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这么一说,朱由检眼前不禁又浮现出红娘子那淳朴而又俊俏的容颜。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登州,不知道自从与自己失去联系以后,戚美凤、陈圆圆、红娘子她们现在可好?还有那位从皮岛救出来、名为赫尔哲的女真少女,不知道她平安到达登州没有,能否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
他正在怔怔地出神,隔座的数名茶客闲谈的内容,却渐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听一名后生兴高采烈地道:“每次来秦王庄,都感觉这座城池又热闹了几分。老百姓也都越来越舍得花钱了,我这整整两大车毛笔,要在西安也得卖上个把月的,在这里不到三天就卖完了!哈哈,真是痛快!”
“不是老百姓舍得花钱,他既有钱,还不愁吃穿,又要读书识字,才有闲钱买你的毛笔。”另一位中年人也笑吟吟地道,“依在下看来,秦王庄之所以能有这般规模,全在于有个秦王殿下。若没有他老人家,这里早被李自成打下了,全城百姓都得遭殃!
“你们看现在百姓安居乐业,不但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还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钱使。说句胆大的话,就本朝太祖开国之时,也做不到这些个!至于京师、苏杭等地,当然银子满地淌,可那都是官宦之属或是巨贾富商,穷老百姓照样吃不上饭!”
朱由检听了不禁有些得意,心想不是有首歌这么唱么: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还有一句俗语:金碑银碑,不如老百姓的口碑!想想那些“青史留名”的“明君”,无论是“文景之治”、“贞观之治”还是“康乾盛世”,都是文人称颂者多,实则百姓照样受苦。真正让普通老百姓说声“好”的,泱泱数千年又能有几人!
正沉吟之时,却听又一名老者叹息道:“你们说得都对,只怕不能长久啊!”
“怎么不能长久?”那后生不服不忿地道,“流贼那么厉害,不是照样让秦王殿下打跑了么?鞑子那么厉害,遇上秦王殿下不也吃了败仗么?只要秦王殿下在,我看这里的老百姓永享太平!可惜他老人家只是个王爷,他要是当了皇…”
“不要胡说!”那老者赶紧阻止道,“你还嫌秦王殿下受的罪不够多么?没听百姓传言:自从去年夏天万岁降旨,调孙知县和几位将军率秦兵剿贼,名为剿贼,实则是把秦王殿下给架空了!唉,这秦兵是秦王殿下出粮出饷组建起来的,朝廷没花一个铜子,现在却不让秦兵保卫秦王,你说他老人家心里能痛快?”
“别说他老人家不痛快,我他妈都看不过眼去!”那后生说得火起,不禁忿忿地一拍桌子。
“人这心里一不痛快,就容易闷出病来。”老者叹了口气道,“近来街面上传言,秦王殿下病势沉重,数月不能见人理事。我怕他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秦王庄也就散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由检与李贞妍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心想难道是郡主朱存棋生了重病?
第591章 潜入王府()
“王爷,我们赶快回府看看郡主吧!”刚从茶馆出来,李贞妍就急切地道。
朱由检当然也很揪心,但沉吟片刻之后,还是摇摇头道:“不能就这么回去。你想秦王庄每天外来人员这么多,虽然解胜已经严加防范,但也难免有东厂密探。而且现在是白天,按照原来的规矩,秦王府外面的护城河吊桥是悬起的。咱们当日远行之时,可是秘密离开。现在如果径直回去,实在太过扎眼,必然闹得满城皆知,那可就麻烦了。”
“可是郡主她…”李贞妍此时已是泪光盈盈,“我片刻也等不得了!”
“莫急,咱们先在街市上转悠一阵。”朱由检安慰她道,“等到小学放学时,秦王府的内城门必会开放,吊桥也会放下。咱们就趁那个机会混进去,正好我也要看看燕凌和他的特战队员是否尽心护持王府。夜间就能见到郡主,你也不必太焦虑了。”
话虽这么说,朱由检对朱存棋的担心程度,一点也不比李贞妍少。李贞妍与朱存棋是自幼相识的好友,又同为郡主身份,当然是知己之交;而朱由检却也曾与朱存棋一起出生入死,更曾共涉寒潭、相拥取暖。二人名义上是姐弟,但那若有似无、不能言讲的一份情愫,朱由检又怎能忘怀?
好不容易捱到黄昏时分,做为“城中之城”的秦王府外的吊桥终于放下,结束了一天课程的小学生欢呼雀跃着奔跑出来。吊桥的另一头则是接孩子回家的父母们,劳累了一天,见到孩子的那张笑脸,无疑是最欣慰最解乏的,很多人也纷纷走过吊桥去迎接。朱由检二人便趁这个机会过了护城河,进入秦王庄的核心区域。
这个核心区域除了秦王府外,还有小学、医馆、钱庄、战略储备库等重要设施,并且还预留了很大的空间,以备将来发展之用。朱由检当然对这里极为熟悉,也知道有些房舍是空的,便拉着李贞妍躲进了其中一间。
从这里向外望去,果然见不时有特战队员在街上巡逻。按理说这个戒备程度已经可以了,但朱由检还是皱了皱眉头,心想万一有内鬼知道在何处藏身,还是有安全隐患。
很快日落月升,凉爽的夏夜如期而至。秦王府内外一片静寂,院内只有寥寥几处灯火,想是大多数人已经就寝。
朱由检这才与李贞妍悄悄出来,却不走正门,而是让过一队巡逻的特战队员,来到一处高墙外,对李贞妍小声道:“咱们翻墙过去!”
“都到家了,怎么还要翻墙?”李贞妍哭笑不得地道。
“大家都睡下了,我不想惊动她们。”朱由检嘴上是这么说,心中却有自己的盘算。
李贞妍当然了解朱由检的脾气,他决定的事,任谁也无法改变。因此也只得凝神提气,突然后退几步向前疾冲。快到府墙之时,脚尖点地,腾身一跃,已经踩在丈许高围墙的一多半之处。然后手脚并用,如同壁虎般灵活地向上攀爬,瞬间即翻上墙头。
她能这么上,朱由检就不行了。虽然这大半年来他既长高了许多,又锻炼得孔武有力,但没有真功夫,想空手攀上这一丈多高的围墙,还是有些勉为其难。
好在下午他就想好了要这么干,因此临时买了条绳索,此时就让李贞妍把他拽上去了。二人往院落中看了看,果然是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便轻轻地跳了下去。
这一番折腾,少说也有两三分钟,其间并无一个特战队员发现。朱由检不禁有些恼火,心想这燕凌是怎么搞的,这要是来了刺客,如何应付得了?
不过此时他没时间多想这些。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秦王府,这里是他亲手建立的家,是温暖的港湾!眼前的一砖一瓦,都是那么熟悉;每一间房间,朱由检都知道是谁住在里面;就算是闭着眼走,他都不会走错!
二人当即蹑足潜踪地前往后宅,也就是朱由检与王妃蕊儿的卧房。一路之上除了草虫吟唱,再无其他动静,很快就来到卧房门外。
却见房中尚有烛光,两道长长的倩影投在窗棂之上。李贞妍刚想敲门,朱由检急止住她,用眼神示意:先躲在窗下听一听!
李贞妍也只得由着她,二人背靠在窗下,凝神静听房中动静。
只听两个熟悉的声音正在窃窃私语,朱由检一听便知,正是自己的王妃蕊儿,以及冒充自己坐镇王府的骊山郡主朱存棋!
此时他已是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缓缓站起身来,用沾湿的手指捅破窗棂纸,向内窥视。
只见朱存棋仍是身着亲王的盛装,背对自己轻声叹道:“王妃娘娘,存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而面对窗户的蕊儿则有些精神恍惚,半晌才喃喃地道:“郡主但讲无妨。”
“殿下怕是回不来了!”朱存棋的声音突然哽咽了,“美凤传回消息已经半年多,我们又派出无数人手在海上以及附近的山东、江苏一带搜寻,甚至朝鲜都派去了人,却是一无所获!只怕,只怕殿下与贞妍已遭不测了…”
“不会的!”蕊儿突然厉声反驳,紧接着就失声痛哭道,“不会的,王爷不会死的!他福大命大,魏忠贤害不了他,女真人和蒙古人杀不死他,他又怎会这么轻易地死?必是美凤找得不细,我要去找他,我要亲自去找他,我一定能找到他的!”
“娘娘!”朱存棋也呜咽起来,紧紧地搂住泣不成声的蕊儿,“美凤怎会不尽心找殿下,大海不同于草原,万无幸免之理,娘娘亲去也于事无补啊!你要坚强些,接受这个现实!”
蕊儿渐渐止住悲声,却茫然地道:“接受?怎么接受?王爷如果真的不在了,我苟活于人世还有何用?”
“殿下创下这番事业,总不能就这样荒废下去!”朱存棋紧咬嘴唇道,“娘娘应以大局为重,…”
“郡主不要说了,”蕊儿惨然一笑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么多天来你一直不敢和我说这些话,无非是怕我伤心。你的心意我又何尝不明白?只可惜王爷他…唉!造化弄人,苍天无眼!”
第592章 夫妻相见()
月色如水,秦王府内外一片静谧,只有微拂的轻风柔和地吹动着树叶。
可蕊儿与朱存棋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大锤一般,重重地敲打着朱由检的心脏!
“我没有什么心意。”朱存棋幽幽地道,“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希望殿下能实现他的理想,匡扶大明江山。再有就是多子多寿,与美凤成就姻缘。贞妍对殿下也有意,我原想他们一起出行,可以…没想到天妒有情人!”
说到这里,朱存棋又是潸然泪下。房中只能听到二女的饮泣声,良久朱存棋才接着道:“娘娘,事已至此,您天天以泪洗面也不能换殿下回来。最近听解将军和燕大侠说,秦王庄内混进来不少形迹可疑的陌生人,想是存棋怕被认出多日不敢露面,已经引起了阉党的怀疑。纸里包不住火,为今之计,不如对外宣称殿下病重不治,这样方可解今日之危局。”
“不行!”蕊儿斩钉截铁地道,“如果殿下又回来了怎么办,难道人死还能复生?那更是犯下欺君大罪!”
“可现在这样下去,一旦被东厂侦得实情,秦王庄同样是灭顶之灾!”朱存棋急急地道。
“不会的。”蕊儿却紧握住朱存棋的手道,“现在局势已经不比一年以前,阉党想动我们秦王庄,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即使魏忠贤矫诏派兵来攻,我们也不会束手待毙!只是要委屈郡主,王爷一天不回来,你就要多在这里煎熬一天…”
“要说煎熬,大家都在煎熬,娘娘比谁都煎熬更甚!”朱存棋赶紧道,“殿下临行之前特意交待,一切大事都要娘娘做主。存棋但凭娘娘吩咐,赴汤蹈火…”
“郡主万勿如此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蕊儿与朱存棋紧紧相拥道,“郡主比蕊儿大两岁,我能叫你一声姐姐么?我已经失去了王爷,不能再失去你这个姐姐了!”
至此二女又哭作一团。朱由检也再难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了,他之所以迟迟不现身,实则是有一个不能对李贞妍明言的理由,那就是蕊儿!不是朱由检不相信自己的妻子,实在是那白莲教圣女与她生得一模一样,让他不能不起疑心!
可是在他看到蕊儿的一刹那,所有疑虑和误解都烟消云散了。因为蕊儿若是对自己有二心,就不可能这样为自己伤心欲绝!在这一刻,朱由检真想左右开弓给自己几十个大嘴巴子,不论再怎么样,他也不该怀疑与自己相濡以沫、生死与共的蕊儿!
可他刚一抬手,就觉得脖子一凉,一柄冷森森的长剑已经抵住了咽喉!朱由检猛吃一惊,再看身旁的李贞妍,同样被一柄长剑制住,而手持长剑的,居然是同一个面覆黑纱的黑衣人!
这时房中的蕊儿也察觉出窗外有异,迅速吹熄了灯火,随即一脚踹开房门,先扔了张椅子出来,紧跟着跳至院内,厉叱一声道:“鼠辈安敢夜闯秦王府!”
“蕊儿!是我!!!”当朝思暮想的妻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朱由检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热泪夺眶而出。他刚想扑上前去将蕊儿揽在怀中,身后那人却怒喝一声道:“狗贼!王妃娘娘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别以为你乔装改扮就能蒙混过关,告诉你,你们两个刚一入城,就被我们盯上了!”
随着这一声怒喝,周围火光四起,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一涌而出,将院落团团包围。那黑衣人也扯下面纱,轻蔑地望着朱由检,赫然是特战队长、大侠燕凌。
朱由检这才恍然,难怪自己混入王府会这么顺利,原来早在燕凌的监控之下,他这是给自己来了个欲擒故纵啊。
这时蕊儿也盯视着朱由检,冷冷地道:“你是何人?夜闯秦王府意欲何为?若不从实招来,哼!”
说着她还不等朱由检回答,当即上前一步,用力捏住他的肩膀。因为是在又惊又怒之下出手,蕊儿上来就用足了十成气力。朱由检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觉得肩部巨痛欲裂,忍不住连声惨叫!
他这一叫不要紧,李贞妍急得高声尖叫道:“不要!他是秦王殿下!”
“什么!”蕊儿全身剧震,难以置信地望着朱由检,又看了看李贞妍,喃喃地道,“你…你到底是谁?怎会发出女声?”
“我是李贞妍啊!娘娘快去取些净水来,殿下与我洗去伪装,您一看便知!”
这时的蕊儿已经傻眼了,只是精神恍惚地立在院中。倒是房中的朱存棋听得真切,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出来,一边扶住蕊儿,一边厉声吩咐道:“还不快去打水来!还有,严密封锁消息,走漏风声者立斩!”
很快特战队员打来两盆清水,可是朱由检遭到蕊儿的重手“摧残”,半边膀子已经高高地肿起,竟无法自己洗脸。李贞妍忙要来毛巾,用力为他洗去那些墨汁画出来的皱纹,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她又把自己的脸也洗干净了,对蕊儿和朱存棋勉强笑道:“娘娘、郡主,这下认出来了吧!”
“王爷,真的是你?”蕊儿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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