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战国- 第17部分

　　　　挥舞连枷给黍脱粒这种事往年一般由苏秦、张仪、孙宾三个大老爷们做，今儿虽然多了白晋和狩女，但两人均年幼，估计挥动几下连枷就气喘吁吁了。

　　　　“回来了，来喝一些解暑汤吧。”鬼谷先生端出几碗汤药来，这个解暑汤是鬼谷先生用一些药材熬成，具有清热解毒、消暑健脾等功效。

　　　　狩女闻到那药材味早就跑开了，她受伤那段时间没少被中药荼毒，因此后来闻到药味就逃开了。白晋倒无所谓，端起一碗喝了，味道倒有点像凉茶。

　　　　“我先去准备哺食了。”白晋放下碗，提起两只野鸡朝厨房走去。

　　　　“那我们先去打黍。”苏秦道。一般他们会将挑回来的黍连夜脱粒，不然到时堆在一起，地儿就不够了。

　　　　厨房里冒出袅袅炊烟，孙宾一边料理野鸡一边从窗子向外望去，苏秦、张仪、孙宾把上衣除了，举着木制的连枷甩在黍上，噼噼啪啪作响。偶尔飞溅起来的黍粒擦过他们的脸颊，随着清脆的拍打声落入到另一处的黍杆中。额角的汗水反射出夕阳的余晖，顺着脸颊滚落到狭长的黍叶中。

　　　　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

　　　　连枷声响不绝，只不过这打的是黍罢了。

　　　　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谷之中，此刻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世间的纷乱离他们还有些远。

第三十七章　长势良好（）　
忙忙碌碌的夏收已经过去，转眼间又快到月末。

　　　　这次只带了一些皮草和草药，肉干因为要经常投喂狩女，自家都差点不够吃，就没有准备多余的去卖。这次下山，白晋带了两大麻袋的大豆，打算早些下山，借醢稷的石磨一用。

　　　　可惜没有石膏或者卤水啊，白晋遗憾地望着两大袋大豆。没有这两样东西，豆腐就难以做出来了。白晋掐着下巴想了一下，倒有种豆腐不用大豆和石膏，只不过可能原材料难找了些。

　　　　“小师弟，想什么呢，蹲在那里愁眉苦脸的。”张仪从菜园子外面走过，问道。这大热天的蹲在太阳底下晒人干啊？

　　　　“哪里有石膏卖呢？”白晋一边拔去野草，一边喃喃道。他的血在促进蔬菜生长的同时也促进了野草的生长，因此也要经常拔草。在他的精心照料下，如今辣椒、番茄、玉米、土豆、番薯、甘蔗、葡萄等长势良好，就连白晋以为不会存活的胡萝卜和发芽的花生也活了下来。

　　　　番茄的植株上已经长出一只只青色的小番茄，辣椒也一样，长出了一只只小巧的辣椒，玉米和甘蔗早已经长得比白晋还高了。葡萄藤沿着竹架子不断向上攀援，在阳光下尽情舒展着一片片翠绿的叶子，土豆和番薯的叶子在地上连成一片，几乎没有一点缝隙。

　　　　“什么劳什子石膏？问问先生去，地里肯定没。”张仪甩了甩袖子，晃荡着走开了。

　　　　白晋拍了拍脑门，真是晒傻了，鬼谷先生经常在山间行走，可能有也不一定。

　　　　“石膏？”鬼谷先生雪白的眉毛动了动，放下石钵，“是何物？”他知道有些土石确实可以入药，但石膏却是第一次听到。

　　　　白晋火热的心顿时凉了一半，但仍不死心地追问：“就是白色的，质地比较软的石头……”在现代做豆腐，用的都是加工好了的石膏粉，一时间也想不起石膏原来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依稀记得是一种白色的石头。

　　　　“质软的白色石头。”鬼谷先生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见过，你是从哪儿得知有此物的？”

　　　　白晋的心咯噔一下，连忙道：“以前在一本书……不，一卷木简上看到过。不过忘了是哪卷了。”

　　　　“哦。”鬼谷先生微微颔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你要此物何用？”

　　　　“做菜。”有了石膏就能点豆腐，豆腐花、麻婆豆腐、臭豆腐、干豆腐、酿豆腐……只是单单用豆腐，就能做出一桌宴席出来。

　　　　“做菜？就不会咯牙？”

　　　　“当然不会。”豆腐怎么会咯牙？不过可惜了，没有石膏恐怕做不出来了。白晋想着以后可以去方士那里看看，可能找到的可能性会大一些，毕竟他们炼制各种丹药所用的矿物比较多。

　　　　此次下山的是鬼谷先生、张仪、孙宾还有白晋，苏秦和狩女留守在家。

　　　　“先生此次为何下山？”白晋疑惑地问，上一次也没见他下山啊。

　　　　鬼谷先生抚了抚长须：“无他。”

　　　　没事下山？估计是无聊了吧。白晋和张仪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毕竟山谷里来来去去就是那么点东西。

　　　　众人走着走着，就发现身后跟了一条小尾巴。

　　　　苏秦袖手望着众人消失的方向，无奈摇了摇头，他是真的留不住这只小老虎啊。

　　　　“先生该如何是好？劝不回去。”白晋头都痛了，对付小孩他还真的没有办法。

　　　　“随她吧。”鬼谷先生拄着竹杖继续向前走着，“此女自小长于山林，便难离山里。”狩女从没有踏足过人多的地方，一时半会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对于这些地方，她心里有本能的抗拒。鬼谷在山里，又只有鬼谷先生他们五个人，以前也是见过的，只不过那时他们还没发现她。她在山里经常看到他们，早已经把他们视作山间的猴子一般了。再加上白晋经常做好吃的，狩女就跟定他们了。

　　　　白晋本来还有些担心狩女去到人多的地方会闹出什么事来，但随着一步步接近有人烟的村子，狩女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疑了。她不喜欢陌生的气息。

　　　　狩女自小在山林里长大，又有武力，白晋倒不担心她留在林子里会有什么危险，不过吃的话，白晋不忍心她再过回吹毛饮血的生活，最后还是留了一袋肉干给她。

　　　　“要不你还是跟我们一同去？”白晋揉了揉狩女的头发。

　　　　狩女抱着肉干警惕地退后了几步，歪头想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头又扎回了山林。

　　　　望着狩女消失在树林里的身影，白晋却丝毫没感到轻松，反而有一丝沉重。狩女毕竟是个人，还是女的，最后总归要嫁人生子。若融入不了人类社会，一生可就毁了。

　　　　醢稷估摸着白晋他们这几日便会来到山阳县，这些天时不时都会走出门口瞧上几眼。这天一直等到快到申时了还不见人影，以为他们今日不会再来时，他们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巷口。

　　　　“先生你来了！”醢稷连忙迎了上去，本以为这次来的还会是那几个小子，没想到先生竟然来了。醢稷不知道鬼谷先生的身份，但鬼谷先生学识渊博，仙风道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醢稷认为鬼谷先生就是那些隐居深山的隐士之一。鬼谷先生非但有渊博的学识，还具有高超的医术。醢稷以前干活太过于劳累，这年纪一上来，骨头就开始酸痛了。尤其是潮湿的天气，痛得难以入眠。后来鬼谷先生给他看了一下，又开了个方子调理着，这风湿病才逐渐好转了。对鬼谷先生，醢稷是非常感激的。

　　　　“醢老兄，最近可好？”鬼谷先生笑吟吟问。

　　　　“好多了。快，进屋里坐坐。”醢稷一边说道一边将鬼谷先生一行人引到屋里。

　　　　“此次又要叨扰几日了。”双方跪坐下，鬼谷先生缓缓道。

　　　　“哪里，你们能来，我很欢喜。”醢稷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醢稷的目光扫过白晋，不知这小子上次回去后有没有尝试制作醢？

第三十八章　买盐（）　
“第一次做还行，只是肉还比较硬了些，若多放一些时日味道会更好。”醢稷尝了一下白晋带来的自己制作的醢酱，点评道。

　　　　肉粒没有完全融入到酱中，吃起来味道就没有让人惊艳的感觉。不过白晋第一次做就有如此水平，倒让醢稷非常高兴。制作醢不但要求刀工娴熟，厨艺高超，还得懂得一些酿酒的方法。醢，归根结底也是一种发酵的食物。各种滋味在缸中发酵，最后融合升华出一种绝妙的滋味。

　　　　白晋做的，已经达到一般醢人的水平了。

　　　　醢稷神色复杂地看着白晋，此人前途不可限量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水平，若以后秉持正心，博采众长，勤学苦练，以后必定能成为大家。大变之世，百家争鸣，儒家，墨家，法家……若是庖人能占其中一席之位，必定能扬名后世。此事，一直是天下庖人欣切期盼的。

　　　　自成一家，昭告天下，他们庖人并不低贱！

　　　　“还需多加努力。”醢稷郑重地叮嘱道。

　　　　“这个自然。”白晋点点头，此时他还没真正了解醢稷话中的深意。认为自己制作的醢还不够水平。这个时代庖人地位低下，若不是白晋穿越过来就是在鬼谷，凭他一手好厨艺，早就被贵族禁锢起来，当作炫耀或讨好上级的工具了。也只有鬼谷先生师徒这些不在乎世俗眼光的，才会平等地对待他。

　　　　“对了，你来看看这些大豆的情况，能否酿出酱油？”醢稷带着白晋到了院子另一边新搭建的草棚下，那里已经摆着一溜的新陶缸了。缸上面盖着一个个的木盖子。

　　　　醢稷拿起木盖子正要掀开，白晋连忙按下：“要尽量密封，不然酿出来的酱油味道没那么好。”

　　　　醢稷愣了一下，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是我过于心急了。”

　　　　“你掀开盖子看过了？”白晋问。

　　　　“是啊，不过只有着一缸。”醢稷脸上满是懊悔。

　　　　白晋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木盖：“还是先别打开盖子，至少要三月后。”

　　　　“三月后啊……”醢稷有些惆怅，这时间可有点久了，三月后都快入冬了。

　　　　“如果要快，这个冬天就可以酿出来了。不过味道肯定没有暴晒时间长的香。”白晋说，酱油酿制出来后还要经过暴晒，这样既能杀菌又能使味道更香。

　　　　“好东西都值得等待。”醢稷点了点头，“对了，这次你们带了两袋大都来也是为了酿制酱油？”

　　　　“不是，是为了磨豆浆。”白晋微微一笑，豆浆可比米浆美味多了，而且成本也不高，不过劳力出得比较多罢了。那得要辛苦两位师兄了。

　　　　“上次那种美浆？甚是味美，聂山每次来都问一问。”醢稷对豆浆也是赞不绝口，夏日里用井水冰一冰再喝，清爽美味解渴，一碗下去暑气顿消。醢稷也惦念着，只不过他年纪大了推石磨有些吃力，便搁置了。今日盼到白晋他们到来，看来又有口福了。

　　　　白晋看了看日头：“趁坊门还没关，我出去买些肉菜回来。”山阳县虽小，但商业区和住宅区都有严格的规划，并且有宵禁。暮鼓过后，坊门、城门依次关闭，入夜后闲杂人等就不能随意在大街上晃荡。想要体验丰富夜生活的，请穿越到宋朝。

　　　　“我和你一起去。”一直在旁沉默地听着白晋和醢稷聊天的孙宾忽然道。

　　　　“好。”白晋背起了一个竹篓。孙宾对这儿熟悉，有他带路效率会高很多。

　　　　“记得买些盐回来！”醢稷在后面高声提醒，家里的盐因为要酿制酱油都快用光了。

　　　　夏日时分，就算是晚上六七点天依然大亮，更别说现在才下午四点左右。不过路上的行人看起来确实少了很多。泥土的地面上布满车辙蹄印，还有一些零星的动物的粪便，不过很快就被一些拾粪人拾回去当植物的肥料。

　　　　青菜一般自家种植，很少拿出来卖，就算卖也值不了几个钱。白晋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看能否买到一些食材。走了一圈下来，白晋无比怀念现代的菜市场了，想买什么几乎都可以找到，但现在，想买什么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街上没有商贩的吆喝声，行人也寥寥无几，房屋低矮，简陋，看起来一副萧条的景象。

　　　　“此处便有盐卖。”孙宾忽然停下来，指了指一处铺子，牌匾上用篆书写着“齐盐”二字。白晋跟张仪、苏秦学了这么久的篆书，这两字他认得。

　　　　齐国近海，盛产盐，质地最为上乘，不过价格也相对于其他的井盐、湖盐来说也高一些。白晋走进店里，看到木制的柜台上面摆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陶罐，陶罐里装着白花花的盐。

　　　　白晋凑近看了看，盐的颗粒比较大，大小几乎相当于现代的粗盐。白晋想用搁在一旁的陶匕翻看一下看盐里面多不多杂质，不过刚拿起就被人一手夺下了。

　　　　“你这小子想偷盐？真是走开一步都不行！”

　　　　来人长得异常粗壮，怎么看都不像是做生意的，反而更像是劫道的。他一手夹着一块木板一手拿着陶匕，狠狠地瞪了白晋一眼。已是哺食时分，齐正想搬出门板关门，没想到刚出来就看到偷盐的，敢在他齐大店里偷盐，胆儿可真肥！上一次敢在他店里偷盐的人一下就被他折断手臂扔出去了。

　　　　孙宾皱了皱眉，走前一步，以防此人对白晋不利。

　　　　“我们是来买盐的。”在齐大的瞪视下，白晋连忙解释。他们真的只是是来买盐的。

　　　　“买盐的？”齐大上上下下打量了白晋和孙宾一番，衣着破旧，目光在孙宾腰间的铜剑上转了转，大概猜到他们的身份了，又是一些落魄的剑客。明明买不起却硬要买。

　　　　齐大指了指门外：“没看到牌匾上的字吗？齐……”

　　　　“齐盐啊，怎么了？我要买的就是这种盐啊。”白晋不解道，自己吃当然要买好的盐了。

　　　　齐大剩下的话一下子噎在喉咙里，这小子竟然也识字？不对，一定是听别人说的，平民有几个会识字？识字是贵人们才有的权利。

第三十九章　盐卤（）　
“那些你们买不起，这些吧。”齐大用脚勾了地上的一个粗陶罐子过来。里面装的不是如细砂般的盐，而是凝结成白色一块块的盐块，而且还带着微微的黄色。

　　　　“这个我可以卖给你十个布币一碗。”这些盐味苦，咸，只有贫苦人家的人才愿意买。

　　　　白晋眼睛一亮，蹲下来，捏了一小块盐舔了一下。

　　　　咸苦咸苦的，是盐卤。

　　　　盐卤虽然带走有盐字，又具有咸味，但和一般的盐很不同。盐卤是海水制盐后残留在盐池内的液体，凝结后就成了卤块。盐卤味道苦、涩，咸，还具有微微的毒性。但纵然有诸多的不是，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