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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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明- 第5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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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台吉虽然说是让大家商议,但是与会之人只要稍稍思考一下便清楚,眼下能够抽调的军队不过只有两只,一个是黄台吉亲领的正黄旗,一个是大贝勒代善所领的正红旗。

    在眼下这个关头,有谁敢劝汗王自己带正黄旗去义州,却将前线大军交给其他人率领的呢。因此汗王这问话,明显是希望大贝勒主动请缨出征而已。众人既然知道了黄台吉的想法,却也无意去得罪大贝勒,他们毕竟不是岳托啊。

    黄台吉问过之后,众人只是低头不语,而代善也仿佛眯着眼睛睡着了,并没有主动站出来。黄台吉虽然心中恼怒,但也知道这是自己威望下降的结果,此刻倒是不能再对众人紧逼下去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温和的说道:“看来大家都不愿意前去义州啊,也罢,这前线看起来也只有本汗是个闲人了。正黄旗代表本汗坐镇前线,不能轻易移动,否则就会动摇我军军心。这样,不如让本汗带着正红旗的人马前去义州,二哥你坐镇大营监督作战如何?”

    代善马上惶恐的说道:“汗王是大军之胆魄,岂能用来对付区区一个杜度。既然大家都有重任在肩,臣虽然腿脚有些不利索,但也愿意为汗王走这一趟…”

    代善脸上诚惶诚恐,但是心里可一点都不舒服。黄台吉想要带正红旗出征,这无疑是光明正大的逼迫他出征了,这位汗王可是越来越不像从前的八弟了。

    黄台吉很是关心的问道:“二哥的腿脚可受得了么?实在不行就让其他人代二哥走这一趟吧。”

    代善立刻连连拒绝,还起身走了几步,表示身体并无大碍。于是在会议结束之后,代善便点了25个正红旗牛录,准备走上这一趟。

    自年初他们返回沈阳之后,黄台吉下令整顿八旗军制,凡出征之时,每六十人为一牛录,不足者必须要补足人数,否则该牛录战利品要减半分配,所领贝勒罚良马一,素鞍二。这25个正红旗牛录,刚好是一千五百人马。 

第217章 豪格和镶黄旗() 
黄台吉带着众人为代善出征送行之后,转身回到营中又派出了两路使者。一路是返回沈阳,要求留守沈阳的官员征发一只军队前往北镇;另一路则是前往了莽古尔泰军中,要求其麾下抽调出一只部队前往锦州。

    就在黄台吉忙着弥补义州出现的这个破绽时,已经赶到义州的豪格,也正在向自己的部下咆哮着。

    豪格比杜度年少,两人之间虽然少有接触,但彼此之间却并不陌生。只不过相比起身为黄台吉长子而一帆风顺的豪格,身世尴尬的杜度却更为关注这位豪格贝勒,他甚至想过要从这位堂弟身上着手,改变自己的命运。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实施,就不得不叛逃明国了。不过杜度虽然没有依靠接近豪格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却也因此极为熟悉这位堂弟的性格。

    在杜度看来,一直被众人捧在手心的豪格,因为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是一个自我意识极强的人,所以对于下属的意见往往都听不进去。虽然豪格有勇力和一些指挥作战的天赋,但是一旦形成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就会变得固执而莽撞,喜欢一条道走到黑。

    但是在黄台吉羽翼下长大的他,从小到大基本都没有选择的机会,因为英明神武的黄台吉早就替这个儿子选择了最好的未来。对自己的父亲崇拜为天人的豪格自然不敢有所违背,但这也给豪格造成了一个性格缺陷,就是每当遇到关键时刻,他就下意识的就想要向父亲讨个主意,而不敢擅自做主。

    一个固执、莽撞但又在关键时刻举棋不定的将领,如果只是对付弱小的敌人,倒也没什么问题,但要是对上了势均力敌的对手,这必然是要吃亏的。

    因此听到豪格带着镶黄旗主力从北镇而来时,兵力居于劣势的杜度并没有立刻退出关外去。他令查干带着一部分人马打着自己的旗号,在义州城下作出了攻城的姿态,吸引了豪格的注意力。他自己却带着300精骑绕道安家沟,渡过了大凌河,在医巫闾山的山口袭击了被豪格丢下的辎重部队。

    医巫闾山由东北向西南延伸,恰好将义州和北镇分隔开来。豪格带着镶黄旗主力赶到义州时,查干已经退去,义州之围是解开了,但是他也接到了自家辎重部队被袭击的消息。

    豪格顿时勃然大怒,他并不认为这是自己丢下辎重部队的错误,反倒是怀疑起了自己的部下,认为这些镶黄旗将士心念旧主不肯出力,这才让杜度在义州来去自如,袭击了自家的辎重队伍。

    老实说,如果不是豪格这一顿斥责,这些镶黄旗的将士还真没往这方面想。广略贝勒被废除之后,镶白旗就一直处于被打压的状态。在天命汗的时代,虽然镶白旗位居八旗之末,但是好歹还有杜度这个天命汗长孙作为指望,因此镶白旗的部众还没有彻底对未来失望。

    然而,天命汗过世之后,继承汗位的是四贝勒黄台吉,这让镶白旗失去了最后的一点侥幸。即便当初镶白旗对于广略贝勒再忠诚,这十来年的被打压和闲置,也磨去了他们对于广略贝勒的感激和效忠之心。

    因此,黄台吉夺去了杜度的旗主之位,转而把镶白旗交给了儿子豪格时,镶白旗上下也只是沉默不语,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之后黄台吉操纵换旗,将两白旗换为两黄旗,曾经居于八旗之末的镶白旗反倒成了位列第二的镶黄旗,地位的上升让镶黄旗的将士开始向黄台吉、豪格父子靠拢了。

    在这些将士们的眼中,靠上了黄台吉之后,他们就不必如之前一般忍气吞声的过活了。至于曾经的主子杜度贝勒,虽然他们内心觉得有几分对不起,但是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广略贝勒对他们有再大的恩情,这十多年来大家守着杜度长大,也算是尽到情分了。

    虽然豪格这个小主子难以让人亲近,但是黄台吉对于他们倒是推心置腹,因此镶黄旗的牛录额真们,倒是渐渐忘却了对于杜度的效忠之心,已经打算改换门庭跟着黄台吉、豪格父子做一做从龙之臣了。

    这也是杜度带兵出现在义州之后,虽然镶黄旗将士的士气大挫,但是却没有人向这个昔日的主子投降,得以保住义州的主要原因。不过今日豪格这一顿训斥,倒是让不少人反应了过来,原来他们一心想要改换门庭,似乎汗王父子也还是在深深的提防着他们这些镶黄旗的旧人。

    聪明一些的人已经开始想到,这一两年来汗王不停的往镶黄旗内塞人,说是为了增加镶黄旗的实力,但事实上不是为了加强对于镶黄旗的控制么。

    镶黄旗固山额真额驸达尔哈正坐镇于北镇,跟随豪格前来义州的镶黄旗将领,并没有能够劝说豪格的人存在。因此豪格这一通训斥,倒是把镶黄旗上下骂的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辩解。

    待到豪格的气消的差不多了,黄台吉安排在镶黄旗辅佐豪格的钮祜禄谟海、钮祜禄超哈尔两人,才敢上前劝谏道:“主子,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再继续责骂下去,除了气坏了主子的身体,也于事无补啊。咱们是不是先商议下,这善后之策,不能再让叛逆杜度这么恣意妄为了。”

    豪格大骂了一通,心里痛快了不少,此时倒是听进去了两人的劝说,于是就询问道:“那么你们认为,眼下该怎么办?”

    老成一些的谟海立刻说道:“只要义州、北镇不失,主子就不算失职。杜度从大凌河谷地入关,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就算是汗王也不会为此向主子问罪。

    现在额驸镇守北镇,主子只要坐镇义州,然后等待前方汗王的命令就是了。另外我们再派出人手监视大凌河边墙附近的动向,若是杜度打算照原路返回,我们正好在此地追击他…”

    谟海的弟弟超哈尔却有些不以为然,他反驳道:“大凌河现在已经开始上冻,水路运输很快就无法实施了。接下来义州到锦州之间的粮食运输,只能依赖于陆上运输了。

    想要供应前线4、5万大军的粮食,就需要征发大量的劳役和车辆。现在我们坐守义州不出,任由杜度在附近劫掠村寨和那些蒙古部族,把附近的百姓赶往他处,到时候难道要让镶黄旗的将士们自己去运输粮食吗?”

    两兄弟没有说服豪格,自己倒是先争吵了起来,豪格本心是不愿意坐守义州的稳妥之策的。被杜度袭击了辎重部队之后,他就想着要将杜度找出来分个胜负,以证明自己才是镶黄旗真正的旗主。

    现在听到两兄弟在耳边争论不休,不由烦躁了起来,起身对着众将说道:“义州是大军粮仓,的确不能有失。但是杜度不仅是我后金国的叛徒,也阻碍了我军的军粮运输计划,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我看就这样好了,谟海你驻守义州,我和超哈尔带10个牛录出击,一定要将杜度这个混蛋抓住,以报我军被袭之仇…”

    豪格的决定,顿时让众人惊呆了,失去义州固然是大罪,但是如果让豪格带这么少兵力去追击杜度,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一样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众人竭尽全力的劝说,并没有让豪格回心转意,反而坚定了豪格的决心。最终在众人的要求下,豪格多带了5个牛录,方才让这个作战方案通过。

    但是带着15个牛录扑向医巫闾山山口的豪格,却并没有在路上遇到杜度,反而又听到了杜度在北面老龙口袭击了数个村寨和蒙古部族的消息。

    当他带着人马赶到老龙口时,杜度又出现在了西南方的石佛寺。豪格再次赶到石佛寺时,却依然没有见到杜度的踪迹,反而从义州传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明军再次出现在了义州城下,劫掠了躲在城下越冬的蒙古部族,一度试图攻城,但最后被大贝勒代善的援军给赶跑了。

    在代善的命令下,豪格不得不带着部下返回了义州。他花费了两天时间去追击杜度,结果却连明军的背影都没看到,反倒是让自己的部下累了个半死。

    虽然镶黄旗上下在他面前依然保持着恭敬,但是豪格却总觉得这些恭敬的笑容里隐藏着嘲讽。如果说此前辎重被袭击时,他只是感觉有些丢脸,那么被杜度戏耍了两日之后,他已经把杜度的行为看做对自己的羞辱了。

    接受了代善的命令返回,并不代表豪格已经放下了对于杜度的仇恨,他只是不愿意被大贝勒告到父汗那里去,说他目无法纪罢了。

    就在豪格撤离的时候,距离他西北方两、三里的山岗上,杜度正和阎应元观察着这只队伍的动向。

    放下了望远镜的杜度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了,如果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有你的援军配合,我们就能试着伏击豪格一次了。”

    阎应元看了看身后,方才回道:“豪格的军队疲态未露,东宁伯的部下征战了这么久,似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这场伏击也未必能取胜。

    以末将看,现在东宁伯和东路军都可以撤退了。我军会为东路军断后,并遵照陛下的命令,引诱大贝勒代善出击。”

    杜度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了解大贝勒,此人久经战场,很能分得清主次。你的诱敌之策不会起效的,说不好你的部下还会被他借机吃掉。想要诱义州守军追击我们,只能从豪格下手。现在的豪格差不多已经快红眼了,只要我去义州城下转一圈,他就会不管不顾的追上来…” 

第218章 新旧主子() 
在义州城西北十余里外,和义州城隔大凌河相望的一处高岗上,设有一座堡寨。这座堡寨的主要作用,一是用来监视周边汉人村寨;二则是监视西面边墙方向的动静。

    辽东边墙虽然也称之为长城,但是同分隔关内外的长城完全是两回事,不过是一道低矮的土石围墙罢了。明人修建这道边墙的目的,是防止草原上的蒙古诸部直接冲击辽东的平原地带,凭借着汉人强大的农耕经济能力,倒也担负的起处处设防的辽东边墙防线。

    但后金么,一没有这样处处设防的人手和经费;二来本身处于上升期的少数民族,后金对于草原上的蒙古诸部处于战略攻势,边墙之外的蒙古诸部不是臣服于后金,便是试图跑得离后金远些,自然也就没有了维持辽东边墙防线的需要。

    因此义州地区的边墙大多被废弃了,只是在临近边墙的地方设置了这样的堡寨,以监视边墙外蒙古诸部的动静,和防止周边村寨的汉人逃亡。以往这样的堡寨中驻扎的,大都是投降后金的明军。

    不过因为杜度率领人马入侵了义州,现在这处堡寨除了30来个汉人兵丁之外,还驻扎了15个女真将士,以保证当杜度人马出现时,这处堡寨能够第一时间传回消息,好让义州守军有所准备,而不是一哄而散。

    领催章佳赖塔一早起来便巡视了一遍城头,看着四方原野依旧和昨日一样安静,这才放心的下去,享用自己的早餐去了。他手下的那些女真人,此刻也开始了每日例行的抱怨。不是埋怨房间破旧,被褥不够暖和;就是训斥那些汉兵不够勤快,晚上烧的暖炕早早就凉掉了;又或是嫌弃这几日的伙食过于粗粝,命令这些汉兵去周围的村子里弄些肉食来等等。

    赖塔对于院子里的噪杂声充耳不闻,只是慢悠悠的喝着煮烂的大米豆粥。他知道,这些部下怨气满腹,倒不是全因为这里的条件恶劣,不愿意同旧主兵刃相见的原因也占了不少。再加上,此次前来堡寨巡守,并不是上官指派,而是本牛录的额真想要讨好豪格,才主动揽了下来。

    在这样的天气,离开舒适的义州,来到这种破败的堡寨受冻,自然也是让人对自家牛录额真诟病不已,只是他们不敢直接挑明罢了。在这几日里,赖塔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抱怨方式,知道这些部下在汉兵身上发泄完怒气,就会安静下来,他自然不会去阻止什么。

    对于赖塔来说,只要安安稳稳的渡过这段时间,等那位旧主子自己退去就算是功德圆满了。他可没什么和旧主子作对,来讨好新主子的想法。镶黄旗虽然改了名字,但旗内还是有不少对于广略贝勒极有感情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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