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高的待遇?
不过左良玉接下来的话,就更让朱由检感到诧异了:“现在随本将军下城,这里让别人守着!”
“将…将军,万一流贼又登上土山…”朱由检没接着往下说,但那意思很明白:如果换了旁人,照样不是流贼的对手。
左良玉却把眼一瞪道:“本将军的话就是将令,谁敢不听?实话告诉你,你们这些人都有真本领,本将军今后还要重用,所以才给你们配这么好的盔甲,又给这么多的饷银。你以为是个当兵的都有这待遇?
“这里太过危险,万一你们死了伤了,本将军岂不把老本都亏了。至于流贼,管他们作甚,反正他们也就这两下子,根本打不进城来。城中这么多壮丁,先让他们挡箭垫背去。等到流贼把箭射光了,你们再上阵不迟。”
朱由检听得一阵头皮发麻,心道这左良玉真是好歹毒!敢情他是把自己这帮人当成了他私人的财产,而全然不顾战局的安危与百姓的死活!
正说话间,一名小校来报:“将军大人,朱知府来了。”
左良玉闻报哈哈大笑道:“这个‘猪打点’,刚才打得最热闹的时候不敢来,这时候贼兵退了,他又来作甚!也罢,快快有情!”
不多时,知府朱大典就匆匆登上城楼。此时他可没有赴宴时的那种从容气度了,而是满面焦虑之色,皱巴巴的官服上还破了几个洞,想是被流矢射穿。
见朱大典登上城头,左良玉倒不敢怠慢,忙撩衣服跪倒,行大礼参拜道:“末将洛阳守备左良玉,参见知府大人!”
听他自报家门,朱由检才知道左良玉现在只是正五品守备,在武将中算不得高官。明代又重文轻武,比如知府虽然也只是正五品,但同为五品将官的左良玉见了他,仍得毕恭毕敬,以下级对上级的礼节参拜。
朱大典倒没端官架子,忙抢步将左良玉搀起来道:“左将军免礼!自从王总兵突围而走,洛阳全靠左将军独撑危局,才能坚持到现在。本官刚才又听说您打退了流贼的进攻,这还是五天以来的首次,本官甚感欣慰,特来劳军。来呀!”
随着他一声令下,手下的衙役立即抬上几十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铁锅,锅中肉香四溢,馋得人直流口水。
“这些炖肉是本官着人杀了十口猪做的,”朱大典满面笑容道,“本来还该送上美酒,但流贼随时会攻城,怕士卒饮酒误事才没有送。”
按说朱大典是城中的最高长官,又亲自送来饭食劳军,这个面子也着实不小了。但左良玉却双眉紧锁,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道:“知府大人,末将也知道大人现在很困难,但就用这么点子肉食劳军,是不是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末将前天就禀过大人,要朝廷先将五万两欠饷发了,士卒才好作战。”
朱大典一听左良玉提到银子,立即变成了一张苦瓜脸。他忙压低声音道:“将军小声些,勿让周围士卒听到!本官不是已经允了将军了么,饷银会有的,只是还要再宽限几日…”
“末将非为个人所求,只是替将士们说话而已!”左良玉立即**地道,“大人也看到了,刚才这么一小会儿,就有数百人战死。若是都战死了,难道上阴曹地府等着饷银去?”
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尖刻,朱大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但他却并未动怒,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世上原没有这样的道理。本官也想马上给将士们发饷,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贵部的饷银本应由户部直拨,可户部的银子都拨到辽东去筑城了,其他各地官军皆欠饷六个月,这个将军又不是不知道!”
朱由检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心中不由一沉,暗想孙承宗和袁崇焕的“关宁锦防线”果然开始显露出巨大的副作用!眼下朝廷财政捉襟见肘,为数不多的银子全都用到了筑城上,内地官军却连口稀粥都喝不上,肯卖力作战才怪!
第436章 乱世军阀()
却说洛阳守备左良玉与知府朱大典在城头为军饷争执,无论左良玉怎么威胁,朱大典也只是一味哭穷。到最后被迫得没办法了,朱大典只好咬牙道:“也罢,本官府中还有白银二万两,就先拿出来给将士们发饷!再多一两也没有了!”
朱由检听了倒是心中称奇,暗想这朱大典虽然也是贪官一个,但银子和性命哪个重要,总还算是拎得清。比起福王朱常洵的舍命不舍财,朱大典肯将自己府中的银子拿出来,仅这一点就说明,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那怎么好意思…”左良玉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定要把这二万两收入囊中再说。朱大典无奈,只得让从人领着左良玉的中军官去取银子。
不多时,中军官回来禀报:“启禀将军,二万两银子已交割完毕了。”
左良玉这才奸笑着道:“知府大人深明大义,末将代洛阳守军谢过大人!虽然还有几万两银子的缺口,但大人已经尽力,末将也不能强人所难。将士们那里末将再去安抚一番,剩下的欠饷就先不要了。”
朱大典刚松了半口气,左良玉突然话锋一转道:“但是这五日来战死数千将士,这抚恤金…”
“左将军!”朱大典哪料到左良玉得寸进尺,终于忍不住高叫道,“本官已经竭尽全力,你不要欺人太甚!再说这几天你打着本官的旗号,在城中大肆搜刮民财,本官以大局为重也没有说什么。那些银子还不够抚恤阵亡将士的?”
“大人不要生气嘛。”左良玉却不慌不忙地笑道,“不错,末将这几天是在城中征集军饷。但依照大人的训示,也只是针对普通百姓,富豪大户和官宦人家一个也没有动。大人也知道,老百姓能有几个银子?几天下来才凑了不到一万两。一名阵亡将士最起码要五十两银子的抚恤金,几千人就要十几万两,缺口还大着呢!”
“本官是没有办法了,左将军你说怎么办吧!”朱大典气呼呼地道。
“办法倒是有,也很简单。”左良玉冷冷地道,“让那些富豪大户出钱不就行了么?多了不敢说,他们每户不至少有个万八千两银子?只要每户拿出几百上千两来,足可支付守军一年的军饷了。只要军饷充足,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洛阳绝对万无一失!”
朱大典听了却把头摇得和拨浪鼓相似:“不成,绝对不成!小老百姓你刮也就刮了,那些大户却轻易动不得!你知道谁在六部有关系,谁又和东厂走得近?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人家可要秋后算帐啊!”
“那就没有办法了。”左良玉寸步不让地道,“反正没有抚恤金,将士们必会寒心。大人请想,我们在城头流汗流血,为的是谁?还不是保护那些达官贵人?若他们连这点子血都不肯放,那弟兄们也懒得给他们卖命了!”
说着他便对中军官一使眼色。中军官会意匆匆退下,不多时,守军的大声喧闹就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左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朱大典惊恐地问道。
左良玉假作细听状,随即脸色一变道:“不好!这必是将士们拿不到抚恤金,闹将起来了!大人,若再不加以安抚,一旦发生哗变,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朱大典的脑门上当即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他惊慌地道:“左将军,你千万要稳住局面!抚恤金本官马上去想办法,今天定会给你个交待。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
望着朱大典蹒跚下城的背影,左良玉轻蔑地“呸”了一声道:“这狗官,平常颐指气使惯了,现在不照样得对本将军客客气气的?可见天下还是越乱越好,若到处太平,咱们当兵的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哈哈哈…”
朱由检听得已是隐隐动怒,暗想这左良玉倚仗着手中的兵权,不但肆意抢夺民财,就连知府都敢威胁,可真是胆大包天。不过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如今天下大乱,有枪便是草头王,谁掌握了兵权,谁就有资格发号施令。观其所作所为,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乱世军阀么?
“来来来,你们刚才也辛苦了,正好送来了炖肉,一起来吃!”左良玉却没看出朱由检的心思,只顾热情地招呼众人吃饭。
他还亲自盛了满满的一碗肉递给朱由检,豪爽地笑道:“愣着干嘛,快吃呀!本将军治军,向来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杀敌之时,不拘军官士卒,皆要一起上阵冲锋;享乐之时,也不管高低尊卑,大家一起吃肉喝酒玩女人。在战场斩不了敌人的首级,你是孬种;喝不了烈酒,玩不了女人,你也一样是孬种!”
城头众军登时爆发出一阵粗俗的哄笑,但不可否认的是,左良玉这几句话,就把守军的士气大大地提振了。朱由检心中不禁暗暗佩服,看来这左良玉虽然贪,但带兵打仗也确实有一套,难怪能以一个小小的守备身份,统领洛阳的数万大军。
正好这时朱由检也确实饿了,自从流贼围城,客栈的饮食就发生了困难,不得不靠买高价米度日。到后来手头的银子全被抄走,连高价米也无法购买,他已经好几顿没有吃饱了。
此时见了香喷喷的炖肉,不由得口水长流。再一想不管如何,饭还是要吃的,于是先谢过左良玉,然后对特战队员道:“吃!”
一声令下,众队员立即如狼似虎地扑向大铁锅,争先恐后地盛起肉来,他们也全都饿坏了。相较之下,还是戚美凤、李贞妍和红娘子要文雅得多,她们不但不抢,还将自己碗中的瘦肉夹给朱由检吃。
“这三个小兄弟怎么这么文静?”左良玉也正吃得满头大汗,突然目光如电般扫了过来。
朱由检吓了一跳,赶紧胡编道:“啊…他们三个啊,他们刚才没卖力气,所以不怎么饿!”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左良玉的语气立刻严厉了起来,“他们三个因何不放箭杀敌?本将军帐下可不养吃白饭的!”
还未等朱由检答话,红娘子却忍不住了,脆生生地顶道:“谁吃白饭了!再有敌兵来,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今天家中有客人,只好欠两更了。过完节肯定补上!
第437章 城头内讧()
红娘子当面顶撞左良玉,城头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朱由检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这左良玉既是军阀,脾气肯定也极为暴虐。万一他一怒之下要杀了红娘子,自己也只好突然发难,让戚美凤和李贞妍先制住他再说。
孰料左良玉并未发作,而是嘿嘿一笑道:“看你小子细皮嫩肉的,到和女娃子有几分相似。本将军倒想听听,你有什么过人的手段?”
红娘子倒根本不怕左良玉,寸步不让地道:“我就用这个!”说着便从随身携带的百宝囊中掏出她那副弹弓来。
“哈哈哈哈哈!”左良玉突然发出一阵狂笑,他手下的亲兵也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你们笑什么!”红娘子见众人如此嘲笑自己,不禁大恼,娇叱一声道,“难道小瞧我这弹弓么?”
“你当打仗是儿戏么?”左良玉倏地止住笑声,恶狠狠地道,“小孩子玩的玩意如何能上阵杀敌?来呀,将这个扰乱军心的家伙给我斩了!”
他手下的亲兵立刻向上一涌,就要将红娘子拿下。朱由检不由得暗暗叫苦,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想在左良玉帐下混几天,现在也混不下去了。转念一想,反正照此下去,洛阳城也根本守不住,干脆现在就与这利欲熏心的左良玉撕破脸大干一场,死也死个痛快,总好过被流贼煮汤!
于是朱由检当即大吼一声:“我看谁敢动!”说着便从怀中掏出燧发手枪,死死地指向左良玉的脑门。戚美凤、李贞妍以及众特战队员见状,也纷纷张弓搭箭,瞄准左良玉的手下。
左良玉却是全然不惧,冷笑一声道:“尤俭,你可要想清楚了!为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小毛孩子,你就要与本将军作对?就凭你们这几十个人,本将军只消动动小指头,你们就全都粉身碎骨了,这你不会不知道吧?本将军爱惜你是个人才,才提拔你做百户,你可不要因小失大!”
朱由检也冷冷地回应道:“将军说得好!不过哪个是小,哪个是大,末将与大人的看法有所不同。在大人看来,飞黄腾达、大发横财是大;但在末将看来,与战友不离不弃、同生共死才是大,余者皆是浮云!我这位兄弟这不过说了句实话,就算顶撞了将军,也罪不至死,顶多给将军赔礼道歉也就是了。将军若非要取他性命,那末将也只好对将军不敬了!”
“说得倒很漂亮,不过你手中那支枪是想吓唬谁?”左良玉却满不在乎地道,“连个火绳都没有,你以为本将军是吓大的?我…”
话音未落,朱由检手腕稍稍一偏,避开左良玉的头部,果断地扣动扳机。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左良玉身后的城墙已被燧发手枪崩得碎屑飞扬!
左良玉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如此威力巨大、却又不用点火绳,轻轻一扣扳机即可击发的火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身为大将,又如何能看不出:若不是朱由检手下留情,自己的天灵盖早被崩飞了!
而他手下的亲兵忽听枪响,还以为朱由检对左良玉抢先动手,刚要厮杀,左良玉暴吼一声道:“都给我住手!”
众军果然不敢再上前,左良玉便对朱由检惨然一笑道:“尤俭,你这又何必呢?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你先把枪放下!”
朱由检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仍举着枪不依不饶地道:“末将若是放下枪,将军岂不要把末将等碎尸万段?”
“不会,不会不会!”左良玉连声道,“本将军刚才只不过和你们开个小小的玩笑,你看把你们给吓的!你是怕本将军言而无信?也罢,你们都给我退下!”
说着他便斥退亲兵,又对朱由检笑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军中无戏言。”朱由检只是把枪口稍稍低了些,却并未彻底放下,冷冷地道,“将军却说是开玩笑,这让末将如何敢相信?”
左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