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保见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鼻子又哼了一下,“一群废物,欠练的家伙。我杨宗保几时带过这种兵!从我进门就看出来了,看看你们一个个肥头大耳、红光满面的,哪里像是个军士?倒像是逛窑子的员外爷。”
下面的人被训得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生怕自己被杨指挥使凛冽的目光盯上了。
牛小戈心想,这人怎么跟演义小说里差得也忒远了。动不动就先来抖个威风,这巡检司再不济,可是好好的安抚了贵县、也征集了不少的军粮,可没出什么纰漏啊。
杨宗保继续训斥道:“从今日起,所有操演加倍。每个人在一个月之内,都得给我掉一身皮才行。还有,在这大堂上,给我把军法立起来。”
听到此,下面的人都噤若寒蝉,眼睛都不敢朝上偷看了。
牛小戈知道,杨宗保所说的军法,就是三样东西,一根马鞭、一根杀威棒、一口大刀。
焦副指挥以前也曾站在大堂前犹豫过,要不要把军法立起来。一直碍于自己只是个副职,焦火后来就作罢了。
现在杨宗保一来,立马就开始正军法,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众人都知道,军法立起来之后,那三板斧可不是好惹的。而且这杨指挥使的三板斧,一定不好受用。
正在杨宗保训斥之际,豆哥儿带着顾成义进了巡检司的院子。
牛小戈听到动静,也知道豆哥儿回来了,心里暗道不好。他是怕豆哥儿咋咋呼呼的,正好就撞到杨宗保的枪口上了。
果然,杨宗保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很生气的问道:“外面是些什么人?”
牛小戈忙抱拳道:“回指挥使,是有人偷窃军粮文牒,巡检司的人正拿人回衙。”
杨宗保明显对牛小戈称呼自己指挥使,而不是将军,心里有不满,“本将军正在此议事,这样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还把本将军放在眼里了吗?去给我把人叫进来,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愣头青?”
牛小戈赶忙应诺一声,就出了大堂。
他到院子里一看,见豆哥儿把顾成义绑了,正准备往里送。
牛小戈见此忙招呼他先一个人过来,豆哥儿到了跟前,他忙贴着他耳朵说道:“你还不知道,那个杨指挥使来了,你叫他们把人先关在耳房里,你去见见指挥使。还有,这杨指挥使吃了枪药的,正在大堂上耍威风,你可千万别惹他,有什么气先忍了再说。”
牛小戈见豆哥儿只是应着,又很担心的叮咛了两遍。豆哥儿才跟着牛小戈就进了大堂。
豆哥儿上堂就抱拳一揖道:“小的豆哥儿参见指挥使。”
杨宗保看着堂下的豆哥儿也不说话,过了片刻才说道:“你可知罪?”
豆哥儿心想,我也不傻,总不能平白无故认个罪吧。
“请指挥使明示,小的不知。”
杨宗保哼了一声,用指头点击着公案说道:“本将军正当众训示军纪,你倒好,在院子里乌烟瘴气的啸叫,这不是罪过是什么?”
“回指挥使,小的是拿了一个贼人回衙门,走动起来有些嘈杂倒是,啸叫一定没有。”
牛小戈暗叫不好,这不分明是顶撞嘛。果然杨宗保厉声喝道:“大胆,尔还敢狡辩,我看你眼里根本就没有军纪,活脱脱一个村野俗夫。”
豆哥儿心里想着,大官人可是叫我要忍住的,此时还是忍一时算了,就没有再说话。
杨宗保的无名火已起,哪里停得下来,他指着豆哥儿道:“我看你今日应是故意为之,知道本将军来此后,给我难堪,藐视巡检司的军纪已久了,今日要是不用你来正正军纪,还让尔等小看了我。”
言毕,他腾地站起了身,走到堂下,从一个虞侯腰间唰的就拔出一柄刀来。
众人见他下来时,也不知他要干什么,没想到他说拔刀就拔刀,一时惊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牛小戈反应快,他忙一步上前,挡住了杨宗保,抱拳道:“杨将军息怒,此人确实不是有意跟将军作对,乃是外出办事归来。若是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海涵。将军也大人不计小人过,先放过他这一次无心之失。”
杨宗保此时哪里听得进去,用手将牛小戈拨开,举刀就要往豆哥儿头上劈去。
牛小戈下意识的又一步上前,伸手就去托起杨宗保的手腕,竟然生生的就把杨宗保的手托住了。
杨宗保挥刀僵直立在空中,不禁大怒,奋力挣开牛小戈,左手指着牛小戈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逆贼,今日是要反了吗?”
牛小戈冷笑道:“将军且慢动手,有道是,空空妙人在,家花无真香。”
杨宗保一听,跟被电击了一样,竟然站在当地,有些木讷的说道:“你是……谁?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牛小戈笑了笑,上前附耳对杨宗保说道:“将军,此事原本是天知地知,不过现在我也知道了,你夫人恐怕……”
杨宗保双目圆睁,瞪着他:“你是要逼本将军杀了你吗?”
“将军息怒,这贵县不光只有巡检司在,还有巡抚大人包公在此,将军要是今日逞一时之快,杀了我和豆哥儿,我想包大人不会不过问的。何况我们今日抓拿的人,也是包大人要抓拿的人。”
牛小戈从提到包公开始,杨宗保就傻眼了。
牛小戈当然看在了眼里,又把包公如何要自己协助断案之事一说,杨宗保拿刀的手,不自觉的也放了下来。
(本章完)
第122章 小押司()
牛小戈后退一步,抱拳朗声道:“今日之事,小的确实顶撞了杨将军,我愿受军法处置。”
杨宗保一愣,没想到这家伙还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他虽然心里恨意难消,不过也知道此人甘愿领罪,可不是个简单之举。
他气哼哼的将手里的刀扔在地上,冷冷的说道:“为正军纪,今日之事就鞭挞你二十,以儆效尤。”
说罢,堂下的军士就上来押了牛小戈到堂下。众人其实也看出了牛小戈的仗义,虽说不敢求情,不过脸上对牛小戈是写满了钦佩。
豆哥儿和铁大宇几次想求情,都被牛小戈眼神示意摁住了。
牛小戈被扒开后背,趴在长条凳上,双手绑在凳脚。
行刑的军士,将马鞭浸在水桶,滴溜了几遍,然后对空一抽,只听得马鞭声音沉闷,算是调弄好了。
军士走到牛小戈身后一步开外站好,一个弓步,抬手一扬,朝着牛小戈背上就是一鞭,只听噗一声,牛小戈禁不住啊一声低鸣,背上就是一道血印子。
二十马鞭,叭叭的抽得在巡检司的院子里响声无比,一声声下去,牛小戈十来鞭子就皮开肉绽了,实在吃痛不住,人已经是满头的冷汗。
最后几鞭子,牛小戈都几乎要休克了,整个背部鲜血淋淋,行刑军士身边搁的水桶,也已经被鞭子上的血染红。
杨宗保冷眼看着这一幕,又看着一众人不情愿的样子,回味着刚才牛小戈说的话,不由得眉头紧锁,眼目凶光。
受刑完毕,铁大宇和豆哥儿忙上前扶起牛小戈回房,赶忙将棒疮药敷上。
牛小戈爬在床上,一点都不能动,不然背部就钻心的痛。
豆哥儿一边敷药一边心有戚戚的说道:“今日之事,大官人替我挡了一刀,我不会忘了的。”
牛小戈咧咧嘴,“叫你不要充楞,你偏不听。”
“我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是他要如此这般的耍威风,”豆哥儿气哼哼的说道:“要是依我原本的性子,今日大官人不挡我这一刀,我也保准让他落空了。”
铁大宇:“你别说大话了。在人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何况这差事还是我师父好不容易给咱两谋的。要不然我们还在八字营受苦呢。”
豆哥儿这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牛小戈道:“我稍缓一会,就去把顾成义审了。”
铁大宇:“师父,你这样支持得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等我伤好了再说吧,你们去给我找把有扶手的椅子,把下面垫软和点……”
“大官人,你背伤还没有结痂,这一动可受不了……”
牛小戈摆摆手,忍着牵扯的背痛,说道:“这事就这样,不能再拖了。”
两人就去安排停当,然后把牛小戈放到椅子上,抬到大堂旁边的耳房。豆哥儿才去另一个耳房把顾成义提溜了过来。
这顾成义刚才也从耳房门缝里看到了外面的动静,进门一看,果然是西门大官人被鞭子揍了一顿,心里还有些暗喜。
他虽然绑缚着,一进门就嚷嚷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随意捕拿草民,我要到巡抚大人那里、去府台大人那里告你们。”
牛小戈撑着病体,小声说道:“你把事交代了再去告也不迟,你先老老实实说自己的事。”
顾成义拉着近乎的低声说道:“大官人,我们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交道了。我不知道自己过去哪里得罪了你,你要是大人大量的,就……”
“打住吧,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是得罪了我,你是得罪了王法。你说说那军粮文牒是怎么回事?”
“军粮文牒,这完全是冤枉啊,我庄上怎么会有那东西?何况我顾成义一向遵守律令,怎么也不敢去觊觎铁军的军粮啊。”
牛小戈当然晓得他是冤枉的,“你不要装得跟真的一样,我现在是人赃具在,你还要抵什么赖?”
“大官人,你是明眼人,我好歹也是一方富绅,怎么可能犯这个险,要做下如此罪行。”
牛小戈冷哼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做?这盗贼脸上也不贴标签,更不可能口口声声声明自己的身份。反倒是那些衣冠楚楚的,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顾成义见自己的哀求没人动心,头撇到一边道:“那既然如此,大官人尽管审好了,我没做下的事是绝不承认的。我是冤枉的,有人陷害我。”
牛小戈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想来这家伙的确有些胆色,要不然怎么可能庄上连发两起命案。他现在不死扛也不行了。
牛小戈示意铁大宇和豆哥儿,让他们把顾成义押道自己的面前来。
两人会意后就将顾成义提起,带至牛小戈的面前,顾成义不知是做什么,心虚得咋咋呼呼的道:“你们要干什么?要是动了刑,我非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不可。”
牛小戈忍住痛,指着他说道:“你别咋呼了,我给你说,你要真没事,把你手给我,我给你看看手相就知道了。”
顾成义看着牛小戈,心里也嘀咕,这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啊?给吧,万一被看出来了呢。不给,那就证明自己心虚咯。
顾成义也没多犹豫,马上把手伸了过去,一副不屑的表情,“没想到大官人还有这一手。我顾成义顶天立地的,什么妖法也不怕,你就看好了。”
牛小戈抓住他手腕,假意看着他的手掌,片刻脸色陡变,自语道:“想不到,真是一语道破天机,这吴晟也是应了老天的话。你顾员外如此狠心,连杀两人,你还说你没有犯下事?”
顾成义听他说连杀两人,一下子就把手抽了回来,连声道:“大官人可别栽污我,我怎么会杀人?我杀了哪里的人?”
牛小戈冷笑道:“你心思如此缜密的人,也难怪,连自己床榻上的干唾沫都能看出端倪,也活该吴晟要被你陷害。”
顾成义大惊,脸色都变了,“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什么干唾沫?”
牛小戈:“说吧,我都给你把起因指出来了,难道你还要我细说前因后果?”
(本章完)
第123章 一个毒字()
片刻间,顾成义额头的冷汗如豆大一般,细细密密的。脸色也由红转白,眼神惊惶不定。嘴里倒是死不肯认,哆哆嗦嗦的继续说道:“什么干唾沫?大官人……你不是人……你都是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做过。”
牛小戈盯着他的眼睛,凑到他的眼前,一字一顿的说道:“顾成义,这天意如此,你再怎么算计都是枉然。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其实你不过是蝇营狗苟的蜉蝣,那能算计过天?若不是天意,你以为我西门邦会知道什么?我能看出你一口干唾就动了杀机?”
他伸出手戳着顾成义的心窝子,“你这里,骗不了自己。你是太爱你的夫人了,你容不得她的不洁。要说此事,你原本还是个值得同情之人。我知道你动念对你夫人的杀机,也是一时兴起。其实,你自己后悔得不得了。你整日都在感念她,就是如今,你还抱着她的衣衫,嗅着她的体味才能入睡。可是,既然你已经杀了她,又不愿面对自己的选择,你又如何面对得了你死去的夫人?”
顾成义听着这一番话,早已是泪流满面,连鼻涕都下来了。
牛小戈:“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得像个汉子,拿得起放得下。”
顾成义哇一声就哭了出来,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大官人,你别说了,我都说,我是晕了头了……”
牛小戈示意书吏,把供词抄录好。
原来,这顾夫人是顾成义的续弦,比顾成义小不说,而且貌美如花。顾成义自讨过门后,那是欢喜的不得了。不光锦衣玉食的供着,平时也是百依百顺。
因为自己常年要外出办货,也不愿夫人跟自己外出遭罪,所以庄上的大小事也都交夫人照看。他其实也很不放心自己的燕尔新婚的夫人,所以,这趟差事他是早早的就回来了。
顾夫人刚跟吴晟勾搭没几天,也没想到顾成义突然回家,忙吩咐人整治酒菜,心里想着好好给老公接风,毕竟看到了顾成义心急火燎的样子,还是有些愧疚。
顾成义一路奔波还是有些疲惫,看见娇妻忙前忙后,心里也深感安慰,只是有一事,他心里还是有悬吊吊的。
这顾夫人讨过来时,虽说是冰清玉洁,不过顾成义在房事上是相当的老道,所以两人的鱼水之欢,还是甚为融洽的。
要说融洽的两口子,他还担心什么呢?这当然有他担心的道理。他觉得,夫人新婚燕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