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帝绝对不会相信,也绝对舍不得他那些宝贝家具。殿下请看,”说着一指大殿墙角的一只敞开着的大木箱,“那些都是皇帝刚刚赏赐本宫的。他根本不知道,本宫一点也不稀罕这些东西!而且,殿下只要对皇帝说了什么,魏忠贤必定马上知晓。”
稍微停顿了片刻,皇后轻声说道:“那件肚兜,想必殿下是看到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于是皇后和蕊儿的脸都红了起来。
都是过来人,脸还红啥,再说这不你自己干的么。赶紧说点有用的,魏忠贤为毛要谋害我,为毛朱由检在心中大声呼喊着。
第18章 烧饼歌()
大雪中的坤宁宫,比平日里更加冷清。落在大殿房檐上的雪片被呼号的北风一次次卷起,在空中凌乱地飞舞着,然后再次落下。在离大殿十余步外侍立的宫女,已经变成了一个个雪人,但没有皇后的命令,谁也不敢动一下,更不敢靠近大殿一步,自然也就无法听到里面发出的任何声音。
而大殿之内,决定朱由检同志今生命运的隐密对话,仍在继续进行着。
皇后见朱由检一脸急切之色,对他嫣然一笑道:“新婚之夜惊扰了殿下,事出无奈。本宫也是怕事机不密,泄露出去反而害了殿下,才出此下策。魏忠贤党羽众多,在宫中更是遍布眼线,本宫不得不小心一点。宁王妃,本宫之前没有告诉你,是怕你不能严守秘密。听说你对殿下服侍甚为尽心,本宫也就放心了,还望你不要抱怨本宫。”
蕊儿忙道:“臣妾岂敢,皇后这么做全是为了殿下好,殿下若有危险,臣妾也万万不能独活的。”说着不由得想起昨夜种种情形,眼圈不禁也红了。
皇后接着道:“本宫入宫这几年,可以说是看着殿下长大,知道殿下的身体一直是很好的。十余日前殿下一病不起,当时本宫就很纳罕。后来本宫接到密报,这才知道是魏忠贤使人在殿下的饮食中下了剧毒!幸亏殿下有上天保佑,剧毒亦不能损伤,让魏忠贤没有得逞。”
朱由检听得一脸黑线。敢情哥们穿越到这里,是拜一场宫廷暗杀所赐!原来的那位朱由检嗑药挂了,自己这才有机会借尸还魂。如此说来,我还得谢谢魏忠贤了?
“本宫原也想不明白,殿下并不参与朝政,且尚未成年,魏忠贤谋害殿下,目的何在?”皇后凝望着朱由检,眼中充满了关切和爱怜,“后来差人细细打探,才略能猜得一二。如果本宫所料不错,魏忠贤谋害殿下,有三条理由。”
我靠,还三大罪状!朱由检不由得想起前世听过的刘宝瑞说的相声《连升三级》,那里面说魏忠贤听某人向他告状:“某某人可骂您了。”魏忠贤想也不想就说:“敢骂我,胆子不小,杀了!”杀完以后一想不对:他骂我他一个人知道,你告状你也知道了,一块儿杀!
这样一个混蛋,杀一个人如同踩死一只蚂蚁,根本不需要理由。现在他居然有三大理由要杀自己,想躲过去,得费点劲!
朱由检一边想着,一边心惊胆战地听皇后继续说道:“第一条,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据说殿下年幼之时,有一次碰到魏忠贤。那时候他还叫李进忠,在宫中根基尚浅。殿下贪玩,骑在他脖子上做游戏,不料一时尿急没憋住,就,就,就尿在了魏忠贤身上…”说到这里,皇后脸色微微一红,却也忍俊不禁,掩口轻轻地笑了。
朱由检却笑不出来,心想难道自己从小就有前列腺的毛病,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尿哪不行,灌九千岁一脖领子,这不就是真实版的“骑在脖子上拉屎”么?这样一想,尿意更浓,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皇后却并未注意朱由检的窘态,接着说道:“其实魏忠贤身为宦官,本就是服侍皇室之人。殿下年幼,又不是故意尿在他身上,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孰料魏忠贤卑鄙小人,睚眦必报,有了权势后,便总想着报这之辱。”
朱由检听了哭笑不得。看来“不得随地大小便”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在前世就没养成这好习惯,哥几个夏天喝完啤酒,总是找个花池子或者墙脚,就地解决了。没想到,居然毁就毁到这毛病上了。看来有的时候,一泡尿不但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素质,也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其实这第一条,本宫并不大相信。魏忠贤气量再小,也不至于因为这件小事而谋害殿下罢?但是这第二条,却说得有板有眼,不由本宫不信。”皇后接着道,“殿下可曾听过《烧饼歌》?”
朱由检摇了摇头,他只知道“兰州烧饼”,至于这《烧饼歌》是何人所作,是蓝调还是摇滚,那就全无概念了。
皇后见朱由检一问三不知,轻叹了一口气道:“殿下既然不知,就容本宫解说一番。这《烧饼歌》其实是一首歌谣,在坊间已流传多年,据说为我朝开国功臣、诚意伯刘基所作。传说,当年太祖皇帝一日清晨正在吃一个烧饼,宫人禀报刘基求见。太祖想,都说这刘基精通易理,善观天象,能知过去未来之事,今日正好验证一番。于是用碗将烧饼覆住,待刘基参拜已毕,笑道:‘先生深明数理,可知这只碗下所覆何物?’刘基知是太祖考较自己,微微一笑,掐指一算便答道:‘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陛下,碗下乃是一个烧饼。’”
“哦!这个我知道,这不就是…”朱由检恍然大悟,但刚一张嘴,又生生地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其实他想说:原来刘基就是刘伯温啊,我说怎么玩腾讯的qq游戏《英雄杀》的时候,一轮到刘伯温出牌,这瞎子就总念叨这一句,原来是这意思啊!
皇后好奇地道:“怎么,殿下也曾听过这个故事?”
朱由检赶忙含混地道:“额…记错了,不好意思!皇后您请继续!”
皇后倒也不以为意,接着道:“太祖当时听了刘基之言,大惊失色,才相信刘基果有神鬼之机。趁此机会,就问刘基:‘先生既知天数,可为朕讲讲天下后世如何?’刘基答道:‘天数茫茫,我主万子万孙,又何必问哉。’太祖道:‘虽然自古兴亡原有一定,况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能享之,言之何妨,试略言之。’刘基道:‘泄漏天机,臣罪非轻,陛下恕臣万死,才敢冒奏。’太祖当即赐予刘基免死铁券,刘基乃吟歌谣一首,道尽后世五百年之兴衰。因此歌谣由烧饼而起,就称作《烧饼歌》。本宫尚未入宫之时,即听过此歌谣,写得十分艰涩隐讳,难以理解。但自洪武年间至今二百余年,多有被其隐喻而中之事。其中有这么一句:任用阉人保社稷,八千女鬼乱朝纲。近几年坊间盛传:这‘八千女鬼’不就是个‘魏’字么?此句歌诀,正印证了魏忠贤得势,祸乱朝政。”
朱由检心不在焉地听着,暗想这谶语预言之类的玩意儿,古已有之,多半是当世之人假托古人所作,或针砭时弊,或造谣作势,看起来神神叨叨,其实说穿了,就是利用老百姓的无知与迷信来骗人的把戏。最早的陈胜吴广起义,就是几个人半夜装神弄鬼,喊几句“大楚兴,陈胜王”,忽悠善良的老百姓跟着造反。后来东汉末年董卓作乱时,长安城中的小儿童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估计也是痛恨董卓的人,巧妙地把“董卓”二字拆成“千里草”和“十日卜”,然后教给小孩传唱,恶心董卓大人,嘴上沾点便宜。至于后来的元末,治理黄河时挖出的独眼石人,上刻“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手段就比较拙劣了,明摆着就是先刻好了再埋进去的。不过,这东西效果就是好,就是为广大劳动人民所喜闻乐见。不过说了半天,这《烧饼歌》和自己有啥关系呢?
皇后终于揭晓了谜底:“《烧饼歌》凡数百句,有多种版本流传,其中恐怕也有后人假托之作。比如这‘八千女鬼’一句,也就是近几年才逐渐流行,或是东林党人借刘基之名暗讽魏忠贤,也未可知。但最近数月之间,京师突然流行一种食物,做法是将面筋抻成长条拧在一起,然后放入烧沸的油锅煎熟,唤作‘油煎鬼’。坊间传闻,‘鬼’者,即‘八千女鬼’魏忠贤。而‘油煎鬼’,则暗喻魏忠贤早晚必败忘。这‘油煎’二字,岂不是和殿下的大名‘由检’谐音么!这就预示着,魏忠贤是败在殿下的手中!魏忠贤为人极为迷信,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从此处心积虑要谋害殿下,破掉谶语。”
“你大爷的!”朱由检心中破口大骂,“哪个鸟人这么能编,愣是把简简单单的炸油条,整成这么曲折动人一故事!你编完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偷着乐,可把你大爷我给坑苦了!”
转念一想,这《烧饼歌》不是号称能预知五百载么,现在还是天启年间,倒要听听后面怎么说,看看这牛鼻子老道的玛雅预言是如何破产的。于是他忙问道:“这《烧饼歌》对后世又是如何讲述的?”
皇后答道:“本宫只记得后面的几句:万子万孙层叠层,祖宗山上贞衣行,公侯不复朝金阙,十八孩儿难上难。卦曰木下一了头,目上一刀一戊丁,天下重文不重武,英雄豪杰总无春。戊子已丑乱如麻,到处人民不在家,偶遇饥荒草寇发,平安镇守好桂花。却是不知何意。”
朱由检听了,却不由得暗自心惊。对知道后世历史发展进度的他而言,这些看起来莫名其妙暗语,有的就比较好理解了。祖宗山上,就是个“崇”字。“贞衣行”,就是个“祯”字。合起来,不就是自己那倒霉年号,崇祯么?后面的木下一了头,不就是个“李”字,目上一刀,不就是个“自”字,一戊丁,不就是个“成”字么!合起来,不就是要自己命的阎王,李自成么!再后面,平安镇守好桂花,说的不就是镇守山海关的平西王吴三桂么!
奶奶个熊,刘伯温这兔崽子,该不会也是穿越过去的吧
刚想到这里,只听得皇后小声惊呼:“殿…殿下,您的袍子怎么湿了?”
第19章 皇后的叮咛()
丢人了,丢大人了!
朱由检同学在前世,就曾经经历过这种极度郁闷的场面。那还是他刚上小学一年级,一天放学后,他憋了一泡尿刚想蹿出教室,就被担任班主任的语文老师和颜悦色地叫住。原来过几天要举行少儿书法比赛,老师觉得这货写字还算横平竖直,就给他和其他几个写字好的同学报上名了,打算趁着刚放学的功夫,再给他吃点小灶,指点一二。这可苦了当时的尤俭小朋友,平常本来就怕班主任,这次人家一番好意,怎好意思说“对不起,我赶时间去撒尿”,只好强忍着尿意,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老师旁边接受辅导。
但有这么一句话,充满了朴素的辩证法,闪耀着哲学的光芒: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在痛苦地接受了十分钟的辅导之后,尤俭的身子越来越往下出溜,试图用腿夹住一触即发的小弟弟。但是这问题它宜疏不宜堵啊,结果,一下没忍住,飞流直下三千尺了。当时除了老师,还有几个同学在一起接受辅导。于是乎,从第二天开始,尤俭同学宁肯尿裤子也要接受辅导的壮举,在学校传为美谈。
如今,yereallyry有木有!尿裤子虽然丢人,但一般也闯不了大祸,关键是这尿的地方要命啊!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坤宁宫,除了皇帝老儿,再没有第二个男人敢在这开闸放水!更要命的是,就在母仪天下的皇后眼皮子底下!这可恶的小兄弟,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得罪了魏忠贤,人家也没说要阉了你啊,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皇后见朱由检吓得尿了裤子,脸色也不由得一沉,刚要发作,心却又软了下来,红着脸别过头去说道:“宁王妃,快伺候殿下到东暖阁更衣。”
蕊儿此时更是欲哭无泪。自己的丈夫不但脓包,而且在君前失仪,这要是换在别人身上就是死罪。幸得皇后并未怪罪,她在暗自庆幸的同时,也不由得一阵心酸,几乎要滴下泪来,忙道:“请皇后娘娘恕罪!”然后赶紧搀扶着朱由检,进入东暖阁去换下尿了的衣物。
这东暖阁,乃是坤宁宫大殿内的一个套间,其实就是皇后的卧室。朱由检刚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与皇后身上的香味相仿。不过这时候他可没心情瞎琢磨了,因为现在正是隆冬时节,殿内又不暖和,尿过的裤子一会儿就凉透了,冻得这货直打哆嗦。蕊儿也顾不得害羞,手忙脚乱地帮朱由检把衣服脱下来,这才发现一个难题:没有能换的衣服。待要出去吩咐宫女回文华殿去取,又怕时间太长冻坏了朱由检。而且,王爷下半身赤身露体躲在皇后的卧房之内,若是被旁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正焦急之时,皇后隔着房门轻声道:“衣柜之中,有万岁几年前穿过的中衣,均是洗净了的。这几年万岁长高了,这些衣服就放在这里不穿了。且让殿下先穿上,勿要冻坏了身子。”
事急从权,蕊儿也顾不了许多了,忙谢了个恩,拉开柜门,找到了几件合穿的衣服,匆匆给朱由检套上。但是外面的袍子就没办法了,只得用手拧了拧,然后抻平。至于那些换下来的衣服,蕊儿只好卷成一堆,藏在自己宽大的衣袖中。简单整理过后,朱由检和蕊儿垂着头,红着脸,灰溜溜地从东暖阁蹭了出来。
皇后也觉尴尬,忙岔开话头道:“刚才本宫只说了两条,还有第三条。本宫认为,魏忠贤可能有不臣之心!殿下深得皇帝喜爱,眼下皇帝又无子嗣,…”
后面的话,皇后没有说出口。不过朱由检也能猜到,皇后想说大概的是:万一皇帝挂了,自己可能就要顶上。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对魏忠贤不利的局面,魏忠贤就要先下手为强,让自己挂在皇帝前面。
朱由检挠着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皇后娘娘,这魏忠贤是个太监。要说别人有不臣之心,那还有可能。这太监又不可能有子孙,他就是造了反,夺了江山,又有什么用处?”
皇后却寒着脸道:“殿下本性宽仁,自然不会想到,这世上有些人比野兽还要