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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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 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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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路两旁的宅院都有着很高的门槛和栓马的石桩,高大的围墙的某个角落镶嵌着一块石头,上面刻着某宅某宅。

    这些宅院都有着很长的进深和雕刻的影壁,黑色的大门上有着金色的铜制的门环。

    我们的车轮就从这些墓碑上滚过,我们一家接着一家地从这些古老大宅的旁边经过。

    我们一起想像着那些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在这里生离死别过,在这里繁华富贵过,在这里家破人亡过的过去的人们。

    我们一边相依相靠着骑过这条街道,一边共同缅想着这些从不认识的过去的人们。

    我们经常猜测着这块墓碑下埋的,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我们按照各自的想像来描述他或者她的一生。

    我们也经常猜测刚刚经过的那座宅院里,当年都住过什么样的人,在里面都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后来宅院中的人各自的结局和命运如何。

    我们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做着这种猜测。

    每次骑行到这条街上,我们都会各自产生一些说不出来的亲切的感觉。我们因为能感知到对方心里也有同样的亲切感觉而倍感亲切。

    相同的体验让我们感觉彼此很近很近。而回荡在这条街上的那些时光流逝的痕迹,又让我们感觉彼此很远很远。

    有很多次,我都觉得我们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两条小鱼。我们被同一个巨大的波浪冲撞在一起,在这条街上短暂地匆匆一会,然后又被巨大的潮汐携裹着各奔东西。

    我们就在这很短的一个瞬间里相濡以沫。我们就在这匆匆的一面里惺惺相惜。

    当我们分离后,生活将会不同于我们相会前。因为我们就在这短短一会当中,彼此进入了对方的生命。

    即使从此永不相见,我们也会知道:浩瀚的大海里,还有生活着一条知道我的鱼,一条想念我的鱼。

    (二)

    有一天,我们骑车经过一个深深的宅院的时候,听到从院子的深处传来了低音长笛的声音。

    一只闪着银光的长笛,隐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独自如泣如诉地吹着一个曲调。

    当它响起来的时候,我们立刻听到前院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她对着后院大声地喊:“小于啊!别吹啦!你吹这个吹了一天啦!”

    她喊道:“我都听得受不了啦!”

    我们互相看了一下,不由得都笑了。

    那个叫“小于”的人在后院里大声回答说:“姑妈,您反正忍了一天了,就再忍忍吧。”他说:“我明天要考试啦!您就让我多练习两回吧。”

    老妇人听了以后,发出一声响亮的叹息。然后,她嘟囔了几句:“唉,真是受不了啊。”

    她说:“再好的东西,老是这么没完没了地重复,那也受不了啊。”

    她说:“反正,我是受不了的。也许,有人受得了你吧。”

    小于说:“您受不了没关系啊,考官受得了就行了!”

    我们再次互相看了一下,再次笑了起来。

    然后,老妇人的声音就没有了。长笛的声音重新开始。这一次,它非常连贯地一路吹奏了下来。我们就此听到了整个完整的曲调。

    当长笛开始重新演奏的时候,你把车停了下来。你说:“真好听。我们听完再走吧。”

    我说:“好啊。”

    我们就站在路边,一起听着这个旋律在空气中传导。

    你问:“在里面听到了什么?”

    我说:“月亮的光。”

    我说:“指导,你听到什么?”

    你说:“我听到了静止的水上有些波纹在扩散。有一种缓慢的活动形成了它。”

    我说:“是一只船在水面轻轻划过吧。”

    你说:“没有那么大,比船还要小,也没有船那么结实厚重。”

    你说:“是一种矜持而轻灵的东西。它经过的时候,就像林中的仙子一样。但是,也没有仙子那么飘。有些尊贵的柔缓和平滑。就像丝绸的光。”

    我说:“指导,你现在说话像一个占卜的巫师一样。”

    你伸手做了一个要轻轻刮我鼻子的动作。

    我躲避着,恨恨地说:“鼻梁本来就不高,要给你刮平了。”

    你笑着放弃了。

    你说:“不知道你还会介意鼻梁。”

    我说:“我介意的事情可多了。我还报复心很强哪。”

    我说:“每次你做动作想要刮我鼻梁的时候,我都想啊,要是我的鼻子能象暗器那样地发射就好了。”

    我说:“下次你伸手过来的时候,它就能先弹出去,阻止你了。”

    你再次笑了起来。

    我看着你,说:“笑什么?”

    你说:“建议你不如直接发射鼻涕好了。”

    我的回答是咬了咬嘴唇,用脚尖轻轻踢了你一下。这时,这个旋律结束了。

    (三)

    我说:“我们再听一次再走吧?”

    你说:“好。”

    然后我们又听它重新响了起来。

    我说:“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你说:“是天鹅”

    我说:“是天鹅。”

    我们差不多是同时说出了“天鹅”。

    我说:“是一只白色的天鹅在水面滑过。”

    你摇头说:“黑色的。”

    我说:“白色的。”

    你说:“黑色的。”

    我说:“白色的。”

    你说:“黑色的。”

    我说:“就是白色的。”

    你说:“黑色的。”

    你说:“黑得就像你的头发。”

    你说:“黑得就像你的眼睛。”

    你说:“黑得就像熄灭了灯光的夜晚。”

    你说:“黑得就像只能用心里的光明来照亮前面的道路。”

    你说完,你看着我。

    我在你的注视下,默默地低下头去。

    黑白之争就这样中止了。

    (四)

    然后,我们继续一起听它吹奏第三遍。

    你说:“听完这遍真的要走了。不然你回家要晚了。”

    我说:“好的,真的走了。”

    那天,我们一共听那个叫做“小于”的人吹了五遍。在最后一遍快要结束的时候,你说:“他吹得很好。可惜稍微快了一点。”

    你说:“如果慢点就好了。如果再慢一点,光线就不会那么浓了。高贵也就会冉冉而升了。”

    我说:“是啊,要是他能一直这样,很慢很慢地吹就好了。如果慢点,就更美了。”

    你看着我,说:“是啊,如果慢点,就更美了。”

    可惜,时光总是快如飞梭,它通常是不会如我们所希望的,慢下来的。

    (五)

    我一直不知道这个旋律叫什么名字。

    你死后多年的一天,我和高雄一起坐飞机飞往慕尼黑的时候,在机场的餐厅吃饭,听到背景音乐在播放它。

    我当时就忘记了吃饭。我手里拿着叉子,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随后,我问了一下侍者,知道了它的名字:德国作曲家写的一首低音长笛曲《黑天鹅》。

    真的是黑天鹅。你是对的。你总是对的。

    高雄歪着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

    他问:“你脸上此刻很特异的这个表情,我可以理解为,是恐惧吗?”

    我白了他一眼,我重新用叉子叉住了一块紫甘蓝。

    我说:“不。不是恐惧。”

    高雄问:“那是什么?”

    我说:“是过于旺盛的、很不恰当的好奇心。”

    高雄咧嘴笑了一下,没有再问下去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崂山道士(上)() 
♂,

    (一)

    这一天下午,到达训练场的时候,时间还早。我是第一个来的队员。

    我看到你站在训练场的门口。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你凝视着前面的那堵墙。

    你一直在看那堵墙,你的身心沉浸在什么里面,就连我走到了你的身后,也没有觉察到。

    我静静地站在你身后,也看着那面墙壁。

    我们一前一后,无声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你觉察到了我的存在。你说:“心心,你来了。”

    我说:“嗯。”

    你说:“为什么看着这面墙?”

    我说:“指导你呢?”

    你说:“听过禅宗祖师的故事吗?”

    我说:“禅宗?祖师?”那时候,我还没有接触过铃木大拙的著作,我不知道什么是禅宗,也不知道你所说的祖师,就是中国禅宗的初祖达摩法师,你是在说达摩在少室山十年面壁的故事。

    你回过身,看着我,你笑笑,没有向我深入解释。你说:“没什么。我刚才想起第一次跟着汪指导来这里,路过这面墙的情形。我在想,我能在这里工作多久,能不能送你们到毕业。”

    我说:“当然能。指导这么优秀,汪指导不会舍得放您离开的。我也不会再给您惹麻烦。”

    你说:“你呢?这面墙,有什么吸引你的吗?”

    我说:“指导肯定听过崂山道士的故事。”

    你说:“嗯。古时候有个故事,说有位崂山道士曾经能穿越一堵墙壁,但当他想为别人再表演一次加以证明的时候,他却一头撞在墙上了。”

    我说:“指导,你相信像墙壁这样固体的、致密的东西,我们人类的肉身可以从中穿越过去吗?”

    你看着我,你说:“为什么这么问?”

    我说:“我相信他真的穿越过。”

    你说:“为什么相信呢?”

    我说:“因为,我也曾经穿越过类似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穿过去的,也无法再重复。”

    你刚想说什么,训练场的电铃声响了起来。

    我扭过头,看着汪指导和几个队友正朝门口走了过来。

    你说:“训练时间快到了,打预备铃了。你去做训练前的准备吧,换好衣服。”

    我说:“训练结束后,我可以留下来帮你收拾一下场地吗?”

    你笑笑,说:“可以。前提是不耽误你回家吃饭和晚间的学习。”

    (二)

    训练结束后,你拿着通条在逐一清洁队员们的枪管。我在旁边拿着润滑油,帮你沾湿另一根备用通条上的棉纱。

    我看着你。

    你抬眼笑笑。你说:“怎么?我脸上沾到了油渍吗?”

    我摇头。我说:“没有。”

    你说:“那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我说:“只是不能把眼光移开罢了。就像铁钉不能自动离开磁石。”

    你的动作停了一会儿。

    然后你笑笑。你说:“帮个忙,拿那边的油壶过来?”

    枪械室里弥漫着擦枪液和擦枪油的味道。

    我帮你把擦好的枪一一收柜,然后一个个柜子锁上。

    我说:“原来,我们训练完走了之后,指导还有这么多的工作要完成啊。”

    你说:“是啊。本来是我和老汪轮着做的,他事情多,我就轮得多一点吧。可想而知,我没来的那段时间,老汪忙得有多么的焦头烂额。这还不是工作的全部,明天下午你们来之前,我还要先过来给你们一一校正枪的准星和标尺。”

    我说:“指导好辛苦。那,以后我早点来,晚点走,多少帮你一把吧。”

    你把盒子里供明天训练使用的子弹拿出来,20颗一组,一一排放在条案上。

    你蹲下去,对着光。

    你看子弹的侧面。你把其中的一些子弹挑出来,放进另外的一个纸盒。

    我说:“这些子弹是有问题的吗?”

    你说:“弹头上有细微毛刺的,要挑出来,容易影响你们的准头。”

    你说:“这些,也不能浪费了,就留给我自己练习用吧。经费来得不容易,每一分钱都要用到合适的地方。”

    “我喜欢做这些工作。”你说,“我经常跟老汪要求说,请他早点回去,让我来收拾这些。”

    我说:“为什么喜欢啊?”

    你说:“因为,做这些工作,都需要非常细致的心,和精神上的高度专注。”

    你说:“当我长时间地做着这些工作时,常常会感觉到,我和枪之间的界线,在不知不觉中消融。就好像它天生就是身心的一部分。”

    你看着手里的枪。你说:“有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和它们。”

    (三)

    你把枪管举起来,眯着眼睛往里面看了看,你检查枪膛。

    “早上你和我说,你也穿越过类似墙壁的固体?是什么?”你问。

    我说:“是陈列室里的玻璃展柜。”

    我说:“在那个古战场的陈列馆里,那个护身符躺在玻璃的下面。它像磁铁一样吸引我。我整个人被它牢牢地吸住,都快变成一片玻璃了。有种强大的力量,迫使我靠近它,直到和它融为一体。我脖子上、胸膛上的皮肤,整体都在无法控制地涌向它。”

    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于是?”你问。

    我说:“于是我发现自己在伸手想要抓到它。然后,我惊讶地发现我穿过了玻璃,我的手真的碰到了它。我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我身体分明感觉到它就是这样地在发生着。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简直是太不科学了。”

    我说:“就从那一刻开始,我相信,那崂山道士的故事并不是神话传说,它是真的发生过的。但是,我一直缄口不言,因为大家不会相信我。”

    你问:“你怎么从那陈列室的房子里出去的呢?发现你失踪以后,我们调看了录像,询问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都说的确没有看到谁从门里出去。在录像上,我们看到你很沉重地趴在展柜上,然后就是一段10分钟左右的雪花点。设备好像发生了故障,过了这一段,监控才恢复正常影像。”

    你说:“雪花点过去后,你已经不在展柜旁边了。你不见了。”

    你说:“心心,如果你没有从门出去,那么,你究竟是怎么出去的呢?你穿越了墙壁吗?”(。)

第五百八十六章 崂山道士(下)() 
♂,

    (一)

    那天,我回答你说:“我也不知道。我感觉到手指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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