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魏忠贤却觉得这是个笼络边臣、打击孙承宗的好机会,便四下煽风点火,又撺掇客氏给天启吹枕边风。一番运作下来,袁崇焕官复原职,吴三桂父子也安然无恙,唯独孙承宗因督师不利,导致藩王失踪,遭到阉党不下百封弹劾,终于愤而辞官!
而蕊儿得到这个消息,立即吓得六神无主,五内如焚,几乎要寻短见。还是张皇后沉得住气,嘱她安排好王府事务,偷着出来,自行打探朱由检的下落。因为她知道,东厂和锦衣卫皆是魏忠贤的手下,朱由检若没被他们找到还好,若真被找到了,反倒会惨遭毒手。
蕊儿这才偷着出了京师,亲至大草原寻找朱由检。凭借着种种蛛丝马迹,她还真找到了喀尔喀人的营地附近。再加上苍天有眼,她才能巧遇朱由检。
蕊儿絮絮地讲完,想起以前的种种担惊受怕,终于忍不住垂下泪来。
朱由检忙宽慰她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对了,刚才剧烈运动了半天,为夫觉得饿了,蕊儿可有什么好吃的么?”
蕊儿忙拭去眼角的泪水道:“都怪蕊儿不好,竟忘了王爷这些天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可我也只带着些干粮,王爷只能将就着吃一些…”
朱由检却摇头笑道:“我的蕊儿武功盖世,就不能给为夫打些野味么?”
蕊儿忙赔笑道:“蕊儿是高兴得昏了头了!王爷请稍等,蕊儿这就去打些野兔或是大雁来!”
“不不不,咱们不吃这些!”朱由检摆手道,“这些小动物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说狼肉能吃么?咱们去打狼吧!”
第202章 雁门关()
阳春三月,春和景明。在山西北部的崇山峻岭之中,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小心翼翼地驾驭着座下骏马,艰难地跋涉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
此时已近正午,山中的阳光也显得有些毒了起来。那少年怕少女被晒,忙为她撑起竹伞,心疼地道:“为夫没用,害得你还要陪着我爬大山。这风吹日晒的,可别把你的皮肤给晒黑了!”
那少女却嗤笑道:“王爷真会说笑,您会怕蕊儿变黑么?我记得您曾所过,那大玉儿妹妹比蕊儿可黑多了!”
“你们俩能一样么?人家可是从小就生活在草原上,紫外线太强了,才…呃!”那少年说着说着,突然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噎了半天才道,“好家伙,这狼肉可真够劲!不但极其难吃,就算吞到肚子里,还是不好消化!”
这对少年男女,正是大明秦王朱由检,以及他的王妃蕊儿。他们从喀尔喀草原远道而来,历时半个多月,至此已经跋涉了两千余里。
因一路上几乎夜夜承欢,蕊儿也渐渐适应了夫妻婚后的生活。她并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朱由检毕恭毕敬,而是也敢于和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了。
此时她见朱由检打饱嗝,便讥讽地笑道:“王爷,您这一路上见狼便杀,只吃狼肉,吃得眼睛里都有些冒绿光了呢!蕊儿怕您再吃几日,真要变成一匹狼了!”
朱由检却不怀好意地笑道:“为夫要是真变成狼了,你怕不怕?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尽的旷野中!狼爱上羊啊爱得疯狂,谁让他们真爱了一场!啊呜!”
他边说边唱,突然装出一副狼的架势,向蕊儿猛扑过去。
蕊儿却早有准备,轻轻地侧身闪过,一把架住差点失去平衡、从马上摔下去的朱由检,讥讽地笑道:“您若真的变成了狼,蕊儿也只好将您一箭射死,烤烤吃掉了!说真的,放着那么多野味不吃,您为什么偏偏要吃狼肉呢?您自己都觉得难吃!”
“因为狼这种动物太可恨了!”朱由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这种畜牲,厉害的动物不敢惹,专门欺负弱小的兔啊、羊啊什么的,偏又是极其凶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还就纳了闷了,有的人还居然对狼十分推崇,不讲人性,只讲狼性,整些个狼图腾、狗图腾、七匹八匹狼之类的玩意出来!对这样的人渣,我只能送他们四个大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王爷,那是八个字好不好!”蕊儿明知他是故意说错来逗自己,还是忍俊不禁地笑道。
“是么?嘿嘿嘿嘿,”朱由检见逗得美人发笑,也咧开大嘴傻笑了一阵,却渐渐地转化为一丝冷酷的笑意,“另外,蒙古人不是自称苍狼的后代么?他们不是以狼自居,觉得咬谁都是天经地义么?我就把他们的祖宗烤烤吃了,再变成屎拉出来,温暖他们的大地!”
蕊儿听朱由检说得咬牙切齿,知道他因几个蒙古部落背信弃义,导致李崇瑶生死不明、大玉儿被迫嫁给皇太极,而恨透了蒙古人,生怕重新勾起他的伤心事,忙笑着岔开话题道:“可王爷若是变成了狼,蕊儿还有些舍不得呢!”
朱由检从深深的仇恨中惊醒过来,为了驱散那心头的阴霾,也打趣道:“那没关系,你也变成一匹母狼,不就行了?咱们俩就是灰太狼和红太狼!额…不行不行,为夫的脑袋可没那么硬,禁不住几下平底锅…”
蕊儿虽不知道朱由检说的是什么,却也笑骂道:“人家才不要做又脏又臭的母狼呢!”
二人正说笑时,眼前闪现出一道气势雄伟、却有些破损不堪的关墙。朱由检诧异地道:“咱们不是已经绕过大同了么,怎么这里还有城关?”
他手搭凉棚向关上望去,却见关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也在向自己这边张望。
朱由检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正纳闷时,那人突然惊喜地大叫道:“殿下?怎么会是您?您怎么到了这里?”
说着他便匆匆跑下城头,从早已塌了半边的城门洞中急急地跑了出来,跪倒在朱由检的马前,大礼参拜道:“草民孙传庭,叩见秦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孙先生,怎么是你?”朱由检也惊喜地跳下马来,将孙传庭双手搀起道,“多日不见,先生还是风采依然,本王敬佩之至!”
孙传庭也激动地道:“殿下,看得出来您吃了不少苦,却也历练得更加稳重成熟了!”
他又给蕊儿行过礼,三人便牵着马,边聊边进入关城。
朱由检先问道:“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先生为何在此?”
孙传庭忙恭谨地答道:“殿下,此地即是雁门关。雁门关本为长城上的重要隘口,历朝历代均在此设有重兵把守。但自从我朝北定疆土,已在北面的大同筑起坚城,这雁门关就渐渐废弃了,现在竟是空无一人。
“草民的家就在离此处不远的代县县城。自从罢官之后,草民便回家读书,闲时凭吊古迹,以文会友,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今日草民便是来此会友的,却不料遇到了殿下。却不知殿下为何至此?草民听说殿下在喀尔喀遇险,下落不明,朝廷正在四处寻找,不知…”
朱由检微微一笑道:“先生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赶紧到京师或者什么地方报道是吧?不瞒先生说,东厂和锦衣卫的人现在正在满世界找我。如果让他们找到,我这个秦王还不一定能当得成呢。所以我才悄悄地赶路,等赶到了西安,再现身也不迟。”
孙传庭听了挑大指赞道:“王爷心思缜密,草民自愧不如!”
“先生,你别老是草民、草民的好不好?”朱由检笑道,“说老实话,我这次至西安就藩,可不想做个混吃等死的王爷。先生德才兼备,早晚必为朝廷大用,又何必如此气馁?不如随我一同赶赴西安,用得着先生的地方还多着呢!”
孙传庭听了肃容立定,激动地冲着朱由检躬身施礼道:“早在信王府之时,传庭就看出殿下心怀天下百姓,与其他藩王大不相同!得蒙殿下厚爱,传庭敢不尽忠竭力,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朱由检也喜滋滋地将孙传庭搀起,心中得意地暗想:十七世纪最缺的是什么?不是财富,不是军队,甚至也不是科技,而是人才!在那个时空,大明为什么覆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朝廷官员尸位素餐,人不能尽其材而用!
而自己若想当皇帝,而且是当一个扭转乾坤的皇帝,需要做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若只靠自己一个人忙活,那还不得累死所以必须打造一个优秀的团队,成为自己的忠实班底,保证不打折扣地执行自己的策略。
眼前这位孙传庭,就是一个知根知底的绝好人选!不是“传庭死而明亡矣”么?哥就好好地保护着他,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才能,让他好好地活着,最好能再活个百十来年!
定下这件大事,二人的谈兴更浓了。孙传庭见朱由检对雁门关很感兴趣,便邀请他登上城头眺望。
朱由检极目远眺,见长城如同一条蜿蜒跳跃的黑色巨龙,穿梭在崇山峻岭之中,真是气势磅礴,不由得赞不绝口。
孙传庭也感慨地道:“旧时雁门关又称‘西陉关’,是进出塞外的重要关口,就连大雁迁徙,也要途经此关,故此得名。古语有云:‘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以雁门关为起点,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可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关,遥制黄河,威震西域。可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雁门关已经风采不再!”
“我记得宋朝的杨家将就是镇守在这里的吧?”朱由检见孙传庭滔滔不绝,自己却有点相形见绌,只得搜尽枯肠,从评书里找点灵感。
“岂止杨家将!”孙传庭如数家珍地道,“战国时期,赵国大将李牧便屯兵于此,威震匈奴;始皇帝时,大将军蒙恬更是带甲三十万,由此出塞北却匈奴,尽收河套之地;后来匈奴渐盛,又是在离此不远的白登山,以四十万大军困住汉高祖刘邦。此后汉朝与匈奴时战时和,那昭君出塞,也是自雁门关出行!…”
二人正聊得兴高采烈,忽听城下传来抑扬顿挫的朗诵之声:“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朱由检诧异地道:“这是何人?”
孙传庭却喜道:“殿下,此人便是我今日要会的友人了。”
正说话间,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呵呵大笑着登上城楼,高声叫道:“白谷兄,有佳客在此,何不为我宋献策引荐一二?”
第203章 宋献策()
雁门关城头,朱由检与孙传庭、宋献策席地而坐,高谈阔论。而蕊儿却不愿与其他男人同处一席,找个借口躲了开去。
孙传庭先对朱由检介绍道:“这位宋献策宋先生是河南永城人,三教九流无一不精,尤其精通阴阳术数之学,真乃当世之奇才。”
这位宋献策手拈短须,面有得色地道:“白谷兄过誉了,阴阳之道,无穷无尽,精通二字,弟实不敢当,只不过略知一二罢了。”
朱由检见他这般模样,先有三分不喜。心想这阴阳术数,无非是玩些卜卦算命、坑蒙拐骗的手段,糊弄迷信的古人。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又是从科学发达的前世穿越而来,他这一套忽悠别人可以,在自己这里却是行不通。
他见孙传庭又要介绍自己,不愿泄露自己的身份,忙主动道:“我叫尤俭,京师人氏,是孙先生的朋友。”
宋献策却微微一笑道:“尤公子,您是不是觉得在下只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宋先生说笑了!”朱由检嘴上虽如此说,脑门上却微微见了汗,心道这宋献策好犀利的眼力!
“阴阳术数之学,绝非街头算命的把戏。”宋献策侃侃而言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而万物无论如何变化,始终不脱阴阳之对立、交感、消长和转化。若能究其本源,则可知万变不离其宗,窥一而知天下。”
朱由检听他说得神神道道,心中一阵焦躁,忍不住打断他道:“先生此言玄机颇深,但小弟只是凡夫俗子,实在听不懂啊!先生能否举例明言,这阴阳之学到底有何用处?”
宋献策呵呵笑道:“这位小兄弟倒也直爽。阴阳之学,包藏万物之机,其妙无穷。最简单地说,它可知过去未来之事…”
“且慢!”朱由检忙道,“知晓过去之事并不困难,却不知这未来之事如何得知?”
“这便是阴阳学中的推演之术了。”宋献策道,“您可曾听过《烧饼歌》?”
“倒是听过…”朱由检嘴上答应着,心中却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皇后,在漫天细雪中听她为自己讲解《烧饼歌》的情景,心头不禁一荡,赶忙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烧饼歌》乃我朝开国勋臣、诚意伯刘基所作,其意艰深晦涩,常人以为怪异难解。”宋献策得意地道,“其实刘基精通阴阳术数,这《烧饼歌》中便暗含极大玄机。为恐泄露天机,刘基故作隐语,常人自是难懂,但若懂了阴阳推演之术,便不难解释了。”
“哦?”朱由检不相信地道,“先生既如此说,能否为小弟指点一二?”
宋献策却不直接回答,而是转脸对孙传庭道:“白谷兄,适才弟援城而上之时,见一块城墙砖上刻着一首诗,词意极好,却是从未见过,不知为何人所作。白谷兄可有兴趣一观?”
孙传庭喜道:“在哪里?”
“兄台且往那边寻去,”宋献策道,“弟与这位小兄弟谈得投机,便不去打扰兄台了。”
待孙传庭一走,宋献策却敛容悄声道:“您请看这一句:万子万孙层叠层,祖宗山上贞衣行。公侯不复朝金阙,十八孩儿难上难。卦曰木下一了头,目上一刀一戊丁。这一句,便是影射如今的天下。”
“这句却如何?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朱由检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暗暗吃惊。
“万子万孙,里面这个‘万’字,应为‘万历’之意。”宋献策摇头晃脑地道,“万历爷的子孙,不就是当今圣上么。‘祖宗山上’,是个凑字游戏,这四字如何组合呢?只有将‘山’字置于‘宗’字之上,这便是个‘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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