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黄澍态度如一,左梦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父亲死得实在太突然了,都来不及给他接班铺路,他在军中的威望委实不高,上头有父亲压着,他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的培植贴己势力。
现在好了,父亲突然暴毙,弄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都不知该下面该如何办才好。
他很清楚,平日里诸将之所以服从指挥,不过是仗着父亲的威望,辽东的嫡系老营诸将还好,是父亲十几二十年一手带出来的,比较老实听话,对父亲都很忠心,这一点左梦庚到不是很担心,左梦庚最担心的还是那些纳降不久的陕西籍的总兵大将,张勇、马进忠、金声恒、王得仁等人。
其中金声恒是陕西榆林人,王得仁是陕西米脂人。两人皆是民变军出身,金声恒外号“一斗栗”,王得仁外号“王杂毛”,都是骄横难制的悍将。没了父亲的威权压制,他能不能指挥得动还是两说。
黄澍此前一直是父亲的心腹策士,又是诸营监军,掌管着军中钱粮,在军中的威权,可以说仅次于父亲,只要他肯尽心辅佐自己,左梦庚就有信心控制住父亲留下来的部曲。
“如此多谢黄老了!”为了拉近两人的关系,他试探地用了一种亲切的称呼唤了一声,却没有再以官职的敬称相称,见黄澍并无异样,左梦庚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我军屡战失利,军资粮饷损失惨重,朝廷援兵不断,父亲又突然暴毙,此刻的形势可谓凶险万分,梦庚才疏学浅,遇此困境仿徨不知所措,不知黄老可有良策教我?”
“容我想想。”黄澍沉思半晌后,方道:“为今之计,应暂时封锁大帅的死讯,秘不发丧,以免军心动摇,让朝廷兵马有机可趁。”
左梦庚赞同的点点头,道:“黄老虑事周全,梦庚也正有此意,此时正是关键时刻,稳住军心当为第一要务,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引起难以预估的后果,确实不可不防。”
第014 决战(一)(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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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任何人,不得泄露大帅病逝消息!否则杀无赦!”黄澍看了眼两个老郎中和几个左良玉亲兵和亲将,沉声补充道。
“我等明白!”
众人忙恭声应道。
黄澍点了点头,正欲继续说下去,一个左良玉的亲信牙将忍不住开口道:“黄道长的吩咐我等自当谨记,标下也赞成秘不发丧,只是”
“只是如何?说!”黄澍的目光前所未有地冷峻凌厉。
“大帅麾下文武甚多,若有求见大帅者,不知黄道长和小侯爷如何应对?”
黄澍和左梦庚交换了一下目光后,道:“就说大帅身体不适,已将军务暂时委托给了小侯爷处理,有任何疑问,可先请示小侯爷,听候裁决即可,此事本官到时候会召集军中文武,联同小侯爷,亲自和诸将讲明。”
“标下明白了。”牙将拱手应诺。
“好!”
黄澍面色冷肃,命令平静而严厉,显然在片刻之间已经有所思虑了。
他一挥手,禀退了郎中和左良玉的亲兵,牙将,等帐内只有他和左梦更两人后,方小声道:“左帅的死讯瞒不了多久的,咱们时间紧迫,如今那昏君已御驾亲征而来,此乃天赐良机,趁着营中诸将不知实情,大军还有些士气,老夫建议小侯爷循着大帅先前定下的方略,擒贼擒王,寻机与朝廷的亲征大军决战,争取生擒昏君,一战雪耻!”
“黄老所言极是,梦庚一切听从黄老吩咐。”左梦庚躬身一礼。
“此事至大,还当小侯爷定夺。”黄澍推托了一下,既然把自己放在了人臣的位置,他自然不好越俎代庖,以免彼此猜忌,最后坏了大事。
“某无异议,就这么办吧。”对黄澍的识趣,左梦庚十分满意。
“危难之时,只要我等戮力同心,定能渡过难关!”黄澍望了眼床榻上的左良玉,目光炯炯的道。
就在左梦庚和黄澍紧锣密鼓封锁消息,调兵遣将的同时,朱由桦已带着两万步骑到了九江城南五十余里外的青山镇,成功完成了对左军余部的战略包围。
出发之前,朱由桦已对张名振打过招呼,等他的船队将黄得功部将田雄的五千步骑送到蕲州后,不必返航安庆,直接作为一支机动的奇兵,以蕲州为基地,在九江城外的长江上来回游戈,目的是吸引叛军的注意力,拖住他们的一部分兵力。
等他的两万步骑和叛军主力决战时,再加大骚扰力度,配合九江城内的守军,城内的守军由朱大典全权指挥,选择合适的时机,出其不意突击叛军营地,一举将其老营扫灭。
这个战略设想不错,诸将都不反对,按照这个战略设想,朱由桦的两万步骑承担主攻,逐步取得进展,张名振部和朱大典部则作为奇兵,出其不意,随时进行突击奇袭。
十二月初三日,亲征大军到达青山镇的第一日。
“砰!砰!砰!”
硝烟弥漫在青山镇上空。
两万步骑大军加一万多力夫源源不断而至,如一股股涓涓细流,汇集起来,迅速结成一个又一个庞大的方阵洪流。
火枪手们已经规矩地拉开阵势,在上百门各式火炮的协助下,组成了一道坚实无比的铁壁。
不远处,是四散而逃的左兵守卒,偶尔几个回头望望,却在那一道道黑漆漆的枪口,炮口下送掉了小命。
守备在青山镇的左兵只有数百人,亲征大军几通炮火犁过后,便作鸟兽散。
占领了青山镇后,朱由桦派出了大量游骑侦查四周情况,回报来的信息是:周围并无叛军的大股部队,只有青山镇的百十个零零散散的溃卒。
朱由桦第一次带领万人以上的大军打仗,丝毫不敢大意,一举一动都非常谨慎,他急令游骑扩大范围继续侦查,游骑们出去巡视了半晌,最终回禀二十里内并未发现敌踪,也没有任何可埋伏兵的地方,朱由桦这才放下心来,大军仅停驻在青山镇半天,辎重就逐渐跟上来了,朱由桦命令原地休整了一夜。
第二天,留下黄部三千兵马护卫粮道的同时,守卫青山镇这条后路,布置好一切后,大军开始向北挺近。
行了大约二十里的时候,忽有探马报来,前方十里外出现数万叛军主力,正向己方开来。
朱由桦没想到左军竟然主动求战,不过旋即他又想通了,对方肯定是因为探知到自己在这里才倾巢出动,打算来个一劳永逸,自己无意中竟成了上等的诱饵。
朱由桦心下一阵苦笑,他终究不是太祖,成祖这等马上皇帝,文治武功不显,被对方看成了软柿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就连己方诸将,特别是那些藩镇大将,私下里对他的领兵能力也是半信半疑的,他能号令三军,全靠着皇帝的身份。没了这个身份,谁肯服他?
军中是最重战功和武力的地方,朱由桦知道想要真正得到那些藩镇大将的敬服和认可,只有用实实在在的战功来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有中兴大明江山的能力!而与左良玉的叛军主力对决就是他树立帝王威权的第一战!
凭着前世的记忆和今世收集到的情报,朱由桦很清楚左良玉部的情况,麾下诸部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齐心,虚张声势罢了,陕西籍和辽东籍的各个营头存在着巨大的隔阂,一旦遇到危难,未必会齐心作战。
特别是左良玉的身体状况,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最多还有几个月就要死了。现在老病缠身,不过在苟延残喘罢了,身体随时可能会垮掉,难得遇到这么一个软柿子,不捏他捏谁?原本还担心左良玉不肯轻易决战,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朱由桦亲自整军布阵,以待来敌,同时续令探报,不久,几起探子都来回报,来的叛军约有四万多人马,其中主力战兵约两万六七千人,其余皆为壮丁力夫。
第105 决战(二)(第三更!)()
两个多时辰后,远处扬起一阵烟尘,由远及近,在亲征大军阵地大约五里处停了下来,尘埃落定,数万叛军步骑排开了阵势,一杆绣着“左”字的大纛旗迎风招展。
在叛军的中军旗下,左梦庚携着黄澍站在同一辆指挥战车上,看着不远处的两万余朝廷兵马,喃喃道:“那昏君倒还有几分胆色,竟敢亲临一线!”
“战阵之道岂是儿戏?外行统领内行,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正愁抓不到他呢,来得正好!”黄澍面露喜色的道。
左梦庚擎起千里眼,谨慎地观察着对面的明军阵势,明军前军列着数列纵深的横队,将队列完全展开,人手一杆重火枪,清一色铁甲傍身,在步卒阵列之前,大小两百多门火炮早已调整好了方向,枪口炮口严阵以待,只等着自己去攻。
左梦庚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朝廷的火炮数量多的有点变态了吧?观其中营,批甲率近乎百分百,特别是排在前列的铳手和刀矛手,都套着铁甲,一眼看上去,如同刺猬一般,几乎无从下口!
简直太变态了,据说是皇帝的御营新军?只希望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幸好左右两翼的黄得功部军械没那么变态,不然这仗还怎么打?
审视一下自己的军队,又再次审视了一下朝廷的兵马,左梦庚一阵咂舌,他决定先行试探一番,对左右传令官吩咐道:“去,令王将军抽调出一队骑兵前去掠阵,不要走得太近,看看那些朝廷兵马是什么路数!”
“遵令!”
一声号角响起,三百左部骑士从阵旁驰出,划一道圆润的弧形,由北向南,逐渐逼近御营军阵。
数百左部骑士在亲征大军的阵前呼啸而过,大军却纹丝不动,不开炮也不放枪,黄澍见状带着一丝询问的目光道:“小侯爷?”
左梦庚也是眉头微皱,不知道朝廷的大军唱的是哪一出!
他回身再次估摸了一下双方的力量,手势微微向前压了压,一旁的传令官立刻摆动了几下旗帜,步骑阵列便缓缓向前挪动了一里地。
左军一动,旋即,明军也缓缓移动起来,一般的缓慢而有序,徐徐向北移动了半里地后,停了下来。
左军步卒缺乏足够的火器,前列大多持着劣质的鸟铳或威力低下的三眼铳,弓弩手也占了一定的比例,如今拉开场面,也是有板有眼,在长矛手的掩护下,与明军相向而立。
“呵呵!”朱由桦将千里眼收起来,笑道:“逆贼还敢和朕拼火器!好,朕就成全他们!传令,全军向前压进三百步!”
令旗一动,鼓声响起,御营将士踏着鼓点,整齐划一的向北移动了三百步左右,同时炮队也轮着顺序,用牛车拖曳着火炮向前推进了一定的距离。虽然有三轮的炮车,怎奈红夷火炮太重,行动不便,好不容才重新驾好火炮,百十头老牛继而被牵走,传令兵拨马传令,黄得功的一万步骑也飞速跟上到达指定的战斗位置,护卫御营两翼。整个步卒阵列一时虽有些混乱,好在尚未交战,无碍大局。
见对面的朝廷大军动了,左梦庚也派传令兵摇动令旗,把队伍向前压进了五百步,两军之间的空隙,已经不过一里半地了。
朱由桦处在拱圣营精锐士卒的团团护卫之中,四周布有重兵守护,人生安全还是有保障的。缺陷是作战经验有所不足,为了规避指挥失误而导致战事失利,他不敢乱下军令,每一个军令都是听从了身旁的黄得功、韩诚等人的意见,综合判断之后下的。
“姥姥的,那些贼骑真他娘的嚣张!”
眼见叛军的几百先锋骑一直在己方阵列周围游戈示威,试图打击己方士气,忠武镇甲营副将马雄咕哝了几句,看不过去,快步走到皇帝跟前,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那些贼骑一直在阵列周围骚扰,实在太嚣张了,欺俺军中无人,臣请命出击灭了他们!”
朱由桦闻言轻笑道:“马爱卿现在可是独挡一方的大将了,安危重大,关乎成败,和朕一起坐镇中军便可,冲锋陷阵之事就能交给手下去办吧!”
马雄摸了摸头,大咧咧一笑:“中军有陛下坐镇即可,臣大老粗一个,计谋战策什么的也比不得靖南侯、张总戎(张堂功),就想亲手杀几个贼寇,那伙贼骑太拽了,臣的大刀早已饥渴难奈了,请陛下给臣一个手刃贼兵机会吧!”说完,单膝跪地,大声请命。
朱由桦沉思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他抬手扶起了马雄,道:“爱卿闻战则喜是好事,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了,务必迅速破敌,涨涨我军士气。”
“臣遵旨。”得到皇帝肯定的答复,马雄大喜,忙从中军护卫队里点了三百御营骑士,披甲上刀,通过方阵间的空隙,踏动着大地,从阵中奔出,风一般冲出阵地。
“是黄闯子的人马吧!”左梦庚看到对方阵中奔出的数百骑术高明的骑士,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问道。
“嗯!想是如此,朝廷的新军里怎会有这等精锐骑士!”自问对南都京营的底细十分了解的黄澍随声附和了一句。
“黄闯子的部下骑术高超,俺父帅的辽东铁骑也不是吃干饭的,鹿死谁手尤未可知呢!传令前方掠阵的游骑会一会他们!”
左梦庚抖一抖肩膀,见明军不急着步战,反倒想先拼一拼骑兵,己方的骑兵大多是从辽东带出来的,都是跟着父帅风里来雨里去,征战了十几年的精锐,对他们的战力左梦庚十分自信,乐得和朝廷的骑兵较量较量,彰显一下力量。
出了阵列,马雄就开始整理军容,排作三列横队,行进中各骑之间的间隙始终不变,一直保持着紧密而严整的队形,每列横队之间保持恒定的距离,右侧前出,做一条斜线,缓缓跑了起来。
马雄双目怒睁,斜握着精铁长矛,身体略略向前一倾,双脚夹紧马腹,处在队列的中间,朝着对面的左部骑士迎面冲了过去。
对面的左军骑士,得到军令后,也快速集结到了一起,迅速整队,列出横队作冲锋状,只是在奔跑中渐渐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战马由慢跑,渐渐加速到疾驰,马雄手中的精铁长矛也已经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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