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听明白了吗?”
你对左右说:“现在,把这个人带走,留下另外一个。”
只剩下一个俘虏在你面前。
你说:“想好了,你愿意回答问题吗?”
“告诉我,在你们后面,还有勿吉人的部队在向南进发吗?”
(二)
一刻钟后,你知道了所有你想到知道的情况。
“如果他们都不肯说,你会真的那样对他们吗?”我心有余悸地问。
你说:“我会。”
我吃惊地说:“我以为你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你说:“有时候,妇人之仁会害死更多的人。”
(三)
“琴儿,有件事情,我想先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已经处在战争之中。你会看到我连续不断地杀人,会看到我杀很多人。我会变成一个你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人,比如说,一个恶魔。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要为此痛苦。”你说。
我看着你,我说:“如果那样的话,最痛苦的人,会是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景云之死()
(一)
随着黑色骑兵的潮水,大哥终于回到了家里。
跨过门槛时,他感到一种复杂的悲凉。
为了重新迈进这个门槛,他竟然需要付出如此之多。
现在,整个庄镇里的遍地尸体都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他感到良心的折磨,毕竟这些尸体当中,有些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人,有些是对他还不错的人,有些是他曾经倾慕过的人,有些是他曾经发誓要报恩的人。
他不由得连父亲也有些怨恨。如果不是父亲对他这么无情无义,临终也不肯见他一面,临终也不肯原谅他,他又怎么会被迫出此下策,被迫孤注一掷,造下如此恶业。
他看着大堂上父亲的灵柩和层层叠叠的白色祭幛,在心里问着:“父亲,你真的是爱我的吗?你又真的爱过我母亲吗?如果你根本不爱她,为什么又要生下我?如果你根本不需要庶子,为什么要生下我?!”
他的眼泪充满了眼眶。
“列祖列宗!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的列祖列宗!还是永远只是那个魔鬼的列祖列宗!”
冲天而起的火光,映红了他的眼睛。现在,他看上去连眼白都变成了血红。
他转向烈焰冲天的方向。他看到了我的小楼。他身不由己地朝着那方向走去。
(二)
大哥站在我住的小楼前。
它门窗紧锁,正烈焰飞腾,无法靠近。
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想象着我在里面的情形,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我在襁褓中的样子,浮现出小时候他背着我在院子里玩树叶、骑竹马的情景,浮现出我们一起荡秋千,放烟花的情景,浮现出他第一次随着父亲到庄上办事,给我打了第一副头面首饰,悄悄地拿来送给我的情景。
这一生当中,他从小到大,无数次地走向这座小楼。他真的想要对我好,想要让我开心,想要和我共度今生啊!可是,他就是不能。他必须要做这么多下作卑劣的事情,他只有做了这样的事情,才会有一星半点的可能性得到我。他也明明得到了我了,可为什么,最后还必须烧死我呢?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一瞬间,他想到那样的花容月貌将被烧得面目狰狞焦糊的样子,觉得自己做得太残忍了。
但随后,他的心又坚硬起来:“她杀了我的儿子!她也想杀了我!她毁了我所有的希望!她是狠毒的女人,她应受这样的惩罚!”
(三)
这时,他的双腿忽然被人抱住了。
抱住他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仆妇,她见大哥从门里走进来,而所有的敌军并不伤害他,便产生了一线希望。她向大哥呼救:“大公子!我是姨娘房里的翠屏啊,求您救救我,救命啊!”
大哥还没来得及回答,紧随而来的几个勿吉士兵就冲了上来,拽着她的头发,不顾她的绝望嚎啕,把她强行从大哥脚边拖走了。
她长长的号哭声让大哥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跳了一下。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火焰燃烧的声响,转头看时,发现勿吉人的士兵已经点燃了父亲灵堂上的幔帐,父亲的灵柩正在陷入熊熊火焰和黑色的浓烟当中。
大哥突然惊恐起来。
他拔腿向母亲住的院子跑过去。
在院子门口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母亲全身几乎**着,艰难地从门里面爬了出来,她身后跟着几个勿吉士兵,用马靴的尖刺踢着她的臀部,发出淫亵的大笑。
姨娘抬头看见儿子,顿时呆住了。随即,她绝望地大叫一声,用袖子上剩余的破布遮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她就发疯一样地爬起来,朝庭院里的水井冲去。
大哥惨叫了一声:“不要!”他用最快的速度朝母亲扑了过去。
他抓住了母亲的一片裙角,裙角的布撕拉一声断裂了。他手里紧抓着那块撕坏的布片,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从他前面跑过,一头扎进了水井。
他听见扑通的一声。
他撕心裂肺地哀嚎了一声,扑到井口。
他看到井水中荡漾的一片血红。
他趴在井口歇斯底里地痛哭:“妈!妈!妈!”
(四)
这时,他看见了从后院门里走出来的黑塞。黑塞的手里拿着一条白狐毛的披肩。正是姨娘生日的时候,大哥拿来送给我的那一条。
大哥从井口回过身来,咬牙切齿地对黑塞说:“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不会动这所宅院的!你答应过不动我家人的!为什么不讲信义?!”
黑塞看着景云,慢慢地张开了嘴。他哗然大笑起来。
黑塞带着嘲笑的神情看着他,他对另外的士兵说:“你们看见那个老女人的身上哪里写着是他的家人了吗?”
士兵们发出一阵狂笑。
他用生硬的汉话对景云说:“你跟我讲信义?你一个背叛自己族人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跟我们讲信义?”
他说:“这满院子的人,我怎么知道谁是你的家人?你的家,我也没有动啊,我只是搬走了里面值钱的东西。搬不走的,我都替你一把火烧了,省得你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感觉不舒服。”
景云的脸涨得通红。他指着黑塞说:“你们勿吉人,简直不是人!你们会有报应的!”
黑塞轻蔑地看着他,说:“这些人都是因为你而死的。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才会发生。要有报应,先遭报的也肯定不会是我。”
他说:“我们勿吉人,从来看不起背叛自己族人的人。你连自己的家人都可以出卖,都可以杀掉,谁能相信你将来不会再背叛和出卖我们呢?”
他说:“在我们眼里,你就是一条狗。”
大哥的热血一下子就冲上了头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冲了过去,从一个勿吉士兵的手里夺下了一把刀,朝着黑塞就刺了过去。
他在距离黑塞一步远的地方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前胸。
黑塞的马刀从他胸口洞穿而过,刀尖从后背伸了出来。
景云的嘴角涌出了鲜血,他举着刀被黑塞就那样戳在那里。
黑塞轻蔑地说:“我们勿吉人就是这样对待叛徒的!”
在黑塞轻蔑的话语中,景云的尸体栽倒在地。
他仰面躺在那里,圆睁着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
他就这样,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现在,那些他渴望得到的东西,都不再和他有任何关系了。一切的处心积虑,瞬间成空。黑塞擦了擦马刀上的血迹,带着勿吉的士兵,从他的尸体上踩踏了过去。
除了死亡,没有什么是我们真正能够得到的。
第一百四十章 身陷绝境()
哨站。你、傅天亮、张保、吴顺四人在举行作战前的军事会议。
你们一起看着你审讯过后绘制的作战示意图。
你说:“先看一下我们目前的处境。根据现在了解的情况,这不是一次临时起意的劫掠偷袭,而是勿吉人大规模南侵行动的正式开始。勿吉人已决定,由大索和温达木两部为主力,同时攻击南北两汉的北线防区。第一步的作战目标,是夺取我方的燕塘关,进逼怀州府,夺取北汉方的望原关,进逼中州府。我方在北线直接面对的敌人,是大索部的数万人马。”
“前天晚上偷袭崔家集得手并实施了屠庄的敌兵,是左贤王大索的前锋部队,约有三千人,都是骑兵,主将黑塞,副将忽那。该部多次参与南下的奔袭劫掠,与汉军作战经验丰富,战斗力很强。目前黑塞统领两千五百敌兵驻扎在崔家集里,副将忽那率五百人驻扎在黄桑峪口于文涛部的汉军营地。”
“黑塞部他们的任务是夺取并守住黄桑峪口,占领崔家集这个交通枢纽,建立给养基地,为后来的大军长驱直入做好接应。在他们后面不远处,是第二支前锋部队,是大索部最为精锐的蒙吉纳部,部众五千,全部骑兵。他们是多年侵袭汉地的王牌部队,蒙吉纳是敌军中的名将。”
“在蒙吉纳的后面,紧跟着六千人的古穆玛部,古穆玛是大索的长子,也就是汗王的长孙。这支部队的战斗力不强,主要是运输部队,携带了大量的辎重和运输牦牛。”
“再后面,就是大索的主力部队,骑兵步兵混合,有五千人的行政兵力,一共六万人,分三路挺进,呈品字形排列,互相策应。”
“这是敌方的情况。”
“以下是我们的情况:在前天晚上的偷袭中,崔家集守军,几乎全军覆灭,只剩下当夜在部分山头哨站值守的五十人。这五十人,加上清风寨新汉军的战斗兵力,共有五百五十人。清风寨营地的粮食存储可以支撑我们大约六七天的行动。在黄桑峪口于文涛的营地,存有更多的粮食,但它现在被敌人占领着。我们还有较多的弓弩和大量的火药。”
“在方圆百里之内,我们还可能动用的力量,就是临水镇我舅舅统领的两千多临水守军,其中有五百为素质较好的骑兵。但是,我们现在无法和他们合兵行动,因为黑塞部占领崔家集后,现在已经对周围的交通完成了布防封锁,即使是绕道,我们也不可能不和黑塞部发生战斗而冲过封锁线。即使能联络上他们,我们在数日之内,也只能凑到不到三千的兵力,而在数日之内,将会到达这个地区的敌人,会有一万五千之众。五倍于我们。”
“再总结一下:我们的五百五十人马,现在被围困在黑塞部的三千人和蒙吉纳部的五千人中间了,我相信景云把清风寨营地的存在都已经告诉敌人了。只是他没有来过营地,不知道营地的具体位置和战力情况。雨停之后,黑塞部很快就会按图索骥,搜山肃清我们。”
“就算这两部敌军都肯对我们置之不理,只是把我们困在山里,我们的粮食也只够维持最多七天。”
“各位听明白我们的处境了吗?一句话很简单地说,我们现在身陷绝境,如果不动,就是等死。”
“如果各位听明白了,我想听听各位的看法,我们该怎样行动?”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作战计划()
“统领,”傅天亮先发表看法,“如今的情况,是我们和敌军兵力过于悬殊,如果正面作战,即使我们战力超强,也不见得能够占到上风。如果落败,则新汉军这点火种,将会荡然无存,我们之前的努力,也都将会随着战败而付诸东流。”
傅天亮说:“遇弱而战,遇强而走,是兵力弱小时的兵法通则。属下觉得,唯一的可行之计划就是,趁黑塞部拉锯搜山,兵力线拉长分散的时候,寻机集中全部兵力,突破一个最薄弱的地方,冲杀出去,强行突破他们的交通封锁,投奔临水镇,与丁侯爷的守军会合,帮助他疏散周围村镇的大量民众,转移财货,设伏狙击,尽可能地抵抗敌军,延长疏散时间。等民众全部疏散到燕塘关内之后,放弃临水的防守,全部撤到燕塘关内,集合兵力,据险死守城池。若燕塘关也失守,则再向南退却到平原地区,与怀州守军会合抗敌。这样,虽然没有胜绩,但却是最安全的,无论是民众,还是各地小股守军,伤亡都会是最小的。”
张保和吴顺比较附和傅天亮的想法。我在旁边听着你们的分析,也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但这办法有个严重障碍。那就是我。
在冲出重围的血战中,在你已经负伤的情况下,我没有多大的可能活着穿过敌阵。
你不同意傅天亮的看法。你说:“如果兵力悬殊,就不能主动寻战攻击,那我们就永远不会有终战的机会。”
你说:“傅兄刚才所说的思路,正是多年来汉军安全第一、以守对攻的传统战法。我要打破的,就正是这种传统的战法。因为,它不解决问题,而且敌人对这种套路已经非常的熟悉。”
你说:“若这样行动,我们将会在数日内丢失岭南十镇的全部土地,十镇的百姓必将损失惨重。而敌军也将一举得手,深入汉地,将战线推进到汉人密集地区。在汉人密集、土地肥沃、城池富庶的地区,与进行惨烈的大规模攻防战。战事会对整个地区造成巨大的破坏。即使后来敌人战败退走,战争造成的损失,我们未来三五年,也不见得能够恢复过来。国家将在未来三五年之内,失去这个地区的财税贡献,国力必有损伤。如果不论战事胜败,国家和民众都已经大伤元气,那么,国家和民众还需要我们军人做什么!”
你说:“失去岭南的地理屏障之后,大索的骑兵部队就会长驱直入平原地区,若北胡占领燕塘关、望原关、怀州、中州四处重要的关塞,再要想把他们赶回草原,就极其困难,至少需要进行三五年的反复战争。”
你说:“这样行动,看似安全,实则危险,看似是生机,其实是死路。”
你说:“绝境中的真正生机,往往都不在躲避之中,而正在死路之中。”
你说:“你们愿意听听我的战法吗?”
当天,你提出了另外一种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作战方案。正是这个作战方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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