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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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明- 第5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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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注视着英国公的眼睛看了许久,方才说道:“济州岛的气候不适合张之极,朕觉得婆罗洲倒是不错。婆罗洲物产丰饶,却又地广人稀。朕打算迁移民众开发婆罗洲的资源,如果有一个地位较高的人在当地调解大明移民和土著部族之间的矛盾,想来对大明开发婆罗洲是很有帮助的。”

    张维贤很快便点了头,算是同崇祯达成了交易。但他虽然同皇帝达成了交易,心里却并不轻松,他依然想要明白崇祯的真实心意是什么。于是他取过了桌上的文件问道:“陛下只要兴起大案,一样可以要求他们交出土地,为何要让臣来处理这件事?陛下是不愿意手上沾血,还是想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朱由检的目光飘忽了一下才说道:“国公以为,在今日的大明,不,就在今日的北直隶内,朕想要做些什么,可有什么人能拦得住吗?”

    张维贤在脑子里仔细的想了一回,终于还是摇头说道:“陛下真想要在北直隶内做些什么,恐怕没人可以拦的住了。”

    朱由检这才脸色平静的说道:“是啊,正因为没人可以拦得住朕,所以朕才不想被人激怒。

    西方古代有位哲人曾经说过,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头野兽,只有用道德或是法律关住每个人心中的野兽,我们才会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人。

    想要放出心里的野兽并不难,但是朕并不知道如何将它关回去。所以,让朕畏惧的,不是手上沾上别人的血,而是担忧自己会喜欢上鲜血的味道…”

    张维贤在田尔耕、张世杰的扶持下,走下了午门。直到坐在马车内,他还在思考着自己同皇帝的这场谈话。

    看着英国公坐上马车离去之后,朱由检才收回了目光对王承恩说道:“去掉有关周皇亲和英国公方面的口供,将卷宗交给首辅过目,只准首辅一个人看,看完就收回来。告诉首辅,接下去英国公将会处理谋逆案,希望首辅约束阁臣和六部官员,不要胡乱介入。”

    王承恩答应了一声,便叫上了两名太监去整理卷宗了。王德化突然发觉,这案子似乎和自己无关了,他忙碌了几昼夜,颇有些不甘心失去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陛下,这英国公府本身就和案子牵涉不清,现在让英国公单独处理此案,会不会有包庇人犯,高举轻判的举动?臣愿意替陛下分忧,前去监督英国公办案的整个过程。”

    朱由检转头来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方才说道:“现在重要的已经不是查办案子了,而是要确定京城内的这些勋戚们,到底有多少人是愿意无条件效忠于朕的。

    从他们口中掏食,就是一个得罪人的活计,英国公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快走到人生尽头了。你去监督英国公办案,难道是想让这些勋戚的仇恨再转到宫内来么?”

    王德化顿时支支吾吾的退下了,朱由检这才转回头来,看了看天色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回尚书房去吧。”

    马车载着张维贤回到了自家府门前,田尔耕对着被张世杰搀扶的英国公抱拳行礼道:“老公爷请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下官便来府上报道,老公爷觉得可以吗?”

    张维贤眼睛半开半睁,有气无力的对田尔耕说道:“好,就这么办,明日你过来的时候,再带上两百户过来…”

    听完了张维贤的吩咐之后,田尔耕便重新上了马,带着马车离去了。看着田尔耕的车队都消失在巷口之后,张维贤才在张世杰和家仆的搀扶下进入了家门。

    刚刚走进庭院,张维贤便站定了脚跟,对着边上的管家说道:“去将世子叫去后院的祠堂,我要在那里见他…”

    听到老主人的吩咐后,边上伺候的家仆们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不少人纷纷审视了自己的服饰举止有没有出错,免得被老主人看出来责罚。在这个时间开祠堂,显然是要准备教训某个不守规矩的子孙了,主子们心里不痛快,他们这些奴婢要是出错,自然就是主子最好的出气筒了。

    从小和张维贤一起长大的老管家,很快就让人打开了后院的祠堂,并点上了香烛,好方便主子们祭拜。

    每日都有人前来清洁的祠堂,显得格外的干净。前厅后堂,加上中间四方的天井,便是最为典型的一个祠堂格局了。

    一般来说,后堂是放置神主牌、族谱和祭祀的地方,前面的大厅则是族人议事的地方。不过英国公府内的这个小祠堂主要是府内家人祭祀所用,因此大厅的面积就小了些。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油漆成暗红色的柱子和天井内放置的两个蓄水铜缸,配在一起倒是颇有意趣。只不过今天张之极并没有欣赏这些的雅兴,他刚一跨过门槛,便听到了父亲一声怒吼:“跪下。”

    张之极虽然已经是个中年人,这些年来也算是英国公府的真正主事者,但是在这一声断喝下,他还是下意识的就跪了下去。膝盖和地面的碰撞,让他的膝盖和地面交接处有些火辣辣的疼痛感。但张之极并没有在意这个,而是拼命在脑海里寻思着,父亲为什么会发怒。

    还没有等张之极想明白,坐在太师椅上的张维贤已经向他发问道:“昨日那个管家是怎么死的?老老实实的交代出来,有半句瞎话,我就在列祖列宗面前活活打死你这个孽障。”

    张之极立刻明白了过来,自己是东窗事发了。他再不敢有所隐瞒,将事情一一托出了。

    管家其实是张之极命人灌醉了之后吊在屋梁上的,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位管家数日没有见到宫内和他接头的人之后,感觉情况不妙,便回来向他禀告了。

    张之极顿时明白宫内大约是出事了,若是通过管家查到自己头上,那可就大事去矣,因此便命人灭了口。

    张维贤感到自己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差点就要昏过去了。他凶狠的看着儿子说道:“这么说来,送那个嬷嬷进宫谋害皇子,确实是你的手脚了?”

    张之极脸色惨白的回道:“孩儿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孩儿只是和东宁伯他们喝酒时谈及新政,还有最近这个所谓的粮棉统购之策,大家一时有所抱怨。

    然而就有人提出,说礼妃殿下一向深受陛下宠爱,礼妃所生之子有可能继承大统,不如先和礼妃拉上关系,日后也好请礼妃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放开对勋家的土地限制。

    于是儿子一时糊涂,听了他们的怂恿,将一名善于照顾小儿的嬷嬷送去宫内。但是没多久,此前被打压下去的孝定皇太后要责罚陛下子嗣的谣言又在勋贵中流行了起来。

    接着便听到了大皇子夜间无故啼哭的消息,然后那位嬷嬷便传出消息,说儿子让她做的事情她完成的很好,以后每隔一日会报一次平安。

    可儿子什么都没跟她说过,我都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是儿子也不能跑去宫内揭发,因为大皇子的病症当时已经很严重了,儿子担心洗脱不干净,只能每隔一日等宫内传一个平安出来…”

    看着还在絮絮叨叨的儿子,张维贤觉得当初生下他时就应当把这个蠢货淹死在马桶里。他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方才问道:“这个嬷嬷是你从哪里找来的?她的家人在哪?”

    张之极有些茫然的回道:“是东宁伯推荐的,说是扬州人飘落在京城,并无什么家人。当初看她同礼妃是同乡,又穿戴干净整齐,为人老实,孩儿才挑她入宫的。”

    张维贤立刻追问了下去,“那么东宁伯是怎么找到她的?”

    张之极回道:“是东宁伯门下的一个清客举荐的,说是念在同乡之谊,不忍她流落街头,便向东宁伯举荐了。”

    张维贤又问:“那个清客呢?”

    张之极茫然的回道:“半个月前回南方探亲去了…”

    就在英国公盘问儿子的时候,宫内一处庭院内,王德化脸色难看的看着脚下一具湿漉漉的女尸,女尸边上还跪着两名浑身颤抖的太监。

    其中一人正在给他解释道:“之前这位李嬷嬷都很配合,我们问什么她就招什么,小人们就有些放松了。

    从五凤楼押回来的时候,她喊着肚痛要上茅厕,小人就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可没想到,她就这么跳到井里去了,小人该死…” 

第240章 三月三() 
经过了六、七天的调养,朱慈照总算开始恢复,像一个正常婴儿一般作息,不再无缘无故的从睡梦中惊醒啼哭了。能够睡觉,肯吃东西,朱慈照的神色顿时好了许多。除了比较黏着崇祯和林香儿,其他倒也没什么毛病了,这不由让朱由检松了口气。

    他吩咐林香儿将睡着了的朱慈照带走之后,方才将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王德化说道:“两个人都看不住一个女子,你这都知监管的还真是够出色的?你自己回去准备一下,把都知监的事务交给徐省声,下个月陪着周皇亲一家去济州岛,先在济州岛待个三、五年,要是再办砸了差事,今后就在济州岛养老吧。”

    看着王德化灰溜溜的退出了尚书房后,朱由检才皱着眉头对着王承恩说道:“都知监人少而事繁,光是管理内务府的人事和各部门的预算审核就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再让他们负责宫内的保卫工作,难免照应不及了。

    吕琦的社会调查局主要工作是监视各地的民情、舆论,锦衣卫的主要工作是监视军队和官员的动向,总参的军事情报局主要是关注周边各国的军事情报及地形测绘工作,连善祥的御前亲军主要是负责朕的出行护卫和皇城平时的治安工作。

    这么看来,的确有必要设立一个专门的部门,负责宫内、内阁和六部九卿的安全工作。今后都知监就只管理宫内人事和预算核查即可,王伴伴你觉得谁来负责这个部门的工作较好?”

    王承恩在脑子里迅速的过滤了一遍人选,向崇祯提出了4、5个管事太监的名字,朱由检思考一会便说道:“就让方正化负责筹建这个,唔,就叫保卫局。人选从都知监、社会调查局、锦衣卫中抽调,经费由内务府负责。他的工作直接向你汇报,有没有问题?”

    王承恩自然是回答没有问题的,不过他随即便向皇帝问道:“英国公建议从东宁伯这里追查下去,是不是照准?”

    朱由检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让英国公继续办理朕吩咐他做的事,比起案件的真相,朕更想见到京城这些勋家贵戚到底想要站在那一边?

    再说了,看看那个嬷嬷的下场就知道,那些把手伸入宫内来的人,恐怕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来,还是等风平浪静之后,让方正化再慢慢去追查吧。”

    崇祯四年的二月,还没有从正月的慵懒祥和中恢复的京城,陡然便因为缇骑四出而热闹了起来。二十多位勋臣贵戚,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缇骑客气的请出了家门。

    这些勋戚的家属在四处打听之后,才知道他们都被带去了一个地方,锦衣卫的北镇抚司诏狱。得知自家老爷同逆案有关,顿时让这些勋戚的家属们惊慌失措了起来,开始各自寻找关系,想要知道逆案的内情,并帮助自家老爷脱罪了。

    各家勋戚之间姻亲相连,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情,总是能够找到一个说情的地方。更别提这次被牵涉到的勋戚有这么多,因此众人开始时都有抱团取暖的念头,想着一起前往皇宫喊冤,让崇祯放了自家老爷回来。

    不过行动尚未开始,这些勋戚家就被英国公府派出的人员警告,不要闹事,迫使这些勋戚放弃了前去皇宫喊冤的念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众人才知道,这件逆案正是英国公在主持审理。

    自从崇祯登基以来,京城的勋戚正日益分化成了两个团体。接受了皇帝的劝告,把土地变现投入到了新兴的实业和海外贸易当中去的勋贵。或是见证了棉花贸易的繁荣,强令自家庄户改种棉花,以获取更大的收益的勋贵。还有一类是抱着传统不放,拒绝作出任何改变,只是一心想要保住自家安适生活的勋贵。

    前两类的勋贵和最后一类的勋贵,收入水平开始不断的拉开了距离。而后两类勋贵对于土地的看重,则远远超过了第一类勋贵。这使得勋贵们对于朝廷的政策看法日趋分裂。

    第一类勋贵完全支持朝廷的新政,包括土地改革和粮棉统购的政策。第三类勋贵则是反对任何改变传统的新政,特别是土地改革的政策。而第二类勋贵则摇摆不定,他们支持给自己带来好处的新政,但又厌恶限制自家兼并土地的政策和粮棉统购政策。朱由检交给英国公的名单,正是以第二、三类勋贵家族为主。

    不过,不管这些勋贵们对于新政的看法有多么不同,他们现在看上去依然还是一个整体,依旧以英国公府马首是瞻。不过这一次英国公府的作为,却陡然在这些勋贵中间划出了一道裂痕,将原本就不怎么对付的两个小团体彻底划分开了。

    锦衣卫大肆抓捕勋戚的事,很快就在京城发酵了起来。一些官员对于锦衣卫的再次活跃极为警惕,哪怕这些锦衣卫这次抓的不是文臣而是勋贵家,他们开始纷纷上书皇帝,请求公开这些勋贵涉及的案件内容,并反对锦衣卫单独审讯这么大的案子。

    不过内阁诸臣首先站出来驳斥了这些官员的上书,并下令禁止六部官员讨论英国公办理的案子,违令者将直接贬斥海外。相比起以往的戍边,今日的流放海外更让人心生畏惧。毕竟九边尚在中华之内,海外此时都算是蛮夷之乡了。

    从新政推行以来,朝廷官员已经经历了数次清洗,此时京城的官员已经比较识实务了,像崇祯元年那样敢跳出来和朝廷唱反调的已经不多了。更别提,关于这次逆案似乎内情极大,参与办案的人员都保持着沉默,没人透露半点内情。

    无法得知案件内情,案件的涉及对象又基本都是勋戚家,原本还想出声的官员们,终于还是在内阁的压力下选择了放弃。因为此案而热闹起来的京城,渐渐又平静了下去,面对着这样安静的局势,英国公即有些放松又有些失落。

    心情放松是因为,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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