住所之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京城,没有和任何人联系。

    朱由检手指敲着面前的书桌,对于柳敬亭的行为他有些看不懂了。得知了柳敬亭和员外郎王守履有联系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王守履必然是东林党人,否则柳敬亭不会在自己面前整天攻击阉党,而称赞东林党人了。

    “不过既然东林党人安排了柳敬亭来自己身边影响自己,到了这个皇位更迭的时期,就应该尽快把人送走,好消灭痕迹。但是为什么柳敬亭会主动到自己面前坦白呢?难道东林党人还打算再用他做卧底,继续打探自己的底细?可是从历史来看,东林党人似乎并没有这么高的智慧。抑或者柳敬亭是一位大明时代追求光明的热血青年。”

    朱由检突然笑了笑,停下了敲着桌子的动作,然后低声说道:“不过你是什么人,时间终究会证明一切。”

    “殿下你有什么吩咐?”连百户没有听清信亲王说了什么,赶紧追问了一句。“我是说,你干的不错。”朱由检微笑着提高了声音说道,一向习惯了弯腰的连善祥,发觉自己最近的腰背是越来越直了。 

第十一章 天启归天() 
天启7年8月22日,朱由校逝世于懋德殿,终年二十三岁。朱由校的遗诏,传帝位于信亲王朱由检。

    这日中午,正在和三位王妃吃饭的朱由检听到了这个噩耗,手中的筷子不由自主的滑落在了桌子上。

    朱由检勉强对着三位关心自己的女性,做出了一个我没事的表情,然后对着前来报告的王德化说道:“请王公公在银安殿相候吧。”

    待得王德化出门之后,他脸色沉重的对周玉凤说道:“王后请为我准备下丧服,然后令全府中人皆为陛下服丧吧。”

    当前来告丧的宫内大太监,司礼监掌印王体乾走进银安殿时,正好看到已经换上了丧服的信亲王和周王后走了进来。

    王体乾向信亲王夫妇行礼之后,就带着哽咽的语气的说道:“殿下,陛下已经龙驭归天。张皇后和诸位大臣让下臣迎两位殿下入宫守灵。”

    朱由检面露哀戚但没有立即回答,他看了看左右然后吩咐道:“让王承恩先出来为大行皇帝服丧,禁闭之罚以待日后吧。张千户何在,让他随我同去。”

    王体乾并没阻止朱由检的吩咐,信亲王府忙活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让府中众人都挂上了白色的粗麻腰带。一行数十人在王体乾的带领下,向着皇城进发了。

    从皇城的东安门而入,接着就是宫城的东华门。然而在这座门前朱由检等人却被阻挡住了。守门的小太监以没有接到魏忠贤的命令为由,拒绝开门让众人进去。

    王体乾脸色大变,匆匆上前喝问道:“我是司礼掌印太监王体乾,奉命前往迎接信亲王入宫接受大行皇帝遗命。尔等关闭宫门,隔绝中外,意欲何为?”

    朱由检并没有出轿子,他只是掀起了一侧的帘布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张世杰到是相当紧张,他命令英国公的家丁挡在了轿子前面,唯恐会发生什么不测。

    正在懋德殿里跪在大行皇帝遗体前,呆呆看着龙床上天启的遗颜默默流泪的魏忠贤,此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21岁才净身进宫,38年间爬至了大明太监最高的权位,人生之际遇不可不谓之奇。

    少年时赌债缠身,被债主逼迫不得不自宫求存。魏忠贤从一进宫目的就很明确,要博一个荣华富贵,不再像个街头混混一样被人呼来喝去。

    从巴结魏朝,到勾搭客氏,魏忠贤一步步从一个地位低微的小太监,慢慢变成了权倾宫中的大太监。这38年来,人情冷暖有什么他没见过的。

    多年来的历练早就练就了魏忠贤的铁石心肠,如果说天下还有人能牵动他的感情的,大约也就是床上这位已经逝去的大行皇帝了。

    在魏忠贤的一生当中,从来没有向他索取什么,而只给予他的也只有这位大行皇帝陛下了。在魏忠贤的记忆中,朱由校永远是那个刚刚见面就招呼自己玩骑马游戏的7岁儿童。

    东林党人都说他魏忠贤祸国殃民,残害忠良。可谁知道,他是一点都不想当这个权倾天下的魏公公。无他,这千仓百孔的大明,根本不是他一个目不识丁的街头混混出身的太监能挽救的。

    东林党人名负天下,天启皇帝刚刚登基时,魏忠贤只想干着继续伺候皇帝,从而享受宫廷内的荣华富贵。是以他对当时在朝执政的东林党人都是恭敬有礼。

    但是这些东林党人空负清誉,在朝中却只会拉帮结派,东林党人的领袖左光斗更公然宣扬:“若非同道,即为仇敌。”

    东林党人执政以来,便在朝中大力打击异己,齐、楚、浙党完全不是整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东林党人的对手。因为只要你做事,就必定有被东林党人攻击的地方,东林党人从不做事,所以也就没什么可被攻击的地方。

    魏忠贤也不过是看着国势日坏,又收了些被打击的齐、楚、浙党余孽的金钱,就忍不住在天启面前为他们分辨了几句。结果东林党人就弄了一个以他为首的阉党出来了,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魏忠贤可不是读圣贤书的士大夫,街头混混出身的他,既然讲仁义道德讲不过,那就干脆动手,来个鱼死网破。

    原先自保而攻击东林党人的举动,倒真正做实了他这个阉党的罪名。然而拿起屠刀容易,放下屠刀就难了。东林党人如同打不死的小强,赶走一批又来一批。

    而对付东林党人的内耗之中,魏忠贤还要分心对付关外的女真和蒙古人,再加上连绵不绝的天灾。魏忠贤常常觉得,现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日子,还真不如年少时在宫外东躲西藏的时候。

    魏忠贤心中叹息着对自己说道:“不过这种日子也该结束了,虽然大行皇帝把信亲王托付给了自己,可惜大行皇帝根本不了解宫中的规则。自古以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是像自己这些依靠皇帝信任存在的宦官。大行皇帝虽然盈盈期盼,但是自己也该是抽身而退的时候了。就算自己不想退,信亲王身边的亲信太监们也会逼着自己退下来的。”

    魏忠贤正继续思索的时候,一名太监突然惶惶的跑了进来,这种不恭敬的举动顿时惹恼了守在床前痛哭的张皇后。

    张皇后擦了擦眼泪,愤怒的训斥了跑进来的太监,并下令左右内侍将人拉出去仗毙。

    这位太监立刻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衣的求饶,口中并说道:“不是小臣有意冒犯大行皇帝,实在是外边有急事需要禀告魏公公。东华门外司礼掌印太监王体乾王公公,带着一伙人在宫门外,宣称奉命迎接信亲王入宫,但小人们实在是没收到这个命令啊?所以小臣不敢耽搁,就来请示魏公公是否确有其事。”

    “荒唐,这是皇后和众位大臣决定的事,难道也要请示魏公公吗?还不快去开门,迎接信亲王他们进宫,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小心你的脑袋。”一直沉默不语的英国公突然出声喝斥道。 

第十二章 入宫() 
英国公张维贤的突然发声,让浑浑噩噩的魏忠贤陡然清醒了过来。他抬眼望去,发觉张皇后目光冷冽的看着自己,张维贤死死盯着跪在地下前来报信的守门太监。

    而为天启皇帝处理遗命和后事的几位文臣,都对殿中现在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这几天忙于照料天启病情而无法抽身的魏忠贤赫然发现,不但他身边的亲信太监不在身边,连他所信赖的外臣,兵部尚书兼刑部尚书崔呈秀也没有在场。

    魏忠贤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突然对跪在地上的守门太监发怒道:“既然有皇后和众位大臣的手令,又有王公公亲自宣令,还来问什么,还不快去打开宫门迎接信亲王进宫。”

    跪在地上的内侍如蒙大赦,赶紧匍匐着倒退出了殿门,去传达开门的命令去了。

    看着殿内众人对他的满满恶意,魏忠贤因为天启去世而柔软下来的内心,再次变得坚硬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做回应,恐怕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魏忠贤突然对着张皇后拜了拜,然后平和的说道:“陛下生前以禁中安全托付于老臣,老臣不敢懈怠,责令各处防守太监无老臣指令不得擅自出入宫墙,才有此误会。既然皇后和诸位大臣有令,且容老臣下去安排一二,免得惊扰了信亲王殿下。”

    听了魏忠贤的请求,张皇后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个性聪明伶俐,但毕竟从入宫后就一直被幽居在宫城一角。天启皇帝虽然并不怎么亲近她,但也一直对她相待有礼,宫内众人自然也不会,去故意和她过不去。

    远离了宫内的权力斗争风波即保护了她,但也造成了皇后不知世间险恶的道理。天启三年皇后怀孕却生下死胎,这让她悲伤难忍。

    但是一位宫中太监陈德润却悄悄告诉她,这是魏忠贤和客氏合谋害的她。原本就对皇帝陛下不亲近自己感到怨恨的张皇后,顿时把怒火对准了魏忠贤和客氏。

    而为了填补辽东军队巨大的军饷黑洞,魏忠贤到处搜刮钱财。虽然他没有解决国家财政良性发展的方案,但是20岁之前在街头混日子的经历,也让魏忠贤明白应该向谁收税,才能让大明撑下去。

    然而让魏忠贤不明白的是,勋贵和士大夫们都是同坐大明这条船的乘客,现在大明这条船到处都是漏洞,大家难道不应该先掏出钱来把这条船修一修,好继续开下去吗。

    但是连他这个街头混混出身的太监都明白的道理,这些勋贵、士大夫们却视而不见。为了收税,魏忠贤连张皇后的父亲都得罪了。

    旧仇加上新恨,张皇后顿时觉得太监陈德润说的是对的,魏忠贤和客氏确有图谋不轨之心。但是少读史书的她,却不知道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太监谋朝篡位的举动,太监乃是假皇权而生的藤蔓,没有了皇权太监根本一文不值。

    如果想要操纵朝政,效法汉唐故事,魏忠贤怎么也要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立幼君以擅权。而不是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找个亲近东林党人的信亲王当储君。

    然而已然被自己脑补的想象吓坏了的张皇后,现在看宫中任何人都像是魏忠贤的党羽,而天启的非正常死亡更是让她崩溃了。让她如此年轻就当了寡妇,让张皇后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了魏忠贤和客氏身上。

    在太监陈德润的建议下,张皇后和英国公、一些心怀正义的大臣们联手了。目的只有两个,让信亲王顺利登基,并扫除宫内的阉党,恢复大明的朗朗乾坤。

    但是缺乏历练的张皇后,对上魏忠贤的请求,就有些拿不准要不要放他离开了。她不由自主的向边上的英国公看去,只见英国公微微颔首,她顿时放下心应允了魏忠贤的请求。

    魏忠贤对着天启的遗体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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