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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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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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天的夜晚,女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分,设法潜入了山官的家里,点起了复仇的大火。复仇的火焰把整个山寨的夜空都映红了。在那场火灾当中,山官全家有65口人丧生。

    当熊熊大火吞噬掉整个大院的时候,朝廷的官军赶到了。

    他们在女人的身后穷追不舍。

    女人拼尽力气爬上了一处山坡,却发现前面是一仞悬崖,万丈深渊。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不断逼近的官军马队,纵身就跳下了悬崖。

    官军赶到崖边,看到女人落在悬崖半腰伸出来的一棵松树上,被松树托在半空当中。

    官军正准备坠绳而下,去捉她上来的时候,那棵松树开始从根部摇晃,泥土不断地从松树根部脱落。

    当官军的士兵几乎就要抓到女人的时候,松树终于从根部脱离了崖壁。

    女人和松树一起,就此落入了漆黑一片的无底深渊。

    从此每年的三月,也就

    是当年这对男女对歌定情的季节,整个布勒山寨都会举办盛大的歌场活动,祭奠这对不幸的情人,表达对他们深切的同情,并且,继承他们的定情方式,用歌声成全无数年轻男女彼此爱慕的一番情意。

第两百六十六章 布勒山寨(下)() 
(一)

    听完这个传说,我不由得脸色发白,呼吸困难。

    我的心里突然被巨大的悲伤堵塞住了,我没有办法将空气吸入肺里,我也没有办法再保持站立。

    我听到吴顺的声音,但他的脸在我眼前忽然变成了一片稀薄的雾气。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吴顺吓坏了。而随行的臣子与当地的官吏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

    吴顺焦虑地问我是怎么了。

    我无法回答他,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只是突然觉得非常的难过,非常的虚弱,就像是生命的支架突然被抽空了。

    看着我的苍白,吴顺忍不住斥责那位刘申的臣子为何要对我说这样悲伤的故事。

    我赶紧振作精神,阻止了吴顺的怒气。

    我说我可能是累了,我想要休息一下。

    这时,正好当地布勒人的头领闻讯赶来迎接我们了。

    我们一行人便跟随着布勒人的头领进入了山寨。

    我被迎请到头领的家中休息小坐。

    头领家的奴隶为我们献上了清香四溢的五色花粥。

    地方官吏说,这是布勒人对待最尊贵的客人的欢迎礼仪。

    这些五颜六色的糯米粥都是布勒少女用野生植物的根、茎、叶提取色素浸泡糯米,再调制了蜜蜂,冲入荷包蛋而制成。

    喝完五色花粥,我觉得好多了。

    我觉得自己让大家都受惊了,很过意不去,便想要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我问头人,寨中可有什么特别值得一看的东西吗?

    布勒头领便回答说,寨中有位族宗已有120岁了,是受到北汉王刘申的王廷封赐供养的人瑞,刘申前来巡视这片地区的时候,多次登门拜访过这位老人家,还数次恭请他去运州参加对高龄老人的特别赐宴。这次刘申前来会盟,也曾到访过山寨,特别来看望这位老人。

    听说刘申数次来过山寨,还见过这位老人,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好奇心。

    头领看着我流露出好奇心,便问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

    我此前还从来没有见过能活过100岁的人,只听说过你的师祖是百岁寿星。于是我表示要去。

    (二)

    于是,头人便带着我们一行人来到了老人家,登上了他家的竹楼。

    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我见到了这位百岁的人瑞。

    他正坐在房间正中的火塘后面,看着火塘上挂着的铁水壶不断发出沸腾的响声,手里抓着一根长长的黄铜烟管,不时地把烟嘴伸到火塘里,点亮一下里面燃烧着的烟叶,咕噜咕噜地通过烟壶中清水的过滤后吸上几口,白色的浓烟不断地从他的白胡子之间冒升出来,令他布满皱纹的黝黑面孔,显得更加神秘。

    头人走向他,躬身贴在他耳边,向他介绍了我,意思是,想要让他对我说几句祝福的话语,营造个吉祥的氛围。

    他听明白头人的意思后,就眯起眼睛,隔着火塘里跳荡的蓝色火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看着看着,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他的白胡子开始颤抖。他激动得连烟管也不记得往嘴里放了。

    然后我看到老人举起一根枯干的手指,指向我。

    他用苍老嘶哑的声音万分激动地对布勒人的头领反复地说着什么。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盯着我看,他的手一直指向我。

    我看到他历经沧桑的眼中有一行热泪流了下来。

    看着老人这样激动,我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了,这样激动会不会影响他的健康啊。难道,我勾起了他什么不好的回忆了吗?

    为避免老人更加激动,我赶紧站起身来,匆匆将给老人的礼物,送给他的子孙们,然后告辞退出了房间。

    老人家的子孙们一直恭敬地在后面千恩万谢,反复解释说,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头脑不是很清楚了,敬请贵客原谅老人家的莫名激动。

    我再三表示没有关系,见到老人家非常高兴,他们才觉得安心了一点,一路道歉着退下去了。

    (三)

    离开这位老人的家中后,我问布勒人的头领,老人刚才说了些什么。

    布勒人的头领不住地看着吴顺和他带来的亲兵,踌躇了半天,也不敢回答。

    于是,我让所有的人都退到远处。

    然后我对布勒头人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布勒人的头领再次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把实话对我说了。

    他用半生不熟的汉话,结结巴巴地告诉我,刚刚那位老人说的是:“她就是那个女人!我认得她!我千真万确地认得她!虽然她换了身上的服饰,也换了长相,但是我认得她眼睛深处的光!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我全身一震。我问:“哪个女人?他说的是,哪个女人?”

    头领深深地低下头,什么也不肯再说了。

    (四)

    “那个传说里的悬崖在哪儿?让他们带我去看那悬崖。”我对吴顺说。

    吴顺跪下劝阻说:“小姐,那种凄惨危险的地方,就不要去看了。这周围好玩的地方,还有很多呢,小姐既然不喜欢那个故事,又何必……”

    我摇头,我坚定地说:“不。我一定要去看!”

    吴顺想起临出发前你的命令,说这三天要让我过得无忧无虑,我想要做什么,都要满足我的心愿。于是他不再说话了。

    布勒头人便领着我们骑马去看那悬崖。

    “就是这儿。”布勒头领对我说。他指着悬崖的下面说,“原来的那棵松树,它就长在这里。”

    我走到悬崖边。一股回旋风从下面吹上来,吹动了我的头发。

    我低下头,我看着下方的崖壁和万丈深渊。我默默无言地低头看着。

    我看到了下方的崖壁,上面开满了五彩缤纷的小朵野花。

    我们相遇第一天,你送给我的那些花,那些一模一样的花。

    原来,世界上竟然有一模一样的悬崖,一模一样的深渊,一模一样的、长在同一位置的这些花!

    我觉得难以置信,无法理解,不可思议。

    我抬起头来。

    我在吴顺的眼睛里看到和我自己一模一样的惊诧。

    他问:“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我说:“不知道。”

    我心情沉重地说:“不知道。”

    我从悬崖的边缘慢慢退了回来。

    我转身向着我的赤色小马走过去。

    (五)

    我经过一块山石。我看着它的形状。我停了下来。

    吴顺紧紧地跟着我。他说:“小姐?”

    我绕到了山石的后面。那里是丛生的杂草,超过我的腰部那么高。

    我蹲了下去。我隐没在草丛中不见了。

    吴顺跟了几步。他说:“小姐,你做什么?当心草丛里有蛇!”

    我罔顾吴顺的警告,伸手在草丛深处的地下探索着。

    一秒钟之后,我的手指碰到了一件冰冷而坚硬的东西。我抓到了它。我站了起来。

    我说:“跳下去之前,她把一件东西扔在这后面了。”

    我伸开手。吴顺看到我的手里有一把完全锈坏了的猎刀。

    吴顺张开了嘴,他圆睁双眼看着我。他说:“小姐怎么会知道?”

    我茫然地看着吴顺。

    我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

    我说:“谁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知道?”

    (六)

    我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会知道这把生锈的刀?!

    我为什么会知道我不可能知道,也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整个常规的世界,瞬间就在我的眼前崩塌了。

    所有的常识。难道,我们所有的常识,它原来是不正确的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硰巴男人() 
(一)

    离开布勒山寨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笑过。

    对一些事情了解得越深,你就越会远离那种浅表的快乐。如同越深的海水就越难被阳光穿透。你会觉得那种快乐其实不过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你会渴望某种能让喜悦更长久、更深厚、更牢固的东西。

    我们不知道自己究竟知道什么,究竟知道多少。

    吴顺很着急。你就交给他这么一件简单的任务,但是他竟然完成不了。

    他一路上都在和刘申随行的人想办法,必须有点什么更新奇的东西,来冲淡那个悲伤故事对我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刘申的臣子提出可以去看看附近硰巴人的生活。

    (二)

    硰巴人是那个时代非常特殊的一个民族。

    它从来不是任何国家的属民。

    刘申也不是他们认可的君王。他们只是和刘申保持着远距离的友好关系。

    他们是上千年里唯一一个从未接受过外族统治的民族。

    他们的男人尤其独树一帜,与众不同。硰巴的男人无一例外都狂热地尚武,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优秀的战士。

    硰巴男人的装束也非常怪异,始终保持着遥远的夏朝古风。

    当他们穿着这些古老的服装,腰挎长刀,带着钢铁般的冷峻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的神思恍惚马上就被切断了。

    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种对命运的高度敌意和警惕,一种对生命过程中各种残忍的强硬而沉默的抵抗精神。

    我在片刻之间就被这种精神打动了。

    在表情严肃的硰巴族头人带领下,我们沉默地穿过了一片特别茂密的森林。

    这片森林新老交织,千年大树和新栽的树苗皆随处可见。

    硰巴族的头人告诉我,这是硰巴男人的专用墓地,在这里埋葬着曾经在世界上生活过的每一个硰巴男人。

    从头人的讲述里,我知道硰巴族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在长达1000多年的生存历史中,多次遭到邻近其他民族的攻击和抢夺。虽然在历次的战争当中,人数很少的硰巴人从来没有取胜过,但他们也从来没有投降过。

    为保持民族的**与自由,为拒绝被奴役和被同化的命运,他们选择了不断离开较为富庶的地区,不断地向人迹罕至的深山里迁移。最终,他们在且战且退中来到了这片古树参天,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他们在这里终于扎下了自己的根。

    当他们终于找到安身之所时,族中已经只剩下了82个男人。今天的硰巴族就是在这82个男人的基础上繁衍下来的。目前全族也不过只有2400多人。

    老汉王也曾经想要征服过这个剽悍的民族,但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刘申力劝父亲打消了这个念头。

    刘申16岁的时候曾经代表他父亲来拜访过硰巴族。他对这个民族抵抗自己不幸命运的顽强精神肃然起敬。

    就是在那次拜访中,硰巴人对刘申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刘申第一次把汉民族真挚的友谊带给了他们。

    从刘申的这次来访之后,两族之间就结成了长久的盟好关系。这就是硰巴族人对周围的其他民族都敬而远之,但我们却能够顺利来访的前因。他们很爱戴刘申。

    在硰巴人的村寨里,我看到了刘申当年和硰巴头领的儿子歃血结拜的盟誓碑。碑文上用汉文和硰巴人的文字写着:“世代盟好,永保和平。”

    他们带我去看了刘申的官吏为硰巴人打的甜水井,看了刘申送给他们的农耕工具和种子仓库。村寨里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知道刘申。我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燕塘关的百姓看着你的那种眼神。

    这次访问,改变了我对刘申的一些印象。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你为什么选择刘申联盟和效忠。刘申的确是具有安抚人心、具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出色才能。

    (三)

    在硰巴山寨的晒谷场上,我看到了一件奇特的事情。

    一位理发匠正挥舞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在给村中的男孩们剃头。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简直无法相信世界上还有能这样剃头的人。

    我看着他将那把刀锋与刀柄呈90度角的硕大镰刀在孩子们的头上舞动生风,技艺娴熟到想留哪儿就留哪儿、想剃哪儿决不留下丝毫发茬的地步,就连脖子、耳后隐蔽处的头发也全能剃得一干二净。

    但我发现他从来不剃男孩们头顶的头发。

    硰巴头人告诉我,硰巴男子头顶的头发终生都不会剃除。因为他们认为一个人就和这片森林中的每一棵树一样。树被剪枝后仍能够生存,但如果将其头顶的枝桠全部砍去,树就会死亡。

    人如果不慎折断了腿脚、手臂,也能继续生存,但如果掉脑袋则必死无疑。头顶的头发就相当于树顶的树叶,树顶的叶子如果全部落光,也就表示树要死亡了。因此,硰巴男人头顶的发髻必须终生保留,不得损伤。

    硰巴人得到了森林的庇佑,自认为是树的子孙。他们的一生都和树密切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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