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地位。
刘雯丽却很高兴。因为她之前就已经自行学会了这种机器的操作,并且熟练程度完全可以达到某个较高的技术级别。
当她向新的车间领导表示不需要经过两年的学徒阶段就能够实际上线操作的时候,她就遇到了那个屡见不鲜的问题:实际能力不能得到认可。
尽管她已经多次在新的车间领导面前表演了她的操作能力,而所有的老师傅和熟练工也都在场目击了,但她的操作能力还是不被认可。
她被告知说,如果她想要直接上线操作(这意味着更高的收入和补贴),就必须先拿到一个技术等级的证书。为此,她先需要通过一个很复杂的考试系统。
对此,刘雯丽感觉很沮丧。
她在你面前抱怨说:“他们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却相信一纸印刷的证书。”
当她对你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和你在一起。
你当时也受困于同样的问题。因为你没有相关师范院校的毕业证书,所以你在工作上的各方面都是受到限制的。尽管校长和汪指导都很关照你,但有些方面的限制,他们也无法突破。比如,对教师来说非常重要的职称认可。
所以,当刘雯丽开始抱怨的时候,你立刻就明白她的苦恼是什么。
你安慰她的办法就是让她明白这是非常普遍的。你说,人们远离事实,沉湎概念已经很久了。事实上,就连结婚和生孩子也是这样的。我们判断一男一女在一起是否是健康的,一个孩子是否是国家需要的未来公民,凭据根本不是男女之间是否真诚相爱,一个婴儿是否健康强壮聪明,而是要看他们有没有结婚证书和准生证。从根子上来说,这和刘雯丽被要求具有那个技能证书,都是同样的事情。
在刘雯丽感到自己并不是那么孤单之后,你鼓励她说:“如果你能对付机器本身,考试也就不难对付。”
刘雯丽愁眉苦脸地说:“有关机器的部分我倒是不愁啊,问题是还要考政治和英语呢!就这两项最怵头了。为什么开一部德国的机床还要考政治和英语呢?”
你笑了一下,问她,为了通过考试都需要些什么。你对她说:“我会尽力帮你的。”
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刘雯丽的脸上焕出某种光采。
我知道这光采由何而生。
(二)
当你答应要帮助一个人之后,你就会立刻付诸行动的。
在刘雯丽备考的那段日子里,你为她找了不少有助于备考的复习资料,包括一些录音带、一些模拟试卷和一些过去年份的考试卷子。
你就像为我设法弄来专业借阅证一样地为她的备考忙碌着。
有一天,因为场地电路检修的缘故,训练较早结束,你建议我们一起去给刘雯丽送复习资料。
我当然是同意的。任何事情,只要能够延长我和你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我都视之为上天的礼物。我欢喜不尽地答应了。
那天下午,我坐在你的自行车后面一起前往和刘雯丽约好见面的地方时,给刘雯丽的那几本资料都在我手里拿着。
你在前面骑车的时候,我随手打开那些资料翻看了一下。然后我现了你的细致。
你不是单纯地把一些资料提供给刘雯丽的。你在一些英文资料里刘雯丽可能不认识的单词后面都用铅笔标准了音标、词性和汉语意思,这样她就不用花时间去翻字典了;你把附在书后面的一些中文翻译段落复印了下来,裁开,分别粘在那一段的英文上面。这样她就不用在书前书后来回翻了;在政治的模拟题目里面,凡在试卷末尾附上了标准答案的,你都把那个答案填写在空白里了;凡题目出得比较灵活,标准答案没有的,你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了一个回答供她参考,并写下了一些可以让她查阅的书目名字和报刊的检索日期。
当我翻看着这些的时候,我就知道刘雯丽一定会被这个深深地感动。
不论考试的结果如何,我相信刘雯丽都不会再感到沮丧了。
当一个人接受了另一个人如此细致的关怀和帮助时,她会感到自己很幸福的。相比之下,工资多拿几块,少拿几块,也就不是那么至关重要了。
事实上,很多人其实是因为不能感觉到圆满幸福才会在收入上锱铢必较的,倒不完全是因为感觉自己在经济上贫穷。
(三)
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你对我非常好,不仅仅因为你曾经那样地帮助过我,而是因为你对别的人也是这样的。
当我看到你用帮助我的那种细致和体贴,同样地帮助着刘雯丽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不安全。相反我感到更加安全。
如果你仅仅只对我一个人那样细致体贴,那只能说明它是某种特殊情况所激的,它并不是你的本来性格。既然不是与生俱来的,那么也就是不可靠的。当爱情凋谢下去的那一天,本性的东西早晚会回来的。
只有当你在对其他的人也呈现出这样的细致体贴时,它才会是源自本性的,并且是牢固的。
那天,当你感觉到我在看那些资料的时候,你有一会儿是有点想对我解释什么的。
在一处红绿灯的街角,你停了下来。你回头看着我,你想说点什么。
但你接触到我的目光。我对你笑了一下。
就在这一笑当中,你知道我是不会产生那种误解的。
每当你担心我会产生某种误会,而现我其实没有那种误会时,你心里总是很感动的。可你也什么都没说。你也对我笑了一下。
我们就在这彼此一笑之间,把那点心有灵犀交换过了。
(四)
但是,在绿灯亮起之前,你还是感觉到我有话想说。于是,你问:“想说什么?”
我说:“让我帮你。”
我说:“下次你熬夜帮别人的时候,分一点事情给我,让我帮你。”
你笑了起来。这时绿灯亮了。你示意我坐好,然后你继续骑车向前走。
当我们穿过街口之后,我在背后问你:“刚笑什么?”
我看不到你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你脸上再次露出那种微笑。
你说:“想要我说吗?”
我突然知道你刚才为什么笑了,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咬了咬嘴唇。我说:“不要你说。”
你又笑了一下,你笑着在前面摇了摇头。
我轻轻地在你后背上捶了一下。
我小声地说:“也不要你笑,不要你摇头。”
你说:“听起来好像让我做木头人啊。”
我被你逗笑了。我不说话了。
于是,我们静静地骑了一会儿。
然后,我听到你在前面说:“其实啊,你现在就在帮我。”
你说:“就像这样,坐在车子后面,陪我一起去送资料,就是帮我了。”
你说:“而且,这是别人不能替代的。”
你说:“有时候帮助别人,不一定要为他做具体的事情。”
你说:“就像你这样,默默地坐在他旁边,也就可以了。”
你说:“有时候,这,就是那个最大的帮助。”(。)
第六百三十二章 德彪西()
♂,
(一)
不知不觉,写这个故事,已经整整一年了。
我现在距离你,比开始的时候近多了。差不多就等于你站在我的眼前了吧。心里觉得真温暖啊。
没有事情的时候,我经常在这里静静地看着你。
我什么也不想写,就想这样静静地看看故事里的你。
就像当年你睡着的时候,我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你均匀的呼吸。
在这个网站上,我一路亡命地写到了600多章,我奔驰得这么快,以至于我自己都还没有好好享受过这些故事里面的温馨呢。
所以,我就披着新洗完的头发,从第一篇看起,看着我自己如何一点一点地深入死亡的禁区,终于,再现出了你。
世界一片静谧。
(二)
你还记得这段旋律吗?这段钢琴曲,是德彪西的《月光》
我们原来坐在屋脊上的时候,常常一起听着它的吧。
我把学英语用的录音机放在屋脊的最高处,听着磁带版的德彪西。
我们最喜欢的曲子,都是这一首。
磁带是在电教室录过来的,上面并没有曲目的标签,所以,我们当时不知道这段音乐的名字是什么。
听完之后,我们就各自描述在旋律里面听到了什么。
你说听到丰腴的水面、潺潺的水流、微荡的涟漪和平静的夜半波涛。
我说听到风儿吹过林捎,听到一盏油灯在一座古老的寺庙里燃烧。灯芯燃尽的时候,火苗熄灭了。月光从窗棂里面照射到地面上。窗纸上树枝的影子在轻轻动摇。
你说,这段旋律的景象里面是无人的。因为空无一人,所以格外动人。
你说,即使有人的话,那个人也一定是单独的。最多是两个人,而且,他们的身影会是很小很小的。
你说,尽管很小很小,但,还是不如无人之境那么好。
我说,就算景象中是没有人的,但其实还是有人的。
我说,虽然有人,但却没有人能看到他。
你听了,就看着我。你说:“那,人呢?”
我说:“在万物的气息里啊。”
我说:“浑然一体的中间,有一点清明自觉的观照。就如同刚出生的婴儿,虽然还不会区分世界和我的差别,但毕竟,还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万物的当中有一点什么能够独立地出来看着万物本身吧。”
我说:“就是在这样似有似无的边缘,摇摇曳曳地闪烁着。”
我说:“像梦醒之前的最后1/4秒。”
你听了,笑了一笑,然后你继续看着我。
我低头说:“又这样看着人家。”
你说:“不喜欢啊?”
你说:“每当我心里被你触动但又不知道怎么来说的时候,我就只能这样看着你。”
我听了,不说话。
你说:“你要不喜欢,以后就不看了。”
我小声说:“看都看过了。”
你说:“以后还可以看吗?”
我小声说:“嗯。只有你可以。”
(四)
那段日子,我们经常会谈到音乐。我们说到古典音乐和流行音乐。
你说你两种都喜欢,也没有特别的偏好。你说,只有时间的区别。
你说,你会在不同的时间喜欢不同的音乐。当你广阔无边就像今夜的星空一样时,你就喜欢古典音乐。而当你感觉到自己没有那么高远深阔,感觉自己更加具体和细微的时候,你就喜欢流行音乐。
你说完,就问我是不是这样。
我说,是啊。我也两样都喜欢的。我甚至都不觉得这是两样。
我说,我觉得啊,古典音乐就是在时间的冲刷下留下来的过去许多年积累的最好的流行音乐。因为它们具有一种跨越时间的人心结构,所以可以在很远的时间里面还引起反响。它是连接已经死去的人们和还没有死去的人们之间的一座桥梁,是连接我们不能回去的时间和我们正在离开的时间之间的一座桥梁。我说,当我心里有很多东西,但不知道如何表达的时候,我就喜欢古典音乐,因为它会代替我表达。
而当我心里有很多东西,并且知道如何表达的时候,我也非常急于表达的时候,我就喜欢流行音乐。因为它就可以印证和呼应我的表达。
当我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进行表达的时候,我就两样都喜欢。有时候我喜欢这个,有时候我喜欢那个,具体喜欢哪个,要看我心里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它们将会用与我心里想要表达的东西相同的结构来引起共振,从而像助产士那样,帮助它出生到这个世界上。
你听了,就问我:“那,你听着这段旋律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哪种表达呢?”
我看着你,我说:“那,就取决于谁是那个和我一起听它的人了。”
你说:“如果是我呢?”
我低下头,我轻声地说:那,就取决于你怎样陪我听了。”
一阵电流经过你。
一阵紧张的静默。里面有我们急促的呼吸,一点慌张,和,大量的甜蜜。
你深呼吸了一下。
你抬头看着天色。
你说:“最近这个区域轮流停电检修线路,快到停电的时间了。”
你说:“我们下去吧。”
然后,你就牵着我,从那个小梯子的台阶上,一步一步地下去了。
(五)
当我们回到你房间里的时候,我从最后一级台阶上下来,转背靠在小梯子上。
我靠在那里,我看着站在面前的你。
月光从天窗里照射下来。
你一边看着我,一边倒退到桌子旁。你的手在身后摸索着,你拿到我的运动背包。
你走回来,你轻声说:“该回家了。”
然后,你帮我把包背上。
你说:“帮我锁门,我先去拿车了。”
我看着你走到门口,你拉住了门把手的时候,我对你说:“我们忘记事情了。”
你回过身,说:“什么?”
我说:“录音机。我们忘记把录音机从上面拿下来了。”
我说:“它还在放着音乐呢。”
你说:“我上去拿。”
我说:“不如,今晚就让它在那里唱到磁带放完吧。你睡觉前去拿下来充电,明天早上带给我就好了。”
你说:“好。这么美好的旋律,这么美好的月色,就让它再播放一会儿吧。我们听不到的时候,宇宙里一定还有许多的生命,能够听到并且呼应。”
(六)
那天,我们告别的时候,你对我说:“你的美术作业我中午帮你做完了。”
晚上,我在台灯下打开自己的美术作业本,看到老师要求画的那棵素描树,你已经帮我画好了。
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处理树木的光影,我觉得看不出来。
你处理得比我好太多了。你对光总是比我更敏感的。
但是我看了一会儿,就在光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