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之声而悦。
他越看越喜欢,便想要拉回勺园。在当地官府的帮助下,他先是雇了数百人,再加上44匹骡马,用了了7天,把巨石拉下了山,又花了5天时间艰难地将其从大房山下运至良乡。
这种滥用民役的事,很快被魏忠贤报上去了。天启帝原本就对这些口是心非的东林党人不满,这米万钟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为,自然就更让他反感了。
于是天启立刻下诏免去了米万钟的官职,见到皇帝因为这事而生气了,这些地方官员也就不敢再协助米万钟搬运这块石头,因此那块石头还被丢在了良乡路边。
米万钟对丢了官倒是不心疼,但是对于那块石头却是念念不忘,因此倒是有了一个心结,身体也因此渐渐消瘦下去了。
这王思任一来,就拿这件事取笑他。知道这位好友性格的米万钟,也只能摇头苦笑不已。
他知道好友并无恶意,当初他因为这块石头而倾尽家产时,王思任还送了他五千两银子以渡难关。
“谑庵还是这么爱谑浪,我们别在外面吹风了,还是进堂内说话吧。”米万钟笑骂着说道。
进入堂内之后,米万钟便唤过身后的两人向众人见礼。少者是他的长子米寿都,年方17。稍年长者是半弟子半友人的王崇简,也是长子的老师。
“可是昔日被张鼐、左光斗两位前辈,称赞为:此公辅器也。的王敬哉?”孙国敉有些吃惊的说道。
王崇简谦逊的对着孙国敉拱手说道:“不敢,不敢。不过是前辈一时戏言,当不得真。阁下之《邑侯萧公灵岩山建塔记事前》名噪一时,在下唯俯首而拜矣。”
孙国敉看着这位年纪差不多只有自己一半的王崇简,却因为张鼐、左光斗两人的戏言,而成为海内之望,清流所看重的新秀,心里也不由微微有些不舒服。
不过旋即他便想到,这位“公辅器”似乎到现在也还只是一个诸生。相比较而言,他却已经出仕了,这么一想他又心里舒服了许多。
孙国敉对着王崇简点头回礼之后,便回道:“不过是少年戏作罢了,敬哉厚赞了。”
一行人见礼完毕之后,便纷纷就坐了下来。米万钟坐于上首右座,而王思任则是上首左座。
刘重庆、刘荣嗣面东依次就坐,而孙国敉、王崇简面西依次就坐,米寿都则站在了父亲的左侧。
几人谈了些天南海北的趣闻之后,米万钟这才对着弟子孙国敉问道:“你此次从福建延平府学训导的任上调任京城,这个内阁秘书郎又是个什么官职,老夫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孙国敉摇了摇头说道:“弟子去吏部叙职,吏部官员也不清楚,只说便是原先的内阁中书舍人而已。”
刘重庆插话说道:“他说的倒是没错,就是之前的内阁中书舍人。
不过陛下有言,这内阁同他所用的中书舍人不能混淆,所以把中书舍人一分为二,大多数人交给了内阁,改名阁老承担整理文字及跑腿的工作。
而陛下留下的那几位则依旧保持着中书舍人的名号,替陛下同内阁及各部沟通联系。”
王思任略为惊讶的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中书舍人取代了内阁之前的工作?”
刘重庆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中书舍人没有内阁票拟的权力,完全是听命于陛下的命令,和内阁大不相同。”
王思任笑了笑说道:“这位陛下倒是少年心性,喜欢将陈汤改个新名字,当做新汤卖。那我这个副府尹又是什么来历?”
刘荣嗣微笑的回道:“陛下以京城四周城墙为界,把顺天府分为两部分,你我二人各管一块,而府尹大人则统管全局。”
王思任不由晒笑道:“那我宁可选城外,也好时时来勺园叨扰。”
米万钟笑呵呵的说道:“那我家倒是不太平了,看来我要避居漫园才行了。”
王思任捻着胡子说道:“那我岂不是成了鹊巢鸠占的恶客了?”
几人顿时呵呵笑了起来,笑声平息之后。王思任才若有所思的问道:“今上做事,事事求新、求变,性格似乎过于跳脱了些,不会是第二个武宗吧?”
刘荣嗣摇了摇头说道:“今上之求新、求变,为革弊政也。我曾经听闻二事,
一是宫内24衙门,数万宫人及工匠,现已裁撤了三分之一。听闻宫内有宫殿因为宫人不足,而无法洒扫清洁。故有太监请求陛下重新征召宫人,以填补不足之额。
但是陛下不但不许,反而下令封无用之宫殿九处,以适应现在的宫人数额。
二是陛下下令,宫内每隔一日食用粗米,以减免江南白粮之征。可见陛下虽然年幼不尚学,但宅心仁厚,有圣君之相也。”
堂内几人顿时沉默下去了,按理说一位同情民间疾苦,并愿意通过降低自己的享受,来减轻民众负担的皇帝,正符合了士林清流理想中对圣君的要求。
但是肯这么做的崇祯,在士大夫的口碑中却意外的差劲。京城的清流、江南等地的缙绅,在崇祯把魏忠贤拉下马的时候,还吹捧过一阵崇祯,认为圣天子出,而奸邪束手,这是政治清明的景象。
不过很快这些清流缙绅就闭嘴了,因为崇祯赶跑了魏忠贤之后,只处置了几名魏忠贤的亲信,大部分他们眼中的阉党党羽都没有进行处罚。
这些阉党党羽依旧把持着朝政,他们这些正人君子自然也就无法出来为国分忧了,一个不肯亲近君子的皇帝,难道能被称为圣君吗?
而崇祯表现出对于军事上的关心,和不断的提高军士的待遇和地位,又常常跑去观看工匠制作器具,这让那些不满的清流开始私下传言,今上也不过是武宗、熹宗之属罢了。
米万钟叹息了一声说道:“陛下若是肯开经筵,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士林非议了。”
孙国敉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尚年少,若是能够勤奋向学,则未必不能为圣君。朝堂中诸位正直的大臣不能纠正陛下的过失,这都是因为朝中的奸邪还没有被清除出去啊。
来日朝会之上,我一定要向陛下面陈,如果朝堂之上都是一些城狐社鼠,国家又怎么能够变好呢?只有把这些奸邪清理出朝堂,让正人君子掌握朝政,这才能辅助陛下成为圣明天子。”
王思任、刘荣嗣、刘重庆面面相窥,米万钟则比较赞赏这位弟子的想法,他同叶向高友善,一向推崇东林党人,因此对于朝中的现状并不满意。
米万钟便开口问道:“说的好,不过阉党魁首魏忠贤等下台,陛下又严令不许进行党争,伯观你打算如何行事?”
孙国敉胸有成竹的说道:“魏忠贤虽然去职,但是《三朝要典》尚存。只要此书在,则阉党尚有回旋之余地,而众君子就无法在朝中理直气壮的发言。
《三朝要典》正是朝中阉党小人的挡箭牌,此书不毁,则吾等就不能彻底的把这些阉党余孽赶出朝堂。
所以弟子以为,第一步应当是先驳倒《三朝要典》,弟子想要写一篇《请驳正三朝要典疏》…”
第285章 产业链的构思()
刚刚梳洗完毕的朱由检把手上的粗布条丢在了铜脸盆上,对于这种直接裁减粗布做成的毛巾,使用起来总是有些不舒适。
“看来要让纺织研究院研究下,怎么用起绒工艺制造出真正的毛巾来了。”朱由检挥手让身边侍候的小太监下去时,心中如此想到。
朱由检对着站在一边的王承恩说道:“让张省声过来一趟,然后把今天的行程跟我说一遍。”
微微躬下身子的王承恩,跟在向寝宫门口走去的朱由检身后,口中小声的说道:“陛下,今日是不是先暂停外出比较好?”
朱由检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随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王承恩赶紧说道:“昨日陛下下令,对发现天花的救济院进行隔离之后,京城出现天花恶疾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毛羽健、陆澄源、钱元悫几人上书,要求陛下在宫内避疫。”
朱由检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着王承恩问道:“到底是几个人?”
王承恩低着头说道:“共计有14人,不过臣觉得,如果陛下今天还要继续出宫的话,恐怕就不止这个人数了。”
朱由检踌躇了一下说道:“昨天接种牛痘的几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陛下。”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朱由检沉默了一会说道。不过对于这个时代恶劣的卫生防疫条件,他昨天在太医院的一番恶补之后,终于起了几分忌惮之心。
想到天花是可以通过空气传播,朱由检终于还是屈服了,他对着王承恩说道:“好吧,那么朕就暂时听从他们的劝谏。告诉太医院,三天后邓玉函、吴有性等人依旧无恙的话,朕就要接种牛痘。”
王承恩大惊道:“陛下这是不是太急了?三天后还不知道这牛痘能不能对抗天花呢?也不能保证接种牛痘是安全的。是不是再等等,臣以为再试验几批人比较安全。”
朱由检坚定的说道:“不必麻烦了,朕已经决定了,你安排下去就是了。让孙先生带着他挑选的总参谋部成员去武英殿,朕要见见他们。下午的话,让钟鼓司试演元旦晚宴上的节目,朕要审查一遍。”
王承恩无法违抗崇祯的命令,按照皇帝的命令下去执行了。在上书房内,朱由检见到了被传召来的张省声。
朱由检放下了手中的奏章,对着他说道:“朕找你来有两件事要说,一是原本今天要去文思院的视察,大约要推后几天,你替朕向工匠们解释下原因。
对于已经试验成功的轧花机器和纺纱机器,你可以着手开始生产了,不必再等朕检验了。
第二个就是让文思院的工匠们试着生产,毛巾、口罩、医疗使用的棉花及绷带…”
听完了崇祯的要求之后,张省声有些谨慎的说道:“陛下,如果全部按照陛下的要求,使用铁制作这些机器的话,一个是制作不便,另一个则是制作费用会大大的增加。
所以臣以为,是不是只在一些主要部件上用铁制作,其他部分还是用容易加工的木头制作。”
朱由检考虑了一会问道:“用木头制作这些机器,需要多少时间和多少材料费用?用铁制作这些机器,需要多少时间和多少材料费用?”
张省声低下头,默默心算了一会后说道:“轧花机用料最省,不过200斤,用上好松木费物料银2两4钱,花费人工15个,木匠工食银0。07两每日,则花费人工1。05两。
每部轧花机成本价约3。45两,如果采用陛下所说的标准化生产,把轧花机分成各种规格的部件,然后统一进行组装的话,那么大约是每3人,每3天可以制作出一部轧花机,成本可以压到3。03两每部。
但是,如果把木头换成铁,同样大小的轧花机重量就是2600斤,光是物料价就达到了15。6两,而且生铁加工困难,人工起码增加了3倍,算起来到有6、7倍的价格差距,达到了19两每部。
至于新研制的手摇纺纱机器大约用料增加了50,造价也同样增加了50。如果能够替换掉一半的铁制部件,造价就能下降一…”
“全部用铁制作机器的话,难道就没有一丝好处吗?”朱由检忍不住打断了张省声的话问道。
虽然朱由检的打断突入其来,但是张省声只是稍一停顿,就反应敏捷的说道:“生铁部件虽然加工困难,但是立模浇筑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木头解材的速度,而且生铁运输比运输整根木头更为省力。
最重要的是,铁制作的机器比木头制作的机器要稳定许多,一部铁制轧花机一日生产的皮棉,比木制轧花机大约多生产了6的数量。
虽然铁制的纺纱机器还没有完成,但是臣以为一定会比木制的机器产量更高的。”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还要一点你没有说到,就是机器的损耗率。木头制作的机器每使用1个月就要小修一下,否则机器部件之间的缝隙就会大到无法使用的地步,而铁制机器只要按时上润滑油就可以了。
这么看来,虽然收回成本的时间长了一些,但是起码不必担心收不回铁制机器的成本了?”
张省声顿时点头答应着,不过他还是再次劝谏道:“不过陛下,维修花费的钱并不算多。比较起来,还是用木头制作这些机器更为划算。”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张省声一眼,笑了笑说道:“看不出来,你现在对于成本控制倒是学的很不错了。你说的不错,作为一名商人来说,降低成本,赚取最大的利润才是第一目标。不过对于朕来说,赚钱可不是首要目标啊。”
张省声有些不解,在他看来,崇祯所做的一切事情,就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金钱,今天怎么又说出,赚钱并不是他的第一目标的话语了。
看着张省声有些混乱的样子,朱由检决定向这位自己看好的首领太监谈些,自己对于工业制造方面的想法。
“朕这些日子来看了不少闲书,有一部叫做《五杂俎》,里面说道:燕云只有四种人多:奄竖多於缙绅,妇女多於男子,娼妓多於良家,乞丐多於商贾……昔人谓’不如是不足为京都’,其言亦近之矣。
从这本书的描述中可以看出来,京师虽然有人口8、90万,但是大部分都是不事生产的人员。
宫人、官僚、勋戚、缙绅和替他们服务的仆役、军人,加上一部分商人,构成了这座城市的主体。这完全是一座消耗大明财富的纯消费城市,而且这些财富还是来自于遥远的南方。
一言以蔽之,如果断绝了漕运,这座城市就无法支撑半年以上。所以那些江南的缙绅,才能对朝廷的政令阴奉阳违。因为他们知道,朝廷惧怕东南生乱。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改变这种态势。我们要让这座城市成为一座自给自足的工业制造之城,要让这座城市的大多数百姓都能通过劳动生产来养活自己,而不是通过向权贵献媚,和出卖自己的妻女来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