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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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征天下-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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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孙承宗是督师,他既这么说,其他人也就不再发表意见,这场军事会议也终于不欢而散。折腾了大半夜,仍是毫无头绪!

    从经略府出来,朱由检要至临时行宫下榻,孙承宗则要去巡视城防,便顺路与朱由检并辔而行。

    见孙承宗神情恍惚,眼神游移,似乎一下老了许多,朱由检也忽觉他十分可怜。辽事糜烂至此,千斤重担一下子压到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身上,他能不能支撑得住?

    此时,袁崇焕从后面追上来道:“督师大人,下官还有要事回禀!”

    孙承宗愣了一会儿,才突然惊醒道:“袁主事,还有何事?为何不在会议上说?”

    袁崇焕近前低声道:“督师大人,这话在会议上不方便讲!请恕下官以小犯上之罪,下官才敢对督师大人明言!”

    孙承宗诧异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只要是为平辽大计献言,出自公心,但说无妨,何罪之有!”

    “那下官就说了!”袁崇焕鼓足勇气道,“督师大人,下官以为广宁之败实在败得冤枉,败就败在经抚不和,互相掣肘,政出多门,让下面的将士无所适从!眼下王经略一意孤行,非要在山海关筑城。督师大人您若欲进取,必与王经略产生冲突,如此则危矣!”

    孙承宗沉吟半晌,捻着花白的胡须问道:“依你该如何裁处?”

    “惟有军政大计统归一人!”袁崇焕的眼睛在深夜中闪闪发亮,“如此,则再无推诿扯皮现象,胜则归功于一人,败亦归咎于一人!这样,生杀奖惩大权存于主帅一人之心,将士心中凛凛,也必能谨遵将令了!”

    朱由检听罢,顿时感觉好像吃了个苍蝇,十分恶心!心想这袁崇焕也太蛋了,这不就是撺掇着孙承宗把王在晋给撸了么?

    平心而论,二人的方案虽然都不甚理想,但也都有可取之处,至少都是出自平定辽东的良好愿望。至于采取何种方案,依孙承宗之言,交给朝廷选择也就是了。

    这就好比二人是两个作战参谋,面对一场战役,分别拿出一套作战计划。实战之时,主官当然只能采取其中的一种,可这并不能说明这个参谋就比那个参谋强,二人还得接着当同事。

    可按照袁崇焕的思路,谁和他想法不一样,就得把谁撤换掉!真要如此行事,那王在晋只是辽东经略,而孙承宗是督师,要换只能换王在晋。

    所谓“人走政息”,王在晋既走,他那套方案,自然也就无疾而终了。

    袁崇焕虽然也是为了平辽,但使出这一手,朱由检总觉得有些卑劣,不由得重重地哼了一声。

    孙承宗却并未言声,只是望着浓重的夜色沉思。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地道:“袁主事,你有胆识,有见地,愿意为国分忧,原是十分难得。放眼朝中,像你这样的官员,已经不多了!但你性格过于刚强,处事过于急躁,这是为官之大忌!你所言之事,本督师自有计较。望你记住本督师的话,好自为之,勿要自误!”

    “下官谨记督师大人教诲!”袁崇焕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凛凛地拱手告退。

    朱由检望着袁崇焕远去的背影,心想他真能听进孙承宗的话么?

第145章 三道圣旨() 
接下来的几天,朱由检倒是过得十分悠闲。

    因敌军远在广宁,离山海关尚有数百里之遥,近期又无异动,大家都稍稍松了口气。孙承宗和王在晋等人,每日除了视察城防,仍是为平辽方略争论不休。

    而朱由检反正说了也不算,便乐得做个闲人。除了每日胡吃闷睡,就是与戚美凤、包玉怜和叶卡捷琳娜等人游览山海关附近的名胜,倒也逍遥自在。

    而叶卡捷琳娜聪颖过人,没几天便学会了些日常汉语,已能和诸人进行简单的交流。虽然仍是怪腔怪调,比如将“殿下”说成“电瞎”,时常引得朱由检捧腹大笑;但戚美凤和包玉怜却总与她站在一边,反嘲笑朱由检除了“哈拉少”,一句俄语也学不会。

    其实闲着也是闲着,朱由检倒真想和叶卡捷琳娜学两句俄语。他还是想着万一以后要是亡命天涯,所谓艺多不压身,多会一门外语,就多一条门路,多一分生存的机会。

    可惜这货本就不是学习的材料,英语学那么多年了都不成,就更不要说俄语了。尤其是俄语里还有大舌音,即需要舌头颤动才能发出的音节。朱由检练了一天,都快把嘴累抽筋了,舌头也颤不起来,只得无奈地放弃了。

    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过了七八天,已是早春二月。沉睡了一冬的大地,虽然还被冰雪覆盖,但已经有了些要复苏的迹象。在那些阳光照射充足的地方,积雪已经开始消融,将本就崎岖坎坷的道路,弄得愈加泥泞不堪。

    因道路难行,粮草运输困难,山海关守军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本来关中存粮就不是很多,王在晋又陆续收拢了辽东的溃兵,已经达到五六万人,军粮也就勉强够吃到三月。

    可是孙承宗的大队勤王兵马一到,每天粮食的消耗量立刻翻了一倍。因为孙承宗当时急于率兵赶到山海关,因此各路人马均只从通州领取了半个月的粮草,这些天来已经消耗殆尽。

    眼见着粮库快见了底,孙承宗和王在晋心急如焚,接连向京师告急,要求再紧急调拨至少十万石粮食过来。

    可是告急的奏折连着发出几封,朝廷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就连身在蓟州的监军管宁,也似乎玩起了失踪,对山海关的守军不闻不问。孙王二人每天都在城头向西焦急地眺望,希望在下一秒钟,就能望见押运着大批粮草的车队。但是一连数天,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无奈之下,孙承宗与王在晋经过紧急商议,决定暂时减少士卒的口粮,由一日三餐减为一日二餐,而且每餐的口粮也酌减一半。因怕士卒有情绪,二人先从自己做起,不但改为一日二餐,连菜也免了。

    只有信王朱由检,因为代表着天子,当然不能饿着。因此仍是高标准招待,每顿饭十大几道,荤素齐全。朱由检的贴身随行人员,也都享受不减餐的待遇。而朱由检也被蒙在鼓中,这些日反而吃得见胖了些。

    各路明军的将领虽十分不情愿,但见督师和经略都带头减餐,也只得依令而行。当然也有那些胆子大的,明里是一日二餐,至入夜以后,则偷偷地开了小灶,与关系亲近的军官聚在一起,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痛骂孙承宗不懂体恤下情。

    但这些将领还有小灶可开,当兵的可就真的没辙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减餐令一下,不论是原来驻守辽东的边军,还是远道而来的客军,无不叫苦连天,怨声载道。

    而山海关内的粮库外,这几天已经连续发生几次斗殴事件。

    原来那负责粮库的官员,每日均需应付各营前来领粮的军官,早说得口干舌燥,累得头昏眼花,态度也变得十分恶劣。他们往往仗着手中那一点权力,变着法地刁难领粮者,甚至故意少发粮食。

    而那些领粮的军官就更有怨气,因为士卒们既不敢骂督师孙承宗,也不敢骂经略王在晋,更不敢骂直辖的主将,便整日拿他们撒气。谁若是排队靠后,领粮稍晚,回营之后必遭到全营上下的一顿痛骂。

    于是,有时是领粮者之间为了排队的次序发生纠纷,继而大打出手;有时则是领粮者受不了发粮者的白眼和责难,突然情绪失控,将发粮者暴打一顿。每次斗殴,都将粮库外搅得一片大乱,甚至有一次一名军官竟欲带着拉粮的士卒趁乱冲进粮库,先将口粮抢出来再说。

    孙承宗和王在晋被这些事搅得焦头烂额,屡次充当灭火队长。对于违反军纪聚众斗殴的军官和士卒,依例本当斩首示众。但二人权衡再三,觉得全是军中缺粮惹的祸,若从重惩处,又怕激起士卒更大的不满。因此只得稍事惩戒,将带头闹事的军官杖责一顿了事。

    又过了两三天,京师终于来人了。但来的不是粮队,而是传旨的太监。而且这圣旨也不止一道,而是一天之内来了三道。

    原来这些传旨的太监,也是被泥泞的道路耽误了行程。从京师到山海关不过几百里路,却比平时多走了好几天。

    第一道旨意,是嘉奖遵化大捷中的有功将士。

    这道圣旨果然将首功算到了信王朱由检头上,又赏赐他内帑银十万两,黄金五千两,并赐御马十匹,金盔金甲一副。

    这个结果,倒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谁让朱由检是万岁的亲弟弟呢。而且人家也确实亲手毙伤敌寇首领多名,别管是蒙的还是交了狗屎运,这战绩可是谁也抹杀不了。虽然赏赐的金银远远超出正常水平,但那是皇帝自己的私房钱,人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给自己兄弟多一点,肥水不流外人田,也还说得过去。

    而接下来的“功臣”,就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了:居然是监军管宁和蓟州镇守太监涂忠!旨意上称二人“监军有功,指挥若定”,赏赐也极为丰厚,除了各赏一万两白银,五百两黄金外,还各赐东珠三颗,又在京师赐宅第一座!

    满桂刚听完孙承宗的转述,立即跳起来破口大骂道:“这他妈是谁拟的旨意?老子在阵前拼死厮杀,这两个没卵子的东西缩在后面享清福,到最后功劳反是他们的?尤其是那涂忠,他明明是见死不救,怎么成了‘指挥若定’了?督师大人,您不是上奏折参劾涂忠了么?难道内阁的人都瞎了眼?”

    孙承宗也苦着脸道:“满总兵,你这话到此为止,千万勿要去外面乱说!看起来,朝廷没追究你擅杀城门官的事,已经算是不错了!”

    然而紧接着第二道旨意传来,就是申斥满桂骄横不法,不请旨即擅杀朝廷命官,责孙承宗奖赏满桂不当!虽然没对孙承宗做出什么惩罚,但却将满桂贬为参将!

    满桂这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介武夫,和朝廷的强权比起来,实在是渺小至极!他顿如霜打的茄子,心灰意冷,再也骂不起来了。辽东诸将见他倒霉,心中无不窃喜,暗道:“活该!谁让你这么嚣张!”

    孙承宗只得劝慰满桂道:“满将军,宦海中浮浮沉沉,实属正常,不必过于介怀。只要再立战功,本督师仍保你做总兵。若再被驳回,老夫这督师也不做了!”

    而最迟来的第三道旨意,却是调王在晋为南京兵部尚书,旨到之日即刻启程;辽东经略一职,由督师孙承宗兼任!

    原来,孙承宗为了能坚持在宁远筑城的计划,终于采纳了袁崇焕的建议,密奏朝廷,要求将王在晋撤换!

    而魏忠贤虽然恨孙承宗是东林党人,但打仗这种大事,他也不敢过于胡闹,心中还指望着孙承宗能平定辽东,他好继续把持朝纲,稳稳当当做他的九千岁。

    因此在权衡利弊之后,魏忠贤终于授意内阁拟旨,将与孙承宗意见不合的王在晋调走。

    王在晋领旨后,大恨孙承宗。虽然他不是东林党人,但平时也很敬佩孙承宗的风骨,二人私交还算不错。

    而此次为了辽东战事,二人撕破了脸皮,多年的交情就此彻底终止。

    第二天天不明,王在晋就坚决回绝了孙承宗等人的送别,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南京的旅途。

    原来明朝自成祖时由金陵迁都北平之后,在南京还保留了一套官僚系统,六部班子一应俱全,却均是有职无权,说白了只是因人设岗,白拿俸禄而已。

    王在晋心中明白,这南京兵部尚书虽是二品大员,实则是个养老的差事。自己已经六十多岁,看来一生仕途是即将走到终点了。

    而此时老天凑趣,竟又飘起雪花来。望着前方白雪皑皑的大山,王在晋触景生情,感慨万千,不由得在马上吟诵起唐代诗人韩愈的名句: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刚吟到此处,忽听身后马挂銮铃,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王大人,等一等!本王送一送你!”

    王在晋愕然回首,见朱由检顶风冒雪,匹马前来!

    在这一刹那,这位历经三朝皇帝、饱经宦海沉浮的老臣,不由得老泪纵横!

第146章 加派三饷() 
在漫天的飞雪中,朱由检与王在晋牵马并肩而行。两个人、两匹马,在身后留下几行浅浅的足迹。

    “殿下何必送老臣?”王在晋感慨地道,“那南京六部无事可做,去了也只是虚度光阴。老臣打算赶赴南京之后,好歹待上旬月,便上疏恳请致仕。若能终老于泉林之下,也好过在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后却一事无成!”

    朱由检见他精神颓丧,想劝又不知如何劝起,憋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王大人,您只是被调离,并非被贬职。我觉得早晚有一天,朝廷还会重用您。您且先去赴任,为圣上、为国家留下有用之身。‘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无论在哪里,都一样是为朝廷效力,大人又何必过于灰心呢!”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王在晋将这句诗反复默念了几遍,惊喜地望着朱由检道,“殿下,此诗为何人所作,全篇为何?老臣竟从没听过!说得好哇,此等胸襟情怀,老臣万万不及!”

    朱由检被他问得一愣,暗怪自己又没事找抽,怎么把主持“虎门销烟”的清代名臣林则徐的诗句给搬到这里来了。他也记不住整首诗篇,只得厚着脸皮搪塞道:“那什么,这只是我偶然吟得两句,算不得什么诗,让大人见笑了,嘿嘿嘿嘿。”

    王在晋却信以为真,转至朱由检的身前,郑重其事地给他行大礼参拜,然后激动地道:“殿下对老臣的教诲,老臣定会铭记于心!老臣去矣,望殿下多多保重!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坚持几年,必要再来受殿下之教!”

    说完,王在晋飞身上马,扬鞭奋蹄而去。

    王在晋走后,山海关的担子就全压到了孙承宗一人身上。但是他盼得望眼欲穿的粮草,却还是迟迟未能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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