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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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征天下-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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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蕊儿见了笑道:“王爷如此打扮,走到街市上,即使和蕊儿打个照面,蕊儿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呢!”

    朱由检喜道:“要的就是这效果!不是有那么句话么,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扒掉了这身皮,才好行事。否则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铜锣开道,又有什么意思?”

    此时,林佑坤和孙传庭也换好了装束。林佑坤也扮作一个家丁,不过他的伪装技巧就比较一般了,走起路来仍是虎虎生风,也掩饰不住凌厉的眼神,倒似一个恶霸家中的打手。

    孙传庭却扮作了管家的模样。这也是朱由检的主意,出门以后,倒要以官职最低的孙传庭为主人,而朱由检和林佑坤则作为跟班。

    其实明代藩王一般深居府内,很少出门。即使偶尔出行,也有一套繁琐的程序。首先要由王府的总管太监报给当地的镇守太监,王府的长史也要报给当地的知府。镇守太监和知府都得批准,藩王才能出行。即使如此,也要有镇守太监和地方官员两方面都派人全程跟随,名为护驾,实则监视。

    朝廷对藩王如此防备,自明成祖朱棣的永乐年间就开始了。皆因朱棣本就是藩王出身,靠造反才获得帝位。他深知对皇权最大的威胁,并不是外族侵略,亦非百姓造反,而恰恰来自皇族内部。

    明太祖朱元璋仿效古制,将子孙皆封王,分布于全国各地。他认为一旦天下有变,各地皇族皆可起兵,帮助朝廷平定天下。

    朱棣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这种想法实在是很傻很天真。作为最有资格觊觎大宝的亲王,只要拥有了兵权,就可以像他自己那样,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造反。

    等把现任皇帝干掉以后,再随便找个理由,比如说他是被奸臣所害,自己救驾不及,痛哭一场,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坐殿。

    为避免这种危及皇权的情况再次发生,朱棣逐渐剥夺了各地藩王的兵权,将他们变成了锦衣玉食的高级囚徒。而各地的藩王在如此高压之下,也只得谨小慎微,整日纵情声色,用美酒和美女麻醉自己,糊里糊涂地度过一生。

    所以,如果朱由检想按正常程序走出信王府,光是这些繁琐的手续办下来,就得十天半个月,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而且,缺乏足够正当的理由,别说镇守太监和地方官员,就连管宁那一关他都过不去。

    故此,朱由检才想出了这个乔装出行的主意。一开始,林佑坤极力反对。因为藩王微服出宫,干系重大,一旦走漏了消息,他这个负责王府宿卫的武官首当其冲,被斩首都是轻的,搞不好还要凌迟处死,抄家灭门。

    但朱由检自有办法。他先是阴沉着脸道:“林指挥使,这现官不如现管,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在信王府,就得听本王的吩咐吧?要是惹得本王不高兴,你想想,凭着本王与万岁的关系,随便编个理由,在君前奏你一本,你是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见林佑坤果然吓得容颜更变,冷汗直流,朱由检坏坏地一笑道:“不过林大人你放心,本王是和你开玩笑的。咱俩是什么关系?你在通州官道上拼死护驾,本王又怎能忘怀?你素与管宁不睦,本王是不是每次都向着你?此次本王微服出行,别无他故,只为亲眼看一看灾民的疾苦,去去就回,又能有什么罪过?而且咱们全都乔装改扮,谅也露不出马脚。即使有人聒噪,本王一力承担,与林大人也无半点关系。”

    林佑坤被朱由检说得动了心,但还有些犹豫。朱由检见火候差不多了,最后道:“此事办成,林大人可得赏银百两。并且,我还要给万岁上疏,看看能不能把你‘副指挥使’里面的‘副’字去掉!”

    林佑坤终于彻底被朱由检说服了,一咬牙一狠心道:“今后但凭殿下吩咐,臣即赴汤蹈火,也绝不皱半下眉头!”

    趁林佑坤去秘密安排出府事宜,孙传庭双挑拇指赞道:“殿下好手段!先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最后诱之以利,林大人只能束手就擒。”

    朱由检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太了解林佑坤了,别看他武艺高强,胆子却比芝麻大不了多少,又比较看重钱财。这样的人,好歹一忽悠就成。若换了旁人,这些招数只怕就未必管用了。”

    孙传庭也笑道:“殿下能识人用人,只这一条,就是十足的贤王了。不过,您方才说的‘忽悠’一词,臣倒从未听过,不知是何含义?”

    朱由检赶紧掩饰道:“啊…这是王妃娘家的方言,本王听着有意思,刚刚学会的。”

    三人收拾停当,从一个偏僻角门溜了出去。本来王府戒备森严,处处都有把守的侍卫。但侍卫的头子作弊,这种戒备也就形同虚设了。

    此时三人都是平民装束,再乘马车可就太扎眼了,只得步行着向北走去。孙传庭边走边向朱由检小声介绍:“王府向北不远即是德胜门,德胜门外就有大批灾民,殿下不妨去看一看。”

    朱由检点点头,三人即奔德胜门而来。不多时,即到城门处。朱由检见此处与之前见过的广渠门、朝阳门又有不同,城门之外,尚有一座巨大的半圆形瓮城。瓮城与内城城墙连为一体,瓮城门之上还有高大的箭楼,与主城门上的城楼遥相呼应,气势雄浑。

    见朱由检看得认真,孙传庭在一旁介绍道:“这德胜门是北京内城九门之一,位于内城北城墙,稍稍偏西,是连接京师与北部地区的重要通道。将士出征之时,皆从此门出城,取其‘得胜’之寓意。回兵之时,却从偏东的安定门入城,有‘天下安定,兵戈止息’之意。”

    “那要是打了败仗呢?”这货没心没肺地问道。

    孙传庭苦笑道:“打了败仗,也是从安定门入城。这次没能安定,只好等下次再安定了。”

    朱由检哈哈大笑,又饶有兴致地问道:“这瓮城有什么用处?”

    孙传庭道:“城门乃城墙中最易攻破之处,比别处更需严加防守。为保城门安全,在城外再砌一道瓮城,可防止敌军用攻城槌直接击破城门,杀入城中。即使敌军攻入瓮城,那攻城槌巨大笨重,一时无法移入。此时,我军却可从城墙上四面攒射,将瓮城之内的敌军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朱由检见孙传庭娓娓道来,衷心地赞道:“想不到先生对军事如此精通。我看这德胜门瓮城比正阳门的瓮城似乎更大一些,却不知为何?”

    孙传庭解释道:“昔成祖定国策‘天子当守国门’,将都城从金陵迁至京师。因京师离边境太近,此后瓦剌、鞑靼数次入侵,皆曾攻至京师城下。因德胜门在北,往往首当其冲,固此修筑得比其他城门更为坚固。

    “遥想当年也先入寇,我军遭土木堡之变,三大营一夜之间全军覆没,英宗北狩。于少保力挽狂澜,也正是在这德胜门外亲自督阵,下令‘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由此将士用命,与也先激战竟日,终于将敌寇杀退。”

    朱由检倒不知这德胜门还有如此辉煌的历史,一时间听得心驰神往。不过他想了想又道:“我不明白,这瓮城为什么要向外凸出去,三面受敌?如果向城内凹进来,临敌之时,防御的面积不是要小一些么?而且,瓮城凸出去,敌军一看便知,他们又不是傻子,干嘛还非要从这里进攻,没准就直接爬城墙去了。那样一来,这瓮城不就成了摆设了么。”

    孙传庭倒没想到朱由检还有此一问。他眼中突然一亮,大喜道:“是啊,瓮城应该筑在城内!殿下,臣怎么没想到这一节呢!不惟臣没想到,绝大多数廷臣武将,恐怕都没想到!殿下英明神武,臣万不能及!”

    朱由检见他大吵大嚷,吓了一跳,赶紧道:“先生小声点!让别人听见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孙传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连声道:“臣回去一定要立即上奏章,建议朝廷将所有城池的瓮城都改筑在城内!不不不,应该是殿下上奏章,臣附议!”

    朱由检却不置可否,心想咱俩一个吃闲饭的王爷,一个从九品的教授,手中一点权力也没有,上这样的奏章,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真要上了本,石沉大海已是好结果。万一要再被扣个“越权、多事”的帽子,没准连闲饭都不让吃了。

    穿过德胜门,朱由检却立刻被城外的场景惊呆了。

第71章 买米() 
德胜门外的旷野上,东一团、西一片,聚集了大量的流民。他们有的用树枝和破布搭起了简陋的窝棚,有的则干脆什么也没有,就那么直接地卧在冰天雪地之中。

    朱由检走近一小堆流民,见上至七十多岁的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婴儿,无不衣衫褴褛,面有菜色。见有人上前,那些还有力气行走的“呼啦”一声围拢了上来,伸出满是冻疮的手,端着一只只破碗,哑着嗓子哀求道:“各位大爷行行好,俺们已经快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而更多的老幼妇孺,则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眼神呆滞,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睛,看上去和死人也差不多多少。

    朱由检看得心中酸楚,忙向怀中摸去。但摸了半天,连一个铜板也没有,这才想起自己当惯了王爷,身上从来没带过钱。

    孙传庭却悄声对朱由检道:“给他们钱也没用,因为官府根本不让流民进城,就有钱也没处花去。”

    朱由检愣道:“为何不让流民进城?”

    孙传庭叹了口气道:“流民进城,衣衫褴褛,有碍观瞻。且易聚众生事,不得不防。另外,死尸也容易传播瘟疫。”

    正说时,人群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朱由检抬头看时,只见一名瘦骨嶙峋的妇女,正伏在一个幼小的、一动不动的身体上,却只是声声哀嚎,早已没有了眼泪。

    本来围拢在朱由检三人周围的流民,此时却转向了那名刚刚丧子的妇女。不知是谁先说了句:“反正孩子也饿死了,你哭也没用。不如大伙儿分分吃了,还能多顶两天。”

    那妇女惊惶至极,厉吼着不让人群接近孩子的尸身。周围的人群却似饿急了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早已失神的双眼中,突然迸发出贪婪的目光,一步一步地迫了上去。

    朱由检哪见过这种人间惨剧,此时早已泪流满面。他再也忍受不住,大吼一声:“住手!即使是野兽,也不吃自己的同类!”

    那群流民闻声停了下来,却都齐齐转身,眼中闪出仇恨的怒火。其中一人高喊道:“你他妈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饿你几天试试?要是有干粮馍馍,赶紧留下,老少爷们都感念你的大恩大德;要是没有,趁早滚蛋!别等一会儿大伙饿急了,把你也撕吧撕吧吃了!”

    听他这一撺掇,愤怒的饥民们都围了过来,嘴里纷纷喊着:“揍他们!揍这几个狗东西!”

    朱由检吓得脸色发白,心想狗急了跳墙,人要是饿急了,也好不了多少,没准还真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林佑坤见此情景却是冷笑一声道:“我看哪个敢过来?”

    “我就过来怎么了!”一个小伙子猛地从林佑坤身后一扑,意欲把他扑倒。

    林佑坤却似脑后生眼,连头也不扭一些,直接向后一脚踢出,正中那人的胸口。那人就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口吐白沫,当即不省人事。

    饥民见林佑坤出手伤人,压抑已久的愤怒被彻底点燃,一拥而上道:“他还敢打人!打死他!打死他们!”

    其实林佑坤刚才那一脚,还是脚下留情,否则非将那人当场踢死不可。此时他见饥民暴动,厉啸一声,腰间宝剑冷然出鞘。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汉子只觉眼前一花,剑尖已顶在他的咽喉,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而跟着起哄的那些饥民,其实也不过是些穷苦百姓,刚才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见林佑坤动了真家伙,一个个都吓得停住脚步。

    林佑坤见震住全场,大吼一声道:“你们这些暴民,好不晓事!我家公子本来是想赈济你等,谁让你们打断他说话?你们要是不捣乱,人人都有饭吃;若有想生事的,我一剑一个,将你们都发送了!”

    前面那汉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放声大哭道:“几位老爷,我们也不想闹事,只是实在饿得受不了啦!”

    他这一哭,全体饥民全都痛哭起来。

    朱由检感同身受,眼泪也如同开闸一般无法止住。孙传庭见朱由检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哽咽着替他喊道:“大家不要着急,我们公子来这儿,就是想开个粥厂,让大家不饿肚子!请大家千万再忍一忍,将死去的人安葬了!我们公子马上进城,先运一批干粮过来!明天一早,就在这里开设粥厂,人人都能有饭吃!”

    听他这一喊,所有的饥民全都跪了下来,哭着高呼道:“青天大老爷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事不宜迟,朱由检与孙传庭、林佑坤商量了一下,先留下林佑坤在这里维持秩序,他则和孙传庭返回城内买粮食。

    本来林佑坤还坚持着,非要留在朱由检身边。朱由检却想,若把孙传庭留在此处,万一一会儿饥民又闹起来,他可没林佑坤那两下子。等自己回来,没准孙传庭都让饥民给啃成骨头架子了。

    进城没走多远,前面就有一家“德兴米号”。二人兴冲冲跑了进去,掌柜的见有主顾上门,殷勤地对孙传庭招呼道:“这位先生是要买米么?”

    朱由检见掌柜的只招呼孙传庭,对自己连理都没理,不由得一愣。半晌他才想起,自己只是个仆从的装束,孙传庭却是管家。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悄声问道:“先生,咱们得买多少米?”

    孙传庭皱眉道:“刚才咱们遇到的那处饥民,不过一二百人。若只求保命,每日每人施粥两顿,一石米差不多也够了。但我怕粥厂一办起来,周围的饥民都要向这里聚拢,连带郊外农户断炊者,现在根本无法估计人数。”

    朱由检急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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