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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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明- 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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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崇祯回到乾清宫时,涂文辅、李朝钦两人已经在宫殿门口等候了,看着他们头上的汗水,显然是接到内侍的传话后便跑路赶来了。

    招呼两人进了上书房后,朱由检便让王承恩将张道濬密折的内容对着两人陈述了一遍。

    “你们两人此前在司礼监干了这么久,对于政事应该也不算陌生。所以朕找你们过来,便是想要问问,关于徐应元发现的蜀王通匪一案,你们有什么看法?”

    刚刚听完王承恩陈述的内容,涂文辅、李朝钦两人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便听到了皇帝的问话。

    他们顿时互相对视了一眼,脑子里紧急的思索着,崇祯突如其来的召见他们询问这个问题,究竟有什么用意。

    涂文辅、李朝钦都是司礼监的旧人,但他们同时也是魏忠贤的亲信。自从新皇登基,王承恩入主司礼监后,两人在司礼监基本上就被边缘化了。

    而随着24衙门改制,司礼监批红方式的更改,一向位高权重的司礼监地位也在不断下降,他们两个被边缘化的司礼监太监,地位就更是一落千丈了。

    涂文辅的处境倒是比李朝钦强上一些,虽然他当初通过了客氏的关系,获得了魏忠贤的重用,但是在内廷还算是与人为善。

    并且,他以司礼秉笔掌御马监,总督太仓、节慎二库时。虽然夺了宁安大长公主的府邸作为自己的官署,曰“户工总部”。每次出行常数百人跟随,部郎以下官员见他都需要庭参,势焰超过了众人。

    但是他在处理政事上面,并没有较大的过错,且也远较其他太监清廉。加上在王承恩的引荐下,他第一个投靠了崇祯,给稳定宫内局势作出了不小的贡献,因此很快便被崇祯任用,负责管理西山工坊等事务。

    至于李朝钦就不同了,他是魏忠贤真正的死党,魏忠贤谋划的大小事务,他都有份参与。

    因此,当魏忠贤失势被发往凤阳守陵后,曾经被魏忠贤打压的内廷和外朝势力,对他的仇恨仅此于魏忠贤而已。

    故两人虽然在司礼监都被边缘化了,但涂文辅还能被王承恩推荐做些事情,但是李朝钦完全就成了司礼监的透明人,大家都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就李朝钦自己来说,现在这种被人无视的日子,实在是让他有些度日如年。虽然崇祯没有拿掉他司礼监秉军太监的头衔,但是迟迟不对他做出一个结论,却更是让他感到担忧。

    近一年的透明人生活,让他发觉还不如和魏忠贤一般,一开始就被发往凤阳守陵,也算是有了一个结果。也比现在这样,每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强。

    今天突然被崇祯召见,并询问他们关于蜀王通匪一案的处置建议,顿时让李朝钦意识到,这也许是他最后的翻身机会了。

    涂文辅的处境比李朝钦强的多,自然也就表现的更为谨慎一些。毕竟他们是天子家奴,但蜀王可是天子的亲戚。

    虽然自从永乐皇帝奉天靖难成功,历代皇帝对于各地藩王的行动都警惕的很,但是在这个以仁孝治理天下的社会,对于亲戚过于刻薄,显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因此皇帝对于藩王谋叛的警惕,不代表他会乐于见到自己的家奴欺凌藩王。就算真有蜀王通匪的案子,那也应当是来自于地方官员的呈报,而不应该是徐应元出面。

    地方官员原本就有监视藩王举动的责任,他们的呈报不会让宗室和天下百姓生疑。但徐应元可是宫内的太监,他出面指证蜀王通匪,不仅打了地方官员一记耳光,还会让宗室和天下百姓疑心这件事背后有崇祯的意思。

    涂文辅想了许久,终于开口对着皇帝说道:“臣以为,蜀王通匪一事或许别有隐情,陛下还是再等等,等到四川有更为详细的情报传来,陛下再做决定为好。”

    朱由检抬头看了看他,不动声色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徐应元有可能冤枉了蜀王?或者你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样的隐情呢?”

    王承恩、王德化、徐应元、高起潜几人都是陛下在潜邸时的相伴太监,虽然徐应元同朱由检的关系不及前面的王承恩、王德化亲密,也不是他这个半路投效之人能够评价的。

    更何况,涂文辅不仅同王承恩相熟,同徐应元的关系也不错,因此他没打算在崇祯面前说徐应元的坏话。

    涂文辅脑子里稍稍思考了片刻,就对着崇祯回道:“臣并不是说徐公公冤枉了蜀王,只不过自古以来天下利润最为丰厚的生意,莫过于盐铁之利。

    只是食盐乃是朝廷专营,各地藩王除了向陛下请求赏赐盐引外,并不能直接煮盐发卖。

    但是铁器工坊就不同了,只要不打制朝廷严格禁止的兵器铠甲,便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虽然各地藩王不许拥有大规模的兵器工坊,但是如果只是打造农具和一般铁器的工坊,那么朝廷基本上也不太好干涉。

    不过为了避嫌,这些藩王自己一般不会直接经营这类工坊,而是委托给商人管理,或是同商人合股,只要求每年获得固定的收益即可。

    既然这些工坊交给了商人,以他们贪图厚利的作风,那么偶尔打造一些违禁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所以臣估计,或许奢安叛军中的确有一部分武器来源于蜀王名下的铁器工坊,但是蜀王未必同奢安叛军有关联。

    再说了,当初叛军攻下重庆进军成都时,蜀王还是出了一些财物用于劳军的。现在说蜀王通匪,这有些说不过去啊。”

    朱由检看着涂文辅,眼睛不由眯了下,才说道:“你说的倒是挺有道理,不过就算事情真的如你所言,这蜀王在客观上也还是存在着通匪的行为的。李朝钦,你没什么可说的吗?”

    听完了崇祯同涂文辅之间的对话,再次被询问到的李朝钦推敲着皇帝先前说话的语气,终于下了一个冒险的决心。

    “臣同涂公公的想法有所不同,蜀中已经有200余年未经战火,全川的经制之军又都驻扎在重庆。

    这奢崇明起兵之后,重兵把守的重庆旬日内就破了,但是叛军前往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时,却畏首畏尾的拖延时日,不久之后还被势单力薄的成都军队给击退了,这其中实在是有些蹊跷。

    更何况,四川最为富饶的地区就是成都平原,奢崇明想要割据四川称王,就必须要占据此地作为王霸之基。

    然而奢崇明占据重庆之后,却把精力放在了山地众多的川东地带,对于富饶且平坦的川西地区却无甚作为,大有同蜀王分割四川的意思。这其中的含义,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啊?

    臣以为蜀王通匪一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陛下同意,臣愿意前往四川,协助徐公公查证此案,以澄清天下人的疑惑。”

    李朝钦突然跳出来,对着蜀王打黑棍,大有要将通匪一案做实的态度,倒是吓了崇祯一跳。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做事人选。对于徐应元呈报的蜀王通匪一事,他心中其实倒是不怎么关注。唯一让他有些恼火的是,徐应元给蜀王戴的帽子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他现在需要的,是先让蜀王交出奢安之乱后吞没的无主田地,用于安置陕西移民和奖励有功将士。至于蜀王府的封田和积蓄,他并不打算现在就进行谋划,免得蜀王铤而走险。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想退让,让蜀王就此脱身。四川承平200余年,蜀王一脉的积蓄可谓惊人。这些钱财放在蜀王府内,不过是满足了蜀王一人的奢淫,对于大明毫无贡献。

    现在放过了蜀王,天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借口。李朝钦的话语虽然有些急功近利,但是却符合崇祯的意图。至于涂文辅虽然说的话很中肯,但和稀泥必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朱由检右手握拳支着下巴思索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两位的意见我明白了,那么你们先回去吧…”

    莫名其妙的被召来,又一头雾水的被遣走,涂文辅和李朝钦两人对此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相比起涂文辅离去时的镇定,李朝钦走的时候,却有些心灰意冷了。

    不过第二天下午,李朝钦再次被崇祯所召见了。他进入上书房后才发现,今日被召见的只有他一个人,这让他心中不仅又提起了几分期望来。 

第525章 李朝钦的投效() 
朱由检看着再次被召见而来的李朝钦,心里也不由有些感慨了起来。

    登基一年多来的经历,终于让他明白了一些事。从前他在学校中学到的那些粗浅的政治理论,也正在一点一滴的影响着他处理事情的方式。

    也许后世初高中的政治课程偏重于理论,少于实践。且和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并不发生关系,一旦毕业之后这些东西便抛之脑后了。

    但是这些课程的总结,毕竟是一个时代的精英,从数百年的政治实践中提炼出来的理论总结。某个伟人的时代,社会主义的接班人,的确不是一句空话。

    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崇祯之后,整个王朝的政事也就成为了他最好的实践机会。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崇祯蜕变的速度之快,也着实让外朝的文官们感到惊讶。

    对于政务的熟悉之余,崇祯也开始重新认识了,围绕在他身边的内宦和朝臣们。

    如果说刚登基的时候,他还在努力的区分着宦官和文官之间的区别。那么到了今天,他已经觉得,不管是宦官也好,文官也罢,其实都不过是一个个政治势力的代表。

    而作为大明的皇帝,他最基本的任务便是平衡这些势力之间的力量。再进一步的话,便是整合这些政治势力沿着他所设计的道路上共同前进。

    魏忠贤、王体乾、崔呈秀、黄立极、顾宪成、李三才、刘宗周、袁可立等等这些人物,也并不是舆论所言的君子和小人。

    其实在苏长青看来,他们身上其实都贴着一个标签,用后世的语言来表述,就是政治人物,又或者叫做政客。

    不管是政治人物也好,还是政客也罢,他们所代表的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言论,而是某个团体、乡党、阶层的主张和利益。

    这就像是浮在海面上的冰山,看起来露出海面的冰山体积,不过是整座冰山的十分之一罢了。

    所以能够让崇祯知晓名字的政治人物,即便现在表现的再落魄,他也曾经代表过一个不小团体或阶层的利益。

    正是通过了这些有名或无名的政治人物,崇祯才能把自己的声音,一层层的传达到这个庞大帝国最底层民众的耳中。

    对付这些摆在明面的政治人物,而不对付他们背后的政治团体,那么不过是扬汤止沸,过上一段时间便有新的政治代表人物冒出来。

    又或者不是对朝廷的命令阴奉阳违,便是想要另起炉灶,反叛他这个不能维护他们权益的大明皇帝了。

    所以,崇祯觉得,只要不是背叛了大明,或是危害了所有人利益的政治人物,都不应当使用极刑。这些政治人物在他面前固然代表着各个政治团体的利益,但是他们又何尝不是他在那些政治团体成员面前的代言人。

    不过如魏忠贤、崔呈秀这样的政治人物,已经颠覆了大明朝堂上的政治平衡,甚至已经威胁到皇权的威严了。所以崇祯也不能不出手,把两人一个赶回家守孝,一个赶去凤阳守陵了。

    魏忠贤、崔呈秀离开了京城的权力中心,加上东林党人的部分起复,使得大明的朝堂上终于渐渐恢复了政治平衡。

    魏忠贤、崔呈秀的离去,也使得曾经控制朝政的阉党这个名称差不多消失了,朝堂上重新呈现出了各派分立的势头。东林党人虽然有心算账,但是崇祯显然无意让东林党人再次在朝内做大。

    连续几位想要翻东林党旧案的官员,或是被驳斥或是被外放,也使得东林党人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而还没等他们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朱由检又挑唆着钱谦益组建了一个新东林党,掀起了东林党人内部之间的争斗,这下东林党人更加难以团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政治团体了。

    当外朝的各家政治团体渐渐陷入到斗而不破的局面时,内廷通过改制和缩减人手,也终于让一干信王府出身的太监,及原本宫内不受重用的低阶太监完全的掌握了局面。

    涂文辅、李朝钦这两个魏忠贤昔日的亲信,也是现在宫内魏忠贤残党的领袖,也就尴尬的成了司礼监的两个活动摆设。

    虽然涂文辅依附王承恩,似乎有摆脱这个尴尬地位的迹象,但是李朝钦却一直在司礼监坐着冷板凳。

    跟红顶白,这是官场的风气,同样也是宫中默认的潜规则。魏忠贤被赶出京城之后,原本宫内魏忠贤的亲信余党,瞬间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了。

    由权力的云端跌落到地面,还能保持一个心如止水心境的人,也许会有,但一定不会出现在宫内这些太监身上。

    枯坐了一年多冷板凳的李朝钦,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昨天不惜冒险一搏,结果却没有得到皇帝的肯定评价,还很快就让他们离开了上书房。

    这个结果让李朝钦坐卧不安了整晚,当他再次出现在皇帝面前时,两只眼睛又泡又肿,就像是挂着两盏小灯笼似的。

    朱由检打量了李朝钦半天,方才温和的问道:“你昨晚休息的不好?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原本站在崇祯面前的李朝钦,突然再次跪拜了下去,口中高声说道:“臣昨晚回去之后,想到不能为陛下分忧,实在是感到忧愤不已,因此一夜未眠。

    不过臣虽然愚钝,但尚有一片忠心。若是陛下有什么令臣去做的,臣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替陛下解忧。”

    对于李朝钦突然在自己面前表忠心,朱由检只是微微楞了一会便明白了过来,随着24衙门改成内务府,像李朝钦这样的魏忠贤心腹,在宫内已经越来越难以立足了。

    他过去的地位太高,得罪人太多,就算是想要改换门庭,别人也很难接受他的投靠。

    而24衙门的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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