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像骑着一朵悬浮在空气中的白云一样,一下子就从马厩里飘出去了。
就在这时,我隐约感到,马厩里有一道目光一直跟随着我,盯在我的后背上。
但在兴奋陶醉的感觉中,我很快就忽略了它。
第两百二十七章 飞驰()
(一)
世界飞速地向身后掠去。花草树木的面目变得动荡而模糊,它们如梦如幻地在眼前消逝,隐没在某个越来越远的灰暗空间里。
我坐在你的身前,被你的臂弯所环绕,以流光的速度在时间里穿梭越过,和你一起奔向未知的将来。
在风驰电挚的速度下,在你的臂弯中,我感觉生命从来没有这样圆满、真实和丰富过。
我感觉自己空前广阔,也空前深远,所有的限制都冰消雪融,所有的藩篱都遁迹隐形。
我觉得在一切方向上和一切时间里都已抵达那个最后的终点。
没有任何**兴起,也没有任何遗憾残留。
花枝春满,天心月圆。问余何适,廓尔忘言。
(二)
我们一路飞驰,跑出了关城,跑过了田野,跑过了树林,跑上了一座小山丘。
我们在山丘的顶上停了下来。你把我放下马背。
你牵着月光的缰绳,和我并肩站在山丘上。
这时候,已经快到黄昏时分了。
一轮红日,正逐渐地向燕塘关高大的城墙后沉没下去。
山丘下,四周的田野寂静无声,只有微风掠过原野。
整个世界彷佛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还有那么美丽飘逸的月光。
你转过脸来,你在万道霞光中注视着我。
我感觉你的眼神与从前任何时候都不相同。有一些我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种让我觉得温暖,又觉得晕眩的东西。
你之前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
你的眼光落在我的额头上,眼睛上,脸上,嘴唇上。
你看得我心慌意乱,看得我不知所措,看得我全身发软,看得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在你的注视下慌乱起来,全身因为紧张而发热。
我低下了眼帘,感觉好像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将会发生。
我喜欢你这样看着我。我舍不得你把目光移开去。
我们就这样近距离地面对面地站着,无声地站了好一会儿。
我听到你喃喃地说:“琴儿。”
我一阵颤栗,更深地低下头去。
你的目光全神贯注地落在我的嘴唇上。
我身不由己地闭上了眼睛。
有一刻,我觉得你马上就要俯身过来亲吻我了。
我觉得你的灵魂都已经离开你的身体向我伸展过来了。
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你靠近我身体的紧张呼吸和你皮肤的温度了。
我满怀期待地等着你的嘴唇的接触。
我渴望成为你的女人。我天生就该是你的女人。
可就在这时候,太阳沉下去了,光线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你好像被惊醒了。你心里的火苗摇曳了几下,也冷却下去了。
我睁开眼睛,我看到你退后了一步。你把眼光从我身上移开了。
你拉近月光。你回避着我的目光。
你说:“天快要黑了。城门要关闭了。我们回去吧。”
(三)
那天,在返回的路上,我们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出城时那种飞行的美妙感觉,再也找不到了。
我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不祥之感。一种我自己也不愿意深想,更加不愿意相信的不祥之感。
虽然同样地处在你的臂弯当中,但我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不知道先皇终其一生是否相信过这一点。
在那一生之中,我从来都没有成为过你的女人。
除了若干次的拥抱和最后的亲吻,你没有触碰过我。
你不能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因为你要把寿命留给天下人。
你也不想给我更为特别的记忆,以免我以后长久地不能忘记你。
(四)
“无论在哪个国家的黄昏,晚霞都是我的伤痕。”
“我没有别的魔法。我只会这样写着。每当我这样写着。你就会和我一起活着。在这样的深远相融中,时间是不存在的,也无从发挥作用。”
(五)
我们回到了舅舅的府邸前。
你把我从马上放了下来。我站在你马前。我们彼此看着。
你说:“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想说什么?”
我说:“突然想问问哥哥,什么叫做誓言?”
你说:“誓言,就是承诺将会去做。”
我说:“为什么世间会有那么多被背叛的誓言?”
你深呼吸了一下。你说:“能够被背叛的,就不是真正的誓言。”
你说:“真正的誓言,是不会被背叛的。”
(六)
你点燃了新的蜡烛。你独自跪在总兵府的小灵堂里。你面对着你父母亲和我父母亲的牌位。你的影子投映在地上,也投映在墙上。你朝着两家父母的牌位跪拜了下去。你久久地跪在那里。
“父母亲,陈伯父,太夫人,请指引我,请告诉我,我将要对她做的,到底对不对?如果我做错了,到底该怎样才是对的呢?如果我没有做错,那为何我的心,会这样地疼痛呢?难道,做正确的事情,都需要从心的荆棘上踩过去的吗?”你默祷。
你在心里发问:“谁能告诉我,究竟怎样做,才是对的。”
(七)
舅舅的府邸。
我带着侍女们给你做好了睡前的种种准备,烧好了热水,给你铺好了床,安置好枕头,准备好了你夜间醒来可能想要喝的温水,放在保暖的地方,帮你换了新的蜡烛。
我等待着你从总兵府回来。
我在心里想,也许,你回来以后会给我一个解释,解释今天戛然而止的那个动作,那种眼光。
可是我等了很久,你一直都没有从总兵府那边回来。
眼看着快到三更了,我忍不住带着侍女沿着那条通道,来到总兵府的入口处。
站岗的卫兵们依然还在恪尽职守。
“卫兵兄弟。大将军还没有出来吗?”我问。
“没有。小姐。大将军还在府里,没有出来,没有经过这儿。”卫兵回答。
“你们知道大
将军在那边做什么吗?处理事情吗?都很晚了。平日这时候他都早回来了。有紧急的事情发生吗?”
“好像没有紧急的事情发生。换岗的兄弟说,大将军试骑新马回来后,就一个人待在小灵堂里。已经进去很久了。一直都没有出来过。”
我听了,不由得一阵心痛。
我在心里对你说:“如果遵守我们之间誓言,让你这么难过的话,那你就背叛它吧。可是,背叛了那个誓言,你就会不难过了吗?”
“把我推得远远的,与我疏远隔绝,你就能不难过了吗?”
“亲爱的你,你为何要这样,让我们都陷于各自的难过?”
第两百二十八章 功力恢复()
总兵府后院。院门紧闭。卫兵在门前把守。
总兵府的后院,是整个建筑中最僻静的地方。因为总兵是武职,这里并没有建成文官官邸中规制的后花园,而是安排了一个小小的练武场。有个室外的小坪,四周摆放着各种兵器,还有几间房屋,供下雨天习武之用。在中轴线上的那间房子最大,里面是个小型的练功房,也摆着各种兵器。此刻,这房间的门也紧闭着。
你和傅天亮在房间里。
在他的帮助下,你想要看看自己金钟罩的功力,是否已经得到了恢复,检验一下,自己对于师祖所传内力的使用,是否已经可以得心应手。
你们在蒲团上对面而坐,各自垂目调息。
不一会儿,傅天亮就感觉到对面有一种暖暖的气流向自己包围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你的胸前出现了一朵金色的光团。
傅天亮的心情有点激动。他还没有看到过传说中的宗门绝学金钟罩究竟是什么样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你,屏声息气,生怕惊扰到你。
他看到那金色的光团开始慢慢旋转,并由一团边缘朦胧的光团,逐渐变成了一个轮廓清晰的光圈。然后,慢慢地,在这个光圈的内部,出现了清晰可见的、旋转着的太极鱼图案。
傅天亮惊喜地看着你胸前的这个图案。
这个图案越来越清晰,然后,突然之间,就金光大盛。整个总兵府的后院,所有的树冠和屋瓦瞬间都染上了一层金色。金色的光波从你胸前的太极鱼光圈中发散出来,笼罩了你的整个身体,并且光芒辐射到整个后院。光波继续向外扩散,慢慢地,总兵府前面的几进院落,也被金光所覆盖了。
虽然重门紧锁,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是傅天亮可以想象,外面院落里的士兵们,将会带着怎样的表情在看着这神奇的金光,可以想象金光环绕着每个人身体轮廓,出现在每个人的指间和眼眸的情形。
“上天,原来传说都是真的。本宗的金钟罩,真的就是传说中所描绘的那样。”傅天亮在心里不由得惊叹。
他满怀敬慕地看着你金光笼罩的身体。
这时,你说:“师兄,开始吧。”
傅天亮从惊讶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他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向你拱手抱拳,说:“大将军恕罪,我开始攻击了。”
他从兵器架上,选择了一把大马士革精钢打制的吉诺弯刀。他手持弯刀,开始绕着你走马步。他寻找着那金光的缝隙,希望找到一个缺口,可以对你发起攻击。然则,找了好一会儿,竟然找不到。
他只能选了个金光看上去相对稀疏黯淡点的地方,突然发起攻击。他举刀在你身后劈向你。
只听见当啷一声。他的刀仿佛砍到了一个无形的金属界面上,发出金属振动的声响。刀刃随之沿着一个弯曲的界面向旁边滑了下去,就好像是他一刀砍在了一个圆溜溜的金属球上。
傅天亮愣了一下,然后他又转换位置,再试验了好几次。
无论他从什么地方持刀砍你,你和他之间,除了那圈金色的光芒,明明没有任何可见的阻挡,但他的刀锋就是始终都无法接触到你!
傅天亮吃惊道:“原来真的刀枪不入!”
听到他这么说,你慢慢地收了功。院落里的金光重新被收敛回来,变回你胸前朦胧跳荡的光团。然后,它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在你的胸前闪烁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你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傅天亮说:“刚刚光芒很强盛,而且稳定。你觉得怎么样?觉得疲倦吗?”
你说:“还好,只有一点点疲倦。”
傅天亮高兴道:“恭喜大将军。大将军的功力已经恢复了**成了。”
你也觉得比较高兴。你拱手道:“这一切,都要感谢师祖师父的传功和救治,要感谢上苍的庇佑。”
“给我看看那刀。”你说。
傅天亮呈上刚刚砍过光圈的马刀。
你把刀拿在手里,把刀刃迎着光线,来回转着看了一会儿。
傅天亮不解地看着你,说:“怎么?这刀有什么问题吗?”
你笑了笑,说:“没有问题。”
你伸出两个手指,拈住了薄薄的、蓝光流溢的刀刃。
你两个手指略略一用力。傅天亮看着那刀刃。
那刀刃上出现了一道裂纹,裂纹沿着你手指抓住的地方,向刀刃的上下两端迅速蔓延。
三五秒钟之后,整个刀身上,突然就布满了数百条细碎的裂纹。
傅天亮万分惊讶地看着那些细小的裂纹快速蔓延和扩大,并且互相连通,串成一片。然后,突然之间,整个大马士革精钢打造的刀身,就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哗啦一声地齐柄脱落,散落在地面上。
傅天亮这下真的被惊到了!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惊诧莫名地看着地面上的满地碎片。
他说:“喔!老天啊!”
你说:“非常足够了。就这样,就非常够用了。”
你说着,把手里的空刀柄,递还给傅天亮。
傅天亮接过刀柄,拿在手里看着。
你说:“多谢师兄帮忙。”
你说:“现在,可以开门了。师兄,我昨天和北汉王的马官说好,今天让他在驯马场教教琴儿试骑那匹小马。你这就替我护送琴儿去好了。”
傅天亮说:“是。”
你说:“要机警点,也要有分寸。师兄明白吗?”
傅天亮点头说:“明白。大将军放心。”
你点头。你说:“我和孙叔叔还有点事情要谈。你先去接小姐吧。她应该已经收拾好,在舅舅家里等待着出发了。”
你说完便打开门,向前面的院落走去。
傅天亮看着你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断掉刀身的刀柄。
这时,吴顺从前面走了过来,他对你附耳说了几句话,你点头,你指了指傅天亮,你就继续往前面去了。
傅天亮走到吴顺的身边。吴顺看着他手里的刀柄。
傅天亮惭愧地喃喃道:“我现在才真正知道,我是真的不配称为宗门入室子弟啊。”
他把手里的刀柄递给吴顺。
吴顺接过刀柄,看了看,咧嘴笑了笑,说:“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呢。”
傅天亮闻言又是一惊,说:“最厉害的,会是怎样?”
吴顺说:“最厉害的,你持刀的这条胳膊,乃至整个持刀的人,也会和刀身一样,连个渣,也剩不下。”
第两百二十九章 驯马官()
(一)
我在傅天亮带领的卫队的护卫下,到达驯马场的时候,那个北汉来的年轻驯马官正在场地的中央等我。
他远远地看到我从马车上下来,便恭敬地跪倒向我行礼。
当他低头跪拜时,他的眼睛看着地面。
但在他身体里,还有另一双眼睛,目光炯炯地迎视着我的目光。
我向他走了过来。傅天亮带着卫兵守在驯马场的入口处。傅天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但却没有跟着我进来。
我自己穿着紧身的骑马装走向场地中央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